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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浮苏觉得,庄蕴元要留下来,八成会出大事。庄蕴元一走,浮苏更安下心来,若只是对付光头,她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浮苏有时候,还是忽略了光头对她的影响力,看到浑身黑雾萦绕的光头,浮苏着实有些揪心。她对正道魔道,历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也不会说对魔修就赶尽杀绝,所以光头被滔天魔息所染,她也没想太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浮苏却莫名心中发酸发疼:“流光,他若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会怨我。”
“不,这是他自作的,要怪也得怪他自己去。而且,宸君虽然坏脾气数三天三夜都数不完,但从来不迁怒于人。再者说,这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既然连自己下世的热闹都要掺和掺和,就不能怪现在变成这样。他下世要没他跟着折腾,没他出现跟你缠来拈去,真的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流光亦看向光头,这样的光头不得不说,如果前主人看到,一定会笑得满地打滚,好损友,好坑友应如是。
“可是,我有点怨自己,若非我总是只想着跑,他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当时她除了穿上衣裳就跑,还能怎么着。
“别折腾了,引他进陷阱,用安世莲消磨一下他身上的魔息。”流光说着,便钻入浮苏手中。
浮苏持剑迎着景唤的面站立着,云海之上,火光升腾,她体内充盈的血气依然未完全平复。
不远处,景唤驾云海而来,平素洁白的云海如今也蒙上一层乌光,叫人看着便心悸。景唤停下来后,冲着浮苏仔细看看,然后露出笑意来:“可是专程在此等我,经脉丹田之中血气未平,可需调和一番?”
神态与语气,太像天宸,浮苏的心顿时中箭:“你不是他,别学他的神态语气。”
“蔫知我不是,三魂七魄,只第五魄中枢来自滔天。”此时的光头,绝对是浮苏印象中天宸应有的仪态,但气息完全不同,这一遍一遍提醒着浮苏,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天宸,或者天宸的下世景唤。
“既你是天宸,求个婚来听听。”
“嫁我可好?”
浮苏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光头:“你的眼神深深地出卖了你呀,魔物,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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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有生皆苦,人尤甚之
魔化后的景唤明显战斗力高出好几个层次,浮苏虽还能稳赢,却也不是那么轻松自如。景唤此来,似没有要置浮苏于死地,浮苏便也很从善如流地没有放大招,俩人一边打一边给对方放水。流光都忍不住在一边怀疑浮苏和滔天有一腿,浮苏闻言,恨不得把流光给化成铁水。
一边打一边把景唤往陷阱里引去,结果就是把景唤坑进陷阱里在先,把自己坑在陷阱里在后。浮苏看着被陷阱压制住的景唤收起剑,景唤身上的魔息正在被丝丝缕缕地消耗着,因为要抵挡这种消耗,景唤必需尽全力,自不能分心再与浮苏过招。浮苏抱着剑在一边看着景唤挣扎,心头不知为什么,有种兔死狐悲感。
苍生如蝼蚁,天道高高在上,莫非就是这样看着苍生苦苦挣扎求索的?天道眼中,苍生无贵贱,不过只是终有一日要归于天地的生命体,过程虽有长短,但结果都已注定。这便是流光曾说过的,天道只注意因与果,并不掌控每一个过程。
之所以天道要降下化身为人,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体验蝼蚁的生活,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其实就算蝼蚁,也是平凡安乐,有悲有喜,庸碌但不寂寞的生涯。只有成为,才能真正懂得,这莫非才是天道爱重于人类的原因。
“天道其实不是重情罢,天道是爱重人类,把蝼蚁般的生涯活得如此曼妙精彩。有人心,有人性,无形的文明,有形的文化,语言文字诗歌,这些瑰丽多彩的存在,天道与自然都无法创造出来。”浮苏莫明地开始陷入一片空明之中,流光暗暗着急,这状态是对的,自我了悟也是好事。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场合也不对。
“当人类在自然规律里既偶然又必然地出现后,天道大概一直被惊喜着,又被惊吓着。这让我想起一直典故来,尔时人类同语言、同肤色、同文明,后举全人类之力造通天之塔,几欲登天。后神灵惊惧,便以以沧海分割陆地,以肤色、文明、语言分割人类。”浮苏难得能记起这样的典故来,她其实一直是个挺不学无术的人。
浮苏的喃喃自语。流光能听见。景唤也能听得见。当浮苏说到“以沧海分割陆地。以肤色、文明、语言分割人类”时,面色上亦有所明悟,却不言不语,只静听着浮苏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但闻浮苏忽然仰面看向天空而笑。然后侧着脸跟流光说:“流光,天道对人类的爱重,既因人类有情,又因其对人类怀有惊惧,你说对不对。”
不管现代还是古代,人类最大的梦想就是征服未知,征服自然,让人力凌驾于自然的力量之上。所以,现代人类渴望征服深空、深海。古代的人类渴望修道禅悟,成神成佛,都是渴望拥有操纵自然,掌控自然的能量。
翻手为云覆手雨,人类所愿正是如此。
流光:有时候异端太高深。真让他人跟不上趟啊!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人。”流光默默流泪,此刻,流光也想做一回人试试,看看人类脑子到底复杂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知道那么多,想那么多。也许,天道所惊惧的正是人类这份足以令神也震撼的自我思索,自我反省,自我强大。
“有生皆苦,人尤甚之,不是人有不是人的好处。”浮苏说罢,长叹一声,坐下。陷阱被关上,只有等完全消耗尽材料,才会打开,苍诘摆的……她也出不去,郁闷。
血气沸腾未平,浮苏又打半天想半天,此时灵力不多,堪堪好能压下血气就不错了。哪料想,她这时候竟有所悟,境界隐隐有松动的迹象,浮苏又要去把境界松动压下,流光说得对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
“流光,打开天机山。”
“没用,老实待着,苍诘的禁制比主人的还高明,天机山这任意门,有些东西是破不开的。”流光说罢察看在一旁静默无声已久的景唤,似乎也不是很危险:“你再捱一捱,估计光头快了。”
光头是快了,浮苏心说我大概也快了。经脉丹田如同被热火煮烧着一般,浑身上下热血奔流,为压着境界不突破,胸口的燥热感便只能放一边。浮苏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光头,此时的光头真的一点也不吸引她,看着相当不可口,所以她什么想法也没有,纵使胸口的燥热已经引起身体的空虚湿润。
折腾间,一口血吐出来,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感觉好受一些。浮苏也不去擦嘴角的血,只依旧勉力稳住境界,只是却忽觉得头有些昏沉:“流光,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流光:是不对劲,气血涌上头,倒是不用担心吃不吃的问题,担心担心会不会走火入魔吧。
“浮苏,别昏,颂化雨清心咒。”
“啊……”浮苏听到流光的话,努力想要按流光说的做,但是她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化雨清心咒的第一句都想不起来。化雨清心咒是道门入门的清心咒法,流光已经相当照顾浮苏这没学问的,可耐不得浮苏现在脑子里乱糟糟。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压制境界的灵力眼看着就要涣散,这一下要是压不住,就冲浮苏现在满脑袋浆糊,也得走火入魔。一个已是魔息遍染,一个又要走火入魔,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虽流光着急,但它在这方面却替不得浮苏或其他人,此类咒语必需以灵力辅助来颂咒,光是念一念是没有用的。流光虽是剑灵,但却没有这份能耐,只得看着干着急。就在浮苏几近走火入魔边缘,灵力就要完全撤去时,景唤动了……
“光头,你做什么,别碰她。”流光想动来着,可是它又被定住,不管光头变成什么样,最爱干的事就是定住它,真是可恨至极。
“不想她死就闭嘴。”景唤说罢,伸手从浮苏的乾坤镯中找出金乌菩提露,虽被浮苏用得只剩少许,但对眼下的浮苏来说,正好够用。
这好东西,连流光都要感叹,异端真是好气运,金乌菩提露这样的佛门至宝,她竟存着一罐,且用到现在还有余。只见景唤直接将金乌菩提露倒进浮苏嘴里,然后便退回去继续与陷阱中的种种作抗争。流光见浮苏在金乌菩提露的作用下,渐渐清宁下来,这才转向景唤:“光头,你为什么要救她,而且,你有点不对劲,你比异端还要不对劲。”
“记忆传承。”
流光:天道真是作死呐!
“那你现在是宸君?”
“你说呢。”
“是也不是,你不该有记忆传承,你用滔天的魔息冲破了下世时天地规则设在灵魂里那道关卡,拿回了历世的记忆。但……你还是被滔天的魔息所染而入魔,第五魄中枢不是你的,所以你不能算是宸君。”流光说完又瞄向浮苏,然后觉得浮苏要是知道会整个人都相当不好,分天宸和景唤就已经够糟糕了,这下又来一个滔天与天宸的综合体,她大概会疯掉吧。
只听得光头冷哼一声,道:“你主人干的好事。”
流光默默地望天,它就知道,这样坑队友的事,绝对有它那前主人的作死手笔在其中:“宸君既然有记忆传承,为什么还要……我不懂,您分明有的是能耐突破魔障。”
“我有,我的下世没有,待到魔息消去,记忆传承会随我一起隐匿不出,因为这记忆传承,是以我之能力破开,并非我下世。直到我下世有足够的能力得到上世一切传承,以及记忆。”光头说话间看一眼浮苏,见她快要醒来,叮嘱道:“不许透露半个字。”
“我听您的。”流光说着,还是不免多问一句:“那您是想怎么做?”
“天道与魔修敢拿我作局,就要承担后果。且先缓缓来,消去下世情劫,原本浮苏不应这般早来,百余岁蔫能与数千岁比。少年人之情劫,本就更刻骨且不知所措一些,这是你主人造的。”光头说罢摇头,他对那坑队十万年,且死后仍不放过队友的混帐,实在只能一声长叹,真是个混帐啊!
流光:“那您那天说得那么决绝,跟有去无回似的。”
只闻光头又是一声冷哼:“是禁制压制了魔息,我并不能完全压制,滔天乃玄冥始祖,你以为当真那么好压制。且如今只是初时,待再过一段时间,我亦压不住。”
“那您还跟浮苏打,打什么呀,直接去洗魔池呀。”
“历劫之路,不走何以证果位,不证果位,如何报答少清之情,逆世与滔天之恩。”光头说罢闭上眼,不再理会流光。
流光:前主人,您死定了!
此际,浮苏终于清醒过来,咂咂嘴,嘴里一股子金乌菩提露的气息,遂看向流光,以为是流光从她镯子里拖出来,淋她一身一嘴。至于景唤,浮苏可没去多想,更想不到,眼前的光头会九成天宸+一成滔天。
只是,天宸却不欲她知晓,因再过一段时日相见,便真个是死掐,他不欲她知晓后不忍下手。只因如今,他亦不再确定,哪怕他在浮苏识海中种下意念,但世间总有一些存在,可冲破一切。
——我的仙子,便有此能耐。
第一七零章 投我以涓滴,报之以深海
禁制渐渐退去原本的威力时,浮苏试探一下,待到可以出去时,头也不回地抛下光头就走。流光默默看着宸君,替宸君更加默默地掬一把辛酸同情泪——宸君您看,您家仙子真的没心没肝,要不您换一个吧!
自然,流光也就只敢默默地这么想想,它若敢开口,随时被秒成灰渣渣。
不过,跑出约百余里时,浮苏便停下来回头去看,流云之上,红衣卷着薄薄暮色在虚空之上,仿若赤红莲地盛放与凋零。异端不漂亮,但有时候美得令人不能直视,这约就是宸君历世以来,偏偏陷入浮苏这坑里的主要原因吧。
此时此刻,浮苏的眼角竟沁出一滴泪来,流光因没有被召回乾坤镯中,浮苏也没有驭剑而行,流光得已在浮苏身边蹿来蹿去。看到这滴泪,流光实在不明白,异端好好的为什么忽作一副悲春伤秋的感怀姿态:“浮苏?”
“那日你说他在我神识中下了一条指令,可是……流光,他宁愿自己身死道消,历无数世再重修,也不愿伤我,我又怎么可能伤他。哪怕有那条指令在,也是不可能的。”浮苏是个别人给她什么,她看情况,能一报还一报,或还报更多的。天宸情重如斯,她心头自是甜美如饮蜜糖,也同时有了“投我以涓滴,报之以深海”的情怀。
说白一些,这其实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爱情版。
流光:诶,还能怎么说呢,要不说你们俩怎么天生就该成为彼此的劫呢。宸君知道他的指令可能不怎么可靠,你也觉得他能耐再高,这指令也越不过人性去。然后,流光琢磨了一下什么是人性。再然后,流光觉得,身为一柄仙剑。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什么叫作人性。
“也没事。打不赢,总跑得赢。而且,异端呀,你修为低微的时候都好生生活到一千多,现在修为强悍,更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你怕他个毛线团子呀。”流光决定给浮苏提提气。别一味沉溺在这种彼此牺牲为爱情的伟大情怀里,这是不对的。
不过,流光显然太小看浮苏对爱情的抗击打能力,转过眼去。浮苏就开始寻思怎么把光头弄趴下:“现在不振振妻纲,打到他一看到我连灵魂都颤抖,日后他修成大能,证得果位,哪还有我揍他的余地。嗯。下回见到,绝对不要放水,一定要揍到他刻骨铭心。”
流光:算我多事……
飞行到一处溪边时,浮苏停下来饮水,顺便问一下庄蕴元在哪里:“小庄啊。你家仙子我什么都搞定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仙子,小修……打不开门。”泪眼汪汪的庄蕴元在被欲|火反复折磨,到最后彻底清醒,这个过程,使得庄蕴元再一次得到锻炼。这个修炼过程,对庄蕴元来说,比任何人都更有效更明显,于是他提升了一个境界。
就算提升一个境界,浮苏下的符,他还是打不开。如此始知,剑修强悍,仙子无敌。
“嘿嘿”干笑两声,浮苏明显已经忘记自己在飞舟上贴了符的事实,便以灵力召唤飞舟。好在这飞舟还算听使唤,召唤不过半个时辰,飞舟便破云而来,不过……浮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啊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浮苏看着飞舟外的不明生物们,以及不明生物们所处的交|配发|情状态,便怀疑起庄蕴元来:“小庄啊,你做什么了,怎飞舟外一群妖物在发|情|交|配。”
庄蕴元在飞舟里,小声小声地说:“小修突破了化神期,可能是这个原因,而且,仙子您那一脚踹得实在有点重。沧海界如今妖物横行,撞上妖物倒也不稀奇,不过,外面真的很多妖物吗?仙子在上,您千万不要抛弃小修啊,小修对仙子衷心耿耿别无二心,愿鞍前马后视死如归。可仙子您要把小修留在飞舟里,小修就算不饿死,也会寂寞空虚死的。”
说实话,浮苏还真有这打算,倒不是说一直不理,只是想等妖物们自行散去。不过,庄蕴元一入化神境,大约人形移动春|药的功能有所提升,妖物们不见丝毫离去的意思,只依凭着妖物本能,做着交|配的动作。一团巨大的浓云上,数以百计各形交状的妖物交配场景,实在相当壮观。
“小庄啊,别担心,你家仙子我一定想法救你出来。不过你的气息就不能收一收,看把这些个小妖们给弄得,多难看呀。”反正要一直这样,浮苏是怎么也不会去救人的。妖物太多,以妖海战术堆得来,她剑意再高也要吃亏,更何况这会她的灵力也就刚够自保。
“小……小修也没办法,仙子,您快来救小修呀。”庄蕴元既有些着急,却也不免存着点小小的私心。仙子美好的*,乃小修之大欲也。
流光最容易窥探到人心中的想法,庄蕴元一动这念头,就被流光给察觉到:“别理他,他现在还贼心不死,想吃你的肉呢。”
闻言,原本就不急的浮苏现在更不急了,自己给自己下个禁制,让飞舟就这么停在数十里外的空中,再也不理会庄蕴元在里边喊什么“仙子救命”“我不能没有仙子”之类的破话。这小子,果然就是个欠的,不能对他太好,一对他好,他就能登鼻子上脸来胡乱肖想。
到最后,庄蕴元大概也查觉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只得老老实实尝试着收回自己身周散发出来的气息。直到次日清晨,庄蕴元才算找到窍门,空中淫|靡之气一扫而空,妖物们在片刻的怔忡后,缓缓散去。浮苏这才行至飞舟前,却不急着揭开符咒:“小庄啊,出来前,仙子姐有句话不得不劝劝你。”
“仙子您吩咐,小修听命。”
“若是再起什么歪心思,老娘把你放逐到虚原去。”如庄蕴元这样的主,就得用这样别出心裁的惩罚。虚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