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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谈之幽魅幻爱系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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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刺破手了吧?”
  昭从衣里拿出一张未裱的画,展开放在桌上,却是池边一株淡柳,池里一尾鲤鱼。
  淡柳仿是随风摆动,有细枝条点在水中,荡起淡淡的涟漪。池中的鲤鱼是金黄色的,正奋力地从水中跳出来口里吐着一个小水泡。
  一时间,那幅画突然在我面前活了起来,微风轻吹,淡柳舞低,金色的鲤鱼在水里游,忽然弯起尾巴“泼嗤嗤”地跳,跳出水面来。
  我呆呆地盯着画面,仿佛是身在画中一般。多么熟悉的景色,好似这场景一直深植在我的脑海中,与思绪连在一起。
  在哪里见过这场景呢?
  “仪!”昭用力地推我,“你怎么了?”
  “哦!”我从那幅画中走了出来,“没什么”
  “这是迟亲笔画的,叫我送给你……”昭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送给你做嫁妆。”
  “迟,”我轻声问昭,“他长成什么样了?”
  “迟有那么高了,”昭用手比划着,“模样没大变,更英俊了。”
  “哦。”我眼前又出现迟着绿衫,持青竹的模样。
  “他,”昭迟疑了一下,“你也送样东西给他吧!”
  “好,”我拿起那方包过手的丝帕,提笔在上面写道:“寂寥帘外雨迷迷,谁堪着那红衣?纵然脂粉也薄施,难掩住清凄……”
  “迟说,你出嫁那天,他会在你家大门口候着,记得,左手边。”昭临走时在我的耳边轻语着。
  吉日。
  天阴沉沉的,象我的心情。
  我一身大红色的婚妆,头上头饰的流苏遮住我如花的面庞。
  一方大红色的头巾,被笑吟吟的喜娘盖在我的头饰上,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我什么也看不见。
  两边的手臂被人架住,我几乎是在两人的挟持中走着。
  大红色的地毯一直向前,我慢慢地走在上面,浑身脱力,仿佛那双脚不是由我支配的,支配它们的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红色的轿杆和轿门,轿帘被掀开,我的脚不由自主地跨上去,转身坐定,整个人就虚脱地倚在了轿上,双脚麻木了。
  嘈杂的乐声响起,轿子稳稳地离了地,我觉得,我的脚下一片空虚。
  轿子微微颤动,我浑身也在颤抖,有泪滑下我粉妆的面庞。
  在这样的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我的感觉是如此没有着落,茫茫中,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
  “仪!仪!”在这万千的嘈杂中,我的耳边出现如此清晰的呼唤声。
  我茫然地想左右张望,红色的头巾始终挡在我眼前。
  我揭起头巾,突然想起昭的话。
  伸手轻轻将轿左边的小窗帘掀开一条细缝,只见外面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在这人潮中,我一眼看见着绿衫,手握一方白丝帕的迟。
  迟也抬头看向我的轿子。
  我与迟的眼光,越过空间,越过时间,越过一切无谓的障碍,在一片虚无的时空中相交。
  我看见了那盈盈一池的春水,水波荡漾,眼光流转,时间凝结。
  我看见池边那随风而舞的淡柳,池水中圈圈漾开的涟漪,涟漪中那奋力跳出水面,口中吐着气泡的金鲤……
  迟随着轿子,在人群中踉踉跄跄,挤挤挨挨地向前走。
  终于。
  轿子被抬进了两扇陌生的巨大黑门中。
  交错的眼光被隔断。
  池水、淡柳、金鲤和那一片无边的静谥,忽然全部离我而去。现实中的嘈杂声一起向我涌来。
  我被扶进了新房中。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房间,将无边的孤独留给我一个人承受。
  我从怀中轻轻拿出迟送给我的画,放在头巾下展开。
  画上的景物在我眼前忽然间不见了,只剩下一团团浓浓淡淡,深深浅浅,若隐若现,如云如雾的墨迹。
  我终于忍不住。
  这一次,我将哭尽我,今生所有的泪水。 
    三
  江上浮着丝丝细雾,有淡淡的江风在流淌。
  远处的天边刚露出一线红霞。
  不远处,开始泛黄的芦苇,随着江风的穿行,挤挤挨挨地左右摇摆,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
  我倚在临江的窗上梳理着丝丝的长发。
  江风总是爱捣乱,我刚将长发梳理整齐一点,一不小心,又被她吹乱了,她还在我房间里四处乱闯,将我的东西一一翻开来看,看完又不整理好,搞的一片零乱。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天边的云霞已经红了一大片,太阳怯怯地露出了红彤彤的脸。
  “小姐,我来帮你梳头吧?”王妈轻轻轻地走到我身后。
  “不要!”我固执地自己梳着头发。
  “可是,”王妈迟疑了一下,“朱老爷就快来了呀!”
  我忽地一下转过身来,怒瞪着王妈,我今天的好心情全被她搅了:“管他什么朱老爷马老爷!我说不就是不,你听不见吗?”
  “谁在说不?”大妈那无比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眉头抖了一下。
  “王妈,你给大小姐梳头!”大妈向王妈命令完,转身出了我的房间。
  王妈从我的手上接过木梳,轻叹了一口气,我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走出客厅时,我还听见朱老爷那得意的笑声。
  “就定在七月初八吧!”这是我听到的朱老爷的最后一句话,那把我最后希望都给浇灭的一句话,七月初八。
  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房间里的,娘坐在我身边无声地哭着。
  我伸手给她擦去眼泪,看着她那压抑的憔悴模样,我也不由地心酸起来,这也将是我今后的写照吧?
  我的眼泪慢慢地涌上来。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滚轻尘,忙杀看花人!”
  江面上谁家渔女正在轻唱,歌声中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可怜我虽出生在大户人家,却是连江上的渔女也比不上。
  早晨醒来时,我浑身无力,勉强起了身,刚想走去打开窗户,却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多亏小桃一把扶住了我。
  被小桃扶回床上,我轻声对小桃说:“打开窗。”
  “小姐,今天江上风大,你不舒服,开了窗会吹着你的。”
  “去,开窗!”我无力地指着窗户。
  小桃无奈地打开窗,外面的江风“忽”地吹了进来。
  小桃怎么能明白我的心事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守在窗边,无非是等梦中的那个人,那个身穿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
  我相信那个梦是真的,他会乘乌蓬船来,站在船头,意气风发。
  所以,我每天都要打开窗,站在窗前等他,等待他的到来。
  可是,我等了十几年了,还是没等到他。而我,就快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七月初八。
  我一病不起。
  时间离七月初八越来越近,中间,听小桃说,那朱老爷来过两次,很是着急的模样,不停地搓着手说:“哎,好好的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是身子骨这么弱!良儿连娶了两房,都还是好好的女儿呢,也不见生养一个半个,只怕这一次也是……”
  大妈就陪着笑脸说:“这女孩儿身子骨一向很好,这一次只是偶然!”
  于是,平时不见的好药、好汤水都一齐送上我房间来。
  这病也不见上有大的起色,只是手脚不再那么轻软。
  七月初七,家中上上下下一片惊忙。
  小桃说,大妈说了,手脚都有力了,没什么大碍,嫁过去只需好好调养,很快就恢复的,到时,只要生养个一男半女,哼,不愁那朱家的家业不落在掌握之中。
  我轻蔑地轻哼一声,淡然说:“可惜了她那个体肥似猪,身强力壮的好女儿。”
  明天,我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也不能看着那宽阔的江面,等不到我梦中那一袭白衣的少年了。
  莫非,这一切都是命吗?
  我悲哀地独倚窗前。
  天色渐暗了,夕阳渐渐向江头沉下,把江面染成一片殷红。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不由地放声唱起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词,以前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声唱,可是今天,我不想管那么多了,我想,我该放纵一次,为自己。
  “象什么话,一个女儿家!”我听见大妈在楼下大声的叱喝,但是我没理她。
  正欲再次高歌时,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春艳艳,江上晚山三四点……”
  看向歌声来处,却是夕阳下落处的江头,一艘乌蓬船正势如破竹般地驶近,而那豪放地歌声也更加清晰起来:“柳丝如剪华如染。香闺寂寂门半掩。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
  我的心一阵阵地慌跳,难道是他?
  我不由地随着他的歌声也再次高唱起来。
  转眼间,船已驶近,船头却不是正立着一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
  “船家,靠岸,歇息!”
  我呆呆地盯着他,我看见他也向我这边看来。只是,天色已晚,我只能看见夜色朦胧中他那健硕修长的身形。
  天色还昏暗朦胧中,我一早就被吵醒来,一群女人围住我,帮我梳洗打扮,喜娘在身边不停地叮嘱着我,可是,我一句也没听下去。
  天色终于放亮了。
  我一把推开围住我的那群女人,冲向窗边,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打开窗,江风吹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吹乱了房间里一片喜气的红色。
  “快快快,把小姐拉过来!关上窗!”那个老巫婆似的女人大声叫着,指手划脚地对那群女人大声嚷嚷。
  “谁敢过来,我马上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冲那群吵吵嚷嚷,象鸭子似的女人厉声喝到。
  那群女人一时间呆住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窗外,泊在江上的那艘乌蓬船上,那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正在望着我,在与他眼光交汇地一霎那,我看见他眼光中无限的悲伤,仿是看透了命运似的,执着而又无奈。
  我的脑中一片迷惘,眼前不断浮现一个个片段,柳树,金鲤,画卷,手帕……
  我不知自己是几时被拉回房间的,窗户已经被关上了。
  我再次冲到窗口,打开窗户,窗外的乌蓬船已不知去向了。
  我听见,窗外传来“呜里哇啦”的乐声,我的泪涌上心头,别了,我白衣少年的梦……
  四
  有些紧张。
  跟师父后面学了那么多年戏,总是跑龙套,这一次难得有个机会可以单独亮相,虽然只是一个照面,而且,也只有那么一句词儿。
  我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细细地画着油彩,镜中那个面色红润,樱桃小嘴,杏眼柳眉的女子难道就是我吗?
  小鹊儿笑我说:“画好看一点,说不定哪个大爷看中了你,你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唱戏了!”
  我瞪了她一眼:“你就那一点儿的出息!”
  画完了,我细细对着镜子看自己,镜中的是一张油彩重重的脸,但掩不住那双眼中的光泽,那眼光不住流动,象是有话要说一般。
  师父当初肯收我为徒,就是看中这一双眼睛。
  师父说:“唱戏的,最重要的就是眼神儿,那眼睛要是会说话,能勾了人的魂去。你的眼神够活,具备吃这一行饭的资格,可是,要想成名成角,还是要下苦功练习。师父教你一个不传的秘诀,没事就天天对着镜子练练眼神儿吧!”
  至此,照镜子成了我的一大习惯。
  “到你了!”小鹊儿走到我身边推了推我,我忙站起来,对着镜中,双眼略转了一下眼神,平平心中的紧张,撩开帘儿,上了台。
  台上的灯光直直地照着我,对着台下无数双眼睛,我不由地心慌,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仿佛在笑我,台上的灯光照得我眼花。
  我呆了一下,真正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下。
  就在呆了的那一时间,忽然,我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正看着我,眼光中有无限地支持和信任。
  我的心霎那间平静下来,对着台下的看客儿嫣然一笑,手中的团扇一扬,一个亮相:“哎呀呀……”眼光流转,在所有看客的身上扫过。
  “好!”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我再次眼光流转,在每一个看客身上扫过。
  在台上我不再有词儿,但是我的眼光不断流转,给台下的看客儿递着那活流流的眼神儿。其实,我更想在众多的看客中找到那双眼睛,那双给我支持和信任的眼光。
  可惜我没有找到他。
  到我下台时,我眼光再次流转,一个巧笑嫣然,转身下台。
  事后,师父评价说:“刚上台有点慌张,但是调整得很快,眼神用的好,特别是临下台时那个眼神,用活了!”
  姐妹们都为我高兴。
  但是没有谁知道,我最后下台时那个眼神,只是为给看客中那道给我支持的眼光的,虽然我没找到他是谁。
  几年以后。
  我已经是这城中有名的红角了。
  可是,自那次我第一次在台上亮相以来,我再也没有感觉到那双支持的温柔的眼光。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第一次亮相时,没有那目光的支持,我会成名吗?我会是今天这样的我吗?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成名以来,很多的戏班出大价钱请我,但是我都没有离开这里。
  那时,师父已经失声了,留在戏班里做做杂活,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养着她。师父私下里偷偷对我说:“你出去闯闯吧,以你现在的表现,一定会红遍九州十三省的!”
  我淡然而笑:“师父就不用为我X心了!”
  有人说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也有人说我傻。
  没错,我是太傻,没有人知道我呆在这儿,只不过是为了等那双眼睛的主人,我想有着那样目光的人,一定是非常与众不同的。
  可是,由于老板的经营不善,戏班子日渐地没落下来。
  终于有一天,老板对所有的人说:“戏班子要么散了,要么就要卖了。现在刚好有个主儿想买下来,大家怕是要换个主儿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儿。
  听说那买戏班子的主儿是冲着我来的,要带我到京城里去唱戏。
  在老板的撮合下,我见了那要买戏班子的主儿,为了年老的老板一家最后的生计,我答应那主儿,不过我提了两个要求:一、去哪儿唱戏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是现在戏班子里的原班人马;二、我要在这个小城中唱最后一场戏,看戏的人不花钱,所有费用由买戏班子的主儿出。
  城中的大街小巷满挂着海报,红伶小红唇在去京城前在本城唱最后一出戏,所有人都可以去看,不要门票钱。
  那日,戏场中挤满了人,有城中有名望有地位的富人,也有穿着短袄草带束腰的穷人,还有巴巴从几十里外赶来的……
  第一场我仍是扮作我第一次上台单独亮相时的小角儿,这是为了那双给我支持过的目光。
  台上的灯光直直地照着我,对着台下无数双眼睛,我忽然又感到了那双目光,象我第一次亮相一样。
  霎那间我的心狂跳,我慢慢转身,对着台下的看客儿嫣然一笑,手中的团扇一扬,一个亮相:“哎呀呀……”眼波流转间,在所有看客的身上扫过。
  我终于看到了他,一个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
  “好!”台下发出如雷地狂呼,脚下的台板都不住地抖动。
  再次上台,唱的是“梁祝”。
  台上的师兄扮作梁山伯,在我的眼中却是那淡青衫的男子。我口中吐词字字无比缠绵,却是对台下那男子的情义。
  每次亮相,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错,如同落入池塘里的雨丝,缠绵浓厚地化不开来。
  越过时空,我仿与他在另一空间,没有看台下的看客儿,没有台上的灯光,只有绿水相趁的池塘,塘边的细柳,塘中的金鲤,还有与我相携而行的他。
  台下看客儿们狂呼如雷,个个叫着“好!”“真是唱活了祝英台!”
  买戏班子的主儿在台侧,脸上露出赚了钱的生意人的笑。
  ……
  终于谢幕了。
  我倒退着,渐行渐远渐与他的目光被台上的灯光隔开。
  后台是一片花海,有钱的公子哥儿阔老爷用尽捧角儿的手段之极其,听说台后门外等着我出去的人已经把街给堵了。
  在后台的花海中,我一眼看见一束紫色的勿忘我。
  花上束着紫色飘带,一张淡紫色的小小卡片上只有一句词:“寂寥帘外雨迷迷,谁堪着那红衣?”
  精明的戏班新老板,安排了酷似我的小鹊儿穿着我常穿的那套衣衫,头上披了块头巾,在众人的拥簇下从侧门离开。
  半个钟后,我与新老板从后台的正门离开,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坐上车后,车子径直开向了火车站。
  在车转过街角时,我分明看见黑暗中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师父终于没和我同去京城,她说在小城住惯了,离不开那里,于是和老板一家人一起在小城里挨日子。
  在京城唱了数十年后,我终于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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