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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稍微夹杂着淡淡的腥味儿。顾暖很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气味。她曾经在一个乡村里的小饭店后厨工作，洗过菜刷过碟子，最重要的是，她现杀过牛羊。活着的牛羊，一刀破喉，鲜血接盆。牛羊血的味道，就是来人身上的这种腥味。
她心中一怔。
闭上眼睛，听觉竟变得分外灵敏起来。踏踏的脚步停顿在她的床前，然后便是一阵死寂。
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实在没办法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直勾勾的目光，更何况这目光还是在她的脸上来回巡视。虽然看不到，这种感觉还是有的。
郁闷的装着初醒，顾暖刚刚睁开着的小眼儿越睁越大，眼前那个人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居然，居然是个男人？！从脚步听，明明是女孩的感觉！
他一张俊秀的脸有着略微错愕的表情，身着朴素的青色长衫，脚蹬白靴。左手指尖捏着一颗朱色的砂砾，袖口处有一丝血迹，嫣红且狰狞，似乎是刚刚浸染；腰部还有些潮湿，被水渍涂抹了好大一块儿。右臂软软的搭在身体一侧，似乎是断掉了；这身衣物上沾满了杂草碎叶，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不知是刚从哪个原始森林里爬出来的。
“钟吾，你来了啊。”她苦苦的想着这个家伙是谁，终于还是搜到了一道记忆痕迹。怎的，长得和记忆中的钟吾一点都不像了？
搞了半天，绛珠仙子的记忆在极大程度上是不可全信啊啊啊！
一只黑猫就能夺取她的性命，完全不可思议！
传说中的“大饼脸”，居然是一个漂亮的男子！
她很不自然地跟钟吾打了个招呼。
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便是传说中长着大饼脸的钟吾。只是在绛珠仙子的记忆中，他的脸比现实中的要大，而未语也是这般说，她才会深信不疑。现在见到了真人，反倒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钟吾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嗯，我就刚走了一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有什么事儿？”顾暖打量着他，兴致勃勃的欣赏着他的俏丽容颜。
却没想到，这丫的居然愣了。
仔细一想，倒也恍然。绛珠仙子素日里冷冷淡淡，通常是不会理钟吾的；就算是必要的对话，也只是闭着眼睛，一边打坐一边吩咐，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腮边含着笑，说话温柔，还直视着他，让他顿时脸上火燎燎的，受宠若惊，惊到呆住了。
“啊……”钟吾回过神来，低垂着头道：“我去天山上采药，采到了诛仙砂。”他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兴奋之色：“诛仙砂，能让你尽快的醒过来！”
顾暖摇头晃脑：“反正我都醒过来了，这玩意对我也没多大用处了。”
“怎么可能对你没用呢？听说诛仙砂有很多神奇的功效，涂抹在身上，可以养颜润肤；若是服下，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可以暴涨功力，连神仙都能诛杀！”钟吾认真的说。
顾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想我并不需要它……”
耳畔未语的声音忽又传来：“暖暖你傻呀，这玩意可是好宝贝。我这有绛珠仙子的记忆碎片，里面有详细的说明。赶紧的，先收下来，等他走了我再告诉你这玩意儿的用处！”
顾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将就就的收取了。钟吾依旧一脸憨厚的笑容，站在原地看着她。顾暖忽然发现一个很是严重的问题：钟吾受伤了。
而且还肯定是因为取诛仙砂的时候受的伤。
“喂，我帮你包扎下吧。”顾暖指着他的袖子，盯着他肥大袖子里裸露着的流着鲜血的皮肉，善意的说道。钟吾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羞答答的道：“好。”
顾暖嗯了声，从床上爬起来寻找纱布、酒精、剪刀，想给他来个完美的除菌包扎。找来找去才突然想起，这里是亘古仙域，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要的这些东西。
最后只能弱弱的盯着钟吾道：“你先到我床上坐会儿，我得去找盆热水给你洗洗伤口……把袖子撸起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可得让我看到你的伤口，否则我就把你袖子给烧了……嘿嘿……”
一甩辫子走出竹屋，背影潇洒。原地的钟吾表情变化无数，被她的豪迈给吓住了。
未语再度冒了出来：“白痴呀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人！你是神仙好吗？他也是神仙好么？神仙怎么治愈生理疾病的你知道么？内功啊！传仙气啊！”它幻化的泰迪狗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露出一抹奸诈的光，又继续道：“真受不了你个白痴，就算不会内功疗伤，也能够和他双修一番，保证比传仙气更有疗效……”
“滚！”顾暖大怒：“你信不信我找只母狗收了你？”
“哦！暖暖主人！你要知道我是个有理想有智慧的投影生物，一般的母狗还真奈何不了我，除非是我的这么可爱温柔善解人意的主人这样的……”
顾暖一开始被这句话绕晕了，没反应过来，听清楚内涵之后立刻一声吼：“滚！你才是母狗！你全家都是母狗！”
“我全家都是系统……”未语打了个响鼻，厚颜无耻的继续整她。
顾暖摸了摸额头，表示无语。眼角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停住了脚步。
是一口井！更神奇的是，这井水还是温的。
顾暖费尽力气的打了桶水，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桶来。吊桶沉沉的立在井口边，看的着，却无法带走。
未语淡淡的道：“井的东方，有一朵乳白色的小花。你把吊桶里的水倒进小花里，然后把花摘走就可以了。不要质疑我的话哟，因为我所说的，来源于绛珠草仙子的记忆。据她所知，凡是忘忧水井旁边，都有这种可以盛装水源的花朵，乳白色，内有巨大空间。有人还把它当做储存东西的袋子来用呢。”
“真的假的……”顾暖一步步走到那些小花的旁边，摘了几朵。抽出看起来最大的一朵灌满温水，兴致不减的走了回去。
未语岔开了话题：“现在我得告诉你一些更神奇的事情呢。你刚才为什么不收取大饼脸钟吾给你的诛仙砂？那可是个好东西……仙途漫漫，一心求道之人大有人在，无数仙人选择破而后立幻化成神，他们渡过神劫，穿越诸界之门到达神界，身体一定会受到诸界之门的能量反噬，引起极大损伤。
“想要破而后立，便需要仙丹仙药进补身体。诛仙砂，便是他们炼制仙丹必要的成分！你将这东西随身保留，以后一定会大有用处！阳寿将至或者人之将死的时候完全能保上一命……当然了你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儿。话说回来，这里的所谓神劫，不过是仙人的能量登峰造极，让这片天地难以承受，只能将其流放到更浩瀚的天地，也就是所谓的神域！咳咳，以后咱再说它，现在的话题扯的太远了。
“关于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受到损伤我还真不知道，反正你只是道灵魂，一个飘渺的意识体而已，诸界之门应该是不会发现的……你瞧你是多么的生龙活虎……不说了，我会把与这些内容有关的记忆碎片传给你，你自己慢慢看吧……”
顾暖稍微有点儿郁闷的说：“算了算了别传了，反正我都知道了。她的记忆太多，我一时间‘看’不完，毕竟贪多嚼不烂嘛。以后你就是我的百科书了，有事儿找你就行了。”
“……”未语挪揄她道：“怎么样，我很有用吧？我可是智能系统耶~！”
一路马不停蹄，嘴也不闲着。
谈天说地中，一灵魂、一系统，两个诡异的存在都慢慢熟悉了对方。
第四章 春色无边
竹屋里的钟吾已然脱好了外衣，穿着薄薄的小衫儿，卷着袖子，侧坐在床榻上探视伤口。洁白的手臂上布满伤痕，深紫色的淤肿比比皆是。他在采诛仙砂的时候，太过于欣喜，竟然忘记了宝物一旁都有妖兽守护，因而被伤。
这个时候，顾暖捏着花朵回来了。刚走进竹屋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几乎是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脸色忽的绯红一片，步履也变慢了。
未语的系统与顾暖的脑电波相连，顾暖能看到的东西、脑海里思考到的东西全部都可以被他接收到，还能与她脑电波传话，相当于她身体上的第二个大脑。此刻的未语正在猥琐的笑，因为他看到了顾暖的心里话：“孤男寡女是不是不太好啊……是不是应该把水扔给他，让他自己洗个澡先？”
未语成熟沉稳的指教道：“何必这么麻烦？你直接和他一块儿洗不就完了？……”
顾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无视没事找事的未语。
钟吾冷汗滴滴答答，舒展着胳膊道：“我自己擦洗吧……其实不要这么麻烦的，我可以运功疗伤……”
“你都伤的这么重了！还是我帮你洗洗比较好，你说是不是？”顾暖认真地道。
找来木盆，倒上温水，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毛巾或者纱布。眼角一撇，立刻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围绕着的白色纱巾。二话不说，直接解开。一大片洁白的皮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她尴尬的道：“那个，暂时没有找到布条什么的擦血迹，只能先用这个了……”她尽量选择合适的措辞，却还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钟吾好看的眸子闪了闪，不置可否。
顾暖看着他诱人的白皙胳膊，咽了咽口水。见惯了凶神恶煞满嘴粗话的恶狠男人，见惯了横街怒骂的无良泼妇，见惯了无理取闹的肮脏泥孩，见惯了摇尾乞怜的猫猫狗狗；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狼狈中带着帅气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眸子闪亮无比，皓若星辰。他的温和柔情，难得一遇。
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融化绛珠仙子那可冰冷的心；更是不知，绛珠仙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面对这份悉心呵护也不为所动，待钟吾冷淡之至，难以想象！
冷傲的绛珠仙子若是知道自己的身子正在为钟吾擦洗胳膊，不知会不会气的一口黑血喷出来。可惜她已经死了，魂魄不留，唯一留下的身体更是被顾暖意外借走，为己所用。真正的绛珠仙子，早就不复存在。
顾暖细心地为他擦洗，沾了些黑泥的胳膊愈发白净细嫩，泛着淤青红肿的皮肤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顾暖正愁怎么治疗伤口，未语就又传了几块绛珠仙子的记忆碎片。都是跟草药有关的，可以治疗上仙们极重的伤势。
顾暖乍一收到，脑袋都快要被撑炸了，面容变得苍白。稍微消化了一些专业知识，她才发现这些药物绛珠仙子都没有贮备。
平常为绛珠仙子采药的都是钟吾，如今钟吾有了点轻伤，自然不可以再去采药。怎么办？怎么办？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在脑海里闪现，正是有关于敷伤口所用的草药。其中有一味药材，名绛珠草。钟吾是仙人，普通的绛珠草汁敷伤口肯定没有太大用处。唯一有用的——便是绛珠仙子的鲜血。
顾暖看过的《本草秘闻》上曾有记载，世间有种植物，赤珠碧叶，名绛珠草；顶端赤珠又称洛神珠。绛珠草有去热消肿的功效，敷于伤口之上可解阵痛；且千年绛珠的汁液，可生死人，肉白骨！再者，古有采阴补阳一说，女为阴，男为阳，形成太极八卦之势，男女阴阳相互协调便可治愈体内任何不适。
所以，最方便的给钟吾疗伤的法子便是：顾暖滴血在钟吾的伤口上，通过仙气运转，经脉循环，伤口在三个呼吸之间便可再无踪迹！
神乎其神！闻所未闻！
初次接收这个关于治病方法的记忆碎片的时候，顾暖没喝三鹿奶粉头都大了。什么采阴补阳，什么仙人双修，什么滴血疗伤、接骨……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
犹犹豫豫了好半天，心一横，眼一睁。不就割破手指挤几滴血么，不就传个仙气救神半命么，瞎猫也是能捉到死耗子的，死马也是能当成活马医的！再说了，这具身体也不算是她的，迟早有一天会有不可预知的变动，就算做了什么坏事儿也有绛珠仙子担着，与她无关……
古人有云，医者仁心，就算医治死了病人，死的时候也能立地成佛啊有木有！
说做就做。跟钟吾稍微的讲解了那么几句，钟吾居然一句疑问都没有，爽快的答应了。他对她的信任，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不禁感慨，身边有个愿意为自己做一切的男子真的是很温暖！这种温馨，这种感动，她从来都没有享受到过。
顾暖替钟吾把袖子卷的更高，让他在床上半坐着。水盆、纱布、绛珠草的汁液，也就是顾暖的鲜血，这些必备品全部准备好，接下来，就是简单的清洗伤口、涂抹药液、包扎断臂。顾暖认真的处理着他的伤势，瞳孔里是满满的心疼。
这个男人，因为绛珠草仙子昏迷不醒而上山采药，而且去的是仙界最险恶的天山，摘取的是仙界最难得的诛仙砂；回来的时候是这般伤痕累累，其过程一定艰难万分，真的是辛苦了他。越是这么想，顾暖就越时觉得亏欠了他。
未语狡黠地道：“暖暖，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人家是为了绛珠仙子才上刀山拼尽全力的，要说欠了他呀，那也是绛珠仙子去弥补，跟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看上了这个白净的小生？啧啧，长得蛮帅的，可以考虑收下来当个仙宠。”
顾暖才不理会它这些嬉笑，直接置之脑后，专心的做着手中的事情。直到扎上了最后一道纱布，她才缓缓起了身，脑海中对着未语闪烁了几个大字：“你，给，我，闭，嘴！”
未语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上了嘴巴，在一边生闷气。
第五章 煞地禁域
将钟吾送至门外，看着他受宠若惊的离开，顾暖才松了一口气，关了门，认真“浏览”着脑海中仅有的几块记忆碎片所拥有的信息，阅读少数关于天山、诛仙砂的记载。
天山，是仙域里最艰险难行的山脉，位于禁忌之地东南方位，养育出各种仙宠、妖兽、仙药，荆棘与坦途共存。在这里，机遇无数，坎坷也是无数。有仙大发横财，更多的却是倾尽宝物，最后灰飞烟灭，死无全尸——幸运者，可能会寻找到难得的宝贝，不幸者，便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顾暖第一次得知这座仙山的时候，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看起来一片祥和的仙界，竟然也会有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钟吾的运气可真的是不错，居然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困难，还侥幸的从土里挖出来一颗千年难得的诛仙砂。
天山位于禁忌之地的东南方，得天独厚，灵气充沛，倒是不少隐士仙人修炼的宝地。
至于禁忌之地，那是只有天帝仙君才清楚的地方。千百亿年以来，永远是有着一层沸腾的灵气包裹着那一片天地，莫说眼睛看不见那里面的场景，就算是仙识也都打探不了。
有些倔强的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进去，不过最后全部都消失于天地间，再无消息，没有人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情况。是被禁忌之地的守护者灭杀了，还是成功进入了其中，日日修炼，寻找到了成神的奥妙，直接飞升神界？
未语将有关于诛仙砂的消息全部抖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倒给了顾暖。听闻，有诛仙砂的地方，必有通往禁忌之地的大门。这个消息，除了功力绝强的几位老妖怪级仙人还真没几人知道，而这群老妖怪里面就包括修行了上百万年的绛珠仙子。
而与她青梅竹马的钟吾仙子，这些年来他一直乖乖的跟在绛珠仙子身后，服侍她讨好她，从来不曾有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更不曾和老妖怪们一起探讨通往禁忌之地的道路，因此对于这些事情鲜有耳闻。
顾暖本来是想要知道诛仙砂的作用，可是这些记忆碎片里的东西记载的越来越偏了，从诛仙砂到了禁忌之地，又从禁忌之地拐出了和她有点认识的几位仙人的生活小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闻趣事跑了出来，跟诛仙砂有关系的杂闻却都没了下文。
“我倒是觉得，得知这些比你纯粹的知道诛仙砂要好得多。”未语幻化出立体投影，变成一只泰迪狗，耸耸鼻子安慰她道：“诛仙砂不算什么，随便找个熟人问问就知道怎么用了。倒是你想要成为绛珠仙子好好活在这里的话，就必须知道她的生活起居、人情来往，这些跑偏了的记忆信息正好可以帮助你。”
“我对人情来往没兴趣。”顾暖冷冷的道。她受够了这种虚与委蛇的日子，不想再重复着活一遍。反正绛珠仙子很孤傲，一般都是独来独往，身后偶尔会跟着个叫钟吾的跟屁虫。她不介意装出绛珠仙子的性格，做一个孤单狂傲的仙人，就算遇到昔日熟人，也可以冷冷对待，一言不发。
未语无奈地道：“好吧，人情来往没兴趣的话，禁忌之地这个消息可还算是不错的吧？那是个神秘的领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依我所见，外面那层看上去很是沸腾的灵气恐怕就是诸界之门发出来的。真奇怪，为什么这个空间里会有肉眼可见的诸界之门？而且还会散发出它的灵气，可能是破损了……啊！难道禁忌之地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附属空间？！伤脑筋……”
“禁忌之地？诸界之门？”顾暖微微眯了眯眼，轻笑道：“果然有趣，我倒是想进去看看。诛仙砂，与禁忌之地有关？”她的目光闪了闪，打定了主意：“诛仙砂是钟吾寻到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