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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事业,我想尽办法委屈求全,能在家干的事,就不到外面去做,减少社交,家务也都由我承担,可还不行。我现在简直没办法。
“她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啊?”
别人给我提过,我特意陪她去医院看了一次,大概是有一些。前一段,社里打算提拔我当编辑部主任,她更神经过敏了,跑到社里去闹。说提拔了我,我肯定要和她离婚。吓得社里一直也没敢提拔。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于粉莲。
陈晓时点点头。这个名字给他一个直观的信息,“你考虑过离婚吗?”
我和她吵过,打过,离婚的气话,我当然说过。可我现在哪敢离婚?她到社里告状,到妇联告状,还到报社告状,哭天抢地,说我有第三者,道德败坏。“保护妇女合法权益”要抓我典型,社里有领导已考虑让我离开出版社,那样,我只好再回厂里,每天由她看守着。
“我问你到底考虑过离婚没有?”
能离,当然离。而且永世不再随便结婚。
上卷:第四部分帮助解体这个家庭
星期天,天坛公园,英语世界。喧喧嚷嚷的人群中,他又遇见了黄夏平。两人笑笑,开始用英语会话:你每星期天都来吗?他问。我打算每星期天来,她回答。你今天没穿旗袍?我不能总穿一件啊。俩人笑了。他和她很谈得来,他感觉;她和他也很谈得来。他们都期待第二次相遇;他们果然相遇了,都很高兴。这又是他感觉到的。他笑着正要往下说,突然叭一个耳光,搧得他眼前一片漆黑,一片漆黑中一片金星,一片金星过去一片粉红,粉红过去是彩虹,彩虹过去是一片模糊。他捂住脸,于粉莲怒气冲冲在迷雾中赫然雕现,高大魁梧,凶神恶煞一般。腥涩涩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夏平惊呆了。周围的人也惊呆了。你是哪个单位的?于粉莲板起脸气汹汹地追问夏平:你和我丈夫光天化日下搞什么名堂?他愤怒了:你怎么这样恶语伤人?她却提高嗓门,对着惊愕的人群:他就叫羊士奇。他是环球出版社的,《哲学社会科学译林》的编辑。 他有了地位就在家虐待老婆,出来和别的女人乱搞。搞了不知多少个。我现在就是要揭露他。革命的同志们,要对他提高警惕。他气得浑身哆嗦,想搧她,当着这么多人,不敢;想转身走,她还会纠缠黄夏平。他实在克制不住了,跺着脚吼道:你欺人太甚了。他又转头面对大家:我打扰了大家学习,对不起。然后又低头对夏平说:请原谅。让你受这种侮辱。夏平同情地看着他。他泪流满面地走了。
“黄夏平?是不是在首都图书馆工作的?”
是,您认得她?
“对。关于你的家庭纠纷,还有什么情况吗?不是她怎么和你闹,而是还有哪些背景性的、利害性的复杂情况?”
她前天说,现在正搞保护妇女合法权益运动,我到法院告你虐待罪,一告就准。把你送去劳改,有人支持我。你等着。
“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还敢有什么想法?编辑部看来呆不下去了,她下决心让我回工厂。我问了一下,工厂也为难,不敢要。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干脆每天呆在家里,让她锁着,我能搞我的事业就行了。我总不能连事业都毁了啊。
陈晓时凝视着他。这位有才华的知识分子简直就处于被专政之中。专政他的力量是一个女人,女人后面是巨大的传统。现在,他就是回到家里囚禁起来,大概也很难满足女人膨胀的占有欲。这个婚姻是毫无意义的。为了他,为了她,也为了社会,都要坚决让它解体。但这是一个极复杂的工程。涉及到法律,涉及到政治,涉及到道德舆论,涉及到“保护妇女合法权益”大旗下的某些传统力量。弄得不好,你还未动作,那边已经把羊士奇关进监狱了。他要教授羊士奇一个周密稳妥的策略;同时,要调动一些社会关系,最终帮助解体这个家庭。
就是要对旧传统开这一刀。
他眼前又浮现出幼年时爬树的朦胧幻境。
上卷:第四部分我是被陈世美欺负苦了
于粉莲。
她一个巴掌,像一阵狂风,打得羊士奇呲牙肿脸,打得“英语世界”几百人一片惊愕。羊士奇没脸见人,跑了,面前还有这个妖妇,戴个眼镜,细溜溜的,倒像个林黛玉。“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我要向你的领导汇报,你凭什么和有妇之夫勾搭?”她气汹汹地继续追问着。这种拘谨的女秀才,她最不怕:她们吵不会吵,打不会打。看着夏平的狼狈相,她感到解恨。让你好好现现眼。你们最爱面子,可又偏做最不要脸的事。
什么,你和我丈夫只在这儿见过两面?我不信。你继续交待。有这么多人围观,她越发泼悍。
怎么看着人们对自己都冷眉怒眼的,她不该受到同情?她是秦香莲啊。
你这样随便侮辱人可不行。人群中责备纷纷。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分开人群走过来,眼睛亮得逼人:你丈夫常来这儿,我认得。这位女同志一共来过两次,我可以证明。你这样诬陷人,又扰乱公共秩序,是触犯刑律的。你是不是和我一起去趟公安局?
天哪,我哪儿知道哇。这位女同志,我真不知道你和我丈夫没事啊。我是被陈世美欺负苦了。欺负糊涂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计较我了。我这苦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她哭天抹泪开了。
你要不想去公安局,就不要再在这儿扰乱了,走吧。年轻警察一手拿着外语书,一手挥斥着。
我走,我走。这个专讲外国话的世界里,没有人同情她,外国人都是男男女女胡搞的。
一走出松树荫,太阳又白又晒,又刺又晃。她咚咚地走,脚步又重又急,震着浑身实沉沉的肉。她现在又高又胖,越来越像老娘们儿了?不,她要从今天起节食。她不能老。她爱自己男人,那是她的命根,绝不能丢。刚才那小娘们儿文绉绉的,轻佻佻的,走路肯定一扭一扭飘飘的,比自己能勾引男人。她恨这些年轻漂亮有文化的女人,一天到晚迷着羊士奇的眼,真想再搧他两耳光。
结婚头几年不一直挺好吗?羊士奇老老实实,就知道埋头搞他的技术,回家就做饭洗衣服,脾气也和顺。她性子急嗓门大,常常下班一回家就摔脸子,他总赔着笑劝两句,咋就闹成这样了?
他调到出版社,上班第一天换了件好点的料子服,临出家还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她在旁看着,心中一动,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丈夫过去从不这样。
有人来家里谈稿子。一个叫豫静芝的女编辑,白白净净的,和羊士奇有说有笑。她坐着小板凳在一旁洗衣服,乒乒乓乓,咯吱咯吱。他们说的话她都不懂,除了一进门女编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大嫂,您好。再也没她的事了,被晾在一边。她越洗越生气,哗啦哗啦,衣服越搓越响。大嫂,我走了。女编辑笑着告辞。羊士奇还送出门,左一句右一句说不完的话。她开始摔摔打打。我来洗,还是我来洗。丈夫一回屋就连忙赔笑。她狠命搧了他一耳光:这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是伺候人的保姆。他满脸肥皂沫,手捂着,楞了。
到了厂里,同车间的姊妹围着她,指手划脚说说道道。女人关心女人的苦处。你咋能让他调到出版社去,文化界最乱了,尽是闹离婚再娶年轻老婆的。就是不离婚,一个人也搞着好几个姘头。他到那儿还能不变心?你可得好好管住他,别让他和女的在一个办公室办公——记住。晚上别让他出门,我看,他准得变心。咱们女人说老就老了。
她才三十多岁,还没老。只要看住他点儿,每天一块儿睡觉总没事吧。她买了化妆品对着镜子打扮起来,看着自己,她也不安稳了:确实不年轻了,黄黄的脸,透着通红,倒很显健康,可皮肤粗糙,像风吹日晒,松囊囊的。额头眼角都是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副苦相。抹上粉,白了点,可盖不住皱纹。眉毛稀稀的,描黑了又像假的,挺难弄好。头发干蓬蓬的像草。一咬牙,去理发店烫了,还上了头油,顶着油腊腊香腻腻的一头鬈发回来了。丈夫正做饭,扭过头怔了,接着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样不伦不类的,厂里让你们演节目了?这样不好?她问。你觉着好就好,啊,啊。丈夫赔着笑转过脸去。她明白了:他是开始变心了。这一天,她摔摔打打,没完没了的脾气,吓得女儿直哭。到了晚上,她把茶杯茶盘往地上一摔,自己也大哭起来。怎么了?丈夫摸不着头脑。我早知道你会看不起我,要离婚就趁早离。她哭鼻子抹泪。你说哪儿去了,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不怕邻居们听了笑话。千哄万劝,她才平息下来。这一晚在床上还挺亲热。完了男女事,并肩躺着,她对他约法四章:第一,每天下班准时回来;第二,晚上不许出去;第三,节假日不许出去;第四,不许带女人到家里来。丈夫为难了:下班,我可以尽量准时回来,只要没特殊事。节假日,晚上,我一般不出去,真要有急事呢?有急事,你得事先跟我请假。行,我跟你请假。女人是不是来咱们家,有的我事先又不知道。你自己少往家里招,我见不得她们。好好,我尽量防止她们来。
开始管丈夫,越管越会管。
先说准时上下班。从家到编辑部,她挤电车下电车,亲自看着表来回测了一趟,需要四十分钟。她给丈夫定了:早晨八点上班,准七点二十才能从家走,晚上六点下班,六点四十必须准时到家。丈夫傻了:卡这么紧?她瞪起眼:你做不做到?好,我做到。丈夫低头了。
什么规章制度,没有监督检查,等于没有。她是纺织厂的检查工,这道理她懂。可她在厂里三班倒,怎么监督丈夫呢?
上卷:第四部分上电影院,去跳舞,胡混
上夜班,她晚上九点多离家,早晨六点多下班回到家,问题最简单:丈夫上下班时间都在她眼里。上早班,她早晨五点多离家走,下午两点多回家。丈夫下班,她可以在家监督,丈夫上班呢?问题也不大:他六点多才起床,把收拾家、送孩子上托儿所都推给他,就够他干的了——他早走不了。她下午班,下午一点多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丈夫早起上班是否准时,她看在眼里,可晚上下班是否准时,就看不见了。这是真正的大问题。晚上这块时间是最危险的,男人和女人挎膀子,上电影院,去跳舞,胡混,都是这个时间。
她拿回工厂一张签到卡:你以后每天几点到家,在这上面签个到,填上时间。
丈夫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不上话来,回家还要签到?
你签不签?
签,签。不过,这有什么用?我真要没准时回家,把时间签早点,你能知道?
你敢?
她有办法。到了下午班,晚十点多一到家,就盘问他一晚上干了什么。做饭,吃饭,收拾家,她一分钟一分钟算时间。他实在嫌麻烦了,说不清楚。这一天,她一回来丈夫就递给她一张卡片,上边记着:
下班:7:40
吃完饭:8:20
洗完碗:8:40
为女儿洗脸洗脚并让她躺下:9:00
看稿:9:00——
这是我今晚的时间,“实报实销”。稿子看到现在,看了三十页,在这儿呢。
行,一看卡片,她满意了:以后就这样。第二天还特意看着表,把做饭吃饭洗碗等时间测了一遍,心中更有数了。她还不时请假突然回来,抽查一番,以防万一。
星期日,如果轮上她休息,好办,整天看着他。赶上上班,就把成堆的家务推给他:买菜,买粮,拆洗被褥。要不,就让他在家大扫除,擦玻璃,粉刷墙,把他一天时间都排满。……
离开“英语世界”,一路上忍不下受的侮辱,但也就回到了家。有一个人在院门口墙荫下踌躇徘徊。看见她,迎过来,是羊士奇。
“我……是再来向您道歉的……”这位当众挨妻子打的丈夫极为窘促地说道。他记着她的住址,找来了。
“没关系。”夏平温和地说道,心情竟一下平静了。不是因为得到了别人安慰,而是因为她能安慰别人。
“我就是这个处境……”羊士奇低下头,不知如何澄清妻子对自己的谩骂。
“人人都有自己为难的地方。”夏平善良地说道。她能理解他,是个正派人。
“请你原谅,因为我的家庭纠纷给你带来麻烦。”他低声说完,回头四下看了看,“我走了。”
“你去一趟人生咨询所吧。”夏平关心地说道。
“人生咨询所?……我在报上看过报道,可……”
“去试试吧。那儿有一个叫陈晓时的,我过去的同学,很有水平。他很有经验,也许能帮助你。”
“谢谢。”
“总能找到改变的办法,你有事可以再找我。”她说,感到心中竟有了些热情和坚强。不是因为别人帮助了她,而是她能够帮助别人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了。
于粉莲。
她要抓住丈夫紧紧不放,这是她的。光约法四章还不够,那只能管住他下班的时间。他八小时之内干什么你能知道?她开始经常偷翻丈夫的口袋,书包,皮夹。每次都怀着要找到什么的恶狠之意:看你背着我干什么?同时又怀着紧张——生怕翻出什么。什么都没有,她既感到放心,也感到失望。可她每天还在翻。
上卷:第四部分生活作风不好的人
丈夫买菜去了,她又打开他的书包:一本刊物,不感兴趣,放下;稿纸,笔,月票夹,烟,火柴,指甲刀;最后抖一抖都倒出来,是钢镚,烟屑。她一样样往回装,再仔细检查一遍。月票夹内有什么?抽出来,两张电影票。她一下激动了。又愤怒,又欣喜,又哆嗦。好哇,你和婊子一块儿看电影。今天总算查出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搀挽着羊士奇,说说笑笑地随着人流走进电影院。他还回头张望了一下,自己看见他的嘴脸了。你往哪儿溜。她要摔打,她要破口大骂,可他还没回来。她走到阳台上张望,急不可耐地等他回来,满腔的火要发。整个世界在她眼前炸开,红黄紫绿的乱飞,她被骗了。看见他提着菜篮从那边过来了,恨不能扔块砖头砸他。他上楼了,脚步声一下一下,她的火跟着升级。他推门进来了,她上去两个耳光。叫你挎婊子。丈夫脸肿了,嘴流血了,愤怒了: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老实人也会瞪眼。叫你瞪眼,她把两张电影票往桌上一拍:这是什么?他拿起看了看,一下跌坐在床上,万般无奈地叹息,半晌无话。咋不吭气了,没冤枉你吧?丈夫却黯然地站起来到厨房洗菜去了:你自己看看电影票的时间吧。她一看,傻了。上个月七号的,那天她生日,她要他陪她去看电影,展览馆影院,十五排一号三号,没错。她瘫软着坐下了。
你是不是去医院看看?我看你精神有点不正常。晚上,丈夫说。她精神不正常?她木呆呆地坐着。为了什么?她突然扑过去双手抓住丈夫,头抵在他胸前又哭又打:我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这忘恩负义的。你看不上我了,早晚要和我离婚。好了,别闹了,丈夫劝道,我保证不和你离婚还不行?她立时松开他不哭了:你得给我立个字据。丈夫想了想,叹了口气,白纸黑字给她写了个字据。
才过两天,她又不放心了。电视上讲法律知识,合同书要经过公证才有法律意义。丈夫的字据有什么用?咱们得去公证一下。丈夫恼了:让人看什么笑话?你听说过谁家立这种字据的?你去公证,说不定别人还说你违法呢。她眨着眼看着丈夫,心中又起了疑。就没有个万无一失、牢牢靠靠的办法?宪法上保护个人财产不受侵犯,怎么就不保护她的男人(那不是她个人的?)不受侵犯?
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全。他会抛弃她,丈夫早晚会看上别的女人,丢开自己。丈夫上街买菜,她也不放心了,跟着一块儿去。丈夫和别的女人打招呼,是老太太,不要紧,除此她都要盘问清楚,回来悄悄记在本子上。一个女人只要在丈夫身边反复出现,那就不是偶然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