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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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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的结果是什么?”
  “他赢了,我答应与他合作。”
  “之前桓泽也是以此为由与你比试的?”
  “是,她输了,所以没能得到我。”
  易姜闻言托腮,脸上浮出笑容,说不出什么意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得到你了。”
  公西吾迎上她的视线,这张脸越发添了成熟风韵,哪里还能与当初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女联系在一起。连外表都大不相同,又何况是内里。
  “得到我的是你,易姜。”
  “……”这话以前听到只会觉得他是为人直接,如今知道他心意,心情难免异样。易姜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又皱起眉来:“那你若是赢了我,又想我答应你什么?”
  公西吾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揉开她的眉心:“胜负尚且未分,师妹未免太小瞧自己了。”
  易姜捉住他的手,心思一转,扔了黑子:“那你我不如直接实战比试,好过摆弄这些棋局,就在真正的赵国见真章吧。”
  公西吾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第87章 修养八六

  易姜会接受,其实是为了齐国那二十万驻军。倘若她赢了,就可以要求公西吾撤走驻军。秦王想要的是整个赵国,并不想跟齐国平分。恰好这个难题无法解决,公西吾此举未尝不是个机会。
  虽然距离她去齐国才过去几个月,但她实在想念无忧,竟然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一样。以往谈完话她不等公西吾开口便会主动离去,这次却没有,但也没有直接问起无忧。
  公西吾自然明白她心思,告诉她道:“无忧人来了,只不过这里是咸阳城,为防万一我没有带他进城。”
  实在也是因为无忧也离不了公西吾,少不得要带他出门。但这里是咸阳城内,耳目众多,他不好将无忧带来客栈,叫聃亏带着人与他留在城外安排好的住处,待见完易姜就得赶过去。
  易姜点点头,数次想开口提出接无忧过来的话,看到公西吾的脸还是咽了回去。
  时机本也不够成熟,还是再等等好了。
  公西吾忽然自袖中取出一份绢布来,递到她眼前:“惦记无忧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易姜接过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幅绢画,细致地勾勒着无忧的眉眼,仔细计较倒也不是特别相像,但神韵抓的极准。
  “这是你画的?”
  “嗯。”
  画里的无忧笑咧着嘴,举着小拳头,手腕上还套着她当初为他做的手链,已经放长了许多,公西吾竟连这细节都描绘了出来。
  “我不知你竟还会画画。”
  “书画是自幼就要学的。”
  易姜点头,难为他想的如此周到。她将绢画叠好,纳入袖中,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师兄路上小心。”
  公西吾起身送她,大约是听了她的话,嘴角若有若无地带了丝笑,忽然问了句:“师妹是不是将以后都打算好了?”
  易姜没有回头,问了句:“何以见得?”
  “攻赵一事你没有丝毫迟疑,必然是做好了计划,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么?”
  易姜没有回应,她从入秦的第一天起就在给自己铺后路,这是必然的。秦国一旦达成目的,就不需要她一个女人在朝堂上指手画脚了。相国之位是她回避齐国的一个避风港,但无法长久,何况她还有无忧。
  她还以为此番见面,他至少会质问几句她利用他的事,但他到现在却只字未提。
  出门时天已黑透,客栈里悬满了灯火,她脚步匆匆地踏上回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公西吾仍站在门口,目视着她的背影。恰好撞上他眼神,她不禁晃了一下神,又连忙收回,脚下不停地出了门。
  回到府上,刚走入大门就看见回廊上站着一道身影,易姜走过去问:“怎么,这是在等我?”
  身影慢慢走出来,被灯火照亮,不是却狐是谁。“夫人出去了许久,我不放心。”
  “你可比以前关心我多了。”
  “我依仗着夫人生活呢。”
  易姜好笑:“不用将自己放的如此卑微,你好歹也是个左庶长。”
  却狐上前一步与她同行,碍于身份稍稍落后一步,径自转移了话题:“夫人用饭没有?”
  “尚未。”易姜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息嫦自会料理这些,你好好养伤就是了。”
  “我已无大碍。”他垂着头,嘶哑的声音放低下去:“上次冒犯了夫人,我一直心有愧疚,想弥补一些。”
  “不用,我没有放在心上。”易姜朝他竖手拦下他,调转方向去了书房。
  却狐立在那里,悄无声息,安静地犹如这夏夜随风轻摇的一支竹,直到易姜背影彻底消失,他才转头回房。
  第二日一早,朝会之上官员们开始就攻赵一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看法。
  易姜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惦记着无忧,也不知道公西吾有没有离开秦国,这一来一往耗时日久,她既惦记着孩子,又不希望他奔波辛苦。最后兜了个圈子又想到公西吾身上,当然只一瞬便掐掉了这念头。
  下了朝会,众人散去,独独她被留了下来。
  秦王的书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易姜进去前先顿了顿脚步,抬头见他坐在案后,愈发有了几分老态龙钟的意味,忽而也就理解为何他如此焦急地想要攻赵了。
  见完礼,秦王对她道:“相国对赵国最为熟悉,赵国的事不问你不可决定。眼下齐军二十万横陈邯郸,公西吾摆弄局势,秦军要想吃了这块肥肉,难上加难啊。”
  易姜称是,自然不能告诉他公西吾此时可能就身在秦国。
  秦王咳了两声,从侍从手中接过漆碗喝了口水润喉,接着道:“罢了,先谈谈主将的事吧,本王此次不打算任用白起了。”
  易姜想了想:“王上考虑的周全,白起之前坑杀长平四十万俘虏,赵国人人恨不能生啖其肉,如果再由他领兵,赵国必然拼死反抗,恐怕会延长战事。”
  秦王点头:“相国看得通透,确实如此,所以本王想任用却狐为主将。”
  易姜一怔,秦国的将才也不少,白起之外大可以选择其他将领,秦王却主动提及重伤初愈的却狐,实在叫她惊讶。
  “恕臣直言,王上提到却狐,莫非是有人举荐?”
  “正是。”秦王点点桌案上的一卷竹简:“是白起自己点的,他知道本王不想让他攻打赵国,便提议了自己的学生,本王也不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其实以易姜个人的看法,将领贵在心态,如廉颇和白起,都是久经沙场稳扎稳打,从不会自乱阵脚。而却狐年纪尚轻,急功近利,先前也是因为太过在意功勋才误入机关,落了这样一身伤。让他做主将,她其实有些不放心。不过他也有优点,譬如之前他自己所言,至少他不会滥杀。
  “怎么,相国似乎不愿意?”
  秦王的眼神带着探究,易姜忙笑道:“岂会,却狐对我而言已是自己人,他能建功立业,我高兴还来不及。”
  “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秦王笑得暧昧,摆摆手:“那便这么定了吧。”
  将这消息带回相府时,却狐刚刚喝完药,正坐在榻边研读兵书,见易姜进门立即站起身来。
  “王上要任用你为主将攻赵。”易姜将册命的文书放在他案头:“是你主动请白起推荐你的?”
  却狐垂首:“是。”
  易姜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王上重视此战,你好好表现就是了,这次小心些,别再受伤了。”
  却狐依旧垂着头,低低地回了句:“原来夫人如此关心我。”
  难道还希望他再重伤一回不成?易姜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门。
  咸阳的夏日越往末尾走越有闷热的意味,这几日头顶总是阴沉沉地压着一层乌墨的云,偏偏又不下雨,实在叫人烦闷。
  易姜坐在案后,手中狠狠摇着芦苇编就的扇子,另一只手中是饱蘸浓墨的毛笔,眼睛盯着案上的地图。
  秦王愈发信任她,赵国的事已经全权交由她安排。位子一稳当,全世界的人看起来都是友好的。相国府因此而热闹起来,门客们挤破脑袋想要进来效力,大臣们也时不时来走动,她成了大红人,谁都想要巴结。尤其是那些想要建功立业的将领们,当真恨不得自荐枕席了。
  但此时她的书房里空无一人。
  战事尚在准备,较量已经开始,书房里的确只有她一人,可公西吾似乎就在对面,也许与她一样也是面对着地图,暗中谋划布局。
  齐国在邯郸的二十万兵马未动,却将攻燕的兵马陈驻到了燕赵边境。赵国东北一片包括邯郸尽数在齐国控制之中,局势不容乐观。
  东郭淮自门外走入,递来新的消息。
  易姜看完后,思索片刻,提笔在木牍上写下命令,吩咐他送出去。
  驻扎韩地的秦军借道魏国前往赵国,包围赵国南面。她又从其中另辟一支军队,进攻楚国的丹阳。
  要再收到新的消息至少也要数日,要看公西吾如何应对了。
  易姜觉得愈发闷热起来,明明已经是要入秋的天气,却这般折磨人。她起身走到窗口边,将窗户推到最大,却没感受到一丝风。
  “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她转头看去,却狐站在门口,东郭淮手中的剑没有出鞘,横挡在他身前。
  “进来吧。”易姜转身站定,东郭淮收手放他进门。
  却狐换上了铠甲,秦国尚黑,盔帽皮胄无一不是玄黑色,穿在身上尤为肃杀凌冽。他在距离易姜几步外停住,将盔帽挟在腋下,笔直地站着,微微垂眼:“却狐来向夫人辞行。”
  “嗯,你重伤初愈,一切小心。”
  “是。”
  “另外我还有些事要嘱咐你,秦国攻赵,背后的敌人却是齐国,此战我全责督导,你在战场上需全力配合我,不可擅自贸进,也不可独断专行。”
  “却狐唯夫人马首是瞻。”
  易姜点点头,本以为话已说完,却狐却没有动弹。“还有事?”
  却狐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敛眸:“夫人多保重。”
  易姜本没觉得有什么,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别离的情绪来,一时无话。
  却狐抱了抱拳,转身出门。易姜看着他的背影,每次看到这道背影都会想起赵重骄,虽然比起当年的赵重骄,这道背影要宽厚许多。
  自她入秦这几年来,秦王未曾出游,也没有过遇刺的事,如今要攻赵了,他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依然在寻着机会报仇。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对她大发雷霆吧。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但却狐说得对,人都会长大变老,没什么好伤感的。
  她抽出袖中的绢画,迎着光细细端详着无忧的脸,忽而觉得不对,将绢布反过来,上面还有另外一张脸。用了极细极淡的笔触,灰灰的线条,不对着光根本看不出来,仔细看看,画的似乎是她。
  易姜将画团起塞回袖中,公西吾连这种法子都会了,真是一日千里。

  ☆、第88章 修养八七

  当韩王顶着个虚无的韩国名号各处逃窜期望复国时,却狐已经领着四十万秦军浩浩荡荡开往赵国。
  无论是人数还是兵器,甚至是士气,秦军都更高一筹,要赢是迟早的事,秦王对此战势在必得。他已经做好准备去接收赵国那块兵家必争之地,还有其数座华丽的行宫,代郡的良马,彪悍的武夫,肥沃的良田与温柔的美人。
  大概是想的太热切,一不小心他的病就加重了,只好去骊山的温泉行宫休养。
  易姜得尽为人臣子的本分,便选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带上东郭淮去骊山走了一趟。
  返回咸阳时暮色初降,时已入秋,天高云微,那片碧蓝仿佛要一直连接到下方连绵的山脉上。咸阳城尚且在几十里外,道路前方忽然尘烟滚滚,一人一马到了跟前。易姜定睛一看,竟然是聃亏。
  他到了跟前,朝易姜拱手:“早上便听闻秦相的队伍从这里经过,亏守在此处,果然等到了秦相。”
  易姜左右看看,只有他孤身一人:“等我做什么?”
  “请秦相去做客。”他一边说一边朝易姜递眼色,不过可能是他为人太单纯了点,做这种卖心眼的事总有些不伦不类。
  易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前公西吾说他将无忧安排在了城外,他来必然是要请自己去见无忧。没想到公西吾还没回齐国,齐王建也真够纵容他的。她吩咐侍卫在此等候,只叫东郭淮随自己前去。
  聃亏下了马,带着他们二人步行,离开官道往岔路而行,拐入崎岖的山路,一阵乱七八糟的路径。一直到天快黑时,易姜已有些不耐烦了,却见转过山壁,赫然一块平地,宽阔高耸的院落,垂手而立的护院,却有一座高门独户在这地方矗立着。
  易姜加快脚步走过去,护院一见她便推开了门。里面景致却不怎么样,似乎是座新院子,树木都是新植的,尚未长成。她叫东郭淮在前庭等待一下,自己跟着聃亏去了后院。
  护院虽然不少,却没见到仆从,聃亏领着她踏上回廊后便止了步,请她独自前行。
  回廊有些特别,踩在上面有嗡嗡的空响,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走多了却似乐曲一般。她在书里读到过,夫差曾给西施建过这样一条回廊,将廊下挖空,放入大缸,覆上木板。西施踩着木屐走过,便有空悠的回响,美人身姿映着空灵的声音分外动人,这样的回廊被称作“响屐廊”,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可惜她今日没有穿木屐,不然倒是可以感受一下。
  刚想完,耳中便传来了清幽的回响,她抬眼看去,公西吾从前方而来,散着长发,穿着鸭卵青的衣袍,脚踩木屐,声音自他脚下一路流泻而出。
  易姜被这情景一惑,连忙移开视线。
  “先前睡了一觉,醒来天竟要黑了,还好赶上了师妹前来。”他到了易姜面前,推开旁边屋子的门,请她进去。
  “这地方是你的?”
  公西吾点头。
  易姜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满脑子宏图大业,没想到还有私产。”
  “宏图大业也需要钱,这点身家我还是有的。”他示意易姜就座,转身道:“我去叫无忧来。”
  易姜坐不住,拦了他一下:“见过之后你们便赶紧回去吧,秦王的宫人经常在咸阳与骊山之间往来,难保不会发现这里。除非你是以齐相名号正大光明出使秦国,秦王不敢动你,可你偷偷摸摸在这里,情形就不一样了。”
  公西吾脚下一移,正对向她:“师妹担心我?”
  易姜蹙眉:“我担心无忧。”
  公西吾贴近一步,垂头看着她的眉眼,分开这几年,每次见面都仓促短暂,似乎从未好好看过她。那双眼睛垂下时敛成一道婉约的弧度,下巴尖瘦了一些,肤色白皙,双唇便显得愈发红艳。
  他的眸光黯了下去:“我此时若吻你,你可会怪我?”
  “什么?”易姜皱着眉抬头,他的唇已经覆了下来。
  门口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接着一道稚嫩的声音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呀?”
  易姜连忙推开公西吾,转头看去,无忧已经到了跟前。几个月没见,他长高了不少,雪白的衣袍,光着脚丫踩着木屐,歪着头睁大眼睛看着二人。
  公西吾咳了一声,抬手遮了一下他的眼:“没什么。”
  无忧拉下他的手,一把扑过去抱住易姜:“我也要亲母亲。”他的口齿清晰了许多,却分明还是那个活泼机灵的淘气鬼。
  易姜看也不看公西吾,蹲下来搂住无忧,摸摸他的脸,笑容里不觉溢出宠溺来,先亲了他一下。
  公西吾心中叹息,无论看着多亲昵,都是他自己刻意拉近的,易姜到底还是不愿。
  无忧高兴的很,搂着易姜的脖子在她脸上啃了两口,苦兮兮地问:“母亲怎么不与我住一处呢?我好想你。”
  易姜讪讪,到底长大了,迟早会有这些疑惑。她抱起他,发现他重了许多,已经叫人吃力了。“人天天在一起就会没意思啊,过些时候重逢,就能说一说彼此的经历,像是过了两种生活一样,岂不是很有趣?”
  无忧张大眼睛:“那我也不要与父亲天天在一起了。”
  公西吾默默走出了门,虽然童言无忌,但这也是事实,他们迟早是要分开的。
  易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看向无忧时又堆满了笑。
  陪着无忧玩了片刻,天便黑了,他似乎知道易姜不能久待,拖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父亲说我以后要学习了,不能常看到母亲了。”
  易姜心中酸涩,摸着他的头道:“那母亲去看你。”
  他这才高兴了,在她肩头蹭来蹭去,像个小猫。
  天已黑透,但易姜实在还是舍不得,直到将他哄睡着才离开。
  公西吾没有留她用饭,也没送她,毕竟是秦国地界,能谨慎一些就不要冒险。他只在易姜出门前说了句:“师妹忽然调兵攻楚,我已做出应对,静候下招。”
  果然,易姜返回府邸没多久,二人之间的较量便已如火如荼。
  几场雨浇下来,秋风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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