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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小报上都拿着燕西的事情在头条连篇累牍的添油加醋。他们家几个哥哥也觉得脸上不好看,竟然求到了我哥跟前,要他出面压着燕西把钱还了,私下和解。我今天来一是看看嫂子,还有就是想探探那边的意思,邱惜珍若是和解最好了。”绣珠想着哥哥拜托的事情,为难的叹口气:“我本来不想搀和的,可是我嫂子最近也忙得很,只能是我来了。”
白雄起最不愿意在别人提起来金铨的事情,他肯答应金家几个儿子的请求,也是不想再报纸上看见有人拿着以前的事情出来翻旧账。“大哥真是的,直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还叫你绕圈子。等下邱小姐来了我问问她。大哥真是,打搅你们新婚燕尔卿卿我我,是会被记恨的。”清秋诧异为什么白雄起不直接和她说反而叫绣珠出面。
“嫂子你不知道,大哥最近忙得很。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问他忙什么,他却是吱吱呜呜的,我今天去看他发现大嫂在忙着收拾行李呢。”绣珠对着白雄起鬼鬼祟祟的行为很疑惑。清秋也想半天也是一头雾水。午饭之后梅丽和邱惜珍上门拜访,绣珠提出私下和解的要求,邱惜珍也不想做新闻人物,她表示只要拿回自己的积蓄就可以和解。
白绍仪他们一行人很顺利的登上了去欧洲的生邮船,清秋接到电报深深地松口气。虽然在电报里面白绍仪语焉不详,但是清秋从字里行间看出来赵忠恕在香港帮了他们不少。
“妈妈是爸爸的来信么?”元元和小彘一左一右围在清秋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是啊,你们爸爸已经上船了。”清秋把电报放起来,搂着两个孩子和他们说话。
“那么赵叔叔也一起去欧洲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元元皱下眉头,有点郁闷的问。
“你赵叔叔不去,他可能快要回来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以后见着赵叔叔不能再和以前似得,随便叫他给你们买东西也不能缠着他陪你们玩。”清秋昨天收拾孩子们的玩具赫然发现竟然有半屋子的玩具全是赵忠恕买给他们的。赵忠恕对着两个孩子简直比亲生的还宠溺,只要孩子们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无条件的满足。好在元元和小彘被教育的不错,他们还没被宠坏变成人性自私的孩子。眼看着元元都要上三年级了,小彘也要上小学了。清秋决定在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他们了。
“可是那都是礼物啊,妈妈不是说礼物是人家的心意,不能拂了人家的心意么。对了今天在学校,还有人问我赵叔叔从香港给我带什么礼物呢。可是赵叔叔还没回来啊。”元元很期待着赵叔叔带回来的礼物。
清秋听着元元的话,心里一紧,郑主任说上海没几个人知道赵忠恕的行踪,大家都以为赵忠恕去了西安,怎么会有元元学校里面的人问她赵忠恕从香港带来什么礼物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秋看着女儿得意洋洋的眼神,好笑的敲一下元元的额头:“你个小东西;倒是寻起来我的不是了。”妈妈拿着身份压人;本来就是你冤枉了我,爸爸说要知错能改,能够不断反省自己;改正错误的人才有前途。元元理直气壮地对着清秋发表着自己的见地;看着女儿的表情神态简直和白绍仪如出一辙,清秋在心里感叹着血缘的神奇;一边无奈的皱下眉,生个太机灵的孩子虽然很得意可是也很费精神。“好,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快点去写作业,不写完了不准玩。”清秋拿着母亲的架子佯装生气皱下眉头;其实她的嘴角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元元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小小年纪能和父母据理力争,看起来绍仪的衣钵要有传人了。
元元欢快的咯咯一笑拉着边上的弟弟跑了。小彘没弄明白母亲和姐姐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奇的看看姐姐又看看妈妈,奇怪的说:“姐姐怎么了?”清秋笑着推推小彘:“你姐姐正在得意洋洋呢。你们不准跑出去,只在花园里面玩一会不准乱跑,不准去偏僻的地方。”
“哎呀,妈妈好啰嗦啊,我知道了。要看着弟弟,不能乱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元元有些不耐烦的跺跺脚,拉着弟弟走了。清秋望着孩子们离开的身影,嘴上的笑意不见了。她沉思一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面转个几个圈子,清秋咬着嘴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清秋拿起电话刚要拨号,张妈就进来通报说:“是郑主任来了。”清秋眼睛一亮,忙着叫:“快请”郑主任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整个人胖嘟嘟的,带着一副黑色的圆眼镜,头上已经微微秃了,脑门锃亮,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容。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拎着个公文包,就和上海银行里面八面玲珑的经理一个样子。可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圆滑老成的郑主任竟然有着少尉军衔,是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得的人物。
白太太,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白先生在香港买了些礼物叫赵先生带回来,正巧有从广州到上海的军机,赵先生就叫人把东西送来了。郑主任摆摆手,早有司机抱着几个包裹进来。清秋看着地上的东西,想着是白绍仪说的补偿给清秋和孩子们新年礼物。她忙着叫张妈上茶,殷勤的请他坐下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绍仪真是的,明知道你们长官事情多还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烦他。倒是叫郑主任跑一趟了。这是今年最新的春茶,您尝尝看。”张妈端着个茶盘里面是一个龙泉青瓷茶碗,郑主任赶紧站起来接了:“白太太客气了。我本该是每天都来府上看望的。长官临走的时候特别嘱咐卑职,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者说了,白先生是为国家效力,照顾家属也是合情合理的。”郑主任眼珠子转转,似乎有话要说。
清秋自然看见了他的神色,笑着问:“主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最近局势紧张不能轻易出门——”
“啊,不是,白太太你想的多了。最近上海的地面安静不少,可能是前些时间我们端掉了几个日本人的秘密窝点吧。白太太你放心,派来的人都是有经验老手,你和孩子们的安全万无一失的。啊,那个您忙着,我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搅了。”说着郑主任忙着站起来,对着清秋鞠个躬就走了。清秋看他欲言又止,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郑主任还有别的公务,她也就客客气气的把郑主任送到门口。
等着元元和小彘高兴地拆着白绍仪从香港送来的礼物的时候,清秋才想起来,她还没和郑主任说元元学校李老师的事情。可是她转念一想,没准是自己太多疑了,元元那个学校是上海最好的学校之一,那里面的教师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不是有真学问就是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推荐人过硬。没准那个李老师就是家里有背景,以前认识赵忠恕的,或者是以前和赵忠恕相过亲的。赵忠恕对美人无心,可是美人却暗暗的动心了,一直放不下,就辗转来了元元的学校,想从孩子的嘴里打听些暗恋对象的消息聊以□。想到这里清秋忍不住笑一下,她和白绍仪和不少的亲友为了赵忠恕的终身大事费尽心思,介绍了无数的名门闺秀,知识女性,东洋留学的,西洋留学的,学艺术的,研究科学的,甚至还有美丽的电影明星和梨园红伶。结果赵先生竟然是一个看不中,不是板着脸把人家娇小姐训斥一顿,就是不解风情,对着人家爱理不睬的。
几年下来竟然是大有蹉跎青春一直独身的架势了。或者赵忠恕正需要一个百折不回的追求者才能乖乖的成家立业,走进婚姻。
“妈妈你看爸爸送给你的礼物!”元元举止个小首饰盒对着清秋摇摇。清秋打开盒子,眼前一亮,一枚硕大的海蓝宝戒指安静的躺在锦缎底子上。清秋拿起来戒指仔细端详,这颗海蓝宝戒指做工精致,宝石纯净无暇,就像是大海最明媚的颜色,正圆形的宝石被一圈碎钻衬托起来,虽然宝石巨大可是戴在手上却没一点蠢笨累赘的感觉。
清秋很喜欢明快的浅蓝色,就像是当初贾母送给她雨过天晴的霞影纱。元元眼馋的盯着那枚戒指,小丫头现在已经知道臭美了,她细声细气的说:“妈妈这个戒指真好看,就像是小人鱼的眼睛。我能戴上试试么?呃,就一下!”元元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央求着清秋。
“你还是小孩子,怎么戴得上?不过你能拿着看看。别和没见过东西似得,不管是扎头发的丝带还是别的珠宝,都是叫你心情舒畅的,别闹得和捧着热炭似得,好小家子气。”清秋对着珠宝首饰并没特别的稀罕,非要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恨不得供着,在清秋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个玩意罢了。并没什么特别值得当成和氏璧传国玺似得珍藏。那样的话只能觉得累丝毫不能体会到珍宝带来的乐趣。既然能叫女儿高兴一会,清秋就把戒指放到元元的手上。
元元拿着戒指乐呵呵的往自己的手指头上套,左右手十个手指全都试了一遍。清秋借机和元元讲解着带戒指的规矩,顺便说了首饰配套的原则。等着元元拿着戒指在灯光下看宝石光影折射的光彩的时候,清秋指点着元元分清楚什么各种宝石。
一个小时的寓教于乐,元元已经对着戒指没了好奇心,她又转身去和小彘玩小火车去了。清秋把戒指放回盒子里面,叫张妈预备晚饭。
“还是少奶奶气派与众不同,谁家都没像是少奶奶似得,拿着珍珠宝贝不当一回事。金家大少奶奶可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她家的大小姐竟然没有咱们家元元一半见识,在人前也是畏手畏脚的。少奶奶,老太太的房间已经收拾整齐了,等会请少奶奶过目。看少了什么也好添补上。”冷太太要从乡下看清秋,过几天就要来了。
“我竟然忘记说了,你把我妈妈隔壁的房间也收拾出来,她要带着她娘家的侄女来。”清秋想起来冷太太此行还有个人,是冷太太堂兄的女儿宋秀芝。她从小跟着父亲在江西,因为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她一年大半时间都在乡下。现在中学毕业,家里的大人就开始给她预备婚事了。可惜那一边乡下封闭的很,她父亲就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冷太太一个人,时间长了难免孤单,一次亲戚家请客,正好看见了宋秀芝。宋秀芝的父亲宋少平知道堂妹的女儿嫁得,婆家是上海有头脸的人。他想着自己的女儿长得不错,也上过学,剪了短发,会读书识字。不如请堂妹帮着在上海找个女婿比乡下那些土财主的儿子或者跑去大城市的学徒强的多。
于是宋少平和老婆亲,拿着丰厚的礼物带着女儿上门拜访堂妹,请堂妹帮着牵线搭桥。冷太太见宋秀芝举止安静,家教不错,又是个性子温和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穿着浅蓝色上衣,黑色裙子,低着头的样子猛地一看竟然和清秋当初有几分相似。冷太太一个人难免寂寞生,她倒是希望身后有个女孩子陪着她说话生。
冷太太一口答应下来:“这才是为了女儿长久打算的主意。上海那个地方咱们老家去的人不少,如今不少有本事有学问的人都在上海。凭着秀芝的长相和性格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女婿。只是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宋少平听见堂妹肯帮忙,欢喜的说:“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身家清白,男孩子自己有本事做正经事情,不沾恶习对女儿好就成了。”冷太太听着还不算离谱,也就应承下来。白绍仪不在家,上海就清秋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冷太太不放心,就和女儿商量着过来,一来是陪伴着女儿,顺便给宋秀芝说门亲事。
张妈忙着去收拾房子,清秋则是把自己的认识的人过了一遍,想着如何给这位没见过的表妹介绍男友。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去上学了之后没多久冷太太就带着宋秀芝来了,在家乡几年冷太太倒是气色不错。除了突发有些斑白,精神反而是更健旺了。清秋见着从车子上下来个女孩子,穿着件浅蓝色夹衣底下是条紫色的裙子,拎着个蓝布的小包裹,虽然怯生生的,可是眉眼之间带着恬静,猛地看起来真的和清秋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们的气质不同,清秋是超尘脱俗,这个宋秀芝却是恬淡安静小家碧玉。
母女见面感慨诸多,冷太太看着清秋,伸手拉着她:“你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爱惜身体,怎么瘦了很多。”冷太太心疼的看着女儿,她是最后才知道白绍仪在海上遇见了难事,那段时间清秋肯定是很难过,一边要支撑着家里,一边要悬心白绍仪的安危。清秋是个有心事都藏起来,很要强的人,她不肯在人前失态,只能背地里煎熬自己。幸亏是有惊无险。姑爷没事。可怜她的女儿却受苦了。
冷太太想着忍不住说:“总算是柳暗花明,姑爷定然是遇难成祥,你别在担心了,我就你一个女儿,若是有个——我就不要活了!”说着冷太太拿着手绢不住的擦眼角。
清秋想着那几天度日如年的辛酸,也是眼圈一热:“妈妈别说了,我刚好了你就来招我。这是秀芝表妹吧。”清秋看着站在一边的秀芝笑着和她打招呼。
冷太太指着清秋说:“你们虽然以前没见过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表姐妹。你表姐小时候我带着她回过老家。只是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宋秀芝腼腆的上前和清秋问好,清秋知道她一直跟着父母在乡下偏僻的地方生活,初来上海肯定觉得不适应。她一手拉着冷太太一手拉着秀芝:“我们别站在外面了,你既然来了就别拘束,我们进去先去看看你的房间。我叫桃花照顾你,你缺了什么东西就和她说,说着直接和我和你姑妈说都行。别见外才是。”
秀芝第一次来大都市,刚下船她已经被上海的光怪陆离给弄得眼花缭乱了。这会她眼前似乎还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热闹,耳边还响着汽车喇叭和各式各样的喧嚣,头还剩晕沉沉的,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没有个踏实地方。听着清秋亲切热络的话,秀芝也只剩下不断的点头称是,腾云驾雾的般的进了房子。
清秋看着秀芝的样子就知道她还不适应,把她送到房间叫秀芝休息,清秋就带着母亲去了隔壁的房间。母女两个人总算是能坐下来安静的说话。冷太太听着清秋说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不断唏嘘,听着白绍仪已经安全的踏上去欧洲轮船,冷太太双手合十,虔诚的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来之前在家里的寺庙里面许愿了,还特别请师傅们念了几天经。现在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姑爷是个留洋出身的,来来去去的也都熟悉了,你就瞎操心了。”
清秋问了老家的情形,又问了舅舅好。冷太太嘴角泛着满足的微笑:“大家都好,乡下这几年还算是不错,没有大灾难,粮食也便宜。你舅舅混的如鱼得水,在学校里面教小孩子读书,吹吹牛,街面上的事情维持下。倒是比以前在北京看人家脸色巴巴讨生活好得多了。我和秀芝的父亲虽然是堂兄妹,可是当初他的父亲和你外祖父关系最好。我看秀芝还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在学校里面认识的人多,不要特别大富大贵的,只要安分过日子就是了。”
“妈妈上年纪倒是喜欢起来这个,我如今不怎么去学校了。除了上课一般不怎么去。”清秋大概的说了下姜范源的事情,冷太太听着忍不住拧着眉头,愤愤的说:“人情如此。只是你说的那个人太讨厌了。你父亲当初也是遇见了这样的小人。他不会来纠缠了吧!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可要小心谨慎。最有那么一种无赖泼皮见着人家家里人口少就欺负上来。”
清秋不敢提赵忠恕处理的经过,只是含糊的说:“他现在自己离开上海了。妈妈放心吧。妈妈路上辛苦了,你歇一歇,我要去学校接元元和小彘放学呢。”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只上半天课,清秋安顿了母亲和表妹亲自去接孩子放学。谁知小彘留下来训练踢足球,要晚一点才能放学,清秋就先去接元元放学。
清秋来的时候正赶上元元那个年纪放学,学生们想着要放假,都欢天喜地的从教书冲出来。清秋站在教室门外面看着里面出来的孩子。谁知看了半天也没见着元元,这个时候元元的同桌过来对着清秋说:“元元被李老师叫走了,她在办公室呢。”
清秋一怔,她是叫元元去班主任的办公室等自己。“是你们班主任么?我们家元元别是闯祸了吧。”清秋心里暗自懊恼,她竟然给忘记了,白站在这里半天。
“不是,我们班主任今天没来。她生病了!教音乐的李老师要元元去拿乐谱的。”元元同学的话顿时叫清秋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问清楚了办公室的方向,急匆匆的走了。
办公室就在钢琴房的隔壁,楼道最深处。清秋轻轻地敲了下门,那扇黑漆木门竟然无声的打开了。清秋走进去里面竟然是空无一人的,清秋环视下房间。这个房子小小的,窗下是一张办公桌,靠着墙是几个柜子。窗子外面是茂盛的梧桐树枝,阳光艰难的从枝叶缝隙照射进来,屋子里还是阴沉沉的。
清秋走了几步到了桌面上。桌子上摆着些作业本和文具还有两个镜框,其中一张是女孩子的单人照,虽然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