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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栋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见我立即冲上前一把抓住我:“我的姑奶奶你跑哪里去了?”
“我去找西门纳雪,他居然不在房里,奇怪了!你几时回来的?”
他递给我两支鎏着“西门”两字的金钗:“我刚回来,都得手了。我刚看他往冰窖的方向去了。“
“他去那做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要命的是,西门烈也去冰窖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眼前一阵发黑,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在我四肢奔窜。
我手软得不象话,四处摸索着钥匙,身上没有,床头暗格里也没有,冷汗一滴滴淌下。
“西门笑!”我咬紧了牙,重重跺足,转头飞奔而出。
“小姐等等,我带你去!”张之栋飞奔而出,拉住我手化做一阵青烟。
我五内俱焚,冰窖里有如言的身体。西门纳雪指使了西门笑来偷了钥匙一定是要对如言做些什么,好死不死的西门烈行动力惊人,竟然立马就前后脚地去了冰窖堵截。丁丁啊丁丁,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万一,若是万一如言有什么好歹,我只能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了。
远远便见冰窖大门洞开。团团白雾争先恐后涌将出来,扑面地冷气扎在肌肤上便如针刺般疼痛。张之栋忙掏出九天玄转丹让我服下。顿时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四肢百骸便如浸在春日下懒洋洋地无处不惬意。
“快走!”我低喝一声,拉着张之栋抢在他头里。
一阵狂笑从地底层层叠叠地涌上来。在冰窖中震起一片嗡嗡回音。我惶惑心焦的足音敲在长长的走廊上,被涌上的笑声迅速包围,消失不见。
四周都是狰狞地音波扑过来,仿佛随时可以把你按倒在地。吸尽血肉。
“如言!”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入密室大喊,有很多冰凉地水珠纷纷滑落,在半空中结成透明的冰珠,铮铮落地。
我的出现根本无足轻重。即便我叫得再凄切十倍,在此刻地西门纳雪和西门烈心里都无关紧要。与西门烈寸步不离的十二铁卫全身上下连丝肌肉都没有跳动,没有老大的命令,便是天坍下来只我只怕这些人都不会躲。西门笑倒是关切地瞄着我,随即又紧张回头,一瞬不瞬地瞪着西门烈。
我的全副心神只在那一抹出尘地洁白,见他仍旧好好的,一口气松下,顿时天旋地转,脚软得站立不稳。
西门烈已经举起了掌。排山倒海地压下来。
西门笑纵身跃起,集结了全身的功力硬生生接了那掌。气血翻涌。西门笑连退三步,嘴边浮起一丝艳红。
西门烈冷哼一声,依然伫立原地,他更不打话,第二掌又接着发出。
西门笑展开小巧腾挪的功夫,在四周纵高伏低,那掌却始终如影随形,避无可避地他只好硬挨,这一次退了六步,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西门烈上前几步,第三掌又发出,眼见着西门笑面色惨白地迎上前,我闭了闭眼,绝望充斥了整个空间,'奇。书'西门烈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里的人都将成为他的点心。
西门纳雪突然微笑,双手如兰花般翘起,曼妙地结出一朵佛莲手印。他的嘴唇微微嚅动,飞快地念出一长串没人听得懂的咒语。
山崩地裂的撞击后,西门笑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呯地落在我身边,面如金纸,七窍汩汩流出暗红的血。
我大惊,颤着手摸着他鼻息,倒还有一丝极弱的气若有若无地吊着,放下心来,心掏出怀中西门泠给的内伤圣药,塞两颗给他。
西门纳雪曼声道:“以我佛地名义宣告,”长吟声中,佛莲手印在空中虚按下,“格拉米尔的诸神,刺破你们心尖地血,用血的高贵洗清耻辱。”
念到最后,他的气息不稳,几乎无力支撑,一股股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滴在冰上冒出哧哧的青烟。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说完最后几个字。刚说完,便喷出一大口血,软软倒在地上。
西门烈手掌乎要印到西门纳雪脸上,突然为之一顿,一挥手:“把血咒了。”想是临时想到自己不能亲手钉了血咒的主人。
话音刚落,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在地上号叫打滚,把身上的衣裳一片片撕掉。
“血咒!”我失声惊呼。
天啊,西门纳雪竟然发动了血咒,而且还念完了。望着地上狼藉倒下的一片,我一时有些茫然,就这样一起同归于尽?喜悦来得太快,因则不真实地让人疑是做梦。我从来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难得老天这次竟然怜我,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举翦除两个梦魇。
十二铁卫对眼前的变故措手不及,刚刚还是占尽上风的主人已经在地上哀号,刹那间物换星移,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如是。
西门烈愈形疯狂,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撕得一干二净,开始撕扯身上的血肉。我怔怔地眼见得他十指如钩。手起指落,便是一大块肉,血箭一般地喷射。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便要流血过多而死。
十二铁卫冲上前想要按住他。西门烈力气本就大得惊人,到了此时更是疯狂。数倍于平时,十二人竟是按不住他一个。鲜血和着碎肉交织成恶梦,那十二个忠心耿耿地护卫顾不得自己。任凭主子拳打脚踢,西门烈若是一掌击实,连一声叫都没有便呜呼哀哉。
饶是如此也没有人退却,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止住主子自我伤害。可惜血咒已经施展。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就算这些人武功精绝,悍不畏死,但人力有穷尽。而法术却玄之又玄,能达人力所不能达。西门纳雪以生命做为代价的血咒岂是等闲视之?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人一个个死去,西门烈身上已露出森森白骨,他却依然无知无觉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地内脏。我闭上眼再不忍看下去,这样的法术实在太过残忍,把伤害放大到了极至,把人性完全抛却。纵然西门烈十恶不赦,这样地惩罚依然太过了。
哀号声渐弱渐止,密室中已是一片静寂。除了我和张之栋依然好好的站在那,所有我不愿见到的人都已倒下。冰诡异得鲜红着。在四季长明地油灯下,我在张之栋收缩的瞳仁中见到了幽然如鬼魅的我。
相顾骇然。
有一声极细的呻吟,张之栋惊跳起来,神经质四处张望:“谁?是谁?出来!”
那声音很熟悉,我抿着唇,紧紧攥着手,西门纳雪,我便是化做飞灰也不会忘记地声音。
张之栋挡在我身前,此刻也发现这声音竟是从躺在地上的西门纳雪嘴里发出,他几步奔过去,扶起西门纳雪。
原本早该死亡的西门纳雪此刻竟睁开了眼,环顾四周,黑黝的眸子里露出喜不自胜地光芒,嘴角流泻着不自学的自得。
我紧紧盯着他,莫非他上次说的话都是骗我?
“你怎么还活着?”
“呵,我是你丈夫,你做妻子的见到丈夫幸醒来非但不高兴,还一脸怨愤这是何道理?”他气息虽还微弱,口齿却伶俐得很。
“你说血咒施出,施术者便要遭法术反噬,你现在没事,你是故意骗我的?”我有些明白过来。
“我没骗你。”他摇摇头,“那是我故意告诉你的,不过也是事实。”
我恍然大悟:“你故意诱我去告诉西门烈,把他引过来让你一举除去所有后患,你好狠!”
他失笑:“只要能发动血咒,西门烈就不足为俱,我又何必非要把他引来,把自己置于刀刃上。”
“那你是为什么?”
他冷诮地笑:“辛苦了那么久,就快要成功了,我总要知道自家娘子是不跟我一条心吧?”
“现在你知道了。”
“但你只怕有件事不知道。”
“什么?”
他狡黠一笑,笑容诡异:“我来冰窖可不是为了看温如言。”
我一震,颤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小小施了个法,把自己的血滴入他体内,让他成为我的分身。法术反噬不假,不过噬的却是我的分身。”
“你好毒!”
“彼此彼此!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是告诉西门烈你怀了我地孩子,将来孩子生下来后可以用他的血来解除血咒,是让他毫无顾忌地来杀我,我说得对吗?丁丁。”语声轻柔,就像怕惊醒了沉睡地小公主。
“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恍如亲见。”我恶意地笑。
他仿佛一点也看不出我的恶意,充满了关怀,很和蔼地道:“丁丁,你怎么不看看温如言有什么变化?”
我被他知得毛骨悚然,心开始往下坠。
回头一眼瞧去,便知西门纳雪没有骗我。如言的身子靠着雪凝珠的功效,一直晶莹如玉,丝毫不损,此刻却隐隐发黑,边缘处泛着灰黑,竟是开始腐朽的痕迹。
心头痛极,我终究是保不住如言。从此以后,我便真的只是孤单一人。
我颤着手指想要抚摸,西门纳雪冰冷地声音阻止了我:“你最好不要碰他,一碰到就会立时发黑腐朽。”
我触电般收回手指,痴痴望着如言,明明知道留不住,可多留得一时一分也是好的。
西门纳雪从怀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周身无锁,正是那个怪异的法宝,借着他我曾经和如言的灵体有过沟通。
一线雀跃浮上心头,我力持平静,可眼中却透出了急切的渴望:“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有法术的。”
他狂笑:“你当我是神仙?我拿这个给你是要告诉你,这个宝盒没有用了。我把所有的灵气全都聚到我身上,现在它只是一块顽铁而已。”说着,便丢在地上。
铁盒嗖地滑到我脚边。我不信邪地捡起来,盒子依旧是那个盒子,可盒身上原来蕴藏着的那种神秘的力量果然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它,不过是块没有内容的铁疙瘩。
我随手把它抛开,既然无用,留它作甚。
一切都结束了。
一滴泪落下,落在枕边,凝成了冰珠。原来要掉一滴泪真的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仿佛从生到死,跨过了无数春夏秋冬,最后轻呵口气,淡成了柳丝不及的寂廖。
闭一闭眼,毅然取出了那颗雪凝珠,甫一离体,原本光华流转,莹莹泛出珠玉之色的珠子瞬间转为死灰,成为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寒玉塌上便只余一堆轻灰。
疼痛锥心刺骨地一举刺入我全身肌肤,长久以来倚重的空间崩塌,“如言——”这一声叫叫得我天旋地转,几欲晕去。这是如言的身体,陪伴我无数日子,分享我所有秘密的身体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门纳雪在我身边冷冷道:“你也有今天!如今我们算扯平了,都是孤单单一个人。”
我缓缓抬头,辉煌不灭的灯火照进他眼中淡淡的伤感,此时看来竟是一种绝望的冷酷。
我朝他绽出一朵此生最灿烂的笑容,语声低喃,尤如情人间细语:“我俩之间永远没有公平。”
“你说什么?”
“之栋,杀了他!”
西门纳雪错愕,张之栋如烟的身影鬼魅般欺近。
“住手!”有人在我身后喊。
“动手!”没有人可以阻挡,即使是我自己。
张之栋却还是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那把放在我脖子上的匕首。
“丁丁,你放了纳雪,好不好?”西门笑哀求的语气带着哭音,握刀的手颤得厉害,倒仿佛是我拿刀抵着他。这可怜的孩子,如今真该改名叫西门哭,早不复当初一脸阳光的笑容。
“不好!”我缓缓摇头。
张之栋紧张大叫:“小姐别动,小心刀锋!”
西门笑的刀颤得更厉害了。
我微笑:“纳雪,我们一块坠入地狱吧!”即使我们从来不是鸳鸯,这一次,却要同命了。”
西门纳雪蓦然暴出尖叫,凄厉得让我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不要!”
我低声道:“西门笑,对不起!”
用力一侧首,我如蝴蝶翩飞,灿烂地扑向火焰。
我倒在西门笑怀里,眼中最后的定格是他茫然失却焦距的眼神。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我脑中最后一闪而过的。
尾声+外篇
不知道多久以后。
江南,洛安城。春天。
在一个僻静的小山谷中。
谷里依山傍水的地方搭起了几座小楼。
中间小楼里。有个女子背对着门拿着木梳缓缓梳着一头长长的银发。清晨煦暖的阳光照进来,在她脸颊上打上阴影,半边银发发出晶灿的光芒,原本普通的容貌竟显得妖冶的艳丽。
廊下有个少年赤足穿过,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把长廊照出一个个跃动的光斑。少年驻足,出神地看了一会,一低头露出后颈的肌肤细腻晶莹,剔透得看不见毛细孔;他优美的唇角微微撅起,温柔中带着一点顽皮;他的黑发随白衣在清风中飞扬,闪耀着点点金芒。
廊外虞美人开得正热闹,少年探手采了几枝,小心捧着送去女子房里。
“看,多漂亮的花。”少年兴高采烈地轻叫,一抬头,一扬眉间便是绝代风华,风景无数。
女子回身而笑,接过少年手中的花,放在鼻端轻嗅,颈间一道深深的红痕在白玉青葱的手的衬托下倒也不显得狰狞难看。
“头全全白了。”
少年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无论你是白发黑发,变老或是变年轻,有钱或没钱,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一切就好。”
女子把头倚在少年手上。微笑。
少年接过梳子,挽起袖子,熟练地梳起髻,不一会便得了。撷了朵娇嫩地黄花簪上。少年退后一步左右看看,满意地微笑。
“今儿怎么不出去忙?”
“钱是赚不完的。自然是陪你要紧。”
“你有很多钱吗?”
“很多。天下十七个省的钱庄里躺着发霉的银子,我现在最愁地就是怎么花完它们!”
女子抿嘴微笑。
“出去吧,有客人来看你。”少年柔声道。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
男人剑眉星目。女地风姿绰约。
女人走过他们身边,微笑,闲聊,端茶。送客。
男人回首间神色复杂,在女子拖曳到地的轻纱披绫中惘然地出神。
女人站在男人身后,端庄贤淑地微笑:“老爷,我们走吧!”
女子立在楼上。日头渐晒,浮云片片掠过,丝丝缕缕地让她心头有莫明的怅然。
此情哪堪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外篇
一天早,谷里便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子,虽说是冬天,可江南地冬天很少下雪,记忆有的便是很多年前了。穿件大红滚白狐毛的斗篷,画个风流梅花妆,身边站着神仙也似的美少年。那真地是很多年前了。
凤郎在屋外大呼小叫,很少见到他这样毛躁。
“丁丁。快来看,这里有个人。”
我嘴里碎碎念着:“人有什么好看的。”脚步却还是跟着去了。
雪地里卧着一个瘦瘦的孩子,不过十四、五岁样子。身上只着了件原本该是白色的黑布衣,在皑皑白雪中反倒跳眼,远远就能一眼瞧见。
凤郎抱起他,解开貂皮褛,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取暖。
我缓缓笑了,这孩子必是想起自己地身世了。
“你要给他取暖,也到屋里去,坐在雪地里练的是哪门子的功?”
路上遇到爹娘,我笑着告诉他们捡了个孩子。
爹娘到是高兴,他们是喜欢热闹的,天性也良善,竟不曾想捡回孩子的来历如何。
娘打来盆水,把那孩子拭干净,我到是呆了一呆。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朗朗星目,眉眼风流,眼角略带着几分忧郁,左颊有一个酒窝若隐若现。奇#書*網收集整理等身量再长高些,又是个风靡万千少女心的美少年了。
爹端来盆热姜茶,凤郎接过一勺一勺细心地喂,那孩子却牙关紧闭,姜汁顺着嘴角流得衣上到处都是。我看得不耐烦,伸手用力捏住那孩子下巴,另一手提起姜汁就灌。那孩子立时便被呛得大咳,睁开了眼。
我得意而笑,凤郎却嗔了我一眼,爹娘摇头叹息。
那孩子一醒来第一眼便落在我身上,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的样子。
“你是谁?”不待我问,他抢先问道。
“我啊,我叫丁丁。你叫什么?”我学着他的腔调问他。
他很苦恼:“我不记得了。”
我逗他:“怎么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你骗人!”
他涨红了脸解释:“骗人的是小狗,我真的不记得了。很久以前我在山里走时不小心摔下山坡,醒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转头见到凤郎,他痴痴盯着看:“你是神仙?”
凤郎笑开:“不是,你可以叫我凤郎哥哥。”
他傻傻地问:“凤郎哥哥,这里是哪里?”
凤郎心疼地揉揉他地脑袋,柔声问:“这里是洛安城外。”
男孩眼睛刹时亮了:“这里真的是洛安?”
“是啊!”
“我从好远好远地北方走了好几个月,终于走到了。”
爹问他:“可怜见的,你来洛安找亲戚吗?”
他迷惘:“不是。我一个洛安人都不认得。”
“那你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醒来以后,脑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去洛安去洛安。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就到洛安来了,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这儿。”
他轻瞟过我,有一种温柔如春风的味道。
我一怔,伸手拍拍他,他却忙不迭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