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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烟华心里咯噔一下，口中略略有些发苦，“我都不知道，慕清晨又是如何得知？”
“……清晨？清晨！”慕云鹤重复着慕清晨的名字，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愣怔，“清晨失踪大半年，莫非你在外见过她？是她告诉你慕家有灵石矿？”
慕烟华轻轻摇头，思量了片刻，沉声道：“当初那枚赤炎虎妖核，如今变作一座古怪白玉楼，大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慕清晨曾经接触过赤炎虎妖核，不知怎么被一神秘年轻人寻到，被其用特殊秘法控制。她本是找我讨要赤炎虎妖核，被我反过来一路追踪，依稀听得她与那人相谈——她以灵石矿为饵，怂恿那人来对付慕家。”
“我瞧着那人对灵石矿倒是不感兴趣，但保不齐慕清晨将此事捅给了其他人知道。父亲日后当小心一二。”
慕云鹤眸光微闪，神色复杂地看着慕烟华，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慕烟华三言两语说得简单，慕云鹤却能轻易想象出其中凶险，若非见着她完好无缺站在眼前，恐怕他连着强作镇定都做不到。
心知自家女儿定然有所保留，并未将原委详细道出，慕云鹤心中毫不在意。
慕清晨、慕清晨，对于这个兄长唯一的血脉，慕云鹤自问仁至义尽，丝毫没有怠慢之处，有时候甚至落雪、烟华都要靠边站。本以为她只是年纪小心性不定，待得长大了自然能够想通，谁知事情仍是到了这一步。
慕烟华所言虽匪夷所思，慕云鹤同样愿意相信。
如此背弃家族之人，看来是不能留了。
哪怕她是兄长遗留在世的女儿。
慕云鹤艰难地闭了闭眼，缓缓地坐回原位，看着慕烟华慢慢开口：“那一年，我刚带着你们兄妹回归家族不久。有一日你大伯兴冲冲来寻我，一脸神秘地拉着我回屋，告诉我他巡视慕家矿脉，正巧一座半废弃的玄铁矿坍塌，竟是在里面发现了几枚散落的下品灵石。他不敢声张，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宣布那座玄铁矿废弃，留下两个可信的慕家弟子留守，一刻不停赶了回来，第一时间就是来我所住之处。”
“当时我与你大伯还年轻，说话间并无太多顾忌。待我们兴奋过后，想起来要去禀告你祖父，忽而听得门外有人靠近，打开门发现是尚不足五岁的清晨。”
不足五岁？
慕烟华轻蹙着眉：“除了这一次，便再无其他可能？”
慕云鹤肯定地摇了摇头：“你祖父下了封口令。要不是那一回听得只字片语，清晨没有机会得知如此机密。”
就算慕清晨是凭着幼时印象大胆猜测，太元宗会为了一条灵石矿冲进沧浪剑派宗域，对一个小小的慕家大打出手？
这些时日以来，慕烟华经常回想着当日那年轻人所言，想到他听慕清晨提及灵石矿时的不屑。
只要不是大型的极品灵石矿，太元宗堂堂六大宗派之尊，多半也是瞧不上的。
在整个东南域，黄沙城已是偏远荒凉之地，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信，这种地方会出大型的极品灵石矿。
上辈子那年轻人是得了赤炎虎妖核的，慕清晨混得可比现下好太多了，她会不会开出了其他让太元宗无法拒绝的条件？
慕清晨做不到，那神秘年轻人却未必。
“父亲，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条灵石矿规模如何？”
到了现今地步，还有什么可隐瞒？
慕云鹤不在意地摆摆手：“是一条中型矿脉，大多是下品、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只占其中十分之一。因着不敢随意声张，这些年来偷偷开采，每年产出的灵石数目并不很大。”
慕烟华舒了一口气，心底松了些。
“黄沙城所处之地本就贫瘠，中型矿脉已是极为幸运之事。”中型灵石矿，又是主要产出下品、中品灵石，不说高高在上的太元宗，就是沧浪剑派说不定亦要衡量下得失，“今时不同往日，倘若真有人为了一条中型灵石矿——大不了我去相求师尊，用灵石矿换取天魔宗的庇护。”
“此事我先记下。”慕云鹤眉间紧紧拧起，语中带着丝黯然，“倘若清晨……不必手下留情！”
“……父亲！”慕烟华怔了一怔，眼睛睁大了些许，“你怎么……？”
慕云鹤面沉如水，没有半点犹豫：“既然清晨不当自己是慕家人，慕家便再容不得她。”
慕烟华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顿了顿，从芥子袋中取出唐恕予她的玉瓶，轻轻搁在慕云鹰眼前的几案上。
“此是唐师伯所赠筑基丹，统共三枚，父亲看着安排。”慕烟华再取出一半碧灵酒，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当日为兄长找寻千年清心果，偶然遭遇金刚魔猴族群跟着七彩玄鸟族群大战，双方两败俱伤让我捡了便宜。这些碧灵酒父亲留着，剩下的我打算带回天魔宗。”
慕云鹤手掌微颤，拿了装有筑基丹的玉瓶在手，打开塞子往里看了一眼，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三枚筑基丹皆为七成丹。
筑基丹跟着清心丹、断续丹品阶一般无二，都是高级丹药。
清心丹、断续丹这类冷门丹药，唐恕能炼制出十成丹，没道理较为常见的筑基丹反而只为七成丹。
慕烟华心里清楚，她只是借了唐恕名号行事，自然不可能出声解释。
让慕云鹤自个儿猜想去。
“唐大师当真大手笔，如此我慕家可再多三名筑基境修士。”慕云鹤小心地将筑基丹收起，视线转向地上百余个暗黄色葫芦，“烟华心意一片，我便不再推辞。不怕烟华笑话，我要是真推辞了，你老祖宗、祖父他们定然饶不了我。”
慕烟华莞尔一笑。
这碧灵酒温养经脉，酒香奇异，入口醇厚绵长，多得好酒之人追捧。
一壶半斤的新酿碧灵酒，叫价一千下品灵石，多半还有价无市，更别说这一地陈酿。
抬眼看了看天色，慕烟华思及慕落雪，提出了告退。
慕云鹤轻叹了一声，嘱咐道：“清晨背后之人旨在赤炎虎妖核，十有八｜九要来找你。如若无事，尽量留在天魔宗内，提升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慕烟华郑重应下：“父亲放心。大角、二角留在家中，劳烦父亲照看一二。”
大角、二角不久就要晋升筑基境大圆满，再渡过一次小天劫就是结丹境。有它们守护着慕家，慕烟华在外安心许多。
离开凌风院，慕烟华向着慕落雪告别，趁着太阳还未西下，再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无声息出了慕家。
楚君狂要她速归，慕烟华便径直前往黄沙城中央的试炼堂，交上灵石搭乘传送阵。
一路无话。
两日后，天魔宗浮图峰外事堂的传送阵暴出一阵银光。
慕烟华的身影倏然出现。
谢过守卫传送阵的天魔宗弟子，在外事堂一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慕烟华踏出了外事堂，迈步下了浮图峰。
一名年轻男子探头探脑，见着慕烟华一步步走近，眸光一凝，转身飞快跑开。
☆、第130章 小千境
慕烟华看过去一眼；皱了皱眉未加理会。
陨星峰位于浮图峰正东面；距离并不算很近。慕烟华徒步而行；连着穿过好几个小树林；罕见地不曾遇上其他天魔宗弟子。
回想起方才那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慕烟华渐渐提起心来；越走越慢。
前面三三两两十数人聚了过来，之前见过那名年轻人亦在其中。
慕烟华驻足而立；面沉如水。
“陨星峰慕烟华？”
领头一名瞧着二十出头的俊秀男子；怀疑地打量着慕烟华；“风肖飒多次提及，你是他们的领头人，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慕烟华心下了然；眸光却愈发冷了：“是我又如何？”
俊秀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解散你那劳什子派系，改投寒剑锋崔师兄麾下！小小先天境第五……”一眼瞥见慕烟华身上气息，好似咬到了舌头一般狠狠一顿，“……第七重天，也敢学别人当什么领头人，不怕风头太盛压死你！”
蠢货！
慕烟华凉凉地扫了俊秀男子一眼，向着这些人外围看去，果然见着不少人或明或暗围拢过来。
崔师兄是什么人慕烟华不知道，但这寒剑锋之名，她却是听六师兄祁蓝衣提过的。
九大主峰之一，跟着陨星峰明争暗斗，多年来从未停止。
当日答应了风肖飒、简宁几人加入，慕烟华便早早想到会有今日。陨星峰与楚君狂的名头，或许可以镇住大部分人，时间长了总有那么些人不信邪跳出来。
开始慕烟华以为多半是牧观浪、余斯连那一系，毕竟两者早有冲突在前，不想竟是那什么崔师兄迫不及待搅和进来了。
天魔宗内混得风生水起的弟子，祁蓝衣都跟着慕烟华介绍过一二，这个崔师兄并不在其中。
不是脑子拎不清的，就是听了人挑唆被人当枪使了。
“吟！”
惊月剑犹如一泓秋水柔波，长鸣之声不绝于耳，剑尖直指眼前俊秀男子。
“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我不习惯再让给旁人。”慕烟华语声平淡，听着没什么起伏，“你若有什么不服，先问过我手中长剑在言其他。”
俊秀男子面色涨得通红，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可知我是何人？可知崔师兄是何人？别以为拜入了陨星峰就万事大吉！”
慕烟华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道：“崔师兄是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不如由你介绍一二？一事不烦二主，连着你自己也一道介绍了。”
“黄师兄，既然慕师妹不识趣，你就费点力气教教她。”旁边一名年轻男子转了转眼珠，向着俊秀男子提议道，“黄师兄古道热肠，见着慕师妹修为上有些欠缺，特意指点了一番。”
瞥了慕烟华一眼：“横竖是慕师妹自个儿向师兄请教，师兄不过是应了慕师妹请求。”
俊秀男子面上表情接连变换，翻手三尺青锋出鞘，剑指慕烟华。
“慕师妹盛情相请，我便指点慕师妹两招。”
楚君狂最小的亲传弟子，有那六个凶狠的师兄护着，俊秀男子不敢做得太过，当众击败慕烟华，让她脸面扫地还是可以的。
“请！”
慕烟华修为突破至混元经第一层七星境，到今日仍是没有机会跟人实战，这俊秀男子倒是来得正好。
先天境大圆满，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惊月剑无声无息，仿佛忽然消失了一般，不带丝毫风声，剑气不显杀机不见。
直刺俊秀男子喉间。
俊秀男子瞳孔微微一缩，面色刷一下变得苍白如纸，掌中长剑暴出雪亮光芒，不管不顾舞出一片剑幕，将身周护得严严实实。
看不清慕烟华剑势从何处而来，唯有用最笨的办法防御。
后退避让本是最好的选择，但俊秀男子不愿退，不能退，也不敢退。
但凡退后了半步，他就成了整个天魔宗最大的笑话。
外门弟子童吉挑衅一众新近弟子，被慕烟华当众割破衣袍出了大丑，面子里子全掉尽了。
俊秀男子不想成为童吉第二。
到底小看了慕烟华！
青云榜第一之名，引得楚君狂跟着宗主相争，将她抢到陨星峰收为亲传弟子，怎可能会是简单的先天境第七重天？
俊秀男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悔不该听了那人几句激将之言，就傻乎乎跑来堵慕烟华。
慕烟华那么好堵，这一批新近弟子那么好收服，他们怎么自己不去，偏要便宜了崔师兄？
一群混蛋！
俊秀男子心底暗骂，却是明白得太迟了。
清风好似无孔不入，渗透着俊秀男子的剑势，那密实的剑幕在慕烟华眼前尽是漏洞。
喉间一凉，俊秀男子浑身一僵，整片剑幕轰然破碎，一时面如死灰。
凉意一触即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
俊秀男子呆立原地，愣愣地抬手往喉间一抹，掌中鲜红一片。
“小师妹好生惬意，如此有趣之事竟不带师兄一道玩儿。”慵懒男声含着明显笑意突兀响起，一道火红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小师妹久久不归，师尊让我来瞧瞧何事耽搁了，别是有哪些个不长眼的拦路，正好让我一并清理干净。”
狭长的凤眼微眯，状似无意地扫过俊秀男子一众。
“墨、墨、墨师兄？”
俊秀男子手中长剑当啷落地，整个人如遭雷击，完全傻了一般。
剩余众人无不神色突变，不约而同埋下头，根本不敢跟着墨云冷对视，个别胆小的甚至吓得两股战战。
外围聚拢过来那些人，在墨云冷现身之时，已是纷纷离开。
“黄文石，回去告诉崔晋，明日我自会前去寒剑锋向他讨教。滚！”
俊秀男子如蒙大赦，连着地上长剑都忘了捡起，只恨没有生着四条八条腿，连滚带爬瞬间奔出老远。
慕烟华轻笑出声，向着墨云冷竖起大拇指：“二师兄威风八面。”
墨云冷唇边笑意加深：“小师妹也不赖。”
慕烟华摇摇头：“可不及二师兄半分。”
墨云冷笑出声来：“相信小师妹离着这一日已是不远。”
慕烟华笑而不语，不再搭腔。
墨云冷对着空中一招手，只听得一声轻啸，一头紫黑色的神骏巨鹰从天而降，雄赳赳立在墨云冷身前。
慕烟华惊奇地看过去：“紫电雷鹰？”
“它叫闪电。”墨云冷跃上紫电雷鹰脊背，“小师妹快上来。再耽搁下去，师尊怕是要亲自寻来了。”
慕烟华也不犹豫，闪身至墨云冷身侧。
紫电雷鹰体型巨大，背上极为宽阔，便是站上十人都绰绰有余。
墨云冷轻拍了拍紫电雷鹰颈侧，紫电雷鹰两翼一扇，双足一蹬腾空而起。
紫电雷鹰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工夫，慕烟华站在了陨星峰顶。
墨云冷将慕烟华送到，并未在陨星峰多留，甚至连着楚君狂都未去见，径直乘着紫电雷鹰离去。
显然此行目的明确，正是特意因着慕烟华的缘故。
目送一人一鹰远走，慕烟华迈步进了启辰殿，一眼便瞧见坐在主位的楚君狂。
“弟子见过师尊。”
慕烟华走上前去，老老实实执弟子礼。
“不必多礼。”楚君狂一道无形气劲托起慕烟华，面上带着笑，“这一个多月没有偷懒，修为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如此我便放心了。”
“弟子实力尚低，不敢偷懒。”顿了顿，慕烟华到底出声问道，“师尊急招弟子归来，不知有何要事？”
天才的弟子没有人不喜欢，勤奋又天才的弟子，自然更让人欢喜几分。
楚君狂也不卖关子，径直道：“天魔宗有一个修炼福地，先辈取名为小千境，每隔三年可开启一次，容十八名先天境弟子入内修炼一年。前几日宗主传下令来，小千境将在三日后开启。九大主峰各有一个名额，七十二次峰将争夺剩下的九个名额。你六位师兄早早晋升筑基境，此前陨星峰的名额皆是被其他峰主长老求去。”
“小千境一年闭关，以你的天资定能突破至筑基境。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你压制修为，以先天境大圆满境界再闯外门十二宫。”
“多谢师尊。”慕烟华点头应下，“弟子亦正有此意。”
天魔宗立下外门十二宫，自然不会拿着不可能完成的东西消遣弟子，以先天境大圆满冲击最后两关，她也很想看一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三百年前闯过外门十二宫之人，可是师尊？”
“是我不错。”楚君狂微微颔首，语中带着丝遗憾，“可惜只有正常难度一半。”转向慕烟华，“或许小七儿能帮我了却这桩心事。”
慕烟华眸光灼灼，面上露出自信的笑意：“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楚君狂道了一声好，又交代了慕烟华几句，便放了她离开。
临走之前，慕烟华取出碧灵酒送予楚君狂，统共三葫芦超过百年的陈酿。
并非不愿多给，而是念着物以稀为贵。两百余个葫芦里，超过百年的陈酿不足十葫芦。
别过楚君狂，迈步踏出启辰殿，一黑一白两道虚影向着慕烟华扑来。
☆、第131章 留步
慕烟华欣然一笑；轻抬起手。
两道身形都是两个拳头大；白的雪白，黑的墨黑；碧绿的眼睛清澈透亮，湿漉漉像是含着一层水膜。
一个多月不见，霜白、墨夜长大了不少；修为进阶极快；已是到了炼气境大圆满。
“呜呜……”
霜白、墨夜喉咙里发出低吼；尚带着些许稚嫩，四只爪子并用，挂在慕烟华胳膊之上。
慕烟华笑意加深，将两只小豹子拢在怀里；抬眼向着前方望去。
涅影迈着四方步缓缓行来，绿莹莹的大眼中闪着微光。
气息凝实，深沉如海。
竟然已是成功渡过小天劫，从先天境大圆满晋升筑基境初期。
“烟华烟华，你终于回来了！”
一道明蓝色身影由远及近，转瞬便至慕烟华身前，惊喜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微微扭过头，面上隐约带上了些许委屈。
“你离开天魔宗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我……想你了。”
这一句说完，来人白皙的两颊浮起明显的红晕，眸光闪烁着就是不肯直视慕烟华。
慕烟华怔了一怔，紧接着轻笑出声：“当时走得匆忙，确实来不及通知你们，是我的不是。离了这一个月多，我也挺想你们的。”
燕星河浑身一僵，面上红晕瞬间褪尽，支吾着再说不出话来。
慕烟华状似全无所觉，轻轻抚摸着怀中两只小豹子的脑袋，继续往居住之地靠近，没有看燕星河。
燕星河在原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