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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宜花篇4
“大人,您回来了。”摆着小桌的宜花对推门而进的男子一笑,“酱辣鸡杂,猪骨头汤,和紫菜饭可以吗?”
“好的。”面色沮丧的那位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今天遇到了之前帮过的一位赌徒,原来是想赢得女儿看病钱的赌徒越输越多,最后急了眼,要把生病的女儿抵出去。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帮对方赢钱到底对不对。
吃饭时他实在忍不住,把自己的烦恼和对面的少女说了,宜花兼着菜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回答:“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帮助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以您的力量介入凡人的生命自然是小事,对于受助者来讲也许就会改变他们一生。”就如同她,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像这样去期待另一个人,“用不用出手理由在您的心里,谁又能保证以后呢?所以现在问心无愧就好。”
宜花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就像我,珍惜每一日和您相处的时光,如同蜉蝣,把每一天当做一生来过,这样就算生生世世的陪伴您了。我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会感觉遗憾。”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温柔缱绻的眼眸中,他手忙脚乱一阵慌张。
这样赤、裸裸的告白在日后一语成谶。
……
分别来得那么快。
“我要走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一样浑厚优雅,光顾着陶醉在磁性的声线中;宜花甚至没听见他在讲什么。半晌,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清白名誉,一时间宜花只想扑在他怀里大哭,哀悼她注将没有结果的暗恋,但最终她只是回屋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便是他离开的日子,宜花穿上自己最喜爱的一条裙子,那是她特地做的仿唐朝的样式,遗憾的是裙子上没来得及绣上任何花样,素白的短衫,鹅黄的长裙,简单到有些寒酸了。就这样,这条襦裙比起窄袖交领,遮盖全身,全无曲线的常服来说,也算是“有伤风化”了。裙系胸下,以宽带系扎,颈部与锁骨的肌肤露在外,勒出细细的腰身。显得她体态轻盈,双腿修长笔直,长发如墨,肌肤温润如暖玉。
少女的青涩之感还未褪去,身为女人的姿态已经悄悄显露了。
太耀眼了,他的心里涌出一阵不舍,如同柔软的贝肉里揉了沙子,钝钝涩涩的疼。眼光触及女子漂亮的锁骨,细腻如白瓷的皮肤白得耀眼。他像被蜜蜂叮到一样,把视线转移至空荡的房梁,好像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看着对面盯着屋顶,红着脸的男人,宜花含泪笑着,“大人,我想快点长大,长成美丽成熟的女人。”她鼓起勇气上前搂住他的腰,没有哪一时刻比现在更让她庆幸自己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低垂眉眼努力的作出笑容,宜花有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笑起来弯如月牙,她想让他记住自己最美的样子。
怀中僵硬的身躯似乎柔软下来,声音低醇:“你会遇到很多人,更多人,无论芝兰玉树还是勇猛坚毅,你终将遇到一个,然后陪着他……而我只是一个路人。”他的指尖搭在宜花裸露的脖颈上,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越来越多的泪水。
是啊,15岁的少女人生刚刚开始,在这个社会里终将嫁给一个男人,像其他人一样,然后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宜花仔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清秀的眉眼,他温柔的眸光,他上翘的嘴唇,他眉头上的小痣……把一切一笔一笔深深地刻在心里。
☆、第6章 宜花篇完结+医女篇1
光海一年,杆城郡,原州牧,江凌府与春川府的天空上出现发光物,如覆碗圆盘,一闪而逝,融于星空。
那个人再也不曾出现。
那日毫无修饰的唐装成了宜花心头的一根刺,她跟名改姓投入著名的绣房做了一个绣女,15岁开始学习绣艺是有些迟,她从劈线开始学,头发粗的丝线劈成20丝,拈拢拨挑勾刺,指法练得出神入化,纺纱织布刺绣制衣绣庄没有做的比宜花更好的人了,她得那么好,仿若再好一点,再好一点那个人就会留下来,沉迷在她织就的美梦之中。
艺成宜花离开了绣庄,自己开了一家成衣坊,花了大力气请到一个来自大明的绣娘,擅长蜀绣。再后来她终于做出了梦想中的那件襦裙,“罗衫叶叶绣重重”“惯束罗衫半露胸”,颇有绫锦雕缕之妙。女人们面上说它放荡不堪穿,却又每每要求购买,在她出嫁的那一天将它付之一炬。
一如那个人,美好的像一个不曾存在过的梦。
……
在冰冷的凉水中洗着衣衫,阿蝉的双手冻得通红,关节麻痹不能弯曲,她恨恨的自言自语:“梦想丰满现实骨感,虐待儿童的都去死!去死去死!”
前世今生不过大脑皮层活动引起的想象,梦中有温暖的目光,柔情如丝,现实呢?!这个土坯房子,矮小阴湿。阿蝉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六岁孩童手骨细瘦,皮肤枯黄,她吐了一口气,仰望苍天,谁能告诉她这什么情况?
这是她醒来第14天,第14次被饿醒。身旁排排睡着大大小小的女童,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此起彼伏咕噜咕噜咕噜的响声。好饿,阿蝉紧了紧腰带,翻个身继续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阿蝉发现孩子们有时会偷偷的哭,这让她很好奇,这些孩子十分能吃苦,挨饿受冻做粗活都不会让她们掉眼泪,什么事能把她们吓成这样?
原来每隔一段时间,多则半年少则几天,就有大汉从孩子里中挑选一个人走出这院子,出去的人在没有回来过。阿蝉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过书,写过字,前身不过一个女童,她却觉得自己能绣画裁衣,样式新颖图案精美。
顾不上回忆其他,阿蝉要做的首先是活下去。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即使是孩童也不免如此。这里每天只提供一些清水和三个掺着麸子的馍馍,就是这种东西晚了一步都抢不到手,饥饿逼得人发疯。阿蝉之前猜想自己是飘荡的鬼魂,现在脑子里时不时浮现的美食更加她肯定自己生前一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细腻白面,喷香的鱼肉,还有甘甜的酒水,听到她这么形容,围坐的小孩子都咽了咽口水。
“这样的东西大概只有官老爷才得享用吧……”
“那样鲜艳的酒水说是醴泉也不为过,说不定是主殿大人的专供呢。”
……
“可怜的蝉,她已经看到幻像了……”
……
她向女孩们打听出去的姐姐们去做什么,她们只会摇头,阿蝉有些害怕,剩下的女孩中她的年龄最大看起来也相对壮实,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阿蝉有些懊恼。
闭塞的小院有两个壮汉把守,屋上呈人字形盖着茅草,黄泥做的围墙低矮。
那一天风很大,圆脸大肚扎着抹额的男人再次来了,阿蝉努力把自己蜷缩的小一点。无济于事,壮汉短胖的手指明晃晃的指向她“就是你吧,蝉。”
她没有哭喊,乖顺的跟着走出院子。
“真是难得乖孩子啊。”背后紧紧跟着两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他们低声讨论着。
在傍晚的路上,压低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到阿蝉耳朵里“上次那个太麻烦了,一直挣不到钱,现在在妓馆被妈妈好好的调、教呢。”
打了个哆嗦,被脚底的土块一跘,她向前冲了两步撞到带路的那个人,慌忙抬头表忠心“我会一直很听话的,我……我只是,有些饿……”
带路的人侧身转头,“金道勋!”
身后的一人搓着手跑到前面“大哥?”
阿蝉茫然地接住抛过来的馒头,大口吞咽着,即使上面带着男人的汗味,这让她对自己同情起来。
穿上小衣,戴着鲜红的印着花纹的宽沿帽子,这是传说的标准祭祀装扮,原来是装神弄鬼骗钱啊。阿蝉放下心来,还好不是打断腿高残疾作猎奇状,不过身为天朝大好少年做这样的事情真是,真是第一次啊,阿蝉摇头驱散天朝是哪的无用问题。
这个国家居然真的有巫师,甚至编入国家官制,虽然阿蝉对这种东西并不信服,你想就算是巫医也要望闻问切把,竟然装瞎子巫师。不过在真瞎和装瞎之间,阿蝉果断选择了第二个。人贩子大叔满意的点头后,她开始了自己招摇撞骗的巫医生涯。
马克思,原谅我……
☆、第7章 医女篇2
阿蝉开始只是以为自己悲惨的穿越成了朝鲜的孤儿,后来她发现更惨的事,这个孤儿有严重的幻听幻视!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怎么会看到乱七八糟的零散画面?阿蝉在梦中惊醒后曾经告诫过看顾她的大叔不要上山,他不听规劝。后来听说他遇到了猛兽,带回来的尸体残缺不全,那些幻境中的事情一点不少全都兑现了。
第二个跟在她身边的大叔姓闵,他对阿蝉还算照顾,和其他动则挨打的女孩相比阿蝉实在太幸运了,只要老老实实装瞎子,记住骗子们的鼓点暗号,就可以吃一顿饱饭。不要说那些被蒙蔽的群众多么多么可怜,一块洗干净标上符号的石头卖二十两银子,足以榨光一个家庭半年的生活费,可是那些愚民们还是偏信着神明,愿意以忠诚和祈祷换得安康平顺。
这样度过一年,阿蝉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已经进了狗的肚子。
阿蝉曾经试图故意搞砸一起事件,那是个可怜的父亲,女儿重病,他用所有的药钱到这换得一个无用的石头,她实在不忍心,便故意说错他女儿的病症,事后被狠狠的抽一顿,倒吊着直到昏迷,死亡实在可怕,深陷泥沼的她又有什么本领去拯救世人呢?阿蝉这么对自己说,但还是抱着微小的希望,希望有人能发现她所谓的通灵咒语不过是快速念叨着:救命,救救我……
【一个披着金光的男人走来,他发散出太阳一样的金红色,耀眼极了】阿蝉甩了甩头,把自己从某种奇妙的境界中拔、出,拖沓的走路声传来,又是一个“看病”的人。
“因为动了动物的元气儿伤到腿……”这是骗子头头发来的暗号,他使劲拧了拧阿蝉的右腿。自从预见了别人的死亡而且真的发生了,她就再不敢随意的说出自己的幻觉,印象中,女巫是会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她不敢赌。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病人”并没有被蒙蔽,在分析了阿蝉的身体是多么孱弱,怎么营养不良之后,那个青年揭开她的衣领,向排队等候看病的围观群众展现着她身体上的鞭伤和淤青。戳破骗子的谎言,他趁着混乱背着阿蝉逃了出来。阿蝉绕着他的脖子,感觉衣服触手顺滑柔软,衣襟上的皮毛也很油亮,领口还有熏香,是个有钱又好心的大家少爷呢。如果跟他走应该会比现在好很多吧,阿蝉不顾自己颠得昏花的头脑,心里祈祷着快点快点再快点。
上帝总是对某些人视而不见,阿蝉还是从他背上被撕了下来,手臂大概折断了,耷拉着,救我啊,救我,疼痛和恐惧令她嘶声裂肺的放声大哭,希望有人能帮忙。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女人挡住了路,看着她身后涌出的大量禁卫军,阿蝉终于放下心来。
警察叔叔,以后再也不说您是马后炮了。
砖墙木架雕花的房梁,看上去比拘禁的小院好了不少,月光从万字形的窗户投了进来,像水一样,浮在地板上,阿蝉又产生了幻觉【女孩,笑脸,鬼面,争夺,死亡】她抱着脑袋呻、吟着,这是什么能力啊,要是预见的话,为什么不让她看到大乐透的号码?
“乐透是什么?”
“诶?”阿蝉吓得翻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是穿着交衽常服的少女,胸口系结,盯着她铺散在地上的宽大裙摆,阿蝉觉得这种样式还是做成马面裙比较好看,还要滚上三寸边花,华丽极了。阿蝉再次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打败了……
门开了,一个盘头的妇人进来了,她振了振袖口,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直直的伸向阿蝉的脑门,她一缩脖子以为人家要打她,发现误会后又急忙讨好的笑了笑。
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拦道的黑纱女人。咦?名字是张绿英,呵呵,好像有点熟啊……
阿蝉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短发,按理说女子是不能剪发的,为了表达她神仆的身份,闵大叔把阿蝉的头发剪的短短。等一下,神仆什么的,这不就是大叔宣传时踩贬的国巫,张绿英吗!!!!!卧槽!!!!!她现在想知道巫女会不会抓鬼!!!!!
张巫女眼睛很大,瞳孔深黑,有一种让人胆颤的空灵感,她会不会被烧死,被解剖,然后再接上乱七八糟的躯干,这些莫名其妙的想象让阿蝉全身的骨头都僵住了。妈妈,快来救我!阿蝉紧张的盯着她的嘴唇,生怕那里吐出咒语让自己魂飞魄散。
“你是个特别的孩子……”被看出来了吗?
“……那样强大的特别的能力啊。”是啊,没有人教,她就会读书写字做家务而且还有一手好的绣工,看在她那么能干的份上,不要灭了她!
“要不要跟着我做巫女?”只要不要烧死她,什么都……等等,什么?巫女?
阿蝉仰起脸让她看清自己是只多么纯洁而迷茫的羔羊,她什么都不懂。
“傻孩子,这可是星宿厅的掌厅女官,是朝鲜的国巫大人啊!”旁边的侍女推了推她的胳膊。
这种玄幻的事情她可以不参与吗?您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巫蛊之祸吗?特别的能力只会让人做出最可怕的评估!片刻,乱糟糟的脑子清明起来,阿蝉伏在铺盖上,稳住颤抖的声音,“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小人万死不能报其一,如同大人所说小人真的拥有这样强大的神力,那么小人愿全部供奉于您。”
屋子里很静,半晌,才听见巫女大人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将你安排到活人署也无所谓吗?”活人署隶属礼曹底下的一个单位;从六品;掌管救活都城病人;相当于随时奋斗在*的前线上!不过那也比之前高强,阿蝉没有抬头,声音丝毫不变:“大人的意志就是小人的方向。”冷汗湿了衣襟。
巫女大人并没有真的把七岁的小女孩放到活人署,她找了医女教导阿蝉基础医学知识。说真的,医女被称为药局妓生,这不是什么好名头,地位比宫中最下等的宫女还要低,几乎等同贱籍的妓女。
阿蝉开始还天真地问,是不是掌握人体穴道就可以施展点穴之术,医女们得知点穴的意思后哈哈大笑,说她是药庐的开心果。
学习采药,炮制,背下各科药名,属性,常用搭配,阿蝉的两年过的很忙碌,生怕自己一点做不好就被放弃。后来张绿英大人又将她交付给了龟岩先生,阿蝉吃惊极了。她以为最多是个典医监的主簿来指导自己,没想到可以跟在这位全国著名的医科圣手身边,这令她真心真意的感激起来。
许浚先生是个花甲老人,今年加封阳平君,不久因为台谏的反对被撤消职位。作为御医,他可以说是朝鲜的李时珍。身边弟子众多,甚至有人坐在府邸门前以求他指点医术,阿蝉不过一个孤儿,这种情况下是根本得不到重视的,巫女大人的委托才令她得以跟在先生身边。
☆、第8章 医女篇3
阿蝉跟在许浚先生身边已有五年,这几年间她照料先生的起居,同他一起生活。从一个小小的女童长成豆蔻少女。
许浚先生是个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老人,他痴迷医道,仁心行医,却性格乖僻,骂起人来不留情面。虽然这样,阿蝉却对他十分敬爱,这种古怪的脾气反而让她觉得许先生就像亲人一样。
这些年她学到很多,人体穴道图多的就像星空,同一病症有诸多反映,相似的情况却可能是不同的病因,有些病人甚至不能准确的表达痛苦,人体内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津液的变化都要医生凭借着经验一一查看推断。
《本草纲目》是本好书,但是很多药材在朝鲜根本找不到,有些药材的药效和大明有很大区别,许浚先生希望写出一本如《本草纲目》一样可以流芳百世的医书,医疗疏忽之罪,罢职听勘这样的污水没有让他分出一丝一毫的关注,那本《东医宝鉴》就在阿蝉的期待里一点一滴的形成了,就在那年,她捡回了一个人,一个濒死的男人。
和平时一样,阿蝉背着药篓去山间采药,平日里先生不允许弟子独自进山,可是只有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找到药效强的好药材,阿蝉拄着手杖拍打草丛,驱赶着蛇蚁虫鼠,背篓里只有零星的几棵药材,她有些不甘心,继续向山的深处前进。
看着断裂的树枝,阿蝉探过头去,那里草丛被压倒,躺着一个人。
眉清目秀,嘴唇乌青,脸色苍白,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无伤口,四肢冰凉的不像活人。她环顾四周,深山老林又不是悬崖峭壁,心中疑问重重,怎么会有人压断树枝落在这里?不过救人要紧,荣不得她多想。
拖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走路是件很困难的事,阿蝉开始还让他搭着肩膀,她搂着腰,这种看起来很美好的姿势实施起来实在比较困难,比起身量未足的少女男子身材高大,直接向她倒下来估计她都翻不了身。阿蝉把他平放在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