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高源老师哭了,哭得是泣不成声,一塌糊涂。她抓起李振东屋里的一条毛巾,捂住自己的脸,飞快地跑出了李振东的办公室……
19
李爱党进了电脑学习班。全班共有四十人,坐在教室里前后左右看看,都是些中学生,还有几个社会上的年轻男女,上了岁数的,就他这么一个。
上课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理着寸头,戴着眼镜,穿的裤子上还特意补了两块大补丁。第一堂课讲电脑的基本原理,黑板上还不时写出一些英文,听得李爱党只觉得头是越来越大。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个旧笔记本和那支原珠笔发呆。从一九七五年中学毕业上山下乡开始,他就再也没拿过笔和本,也没进过课堂,这都快三十年了,自己也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自费拿钱进课堂,学电脑,也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第一节课上完,老师过来走走。李爱党坐在最后一排,老师来到了他身边,拿起了他桌上的旧笔记本,看看正面,是高中的数学,看看反面,是刚刚写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第一章、电脑的基本原理。下面什么也没有。他把旧笔记本放到原处,上下打量着李爱党问:“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八岁。”李爱党回答。
“你什么文化?”
“我……好像是……高中文化吧。”李爱党也叫不准。
“高中文化?什么时候的高中?”
“那是一九七五年,我中学毕业上山下乡。那时在学校读了九年书,小学五年,初中四年。”李爱党对小时候读书的事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那叫什么高中呀,连现在的初中都不如。那是文化大革命,谁也不读书,造就出一代文盲。”年轻老师不客气地说。
老师的话是有些道理,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李爱党很服气地点点头。老师又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蹬三轮的。”
“蹬三轮的学电脑干啥?”
“我就是想学。”
“会汉语拼音吗?”
“不会。”
“会五笔字型吗?”
“也不会。”
“你什么都不会,那上机可就难了。”
“难了我不怕,我能学会。”李爱党很有信心地说。
“你连一个好的笔记本都没有吗?怎么还弄个旧的,在背面写。穷也不至于穷到这个程度呀!来,我给你一个新笔记本。”年轻老师说着从讲台前拿来一个新笔记本,放到了李爱党的面前。“明天开始,要上机操作,你得学会打字,你是学汉语拼音呢?还是学五笔字型?”
“汉语拼音,我小时候学过,虽然现在都忘了,但我捡起来,也能学会。”
“那你今天晚上回去就练汉语拼音吧。那些字母你都认识吧?”
“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学呢?回去让你孩子教。我看你那个旧笔记本上,是高中的数学题,你孩子念高中吧?”
“我儿子已经上了大学。”
“什么大学?”年轻老师随口问了一句。
“
北京大学。”李爱党十分自豪地说。
“你儿子在北京大学?”年轻老师有点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他。
“是。今年刚考上的。文科全市第一,一高中毕业的,叫李文勇。报纸还登过他的事迹呢!”李爱党又是十分自豪地说。
“有这么个北大的儿子,你可以骄傲一生啦。可是儿子再好,现在不在身边,你这汉语拼音怎么学呢?”年轻老师边说边想着。想了一会儿,他说道:“你中午到书店买一本《新华字典》,那后面就有汉语拼音方案。二十六个字母,二十一个声母,还有三十五个韵母,那上面都有,还标着汉字,你认真学就行了。”
下午四点多钟放学,李爱党来到了书店,买了一本《新华字典》,翻到后面,果然有汉语拼音方案。他高兴地回到了家,躺在床上,翻开字典,大声念着:“玻、坡、摸、佛、得、特、讷、勒……”
妻子听见声音,进屋问道:“你念什么呢?要学英语吗?”
他憨厚地一笑:“学什么英语啊,我连汉语拼音都不会呢。老师说了,不会这个就打不了字。不会打字,就不能学会电脑。”说着,又大声念了起来。晚上吃饭,他一边吃饭一边看字典,嘴里还不时念着:“玻、坡、摸……”妻子看了哭笑不得,“老李啊,你要早这么用功,也不至于现在下岗蹬三轮车呀!”
李爱党听了轻轻一笑:“现在用功也不晚呀!”
到了晚上,李爱党可是不睡觉了,他觉得念字典不方便,就找来一张大纸,把声母、韵母都写在上面,又都标上了汉字。他将大纸贴在了墙上,他躺在床上,望着大纸,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玻、坡、摸、佛、得、特、讷、勒……”
电视不看了,什么活也不干了,他就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背着,已经是十二点多钟了,他念得是头晕眼花,念着念着,就呼呼地睡着了,嘴里又流出了口水。睡了一会儿,他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学汉语拼音的梦,他一边睡着嘴里还一边念着:“玻、坡、摸、佛……”弄得身边的妻子一夜也没有合眼。
第二天上电脑课,开始上机操作,李爱党虽然念了一夜的汉语拼音,只是认识了这些字母,至于怎么拼,还不熟练。他的手粗大,常年在外风吹日晒,手掌有些裂开。坐在电脑前,手不会敲健盘,敲起来特别笨拙。敲这个,忘了那个。年轻老师就站在他身旁一点一点地辅导,手把手的教。教一遍,记住了,可是老师一离开,他又不会了。老师急得脸上冒出了汗,李爱党累得也是汗流满面,不时掏出毛巾擦汗。
负责报名的那个胖女人走了过来,冲着年轻的老师问:“他学得怎么样?”
“咳。”小伙子一叹气,“下回啊,你可千万别收这样的学生啦。教他一个,等于教十个,还就交一百元钱。”
李爱党听了也不恼火,他憨厚地一笑:“你教会了我,也是积了一分公德。我学电脑,那是要为社会服务的。”
“得得得,你别挑好听的说了。快学吧,瞅你笨的。你这样人的孩子,怎么还能考上
北京大学呢?真让人纳闷了。”年轻老师不客气地说了他几句,又到别的学生桌前辅导去了。
高源老师回到班里,含泪向同学们讲述了刘琳琳家庭困难和母亲住院的情况,希望同学们能主动捐款,献出爱心。李振东也找到了宋晓丹,把刘琳琳的情况向她做了汇报,希望在全校师生中开展一次献爱心活动,宋晓丹同意了他的意见。于是,一场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活动在全校开展起来了。班级同学中,有多的拿多,有少的拿少,不强迫,完全自愿行为。有的拿出一元,有的拿出五元,也有家庭条件好的,拿出了五十元,或者是一百元。有的同学家庭困难,也想捐款,老师知道了,还阻止了他们的行为。这用李振东的话说,是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能为帮助一个困难学生,再造成另一个学生的困难。很快,全校募捐了一万六千一百二十八元六角。李振东把这些钱装在一个大纸口袋里,他和高源老师一块去了城西
医院,亲自交到了刘琳琳母亲的手里。感动得她只知道哭了,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病已经没什么危险,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这些钱除了交住院费以外,还剩了一部分,可以作为她们母女俩今后的生活费用。
一年一班七十八个学生,七十六个同学捐了款,只有两个人没捐,一个是刘琳琳本人,再一个就是林小虎。贺跃同学曾经拿着捐款箱来到林小虎跟前:“林小虎,你捐钱啊!”
林小虎摇了摇头。
“全班同学都捐了,你为啥不捐?你家缺钱吗?”贺跃大声地问。
林小虎还是摇头不语。
一旁的姜楠气不过了,大声说道:“林小虎,你的心叫狼吃了?刘琳琳对你那么好,学习上总帮助你,你成绩不好她也不歧视你,现在她家有困难,你就不能伸出援助之手吗?”
毛伟同学的话更是尖刻:“林小虎,你家那么有钱,为什么就不能拿出一点帮助别人呢?有钱的人都心黑,黑透了。”
尽管同学这么奚落他,林小虎还是一声不吭,脸也不红不白,同学们都很气愤,都开始远离他。
放了学以后,林小虎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在刘琳琳后面,一直跟到了她的家门口。他没有想到,刘琳琳的家会住在这样的棚户区里,这里泥泞、潮湿、阴暗。爸爸常说,改革开放,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家就是例证,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可刘琳琳的家庭怎么还这样呢?
见刘琳琳进了家门,一直跟在后面的林小虎停下自行车,把车锁好,走到她家门前,敲起了房门。
“谁啊?”他听到了刘琳琳的声音。他的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是……是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门开了,刘琳琳一张很漂亮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林小虎,你,你怎么找到我家了?”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我想到你家来看看。”林小虎小声地说。
“到我家来看看,那就快进屋吧!”刘琳琳爽快地说着,她在前面,林小虎在后面,进了这间昏暗的房子里。
刘琳琳的妈妈已经出院了,正躺在床上,刘琳琳拉开了灯,屋子里立即亮堂起来。“妈,我班同学林小虎来了。”
刘琳琳的妈妈刚要坐起来,林小虎赶忙走上前去:“大姨,您别起来。”刘琳琳的妈妈用目光打量着这个长得很帅气,穿戴很漂亮的男孩子,笑着说道:“你快坐。我家屋子小,也乱。”
林小虎打量着这间小房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看了一眼刘琳琳,小声说道:“知道你家里生活困难,你妈妈又病了,我来看看。”他说着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到了床上:“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不算多,请你收下。”
一见他拿出的是钱,刘琳琳马上摇头道:“不用你拿钱,学校已经捐款了,妈妈治病的钱已经够了,还剩了一些。”她说着就拿起那个信封,往林小虎的书包里塞。林小虎已经站了起来,真诚地说:“琳琳,我们同学一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说完,他转头就走。刘琳琳的妈妈急了:“孩子,你还没挣钱,这钱快拿回去。”
刘琳琳拿着钱去追林小虎,硬往他的书包里塞,林小虎拦着,又把钱往琳琳的手里塞。两个人互相推来推去有七八个回合。最后,还是力气大的林小虎把钱扔到了屋子里,拔腿跑了出去,等刘琳琳拿着钱追出来,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回到屋里,她把鼓鼓的信封放到妈妈的面前。
“这是多少钱?你数一数。”妈妈说。
刘琳琳打开信封,是一捆一百元的票子,崭新崭新的。数了一遍,一百张,共计一万元。刘琳琳的妈妈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女儿问:“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的钱?不会是偷的或者抢的吧?”
刘琳琳摇着头说:“我听同学们说,他家里非常有钱。他爸爸妈妈都是当官的,而且是那种很有权的官。”
“哼,这钱肯定不是好道来的。琳琳,明天把这钱还回去。不干不净的钱,咱可不能要。一分都不能要。”妈妈大声地说。
“我知道。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他。”刘琳琳说着,把钱重新装进信封里,又把信封小心地装在书包里。
妈妈放心地点了点头。刘琳琳到厨房里做晚饭去了。
一想到中考卷纸可能出现了失密,李振东的心里就是一阵恐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那可要比几张,十几张高考雷同卷严重得多呀!他看过报道,一个城市的高考卷纸失密,许多人都被判了刑。这可决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必须抓紧时间进行调查。
李振东骑着车子来到了位于襄安剧院北侧的市招生考试办公室。走到三楼,敲响了招办主任盖保安的屋门。
“请进。”听见里面的话音,李振东推开了房门。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的招办主任一见是他,赶忙站起来,嘴里喊道:“振东,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
李振东和盖保安是大学的校友,一个学中文,一个学政教,盖保安比他大三岁,高他三个年级,但因为是老乡,在学校读书时就认识。李振东笑着说:“我来看看你,招办的门也不好进呀!”
“得了吧,我招办的门再难进,也没有你重点高中抓教学副校长的门难进。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你呢。当了副校长,成了副县级干部,我这校友老大哥,也得给你庆祝庆祝。正好今个你来,晚上就别走了。”盖主任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
盖主任长得消瘦,鼻下的胡碴子很重。两个人紧挨着坐下。别看是校友,因为各自工作忙,他们一年很难能见到一面。寒暄了几句,盖主任问道:“振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平时不来看我,今天来一定有事。说吧,什么事?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又不是违反原则的,我都给你办。”
校友见面,也用不着客套,李振东点头道:“我来还真有点事儿。我想了解一下今年中考的卷纸情况。今年中考的卷纸是放在招生办吗?”
“是啊。中考是全省统一出题,省里统一印卷。往年呢,中考卷纸由市教育局普教科保管。今年呢,为了安全起见,市教育局决定,中考的卷纸从省里取回后,就放在市招考办保管。”
“你们保管卷纸,能不能出现问题?”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盖主任瞪大了眼睛问。
“比如,试卷被什么人偷偷地打开,把卷纸偷走……”
“你停,你停。我告诉你,中考的卷纸和高考的卷纸保管程序是一样的。到省里取卷纸有专人、专车,有公安人员押运。卷纸进入我们保密室以后,两道铁门,还有电子报警系统。保密室外,两个公安人员,两个招办人员共计四个人昼夜值班。告诉你吧李振东,中考卷纸放在我们保密室的那几天,我连一趟家都没有回过,就在保密室外守着,生怕出事呀。这卷纸要是出了事,我们一切也就全完了。不瞒你说,我把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我的名字叫盖保安,保安保安,就是要保证卷纸绝对平安。”
“这么说,中考卷纸在你这里不会出事?”李振东还是不太相信地问了一句。
“我敢拿脑袋担保,绝对不会有事。不信,我领你去看看咱们的保密室。”盖主任说完站起身,领着李振东上了四楼。那里有专门存放卷纸的保密室。六十多平方米的一个屋子,四周没有窗户,两层厚厚的大铁门,屋内有一大排保密卷柜,门口有报警系统,室内还有电视监视镜头。“振东啊,这个保密室,可是经省招考办和市公安局内保分局两家验收合格的,设备也都是国内一流的。为这,我多花了二十多万元啊!”
看着这些设备,再看看盖保安,李振东已经打消了对这里可能发生问题的怀疑。
“走,咱们吃饭去。”从保密室出来,已经快五点钟了,盖主任拉着李振东出了小楼,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两个热菜,两个小凉菜,还要了一斤白酒,两个人就坐下喝了起来。
盖主任有些酒量,人也善谈,两个人从大学毕业说起,前三年后五年,说着说着喝一杯,说到兴奋时再来一杯。不知不觉中,一斤白酒也快喝光了。盖主任突然问:“振东,你为什么突然来问中考卷纸的事?”
“我,就是随便问问。”
“不对,肯定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你可就不对了,我们是校友,我还是你大哥呢!”盖主任有些不太高兴地说。
李振东也不太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想到招办主任经验丰富,也许会有什么办法,他就把林小虎中考公费进来,学习成绩不真实的事情一一述说了一遍。末了他说:“我现在可以肯定,林小虎的中考成绩有假。可是考场纪律查了,没有一点问题。试卷存放也是一点没有问题。那问题会出在哪里呢?”
盖主任想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应当查查卷纸,看看判卷时有没有问题。”
一句话,李振东的心里顿时一亮,是啊,应当查卷纸啊。可是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又立刻沉重起来。因为他知道,历年中考判题都是去外市,保密工作非常好。教育局也只有一两个核心人物能够参与此事,如果这里出事,事情也不会小啊!
“振东啊,这样的事我劝你别查了。真查出事来,弄到谁身上都不好。再说,这事也与你没什么关系。咱襄安市现在有多乱呀,黑社会猖獗,贪官污吏横行,连国外的媒体都多次报道。你还是教好书,当好你的副校长吧。像你这样的人,能混上个副县级,也是不容易啊!”临分手时,盖保安还真心地劝他。
回到家,妻子马丽娇正等着他吃饭,见他已吃完了,嘴里还有酒气,就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在外面吃饭,也要打个电话来,让我和孩子干等。”
李振东抱歉地笑一笑,就把到招生办以及盖主任请他吃饭的事说了一遍。马丽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