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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去找逆世。逆世正在与几个相熟的玄冥高阶魔修饮酒说笑,见苍诘带得人来赶忙起身。逆世却不是为苍诘起身的,而是为今日苍诘带了女儿来,总得显得好客一些。
“令嫒似汝,余事不爱,偏喜顶着张皮,与汝年轻时一般,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逆世一眼就把浮苏那皮给认出来,是苍诘的女儿,逆世自不会有怀疑,也不会去以神识相探,更不会试图看清那皮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容貌。这是逆世对苍诘的尊重,这份尊重是苍诘自入玄冥以来所执着的,也是他数万年挣来的。
“果然如此,想必容色非常,冥祖当年便喜将这令女修疯狂的姿容遮起来,也是所求者甚多,苦恼啊!”
“诸位见笑,这便是小女浮苏,浮苏,来见过几位长辈。”苍诘替浮苏一一介绍道,逆世等都给了一份不轻的见面礼,魔修与道修们一样,修为越高越难于育有后代,众人对浮苏倒确实不错,当然主要是看苍诘的面子。
浮苏一一见完礼后就乖乖坐在一旁,苍诘和逆世他们说起玄冥的趣事乐事来,这大喜的日子,自不会说什么太沉重或太扫兴的话题。逆世见浮苏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便摆摆手让人领她下去看“新娘子”,逆世是觉得女人之间更容易有话说,也不必拘在一边听着他们几个长辈说些没趣的话题。
说到庆华,浮苏还真想去看看,虽然苍诘说没什么,但人都这样,不亲眼看看不能放心。
庆华此时本在梳妆,她是今日的正主,梳妆自然要繁复得多,此时听人在耳边报说“冥祖之女驾到”,庆华便只得暂停梳妆起身相迎。苍诘在玄冥什么地位,在逆世那什么样的大情面庆华都清楚,而且在玄冥,女儿的地位比双修伴侣本身就更高一些。
“老早便听说冥祖带回来位千金,不曾想今日才得见,我是庆华,见过姑娘,未只姑娘高姓大名。”庆华见自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便知对方要高她许多,这时倒也心服口服了些许。
“浮苏,浮苏酒的浮苏,家父甚是爱饮浮苏酒。”浮苏刻意留意着庆华听到她名字时的反应,如果她没估计错,庆华应该已经知道那日在火焰海边不伸手救援的她到底是何方人士。
果然,庆华脸色微微一滞,片刻后又欢笑出声:“冥祖真正是爱酒之人,浮苏酒可是世间难得的佳酿呢。浮苏快些进来坐,我这尚未梳妆完成,若是无事,我们便一边梳妆一边说话。一个人梳妆没个人动动嘴聊聊天,还真是闷得很,浮苏来了就好了。”
浮苏点头坐下,端了使女递来的茶饮几口,然后就笑嘻嘻地看着庆华梳妆:“对了,庆华仙子,听说你从前是正道修士呀,那不是和家父一样么。家父是被师门所迫,庆华仙子是为什么呢,也是被师门所迫么?”
听得浮苏问华,庆华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一半是师门所迫,另一半则是因为一名剑修。那名剑修是大宗门弟子,若不是她见死不救,我怎会被逼得只能来玄冥之中避祸。不过,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遇上逆世,这么说我倒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她。”
庆华把“感谢感谢她”五个字吐得分外重,看来将来庆华“感谢她”的方式会相当暴力:“那人叫什么,以后我若遇上了,也好替庆华仙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她这么说,庆华似乎很想说出来,但到底还是咽回肚里。玄冥中魔修有多不讲道理庆华已经见识过了,若直说也叫“浮苏”,只怕光为这个冥祖也能灭了她,逆世……若是冥祖要灭她,逆世只怕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幸好,她也不是为多么爱逆世而与他结成道侣的,不过是借势罢了:“秦浮苏,终有一朝,我要让你在天下所有男人身下都能放|浪求欢。”
心里那般想,庆华嘴上却半个字不露:“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如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值当一记。呀……浮苏你听,前头有鼓乐声,该是开宴的时候了,浮苏快些去,莫让冥祖等。”
自庆华屋里出来,浮苏走出老远才回头看一眼,然后笑笑继续向外走去。苍诘见浮苏笑得诡异,便声问她:“惹你了?”
“没有,谁敢呀,有您呢。”
“那你笑得跟死了爹似的做什么,为父还活生生的呢。”
只听说过哭得跟死了爹似的,怎么还有笑得跟死了爹似的么。
“老爹,那位,有机会就……”
浮苏话没说完,苍诘点头掐断她的话:“为父明白,会为你处理掉。”
……
怎么听着这么血腥,她只想说有机会就多给逆世送几个小妖精,庆华不受逆世待见,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苍诘的反应却是——杀掉杀掉,让我闺女不顺眼不开心的通通杀掉。
第七十三章 事来心始现,事去心随空
逆世的双修大典在一片鼓乐声中开始,空中漫舞着朱红花瓣,那是沧海界最无用,却偏又价格不菲的法器——千里红妆。千里红妆中封存着朱红永世花的花瓣,长久保存都鲜嫩得仿若刚从枝头折下一般娇艳欲滴,浮苏没少参加双修大典,也没少见千里红妆,却很少见这么密集的花瓣。
永世花仿如没有尽头一般纷纷落下,很快便砌起数寸,山间路上,屋檐树下,皆如铺上红毩,端是华美撼人心。浮苏不由得惊叹,真美,苍诘笑眯眯地取笑道:“待你出嫁之日,为父给你更好的。”
懒得理会苍诘没处发散的“慈父”情节,浮苏继续仰面看着永世花的花瓣四处纷洒,偶有几片细小的花瓣落在她额头,又被山风拂去。片刻之后,浮苏忽然侧脸去看苍诘,问道:“老爹,你为什么对阿娘这般难以相忘呢?阿娘虽姿容出尘,但沧海界并不乏比阿娘更出色的,老爹也经历过比阿娘更美好的,为何老爹就只对阿娘无法割舍,衷情难却。”
她的话让苍诘也忍不住看着漫天花雨微微出神,好半晌才轻一声说:“为父也不知道,遇她之前,不知有情,遇她之后,知了情为何物,便再也放不下忘不得。遇了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为彼此而生的人,或一时不知在何处,但终能寻着对方,然后互相欢悦,至最后就想为她成为比现在更好的人。”
每每看着苍诘说起孙鸿影时,浮苏都会为苍诘这份深情而感动。说到他们之间的情时,苍诘总是用很平实简单的语言,却正是这份平实简单,让人觉得更应好好珍惜。大约孙鸿影也正是因此而终身不嫁,无法忘怀吧。当苍诘说“想为她成为比现在更好的人”时,浮苏缩缩鼻子,轻挽住苍诘的胳膊,真心实意地喊道:“老爹,你已经可以让多人羞惭了,不要变得太好,阿娘会认不出你的。”
拍拍靠着手臂的闺女,苍诘笑意渐暖,浮苏是否真心。他蔫能不知。他并不刻意说什么做什么。血脉天生,情感却是后天的,若有自然欣悦。若无也不勉强。但,浮苏真心实意的将脸靠在他手臂外侧时,苍诘的心中满溢温柔,甚至眼角微感酸涩:“再怎么变,她也认得出来。”
鼓乐至此停,漫天花雨也渐歇,大典正式开始,浮苏和苍诘便也不再说话,而是关注起高台上渐渐走出来的逆世和庆华。着红衣的庆华与着玄色长袍的逆世并肩立于高台上,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间阴云滚滚。似乎苍天在预示着他们未来注定无法恩爱到白头。对逆世来说,苍天是祝福还是诅咒半分也不重要,但庆华原本是道门修士,对鲜花着锦,万里彤云的双修大典见惯,多少有些不安。
此时,高台之上,有年纪较长声望较高的魔修在颂念着什么,一众魔修皆仰面望向高台,尽皆向着逆世奉上他们无声的祝福。恰在这时候,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金玉之声,浮苏头一个看过去,是道门修法的力量,带着无限生机与平和。
“好像不是四大宗门的修士。”浮苏看向苍诘,苍诘冲她摇摇头,只让浮苏捱他近一些,余事并不关心。
逆世的双修大典上有人来捣乱怎么办?这个逆世定早有防备,就算再没防备,也不必苍诘出头,身为玄冥二祖,不至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高台上,逆世也看向天际,“嗤”笑一声道:“若不嫌酒水薄寡,何妨落下,若来找麻烦,挑错日子了。”
“是吾。”
“吾知。”
咦,怎么这么激情四射的感觉,浮苏悄悄问:“是谁?”
“天道。”
浮苏差点没被茶水呛死,苍诘伸手拍拍她的背,浮苏好不容易喘平气,圆睁着眼睛道:“就是道家的那个天道?”
苍诘含笑点头,似乎对数万年的封印已全然不放在心上,也许在遇到孙鸿影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切纷争与憎怨都尽皆消散。对的人,不但使人美好,也带来美好,如此一切还重要吗?嗯,已不重要。或许,他还应感激天道,若非那数万年的封印,纵便有个孙鸿影闯入他漫长的生命里来,他也万万无法领受她的美好,亦无法回以温柔相待。
本来浮苏还想问“您不跟天道掐去”,但看苍诘含笑的眉眼之中溢出温柔之色来,便懂了。正要再抬头看天空时,乾坤镯里的流光忽然火光大作,这回连火焰都是颤抖的:“流光,你作什么?”
“找个空便让我不着痕迹地过去,我得去确认一下,希望不是真的,要不然……”流光没有说完,它没说完的是“要不然你这异端也就太悲惨了点”。
流光要出去,却又得遮掩着不被发现。浮苏左看右看,最后低下头来,看着处处砌着数寸花瓣的地面说:“要不你从永世花里钻过去。”
话音一落,流光便迅速蹿出去,待到浮苏再问时,它已经蹿到了天际。她到化神之后,流光的速度和威力都有了显著提升,不过浮苏还是不明白,流光为什么非要过去才能确认,不过天际而已,流光感应范围很大,原本不必这么麻烦。
“浮……浮苏,我好像知道了很要命的事。”流光抖啊抖啊抖,抖得连话都说不周全。
浮苏让它慢慢来,待到流光能说时,浮苏和流光的意念之中同时多了一句话:“不许多言。”
然后就听得流光继续抖,越抖还越厉害,带着哭腔地说:“浮苏,他不让我说,他太厉害,我不敢。”
见流光怕成这样,浮苏自然不会再问,再要紧的事,也可以以后慢慢来,就算不告诉她,她相信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那就不要说,没事的。”
说着浮苏就召流光回来,流光回到浮苏乾坤镯里后还在抖着,流光一边抖一边哽哽咽咽地说:“浮苏,那对你太不公平了,虽然我不能说到底为什么,但我能告诉你,命运对你太严苛无情了。”
“命运待人,从来没有温柔多情过,若命运是个温柔多情的可人儿,世间哪会有那悲苦别离。可是流光,若无悲苦别离,总会有欢聚喜悦。且不管待我如何,我未必就要依命运安排行事,人之所以甘愿忍受千年万年的寂寞孤独,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被左右操纵。所以,它可以待我不公,但我不一定要领受这份不公,对不对。”浮苏说完仰面看向天际,不管流光知道了什么,也不管天道替她安排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当最后的命运来时,若是她不喜欢的——我有手中剑,誓破诸不平。
“可是……就算这样,命运就是命运,尤其你的,不是那么容易逆转的。”流光如果有眼泪,这会儿肯定已经泪流成河。
“山高百万丈和千万丈有区别吗,既然是既定命运,本来就不容易逆转,怕它作甚。”在经历过种种离奇后,浮苏对自己的倒霉催命运已经大体有了认知,有心理准备后,她已经对此无所谓了。不是逃避,而是终于体悟到了那种“事来心始现,事去心随空”的境界。
咳,这话要拿大白话来说,那就是——天要塌,也等它塌下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典型的只要过得去眼前,管它以后还有什么天大的篓子,等捅出来再说呗。
安抚好流光,浮苏继续看天道君来干什么,似乎天道君和逆世在暗中交流着什么,天道君与人交流,浮苏怎么可能听得到风声雨声,只能在一旁看热闹罢了。倒是苍诘,似乎加入到了交流之中,浮苏也不急,能说给她听的,苍诘肯定会告诉她,不能说的她也不会去问。
约摸是两刻钟过去,天际青云收尽,又复浓云滚滚不见天日,苍诘面色正常,看不出什么不妥当来。倒是远远看着逆世的脸色又黑又青,似乎跟天道君谈得相当不痛快。
这个插曲过去后,双修大典照旧进行,庆华欢欢喜喜地被送进逆世洞府,开始了她身为玄祖双修魔侣的人生。待到饮宴罢,苍诘便领着浮苏回玄卢山,路上苍诘便跟浮苏说起天道与他和逆世之间的对话。
“余事不相干,唯一事甚好,鸿影再过些日子便要转世托生,只是不知落在谁家。”对苍诘来说,两刻钟时间里,只有这一件事才是重要的,其他的不过是等闲小事:“就是你有点麻烦。”
“我怎么麻烦?”
“浮苏,你可曾想明白过,你心中的道是什么,不管魔道与正道,左右不过一个道字,那么你可曾自问什么才是你的心中的道。”苍诘没答浮苏的问题,反而问她问题。
“我手中的剑就是我的道。”
“不,不是这样,心中之道应是你对万事万物的体悟,最终可能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语数字。”苍诘虽身为魔修,但若要登临上界,魔修有多艰难,唯有道门正统修法才能致永生,魔道终归不是正统。他虽修至如厮境界,但他受过的苦难,他并不希望浮苏也领受一遭。
不屈什么的不算么……
噢,那是剑意,浮苏顿觉苦恼。
玄而又玄,参禅悟道,这是世上最难的难题呀。
第七十四章 越作死,越有趣
道是个什么,浮苏到现在都不是特别明白,何况她一直向内心求法,种种般般都要自己去感受。如今猛地要她说出心中的道来,她还真是糊涂,怎么琢磨都没有头绪。
浮苏更加不懂,为什么非要明心中道,不明心中道她也已修至化神境,她觉得大道都在望了,可以不必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但苍诘却告诉她,这很重要,若不明心中道,再修千万年也无法得成道果。
“浮苏,你暂时还不能回乘去宗,需再多待些日子,一来就走,徒招嫌疑。至于了悟心中道,非一日之功,且慢慢来,你若需要闭关便闭关,为父眼下无事也可为你护法。”其实没什么不能走的,苍诘只是忧心罢了,这关口上,不看着浮苏苍诘不能安心。
回不回乘云宗都不要紧,上元真人那里,只以为浮苏闭关突破,三年五载都不会想起来找她。但玄冥却并不合适,玄冥之中魔息过于浓郁,短暂来往不要紧,如果在这里闭关,那能要了正道修士的命。苍诘便领上浮苏,出玄冥上沧海界,乘云宗往外千余里,有一处当年苍诘曾安身的洞府,灵气充沛方向隐密。
山中苍松翠柏郁郁深深,往松柏林深处行去,有瀑布哗哗作响,沿着溪流顺水而上,那洞府的门便在一处乱石之中。禁制破去,一潭碧水映入眼帘,点点银斑泛滥成池,苍诘似乎特别爱水。玄卢山溪流瀑布池子潭子多不胜数,就是天道封印他在鹤鸣渊时也是水边,这处洞府则直接便在水中小岛上。
“自去闭关入定,为父在这四周看看。”苍诘说罢挥手。在洞府外又加了两层禁制,然后就四处闲晃。不过苍诘闲晃也有目的,他掐指一算就算到景唤要打这附近走过,所以才特地到这边来。之所以到这来,是因为他打算好好跟天宸唠唠,大能肉不好吃,他的女儿又岂是能随便睡的!
此处离乘云宗千余里,离法叶寺却不过百余里,苍诘跟浮苏只说离乘云宗多远,却没说离法叶寺多近。确定浮苏已入定后。苍诘就将他给浮苏预备的那几个男修召来:“仔细看守。万不能有失。老夫去去便来。”
“是,老祖宗。”这几个男修是苍诘下属的晚辈,特意挑出来。闺女看不中,非死心踏地要那光头。苍诘也没办法,却又不能不给下属一个交待,便把这五个留下来作了随使。做男宠还是做随使,对这几名男修来说都是天上掉馅饼,自然欣然应从。苍诘知道闺女不好意思,叮嘱过他们不要跟得太近,远远坠着即可。
苍诘这是预备捉光头去,天宸怎么了,现在是下世。老祖我说捉就捉,等你重修回上世修为,也不过与老祖我半斤八两,谁还怕谁不成。睡了我女儿,岂能容你拍拍屁|股走人,连责任都不负。
景唤要是知道,肯定会觉得无比冤枉,他上赶着求负责,被一次又一次拒绝,太伤人了。这也就罢,偏偏“老丈人”还当他不愿意负责,搞搞清楚好不好,每次拍拍吃干抹净,提起裙子就不认账的是你家“举世无双”的好闺女。
本来景唤伤就没好,想着出来走走晒晒心里那些快发霉的事,没想到遇上苍诘。苍诘站得老远袖手看过来,景唤知道这是魔修浮苏的亲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未知冥祖大驾光临,法叶寺当洒扫相迎才是。”
“那倒不用,老夫专程为找你而来。”苍诘说着手一挥,云上自生出桌椅来,至于茶水点心,苍诘除了给女儿倒过那么一杯水,连鸿影都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