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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的眼泪已经像断了串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老人扶了扶金丝眼镜，一双精光直射的双眼此刻也噙满了泪花：“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这么说，北京人头骨终于找到了？”
“爸爸！你没事吧？”陆远关切地问道。
“自从被劫持到这儿，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们爷儿俩。既盼着能看到你们平平安安，又祈祷你们千万别来救我！你们怎么这么傻，北京人头骨到了他们手里，还有我们爷儿仨的活路吗？”爷爷的眼泪终于也掉了下来。
“爷爷！这是什么地方？田大富的师傅，就是劫持你的人到底是谁呀？你那么高的武功，怎么也会被人劫持呢？”卡卡急切地问道。
“傻孩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子弹啊！只不过他们一直占着上风，所以就一直不用枪，要真打不过，你看他们用不用！这群假武士道，我早就看透了！”爷爷答道，“那天在上海，我急着要去机场接你胡爷爷，半路上就被人用枪顶住了，这些人神通广大，很快就带着我躲过边防，到了这座小岛上。”
陆远想起刚才潜艇一直加速向东南方向行驶，按照当时的速度，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难道到了台湾？”
“这儿是澎湖列岛中的一座不知名的小荒岛。日本占领台湾达五十年之久，二战时期曾在这座岛上建了不少军事工程，现在又被他偷偷地加以改造，竟成了他干坏事的指挥所和囚禁我的牢笼。这老家伙还真有能耐，我们斗了三十多年，最后我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三十多年！难道他是井上间——”卡卡刚说到这儿，爷爷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指了指屋顶一角的摄像头。
“是他？怪不得田大富的忍术那么神出鬼没！”陆远放低声音，轻轻说道。
父子俩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可怕的声音，到了这时才彻底明白形势已完全不容乐观，父子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世也许只有爷爷才能对付得了他了！
“爷爷！我们仨联手，一定能抢回头骨，离开这儿！”卡卡说道。
“卡卡！爷爷已经成了废人了！”爷爷松开双腿。卡卡眼尖，见爷爷两脚的脚踝部分被白色纱布包裹着。
“爸爸！你的脚！你、你被他挑了脚筋？！”陆远颤抖地问道，见爷爷点了点头，再也顾不上被人监视，跳起身子，指着监视器破口大骂：“井上谦！你下手也太狠了！你、你简直是——”
“爷爷！爷爷！你、你再也不能练功了！爷爷！”卡卡放声大哭。哭了一阵，抬手抹了把眼泪，也朝着摄像头大声骂道：“井上谦！你这个老混蛋！你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有本事跟卡卡我打一架，我非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卡卡根本顾不上想自己能否打得过对方，一着急，便把学校里学的一套打架时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父子俩义愤填膺，又痛苦万分，眼泪不停地流着。
“哭什么！别让人看扁了咱们陆家！”爷爷严厉地说了一句，父子俩赶紧抹干了眼泪，牙齿却咬得吱吱作响。
“1972年中日建交，井上谦作为日本民间武术高手，随日本民间访华团来华访问，当时我应邀跟他切磋了几下，互相交流了中日武学方面的心得。谁知我是真心地将咱们陆家几套绝学教给了他，而他告诉我的内功心法却是假的！等他回国后，我稍稍一练，便立刻走火入魔。所幸我们陆家祖传内功非同小可，过了大半年我才恢复原状。”爷爷说的这番话，让卡卡立刻想起当年在天坑里踢倒井上间二后爸爸告诉他的故事。却听爷爷继续说了下去：
“从那时起，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你爸爸成年后，也和我一起多方调查，终于查到他成了日本自卫队特种部队的武术总教官，但一直没有机会找到他本人。再后来，他不知为何又突然失踪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
井上谦！当世日本忍术仅存的唯一高手，身怀绝技，登峰造极。放眼天下，除了爷爷，当世已无第二人能是他的对手！可爷爷脚筋被挑，已成废人！
“也许是忌惮我的功夫，他用枪把我逼到这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挑了我的脚筋！然后就逼我在这儿写篇文章，要我发表声明同意町村妫孝那篇关于北京人头骨的论文的观点！”
爷爷已成了残废，受到如此大的打击，语调却依然平静如常。
“痴心妄想！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也敢拿出来发表！”卡卡忿忿不平地说道，“这次打捞阿波丸，那个町村妫孝也来了！大家都不爱搭理他！”
“怎么他也看到北京人头骨了？”爷爷惊讶地问道。
卡卡叽叽呱呱地把父子俩这几天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一直说到刚才进门前和田大富的比武过程，却把杨海的死讯瞒过，最后又说：“这个井上谦太坏了！除了让爷爷写文章，他还用爷爷做人质逼迫我俩将北京人头骨抢到手再送到他这儿！爷爷，你没给他写吧？”
卡卡瞥了一眼桌上空白的稿纸，明白爷爷一定没写一个字，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天，那老家伙怎么不逼着爷爷写呢？
“这老家伙自恃武功高强，又挑了我的脚筋，便摆出一副一代宗师的架势，说是给我一个机会，只要能赢得了他，就可以一直拖着不写。然后，还自以为是地跟我饮茶、赏花、下棋，没想到这几关都让我给破了！”
爷爷接着把与井上谦的几次风花雪月般高雅的切磋过程一一描述给父子俩。卡卡听完，赶紧说道：“听你说到下围棋，我想这可糟了，爷爷的棋术可不怎么样，上次让常昊让了两个子还没赢棋。没想到爷爷你这么聪明！跟刚才我打败田大富一样！”
“那当然！我们陆家代代都出人才！卡卡，爷爷就是喜欢你这机灵劲儿，不像你爸爸，成天一本正经地！”爷爷笑了笑，又正色道，“这老家伙不过是想表明他们日本文化远远高于我们中国的，可他却不想想这些都是从中国传过去的，更没想到你爷爷研究国学可是有点心得的！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家伙无论武功、修养，都已达到相当高的境界，只要看看他侍弄出的颇具禅意的庭院，就可见一斑了！
“唉！看来咱们爷孙仨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所幸，临死之前，咱们还能相聚！”
爷爷摸着自己的双脚，神情凝重起来。
“不！爷爷！你一定要振作！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想办法打败他！抢回头骨，还要为杨叔叔报仇！”
“什么杨叔叔？是杨海吗？他、他、他也出事了？”一听卡卡提到自己曾经的学生，爷爷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陆远见卡卡说漏了嘴，便将杨海的死讯以及巴老大关于杀杨海父亲的凶手的情况一一告诉父亲。
爷爷重重地拍了一下床：“老匹夫！真的跟他有关？”
嘎吱一声，左边的房门被打开了。父子俩立刻下床站直身子，朝门口望去，却突然同时感到一股直透心脾的寒意。
一位身着黑白条纹和服的老者出现在门前，背负着双手，满头白发，脸庞消瘦，双眼精光直射，令人不敢直视。此人的个子并不高，甚至还要比爷爷矮几乎半个头，可在父子俩眼里，却好似一个巨人，高不可攀，让人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
这种奇怪的感觉，加上那直入骨髓的寒意，让卡卡不禁打了个哆嗦，说话也结巴了：“你、你就、就是井上谦？”
陆远和爷爷同时摸了一下卡卡那头永远都梳不整齐的乱发，卡卡才稍稍镇静下来，却不明白自己的表现怎么会这么差。
“不错！我就是井上谦！祖籍伊贺上野，日本最伟大的击技术——忍术伊贺派的唯一传人，前日本自卫队特种部队击技总教头、空手道黑带九段、柔道红带五级、合气道九段、剑道九段、棋道八段……”
“你要是个胖子，大概也能拿相扑的横纲级了！真会吹牛！”卡卡起初时的一阵紧张刚一消失，又开始嘴硬了！
“你就是那个叫卡卡的小朋友吧？看来传言不假。我总算没看错你们父子俩。中国人要是个个都像你们这么顽固，还真不好对付！”
“废话少说。北京人头骨你已经到手了，该放我们走了！”陆远冷冷地说道。
“中国人就是太幼稚！我请你父亲来，无非是想让他再传授点你们陆家的功夫，再写篇文章捧捧场，好在北京人头骨已到了我的手里，这文章写不写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请不到你父亲，你们父子俩也不会乖乖地送上门来！”井上谦依旧不紧不慢地对陆远说着。
“你想怎么样？”卡卡忍不住插了一句。
“日本忍术已面临失传，我作为当今世上伊贺派的唯一传人，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你们已经见过了，另一个就是我的侄子井上间二。我一生练功，从来不近女色，只好把井上间二当作我的亲生儿子抚养，没想到他居然死在你们父子俩手里！你说我能放你们走吗？”井上谦双眼精光突然暴射，父子俩不由得浑身一震，“井上间二那年在中国考察，最后在云南香格里拉地区失踪，你们父子俩也于同时间曾去过那一带。后来我专门跑了一趟，在那儿发现了二十几个天坑，终于让我找到了他的遗物——电脑及潜水设备。你们敢说他的死与你们无关？哼！刚才你这位小朋友不也差点说漏嘴了吗？”
“那又怎么样？老实告诉你，井上间二不是我们杀死的，他想利用外星人的力量实现法西斯统治全世界的梦想，最后却被那个外星人给勒死了！不过，你硬要说跟我们有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井上间二还杀了我小凡阿姨！像他那样狂热的法西斯分子，死有余辜！”卡卡一口气把天坑的事都说了出来，仰着头，直视着井上谦的双眼，浑然不惧。身体内那股风暴又突然膨胀起来！
“你们父子俩既然到了这儿，就别梦想再活着出去了！”井上谦阴森森的语气令父子俩又是一阵颤栗。
陆远回头看了看双脚裹着纱布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卡卡，转头对井上谦说：“这不关孩子的事，也跟我父亲无关。我父亲已被你挑了脚筋，成了废人，对你已不会再有任何威胁，让我留在这儿，放他们俩走吧！”
“爸爸！他挑了爷爷脚筋，抢了北京人头骨，还害死了杨叔叔和他父亲，不能饶了他！爸爸！让爷爷先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卡卡叫道。
“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你说的没错，杨均益就是我下令干掉的！”
此话一出，爷爷立刻忍痛用双手撑着床板，挪动身子，想要扑向井上谦，看实在无法继续挪动了，才指着井上谦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匹夫！杀害杨均益的凶手真的是你？！”
“老朋友！稍安毋躁！三十多年前，你我一交手，我就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武功要高我一筹，为了让忍术重新发扬光大，我不能容忍有比我更强的对手存在，所以才暗自传了你几手假的内功心法，想让你走火入魔，没想到你不到半年就又恢复了原状！你这三十多年来到处查找我的行踪，可你根本不知道，这三十多年我经常在中国活动，甚至常常在你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只是忍术的隐身术和化装术让你看不见罢了！
“三十多年来，为了实现梦想，我带着徒弟在你们那儿四处奔走，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地夺取你们的财物，壮大自己的力量！哼！大和民族的祖先本就生活在中国大陆上，却让你们汉族给赶到了现在的那几座岛上！这回好了，北京人头骨到了我的手里，请町村先生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真能证明我的观点！就算北京人头骨不能证实这种观点，反正町村的那篇文章也已经传遍了全世界。你们不是常说谎言说满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的吗？再说，北京人头骨在我手里，你们支那人就没有希望强大起来！
“六十多年前，大日本皇军占领支那，不过是想回到自己祖先生活过的故乡而已，却最终功败垂成。我作为忍术的唯一传人，身怀一身绝技，更要为大和民族的未来做点事情。走遍大陆山山水水，调查资源民俗风情，顺带着捞点黄货壮大财力，这就是我此生必须要做的事！”“
“怪不得井上间二整天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转悠。哼！还不是一样不得好死！”卡卡又插了一句。
井上谦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杨均益是他命不好，他发现了古代巴人的藏宝洞，却正巧被我师徒二人撞见，那洞里的一切都是黄金做的，金光闪闪，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为了这些黄金，我就下令让田中次郎用匕首割断杨均益的喉咙！”
“田中次郎？”父子俩不由得同时惊叫起来。
“没错！田大富的日本名字就叫田中次郎！作为一个忍者，如果没有残酷决断的心态，是不能成大器的，所以必须让他不断地杀人，用敌人的鲜血增长自己的功力，坚定自己的意志。可惜这小子当年太小，第一次杀人，竟忘了把匕首取走，所以才让你们有了线索！而且现在看来，他可能当时也没能一刀割断杨均益的喉咙，让杨均益还能有时间给你们留下其他线索。”
爷爷指着井上谦的手，不住地颤抖，嘴唇也不停地抖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朋友！对不起了，我知道杨均益是你的好朋友，可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就不用再激动了吧！”井上谦阴森森地朝爷爷说了一句。
“我记得当年阿波丸上共有2010人，只有一个叫田中太郎的逃生，难道田大富是他的后代？”陆远此时已冷静下来。
“管他是不是！至少我从田中次郎的身上得到了阿波丸的结构图和田中太郎的日记，日记里记载了阿波丸上的财物清单。所以我便毫不犹豫地收他做了徒弟！不过清单上并没有北京人头骨的装船记录。”
“同样，他也成了你杀人和抢夺财物的帮凶！”陆远顿了顿又说，“那么，1977年第一次打捞阿波丸时发现的那个人工切割的大洞，也是你俩干的了？我开始还怀疑是巴老大他叔叔干的呢，可后来一想不可能，巴老大和他叔叔是在第一次打捞之后才到海南的。哼！怪不得那20吨黄金、12吨白银和15万克拉钻石都不见了！”
“没错！有了这些黄金白银钻石，我就可以干更多的事了！当年你们科技落后，无力打捞，正好让我得手！可惜那个在中国找到的流浪儿郑耀祖拖了我的后腿，否则早就把那四十箱珍宝也弄到手了！所以我又让田中次郎割了他的小拇指，以示警戒！唉！再后来，你们及时进行了打捞，此后我就没有机会了！”
“你！你！你这个老匹夫！”爷爷气得嘴唇依然不住地抖动。
“老朋友！当年你也参加了第一次的打捞，一定没想到是我干的吧？哈哈！你也算是个一代宗师，却如此沉不住气！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忌惮你一身功夫，我可真不愿意挑了你这个神交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的脚筋！”井上谦突然语气一变，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天下第一的名号终于属于老夫了！”
狂笑声中，爷孙仨气得浑身颤抖，竟暂时忘记了即将面临的生命终结的危局。
陆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朝井上谦发问：“费了那么多力气，你终于把北京人头骨抢到手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抢头骨？你劫持家父，一是为了逼迫家父继续向你传授你还没有掌握的我陆家祖传武功，二是诱使我父子俩来这儿让你能为井上间二报仇，三是为了逼迫家父写那篇附和町村妫孝的文章，想借中国当代最权威的考古学家的声明证实北京猿人是日本和族的祖先，从而证明日本人有权全体回到中国大陆生活的论调，并且还要为当年日本侵略和占领中国正名！可是，町村妫孝不见得有那片他自称拥有的头骨碎片，就算有也肯定不能通过DNA或其他办法进行测试而得出他那荒谬的结论，否则他早就会迫不及待地将碎片公诸于世了。那篇论文几乎已经成了日本考古界某些人弄虚作假、为政治目的服务的最好的证据！所以，你就急切地想把北京人头骨弄到手，以便通过某种方法继续研究而得出町村妫孝的结论，可是你也同样面临着结论不能成立的危险，所以千万不能让头骨化石回到中国人的手里，甚至你还会把它们毁了，做到死无对证，而那篇文章已经造成了影响，至少对你们日本国民的影响要远大于对他国国民的影响，就像你们政府修改教科书美化侵略历史的行为一样！
“但是，你刚才说只要头骨在你手里，中国就不可能强大起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先生的思路确实非常清晰。既然你临死之前还那么好学不倦，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免得你到了阴间还心中挂念，不能及早投胎。”井上谦又朝爷爷说道，“老朋友！你一定听说过我们日本风水界的九菊一派吧？据说在你们上海还没有动工的环球金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