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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莉迪亚挑起一根被描画得细细弯弯，十分灵动的眉毛，“难道你一直在暗暗羡慕着我，所以才效仿我结婚的方法？”
“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了，纳文爵士有财产，有地位，教养出众，为人彬彬有礼，气质可亲之极，比你那个游手好闲的赌棍丈夫强无数倍！”德布尔小姐恨恨地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德布尔小姐身后就响起一个还带着点笑意的好听的声音，低沉的男声，语调优雅和煦，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不过这个好听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咄咄逼人，“德布尔小姐，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你怎么在背后这样说我呢？真是太让人遗憾了！身为一个有教养的大家淑女，这样做不太好吧？我最近明明在海军服役，没有游手好闲，更没有沉溺于赌博呀！也许我该请你拿出相应的证据，否则你这就是对我的名誉的极大污蔑，我们需要找双方的亲友和公证人来当面解决这一严重问题。”
德布尔小姐顿时涨红了脸，回过头去，只见威克姆先生正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神态和善眼神却很迫人，仿佛是正期待着和她进行一场对质。
德布尔小姐一凛，知道自己过于鲁莽，这个有名的无赖肯定比他的妻子更厉害，诽谤绅士名誉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他们又想借此敲诈，执意把事情闹大就麻烦了，这夫妻两个一没财产二没地位，什么都不用怕，自己和母亲可丢不起这个人。
忍气吞声地说，“你听错了，先生，我和你根本不熟，怎么会随意评论你。”说着拉着裙子微微蹲身施了一礼，转身就走，急匆匆的细瘦背影看着有些狼狈。
莉迪亚摇头，“亲爱的，你怎么好意思欺负人家一个娇生惯养的年轻小姐。”
威克姆先生没觉得自己欺负了年轻小姐，“对这种傲慢自大，自以为是的人不能太客气，况且她还对着我妻子出言不逊，活该被教训。我远远地就看见她神色不善地对你说话，所以赶忙过来看看。”又疑惑问道，“顺便问一句，德布尔小姐说的纳文爵士是谁？”
莉迪亚对他愿意牺牲和小姐们的打牌时间过来给自己帮帮忙表示领情，“谢谢你过来帮我，亲爱的，纳文爵士是德布尔小姐的追求者，可惜财产不够多，被德布尔夫人否决，那位小姐仿佛却是对纳文动了心，想要效仿我们当初结婚时的办法——私奔，被我‘好意’劝阻下来，她一时想不开，所以气愤愤的。”
威克姆先生摸着下巴，十分玩味地走了，回去继续和小姐们打牌，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莉迪亚肯定在德布尔小姐和纳文爵士的恋爱中干了点什么，借以教训那对尖刻傲慢的母女。
他早就看盛气凌人的德布尔母女不顺眼，这两人从他小时候起就看不起他，因此这个笑话可不能错过，一定要看，打定主意等回去要记得好好问问莉迪亚是怎么一回事。
达西先生不爱打牌，只意态悠闲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偶尔停下来和人闲谈几句。
“听加德纳舅妈说你准备星期三就回去了，是吗？”莉迪亚走过来问他。
“对，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好，这就准备回彭伯利。”达西先生这趟来伦敦就是为了面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姨子，既然德布尔夫人自己都承认误听流言错怪了莉迪亚，那可不就是没事了。
“你难道不打算问问我德布尔夫人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转变这么大？”莉迪亚原本一直担心达西询问这事的原因时，她该怎么回答，谁知达西先生干脆就没再和她提起这个。
达西微微一笑，“我那位姨妈并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因此也明白肯定没有她总讥讽蔑视别人的道理，得罪人多了难免会受到点教训，只要她和安妮身体还好，没有遇到什么危及安全和名誉的危机就好，其它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亲爱的姐夫，你可真是个睿智精明的人，我现在不得不叹服，伊丽莎白是我们姐妹中最有眼光的一个！”他的这个豁达态度顿时让莉迪亚放宽了心，真诚称赞。
达西先生耸耸肩，“谢谢，如果你愿意在莉齐夏天回朗伯恩的时候把这话再对她说一遍我将更高兴。”
莉迪亚笑起来，“没问题，我一定会记住对她好好夸奖你。”
“我听说威克姆先生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朗伯恩？”达西问。
“他一走我就回去，大概就在下周吧。”
“马拉德小姐呢？”
“她当然和我一起走。”
“你父亲派马车来接你们吗？”
“不知道，如果到时候爸爸的马车不得空，我们就搭乘皮特先生的马车回去。”
“你和皮特先生的关系已经有这么好了吗？他还没有邀请你你自己就能决定搭他的马车？”达西先生正想和莉迪亚再说说她和皮特先生的事情，提醒她注意一些，正好莉迪亚自己提了起来，就顺着问下去。
“不是因为我，”莉迪亚解释，“洛伊斯是皮特先生的表姐，她现在又和皮特先生一起住在内瑟菲尔德帮着表弟管理家务，所以——”
“威克姆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做，我需要你对我解释清楚！”又一个挺好听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含着急躁。
“莫兰男爵夫人？原来你也在啊，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你要我解释什么？”莉迪亚惊讶回头。
达西先生也转向忽然快步走过来的男爵夫人，礼貌点头，“男爵夫人，你有事找威克姆夫人？”
男爵夫人胸口起伏，脸色晕红，妩媚的大眼睛亮得惊人，看起来像是炫目的美丽宝石，但是了解她的人一看就会知道，这是男爵夫人激动气愤时的样子。
莫兰男爵夫人深深吸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的冒昧。”先对莉迪亚说，“我刚才在沃尔特将军的书房里和将军还有皮特谈一些事情，所以你没看到我。”又转向达西，“达西先生，我忽然想起些重要的事情想问问威克姆夫人，不知是否能打扰你们一会儿。”
“当然，我们只是在闲聊，你请便好了，我正好要去喝杯茶。”达西先生很有风度地答道，说罢就离开了她们，朝摆着茶具的桌子那边走去，走开几步后就隐约听到莫兰男爵夫人在身后急躁地质问莉迪亚，“威克姆夫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乔治他要损失至少三万英镑……这还不包括付给你的和……就因为你的……你让他怎么对他的父亲查塔姆伯爵大人交代！那位尊敬的大人明天就要到伦敦来了！”
第67章 投资有风险（四）
三万镑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目；按照时下的利率来计算；三万镑就算放在那里什么都不干，一年的利息也有一千五百镑左右；这足够一户体面人家一年的花费了。
从一处舒适庄园的租金；到太太小姐们的衣服零花；仆人马车，全能包下来。
莫兰男爵夫人艳丽的脸孔上满是急躁恼怒，“我好不容易替乔治找到了能接手的买家；双方马上就能交易了，竟然就因为你的几句话而作罢，威克姆夫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这么做除了会害得乔治在经济上遭受巨大损失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莉迪亚觉得男爵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不再像刚认识时那样和蔼可亲，便也对她严肃起来，郑重说道，“你误会了，男爵夫人，我不否认我劝皮特先生不要急于转手金矿生意是有为我自己在其中的那部分收益考虑，但我也绝没有要拖累他的意思，我和皮特先生之间的友谊也许不及你和他之间长久，但是我敢保证它一样忠诚！
“友谊？”男爵夫人几乎忍不住要冷笑，不过她硬忍住了，只是说道，“你是否能对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阻拦乔治脱手那笔马上就要血本无归的生意？”
莉迪亚朝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马拉德小姐努努嘴，“洛伊斯说那法国商人在趁火打劫，把价钱压得太低了！你知道，洛伊斯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对于数学，植物，理财等等学科都有研究，她说的话一般都有点道理。洛伊斯说我们的军队不一定会放弃开普敦那么重要的地方，低价卖给法国商人真还不如再耐心等等——赌国王的军队还有极大可能再把法国人赶走！”
男爵夫人不可置信，“赌！马拉德小姐把这当成什么了，下午茶后和邻居家的小姐们打牌抓彩吗？”
莉迪亚干笑，“这——我可不好说，不过，要我说那个法国人也确实是太黑心了，出的价钱低到离谱，皮特先生把生意转手给他照样要蒙受大损失，所以我就支持了洛伊斯的观点。”
男爵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饰着做出一个有些夸张的惊讶表情，“你们怎么能这样想！威克姆夫人，不是我说你们，在这种大事情上只顾眼前那点利益的做法真的要不得。”
莉迪亚叹口气，“你说的有道理，我和洛伊斯毕竟不是生意人，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可是我怎么觉得皮特先生也是因为有这方面的不满所以才改变了主意的呢。”
男爵夫人只含糊地丢下一句，“他大概是受到什么人的影响。”就匆忙走了开。
莉迪亚去和德布尔夫人打招呼，德布尔夫人用僵硬的笑容向旁边的怀特夫人和小姐把莉迪亚夸奖了一番。说她很有教养，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优雅女士，德布尔家以能拥有这样出色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怀特太太和小姐从没听过自视甚高的德布尔夫人这样夸奖过一个没有优渥财产和地位的人，一起瞪大眼睛，几乎要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之情了。
莉迪亚为了不辜负德布尔夫人对她的 ‘苦心’赞扬，配合着露出个优雅的微笑，“德布尔夫人太夸奖我了，这怎么好意思。”
“噢！别谦虚，亲爱的，你当得起！”德布尔夫人扭头几乎是用瞪的看了她一眼。
莉迪亚微笑着撇开脸，觉得能不时地欣赏一下德布尔夫人变脸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和几个熟人寒暄过后，莉迪亚来到马拉德小姐身边坐下。
马拉德小姐先开口，“恭喜你，莉迪亚，我听到德布尔夫人非常守信地在四处夸赞你，有了她的大力协助，你很快就会在这个贵妇圈子中有个好名声啦。”
“你在调侃我吗，洛伊斯，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些，但架不住大多数人看重呀。而德布尔夫人这样气派俨然，目高于顶的人的言论又恰恰最容易受到那些不明真相人的追捧。既然她恶意破坏我的名声在先，那现在由她来做些弥补难道不是应该的？”
“倒也说得是。”
“不谈这个了，我有别的事儿，洛伊斯，你再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认为那位法国商人是莫兰男爵夫人介绍的就会不可靠。”
马拉德小姐眨眨眼反问，“怎么又想起来问我这个了？我上次这么说的时候你不是还不太赞成吗？”
“因为我觉得男爵夫人刚才的表现有些奇怪。”莉迪亚摸着下巴思忖，“她关心你表弟当然无可厚非，但她刚才的态度太不自然了，我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马拉德小姐皱着眉头回答，“我会那么想其实大半出于直觉，不过也有一小部分是基于她的性格和为人，我是这么分析的……”
晚饭后威克姆先生很殷勤地把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送回希尔街，到了地方还不走，马拉德小姐稍一邀请他就跟了进去，含笑问莉迪亚，“亲爱的，我记得这里有给我留了个房间，不知今天是否能打扰你们一晚？”
“当然可以，”莉迪亚估计他会想要问问关于德布尔母女的事情，点头答应，“只要你愿意再给我和洛伊斯讲讲你在埃希维岛时那个农妇给你们讲的当地传说，那些故事真是有意思极了。”
威克姆爽快地笑起来，“没问题，”很俏皮地挑挑眉毛，“两位女士，我现在就当你们是加德纳舅妈家的小艾玛，她每次见到我都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马拉德小姐抿嘴一笑，明明知道这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人，但看着威克姆先生那个英俊讨喜的样子也实在对他讨厌不起来，心想莉迪亚别看年轻，可实在是一个很有主见和毅力的人，能下决心与这样可人的丈夫划清界限，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呢。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达西先生。
莉迪亚连忙起身迎接被佣人带进早餐厅的达西先生，“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早餐？”
达西先生看样子有点匆忙，“不用，谢谢，”转眼看到威克姆先生也在座，脸色顿时一滞，愣了愣后才勉强一点头，“打扰了。”
威克姆马上就要归队，回舰艇上报道，今天准备一早就回去收拾东西，因此打算吃过早饭便走，没想到走之前还能遇到达西先生。
他和达西先生两人现在虽然都娶了贝内特家的女儿，做了连襟，但早年闹僵的关系依然无法恢复，见面只有尴尬，所以一般都会刻意少见面，因此威克姆先生立刻站起来，表示自己已经用好早餐，这就要赶去丹特那边收拾东西了。
莉迪亚让他尽管随意，马拉德小姐还很有礼貌地起身送了送他，作为对昨晚威克姆先生活灵活现描述了一段海上风光的谢意。
达西先生等威克姆离开后就问莉迪亚，“我昨晚听到莫兰男爵夫人说起了你有参与乔治。皮特先生的一笔投资，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生硬突兀，顿了顿又解释道，“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要来问问你，莉迪亚，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个什么都要管的讨厌姐夫，既然你是伊丽莎白的妹妹，这种牵涉到重大资金的事情我就不能装没听见！”
莉迪亚当然不能怪他多事，只能埋怨男爵夫人昨晚怎么这么疏忽，说话声音大到达西先生都听见了，转念一想，又猜也许男爵夫人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给她的亲戚听见呢。
要真是那样莉迪亚就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
她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原委向达西先生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莫兰男爵夫人和皮特先生是好朋友，当时应该是正在为他着急，有些激动所以说话夸张了些，其实就是这么回事，皮特先生自己决定不转手那笔生意，想等等再说，我怎么可能影响得了别人上万英镑的巨额买卖呢！”
达西先生点点头，脸色舒展开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昨晚就觉得男爵夫人的那些话太蹊跷，把那么大件事的原因都归结在你身上挺不可思议的。不过我觉得莫兰男爵夫人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有她参与的事情你们最好少介入，那笔金矿开采买卖既然她这么重视，那我建议你们不要跟着皮特先生一起观望，早点把资金退出来为好。”
“为什么？”莉迪亚问。
“我前几天在莫里斯议员那里撞见了莫兰男爵夫人，就顺口问了莫里斯一下她去干什么——” 达西先生沉吟一下后说道，“这件事我不方便多说，我和莫里斯议员以前是同学，私交很好，因此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们，恐怕从我听到的内容来看，男爵夫人对那位先生的友谊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么真诚。”
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威克姆先生听到他从小到大都讨厌的德布尔母女在莉迪亚那里吃了闷亏的消息后十分开心，这好心情保持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意外见到达西先生。
他和达西先生无话可说，只好立刻告辞走人，匆忙走出希尔街的住宅，威克姆先生决定趁着天气不错散步回去。
一口气走出了几条街之后威克姆先生发现自己把怀表忘在卧室里了，幸亏他向来脾气好，不容易着急上火，出了这种故障后也能耸肩笑笑，再原路返回去取。
花了半个多小时又走回希尔街，敲开们后发现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还在和达西先生不知闭门谈些什么，于是让佣人不要去通禀了，只帮他去楼上把遗漏下的怀表拿下来就行，他马上就走。
一个年轻的女仆十分殷勤的小跑上楼给威克姆先生取来了怀表。
威克姆先生给了她一个几乎晃花了她眼睛的迷人微笑，接过怀表后转身出门，刚走到大门口，就见迎面进来一位十分体面精神的先生，开门的仆人认识他，连忙礼貌问候，“早上好，皮特先生。”
皮特先生盯着威克姆，“是你？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威克姆先生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对于身份尊贵的人经常会傲慢失礼这件事威克姆先生认为是个必然现象，要是每次都斤斤计较必然会把自己累死，也很容易得罪人，于是触触帽檐，耐着性子回答对方那很有点奇怪的发问，“早上好，皮特先生，我不是一早过来的，我昨晚住在这里，现在正准备离开。”
第68章 投资有风险（五）
皮特先生脸罩寒霜；“你昨晚竟然住在这里！！！威克姆先生；据我知道，你的住处应该在你伦敦的朋友家中；忽然在这边留宿很不合适！！！”
威克姆先生诧异；“尊敬的先生，莫非你忘记了；威克姆夫人也住在这儿。”
皮特先生气得要命；差点立刻发了脾气；语气生硬地质问；“你们不是早就分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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