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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星期五中午，孟锦在报社突然接到宋瑞打来的电话，约她晚上吃饭。
宋瑞回北京后，拼命克制自己不要给孟妮打电话。他想让事情平息以后，周末打网球时再探个虚实。但是，他可以先给妹妹孟锦打个电话。
孟锦刚一接完电话，就兴奋得像一粒网球差点儿蹦了起来。宋瑞出差刚回来就给自己打电话，这实在让她欣喜若狂，她立马拨出了几个号码，推掉了事先答应好的饭局，让电话另一端的“左右飚”等人整个晚上垂头丧气、怨声载道。然后，她像一只离弦的箭冲出了办公室，跳上出租车，在东三环一带的时装店、美发屋之间左冲右突，直到下午三点钟，她才春风满面地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回到报社。
孟锦还没有下班，宋瑞就已经在大楼下等着她了。
由于他在上海出差的表现让刘德光实在满意，公司刚为他配了一辆崭新的帕萨特轿车，还有一套在亚运村闲置的物业。
坐上宋瑞的新车，孟锦吐了一下舌头，她在心里说：“我是你新车副驾的处女座哎。”
宋瑞带着孟锦找了一家川菜馆，这里装修简洁，客人不多，很适宜谈话。
《熟男淑女》 爱情是一段舞“天堂伊甸”（5）
孟锦不停地称赞说，这地方真好，平常去那些摆谱的地方真是又贵又难吃。
宋瑞给孟锦打电话是因为，既然孟妮说他们还不了解。那么，通过孟锦进行旁敲侧击，当然是了解孟妮的最好途径。他想从孟锦嘴里知道，孟妮的婚姻生活究竟怎么样。不过，他的意图不能表露得太明显，万一这个势利的小姑娘向着姐夫那一边岂不弄巧成拙，让孟妮更加难堪？他更不能表露他已经爱上姐姐。他的话题只能围绕着姐妹俩一起展开，他的恭维也必须同时奉献给姐妹俩。
但宋瑞明显低估了孟锦的冰雪聪明，他无法掩饰住他关切的目光，他问孟锦：“最近，孟妮，噢你姐姐她心情好吗？”
“还行，就那样儿。”孟锦说。
菜刚刚上桌，宋瑞就发现，孟锦的屁股上像长了刺。她一会儿走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儿上趟厕所。刚一坐下，就不断地扭来扭去，拿一拿餐巾纸，看一看手机短消息，转身让老板换一副筷子——孟锦知道，她绝不能让眼泪流下来，更不能在宋瑞面前流。她拼命夹菜，却怎么也夹不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嚼着，但咽不下去，仿佛她咀嚼的不是川菜，而是穿心断肠的毒药。她不停转移注意力，提醒自己不要看他的脸。宋瑞那张脸太帅、太俊、太冷酷无情了，她说，她又得去一趟厕所了——
菜点了一大堆，宋瑞的胃口也不好，两个人都吃得不多。
孟锦终于把屁股坐稳了之后，宋瑞和她的交谈才总算恢复正常。从孟锦嘴里，宋瑞知道的是，孟妮的婚姻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糟糕。孟锦说，张春海算一个好丈夫，对工作很敬业，他上周感冒了，喷嚏滔天，打着点滴还坚持在公司开会。另外，张春海对姐姐还有岳丈家都挺不错。
宋瑞听在耳中，食不甘味，郁闷无比。
其实，孟锦所说的，至少是她所知道的实情。她没打算欺骗宋瑞，她现在已经心如死灰。
孟锦知道，今天这个男人来约会自己，其实是故意来伤害她的。他用一个眼神，两句话，就把她从幸福的云端拉向了绝望的谷底，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他伤得这么轻率，这么随意，却伤得这么重，让她肝肠寸断，五内俱焚，就像这饭桌上的肝腰合炒、火爆肥肠。在宋瑞眼中，她早已不是平常那位人见人爱的美女，而是他接近姐姐的一个工具，甚至还不如一个陪酒小姐有魅力。她已经伤透了，麻木了，让他去追求他的美好爱情去吧，她只想躲进小屋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第二天，孟锦一整天都在报社加班。
她不想待在家里，因为一看到姐姐，她就会想起宋瑞。一想起宋瑞，她就心如刀割，她想用工作来忘掉昨天的爱情重伤。
但孟锦依然会想起宋瑞。她估计，此时此刻宋瑞一定在网球场和姐姐眉来眼去、卿卿我我地“打网球”。她还想到，从小时候起，她总是穿着姐姐的旧衣裳，总是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幺女就明显不一样了，姐姐出生后父母还有新鲜感，像公主一样宠着。他们期待着会有一个儿子，但五年后生下的还是女儿，这让他们很失望。童年时，她的玩具都是姐姐小时候留下的，她从来就没得到一个梦想中的芭比娃娃。大学毕业时，父母托尽人情让姐姐分配到电视台，而她不得不自己去应聘，从实习生开始做起，日晒雨淋地跑采访。她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娇生惯养、爱慕虚荣的姐姐总要比自己更幸运。现在，她有了宠爱自己的老公，还有宋瑞这样的优秀男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越想越痛心疾首，最后就把一篇财经新闻写得来指桑骂槐、愤世嫉俗，被新闻部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通，打回去要她重写，还要她写一份检讨书，好好加强一下思想政治方面的学习。
孟锦晚上回到家，保姆说，姐夫中午带姐姐一起去了骑马俱乐部。
听了这话，她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祈祷着，姐夫这段日子要对姐姐好一点儿，让姐姐不要见异思迁，红杏出墙。
孟妮陪老公出门应酬，直到凌晨一点才回家。她看见小妹房间的灯还亮着，过来敲了敲门。
孟锦还在电脑前写思想检查。姐姐问她，周末怎么玩的？
“整天加班。”孟锦没回头。
“昨晚呢？”孟妮问。
“和宋瑞吃了顿饭。”孟锦淡漠地说。
孟锦一说完就后悔了，她知道，姐姐既敏感又多疑。
的确如此，孟妮听了这句话，在张春海的鼾声中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睡踏实。
《熟男淑女》 爱情是一段舞天生的好命（1）
孟锦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宋瑞今天一定会约姐姐打网球。
果然，吃午饭的时候，趁张春海还没上桌，只有姐妹俩坐在饭桌上。
“宋瑞刚才约我去打网球，还问你去不去？”
孟妮今天化了亮妆，娇艳得比上周末还要过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希望我去吗？”孟锦说，她有点儿犹豫，不过她转念一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她必须勇敢地面对宋瑞。更何况，平时她每周都去，为什么这周就不去了，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是去吧。”
吃过午饭，张春海让孟妮陪他去大兴高尔夫俱乐部，说是晚上还有一个重要酒会，有很多企业领导要参加。
“不行啊，我必须减肥了，再不打网球，我都成杨贵妃了，早晚被你这坏人赐死马嵬坡。”孟妮说。她话音还未落下就一摆腰肢，学着京剧里梅兰芳的姿态，翘着兰花指，点了一下张春海的额头。
张春海听了这话，突然找到了皇帝般的感觉，得意得合不上嘴，只好说：“好，去吧，注意别把脚扭伤了。”
孟锦拼命忍住，才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在报上看到的新闻：科学研究发现，结婚以后，男女双方谎言明显增多，主要是因为有了长期稳定的欺骗对象……
这个周末，孟锦经历了平生最惨痛的一次失恋打击之后，她觉得自己更成熟了，对姐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她不再抱怨生活，她知道姐姐在幸福中成长，在良好的教育中养成了优雅的气质，习惯了享受生活，这是她天生的好命。
长期以来，众多优秀的男人围绕着姐姐，商界精英、成功艺术家、才华横溢的学者。显然，为了泡上她，这些男人总要把自己最出色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他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自己行业内最高超的见识献给这位美丽的听众。无论她参加画展、时尚酒会还是音乐会，她都能得到男人的逢迎捧场。于是，她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男人的知识和才华。于是天上的事她知道一半，地球上的事她无所不知。一谈到文学，她一般会说国外作家的英语原名，提到莎士比亚她一定会说“啥是逼儿（shakespeare）”。谈到古典音乐，她简直像个内行，著名音乐家的曲目大抵都知道，让女人们艳羡不已，让内行的男人引为红颜知已。
但现在，孟锦也隐隐地觉得，姐姐的生活很浮华，她怀疑她的高雅就像她脸上的妆容，是画上去的，是她天赋的容貌上扑的一层定妆粉。她知道，姐姐受过高等教育，但其实没什么文化；她热衷于社交，但对任何事都没有真正的兴趣；她热爱各种艺术，但不懂得如何欣赏。于是，她渐渐变得平庸和愚昧起来。有些人天生就平庸，比如张春海，平庸是他们最可宝贵的天分。而孟妮这类人，则要经过后天的努力以及良好的教育才能逐渐平庸起来。当然，在浅薄无知的人面前，她一定会展现她“啥是逼儿”那一套高雅，让张春海等人崇拜不已。而在真正风雅的人面前，她则以她狡黠、俏皮的性情加以回避。她迷人的外表，完美地掩盖着她苍白空洞的内心。她逢迎主流，认为成功是男人惟一的美德。她憎恨穷人和卑贱的人，认为他们是世界上罪恶的渊薮。
现在，姐姐又如愿以偿地嫁了个好老公。对她来说，美酒佳肴、欧陆名牌、京城的富贵繁华成了她天然的享受。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无论在家里还是在电视台，她都是娇宠的公主。对宠爱着她的人，她像帝王一样专横，张春海在她的雌威面前也得礼让三分。而对于冷淡她的人，她则像三陪小姐一样妩媚，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种诱惑。除了社交聚会，她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女性朋友，因为她只要恭维和赞美。由于内心空虚，她需要一种肤浅的爱慕，她卖弄风骚，但从不付诸行动。对于她来说，男人的爱慕只是她的一种收藏品，是她的一件珠宝。而她自己的爱，则像中央银行，只接受储蓄，从不发放贷款。她和那些高龄少女一样，任何时候都会撒娇，台湾话曾形容这种高龄少女为OBS，也就是“欧巴桑”。网上有人说过她们的特点：三十左右年纪，喜欢穿红戴绿，乱写博客日记，没事闹点儿情绪，恋爱就像演戏……
孟锦认为，姐姐简直就是一个骨灰级的“欧巴桑”。此刻，她就在不远处演戏。
阳光下，孟妮把她那滚圆的屁股抵靠在宋瑞的大腿上，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把那几个网球动作要领掌握好。
宋瑞背对阳光紧贴在孟妮身后，他耐心地引导着。孟妮脖子上浓烈的香水混和着她体味的芬芳实在摄人心魄，他一张俊脸已涨得通红，下身一直蠢蠢欲动。教孟妮扭胯时，他几次想伸出手，扳住她的腰胯骨帮她向前推送。
其实，孟妮正期待着自己的腰被宋瑞抓住，被他掌握，被他控制。她的身体柔荑无依，她呼吸急促、两眼迷离，敏感的肌肤每一次与宋瑞的身体接触，都会让她战栗不已，体内有如雷电轰鸣。
宋瑞的侧脸在太阳的逆光下有着雕塑般的轮廓，眉宇间凛然逼人的英气让孟妮心旌摇曳。他优美的身体靠上去多么坚硬，而他的眼神却闪烁着柔光。孟妮知道，这样的接触是合法的，是道德的，不是引诱，不是婚外情，更不是招鸭坐台。
孟锦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们，这一对奸夫淫妇再怎么也应该顾及到还有她这个妹妹的存在。她已经躲得够远了，她一边奋力地对着墙壁抽反弹球，一边感叹自己命苦。她还提醒自己，再也不要为宋瑞这个男人流泪了。她知道，她和姐姐的社会地位不一样，她不该认识宋瑞，认识他是一个意外，是命运对她的惩罚，只是因为姐姐的原因，她才认识这个英俊的金领一族。而她，只是一个小白领，她不该有非分之想。
孟锦越抽越用力，仿佛那面墙就是她的宿命，是她心中的块垒，她要把它击垮。球速越来越快，她不得不左右腾挪，前扑后挡。
很快，孟锦就筋疲力尽地歪倒在椅子上，比上次和宋瑞打球之后还累。
2
托老公张春海的吉言，孟妮很快就把脚踝扭伤了。
孟锦看着宋瑞扶着她一拐一瘸地向她走来，她心想，鬼才知道姐姐的伤是真是假，她无非是想炫耀她纤秀洁白的脚踝。
一个人扶她还不够，还要小妹过来一起扶，孟锦觉得姐姐真是太娇贵了。
热恋中的女人总是变得特别娇气，孟妮觉得自己真的恋爱了，这和以往那些肤浅的爱大不一样。
在会所的医务室擦了红花油，姐妹俩回到了家。
孟妮叫妹妹和她一起到主卧的阳光浴室里洗澡，她说，她害怕自己会滑倒。
其实，擦过药之后，孟妮的脚踝就已经不痛了。但是她今天突发奇想，她想仔细看一看妹妹的身材，与自己的比一比，她要找一找自信。
自从小妹上大学以后，她已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小妹的裸体。
孟锦有些不习惯，她知道，这阳光浴室是姐姐闺房的一部分，自己赤身露体待在里面实在不像话。不过，今天打球太累了，全身肌肉酸软，她也很想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在冲浪浴池里泡一泡。
下午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浴室。
《熟男淑女》 爱情是一段舞天生的好命（2）
孟妮玉体横陈，像一条美人鱼斜倚在浴盆的宽沿上抹奶液，过滤后的阳光轻抚着她的肌肤。孟妮知道，若以容貌而论，小妹的姿色绝不在自己之下，只不过自己有更多的精力和条件打扮而已。但身材就说不定了，别人说她的身材一直都像十八岁。
的确，孟锦艳羡地看着姐姐一丝不挂、纤毫毕露的身体，自卑得无地自容。脱衣服时，她连镜子都不敢瞧一眼，一脱完马上就缩进了浴盆。她认为自己的身体和姐姐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粗笨的农妇，姐姐全身上下的皮肤保养得欺霜胜雪，连脚趾头似乎都是透明的。而自己，则要在外面披星戴月地奔波，皮肤快要像黄土高原一样糙了。姐姐的身体娇若柔荑，而自己屁股太大，腿膀子粗得像一头蛮牛。姐姐的身材完全应该去拍三级片，而自己，最多只能去演武打片。
这时，孟妮也和妹妹一起，泡进了巨大的冲浪按摩浴缸。
孟妮一边为小妹的后背抹浴液，一边体会到了更为巨大的自卑。
她仔细欣赏着孟锦像羚羊一样矫健的身体，羡慕得暗自哀鸣了好几声。小妹全身上下的肌肉紧实细密，每一条曲线都在张扬她青春的活力，特别是她浑圆丰美的后臀，肥腴得仿佛装得下一个百年家族，还有她挺翘的乳房，像从来没被男人呵护过一样羞怯，似乎吹一口气也会激动地蹦跳起来。还有她那浅粉色的乳头，像含苞待放的樱花。而自己的，已经像成熟的樱桃。
当然，姐妹之间通常不会嫉妒对方的美貌，除非爱情受到了威胁。
孟妮的爱情当然还没有受到威胁，所以她爱怜地欣赏着妹妹的身体。
“姐，你和宋瑞现在咋样了？”孟锦突然打断了姐姐自卑情绪的蔓延。
“现在没咋样啊。”孟妮满不在乎。
“我看他现在神神叨叨的。”
“我还没考虑好。哎，不许告你姐夫。”
“你待会儿和他一起吃晚饭，对不对？”
“不会，公司里有事，哦，对了，高亚鹏有没有再约你？”
孟锦知道姐姐在撒谎，所以故意把话题引向高亚鹏，待会儿一定去和宋瑞幽会。
其实，对于自己与宋瑞之间这一段朦胧的恋情，孟妮的确还没考虑清楚，她甚至还没有想过是否爱他。对已婚女人来说，爱情的到来需要一种契机，需要某种突如其来、狂风暴雨般的推动力。在理性的层面上，真正的爱情还没有进入孟妮的内心。
不过，目前这种状态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当初，她和宋瑞第一次约会时，她还没有摸清宋瑞的底细，所以要像过去一样卖弄风骚去引诱他。而当宋瑞传来一封真情流露的情书以后，她则必须端庄、矜持起来。
对于爱情，她当然希望两者都要，既要张总夫人的虚荣和体面，又要宋瑞带给她的激情和冲动。但这似乎不太现实，看起来宋瑞不像是逢场作戏的浪子，他太认真了，让她有些左右为难。她现在很难作一个决断，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把眼前的态势先持续下去再说。她还不想走得太远，不能玩得太过火，更不能让张春海头上的蓝帽子陡然间就变成耀眼的绿色。今天在网球场上的情况就很好，她感觉很美妙，很快活。
孟妮躺在浴池里，一边抚摸自己的身体，一边回味着这一段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