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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考,荷花淡红帘幔内长长黑发铺散了一床,明亮双眸此刻带着淡淡迷茫,手中紧紧握着世祖皇帝亲手刻制龙符,华婉一动不动躺床上,脑中弥漫全是久远到都以为自己忘记了记忆。
她还记得小时爱跟太子哥哥身后,皇宫中母妃去世小女孩,就连一般宫人也敢随意欺辱,就连父皇,她亦只见过寥寥数面。只有太子哥哥是整个皇宫内对她和善,疼她人。因此皇宫对于小华婉来说,虽然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但是没有一日是开心。后来太子哥哥大病一场,大臣们说要为太子哥哥祈福要找一个替身,她便主动应承了下来,父皇这才给她公主封号,远远送入了蜀山。
摆弄着手中半片龙符,华婉苦笑起来,当初即送她入蜀山,就从来没想过回去,如今这是怎么了?杨太傅说死便死,她记得小时候与太傅杨骏有过一面之缘,那双黑亮双眸仿佛会发光,微眯着双眼仿佛时时刻刻都计算人也轻易去了?如今朝局已是到了不死不休之地么?
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天将亮未亮,一点启明星挂于天际,一个白色纤细人影身披布包,缓缓自蜀山门内走出来。
“师妹,师妹。”一个声音急急自身后叫道。
华婉转过头,正是三师兄任少阳,跟他身后还有小师弟柳尘卿。
华婉看到这两人突然出现,愣了一下。任少阳先奔到她身边,一脸凝重。
“师妹,昨日那军士送来什么东西让你非下山不可?这朝堂纷争自有朝堂人去争,你既然已拜入蜀山,根本就无需多管那些凡尘俗世!”
华婉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也并不答话,眼中却露出坚定意味。
任少阳微微蹙眉,深深看了华婉一眼“当年你父皇将你送入蜀山,何尝又当你是西晋公主了,不过是作为你皇兄替身罢了,他这样对你,何必回去趟这趟浑水?再说朝堂血雨腥风,你根本不可能适应,还不如安安心心呆蜀山,况且这次下山,师尊也未必准!”
“师傅他知道,这次我是一定要下山了。师兄,我心意已决,无须再劝。”
“那大师兄呢?他知道吗?”
华婉垂下眼眸“大师兄那里,就请二师兄替我向他告个别吧!”
“若要告别,何不自己去!”
华婉淡笑一下“我怕见了他,就真走不了了!”
任少阳看此光景,知是劝不了这个自小脾气就倔强小师妹了,忙向身后跟来柳尘卿使了个眼色。
“师姐,你这趟下山一定很多凶险,师兄说也很有道理,都说庙堂之险胜江湖,我连这蜀山都没有下过,江湖也没见过,所以我想了想,还是陪你一起下山。”小师弟柳尘卿笑嘻嘻自身后变出一个布包,感情是他早已准备好包裹了。
任少阳脸色一沉,怒目道“叫你来是过来添乱吗?”劈手夺过柳尘卿手上行李便朝山下一掷。那青布小包袱一道抛物线远远飞了出去,柳尘卿大呼小叫追了过去。
华婉看着奔远小师弟微笑着摇了摇头,又对剩下任少阳道“我走了,师兄自己也要多保重,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你们放心吧。”
任少阳眼底渐渐起了一层潮意,那个九岁就被送上山门小师妹刚进山时羞涩又可爱模样似乎还眼前,从一开始缠着自己玩到后来缠着自己练剑,再到后来她越来越冷淡气质,如雪般似乎没有一丝杂质……
月白纱袍自眼前一点点走远,清早松叶上露珠一滴滴落青石台阶上发出“硿硿”声响,重门之内任少阳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背影消失山道上,手上握着静水剑越来越紧,那背影终于还是看不见了。
任少阳颓然松开握着剑身手,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回身便朝山门内高朝阳峰奔去,及至山顶,身上淡青长衫早已被清晨露水湿了一片。
峰顶一个身穿蜀山道袍青衣人一动不动已面朝着下山路站了不知多久。
“少阳,你心乱了!”
任少阳苦笑道“我做不到,师妹还是下山了,带着龙符!”
那人半晌没有吭声,任少阳心下正惴惴不安,又加上一路狂奔上山,心咚咚直跳好似要自嗓子眼跳出一般。
好半天那青衣男子才道“我都看到了,你不用自责,换了我,也难以对华婉下手!”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任少阳问道。
“棋局正收官,杨骏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竟然将龙符送上了蜀山,他莫非真以为凭华婉一人之力就可以左右朝局不成?不过好终于知道龙符下落,华婉手中和我手中并无区别。”青衣人缓缓转过身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若冠玉,眸如点漆,一双淡青色眉毛斜飞入鬓,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时刻都笑着。
这样一个外表温文闲雅男子,却让蜀山排名第二剑任少阳不敢直视,忙垂下头来“大师兄早有决断,幸好我没有贸然向师妹出手,不然竟坏了大事!”
穆玄伸手轻轻拍了拍任少阳肩膀“你已做很好,我本并不想华婉卷进这朝堂之争,可天意偏偏让龙符后落到她手中,也许这就是身为司马家族之人宿命!”穆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远远望着山下不知想些什么。
任少阳也沉默了,带着一丝凉意晨风吹二人衣角冽冽飞舞,好半晌穆玄才开口叹息一声“既然已经知道龙符下落,那便由我亲自取回吧!师傅明日便要闭关参悟逍遥派灵犀决,不管参悟与否他大概都需月余才能出关时间,出关后他必定会派你下山截我,你便可借机速回封地接手旧部军事,不要轻举妄动,随时待命!”
“是!师兄!”
“都已要下山了,无人时便无需再称我师兄。”穆玄不动声色横了任少阳一眼。
任少阳头垂低了“是,二叔!”
第三十三章 借壳
杨肃卿幽幽醒转时大脑中还是一片刺痛。疲惫的睁开了双眼,视线所及却只能看到一点昏黄的火焰,正在远处模糊的簌簌跳动。
他想要站起身看的更加仔细,却发现自己全身竟被五花大绑,身体瞬间感知到了疼意,那些绳子全部勒紧了肉里,将他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看来现在自己的状况十分不妙呢,但自己一个小小的博物馆文物修复员,究竟是得罪了谁会被当街绑票?是绑架勒索?还是那些绑匪根本就是误中副车?
想来想去,被绑架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十分密闭的房间,此刻他自己连同屁股下的凳子一同位居房间的正中,而刚才醒来时看到的黄光,则是一盏正在燃烧的煤油灯,就在他眼前不到一米的地面上安静的立着。
昏暗密闭的房间一角,一个模糊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他这才惊觉墙角处竟是站了一个人。
“什么人?”杨肃卿抬头看向那人,是个男人,且身材高大,浑身黑衣黑裤,头脸全掩在一顶鸭舌帽下看不清面目。而刚才他隐藏在角落里,竟是无声无息没让他有一丝察觉,若非他这般突然走出来,就仿佛已和整个房间融为了一体。
“你可以叫我宁!”男人意外好听又磁性的声音响起,只是声音中竟不带一丝情感。
“宁?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药物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褪去,杨肃卿只觉得脑中依旧沉沉的,他努力瞪着眼睛,想要把眼前的人看个分明,只是如论如何聚焦视线,那人影都是模糊一片。
“我认识你就行了,你叫杨肃卿,有一个当博物馆馆长的哥哥杨肃文,还认识一个天师道的门人叫徐画,最近机缘巧合下更结识了一只千年的女僵尸,我说的对不对?”
“你到底想怎么样?”随着宁的话音落下,杨肃卿顿时心中一沉,他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跟他有关的人和事,这个人绑他绝不是为了钱。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把他绑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姬玉?这个念头刚在脑中浮现,已是沉甸甸的有某种确凿的预感:“是因为姬玉吗?”
名为宁的男人明显诧异了一下,他点点头:“不错,你倒是不笨!”
杨肃卿昏昏沉沉的摇了摇头:“莫非你想用我威胁她?那你似乎找错了人!我跟她并不熟。”
“确实,你很有自知之明,你跟她不熟,所以我抓你来并不是为了威胁谁,只是为了……”宁走到了杨肃卿的身边,遍布疤痕的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金针,在明明灭灭的昏黄光影中闪动着森冷寒光。
“你要做什么?”杨肃卿骇然的瞄向那根冰冷的金针。
这次没有回答,只见眼前的金光一闪,后脑便是微微一麻,沉沉的睡意瞬间汹涌袭来,杨肃卿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目,脑袋猛然一垂。
一根,两根,三根……宁曼斯条例的将一根又一根金针插入杨肃卿的后脑之中,一直到他满头成了金光闪闪刺猬才罢手,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宁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笑意:“还真是年轻的身体呀!”
面对着满头都插满了金针的男子,宁微笑着一颗一颗的解开了自己黑色的衬衫纽扣,不多时他便上身赤/裸的站在了杨肃卿身前。
无数狰狞而丑陋的疤痕竟是遍布了他的全身,以至于浑身上下都已看不出原来肌肤的颜色,而男人赤/裸的胸膛之上更是骇然的钉着一只八爪黑蜘。此时那黑蛛仿佛奄奄一息,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的静静缩在他的心口,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那只是一幅黑色的刺青。
宁从心口上拔下蜘蛛的瞬间,那个黑色的小东西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不仅八条黑色的蛛腿飞速的在空中弹动,背部摩擦的硬壳还发出嘶嘶的怪声,仿佛极不情愿离开男人的血肉之躯。
“别着急,我们马上将会有一具新的身体,新鲜的,年轻又帅气的身体!”宁将黑蛛举到眼前,目中竟是一片柔情的娓娓言道。言罢他手指一弹,那只黑蜘便瞬间粘到了杨肃卿的衣领之上。仿佛已经熟门熟路,黑蛛飞快的挪动着八条腿,不一会儿就隐没入了杨肃卿的领口,想是已经重操旧业,钉在了他的心口处。
宁微笑着看着蜘蛛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随后他轻轻抬头一按,只听得啪的一声,幽闭的密室内顿时的光芒大盛,突然被点燃的白炽灯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满墙血红的奇怪符文。
回到屋中,宁缓缓抬起一只手掌按在昏迷的男人的顶心处。
轻启薄唇,有不知名的语言自他口中喃喃溢出。仿佛是来自远古最邪恶的咒语,随着男人磁性的声音一点一点被描绘成形。周围雪白墙壁上淋漓的红色符文顿时全都活过来一般,一个个扭曲着血红的身影来到了房间的上空。那些红色的字符互相缠绕扭曲,最后结成了一条昏暗猩红的血河,整间房都因它而血光大盛,朦朦的散发着无比凶厉之煞气。
随着宁口中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原本凝在空中的血影刷的一下便直直由上而下冲入了杨肃卿的头顶。
原本低垂着头的男人猛然一个后仰,随后又重新无力的垂下了头。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一直按着杨肃卿头顶的宁骤然摔在地上,便在他倒地的瞬间,血色的符文刹那散尽,唯有头顶的白炽灯照耀着这离奇诡异的一幕。
整个密室刹那安静的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被绑在凳子上的杨肃卿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点点的抬起头来,深邃的琥珀色瞳仁里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幽暗之光。
原本缠绕在身上的麻绳突然就寸寸掉落,男人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拔掉脑后的金针。手掌一滑,那满手还沾着血的金针便全都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叮的数声轻响。
探手摸了摸心口的黑蛛,那只可爱的小东西正老老实实的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男人伸手从胸膛将黑蛛一把抓下,这一次,蜘蛛再没有露出狰狞的獠牙,只是十分乖顺的被仍在了地上,男人顺势抬脚用力朝黑蛛一踩,移开的皮鞋下顿时只剩一滩鲜红的烂泥。
“成功了呢!”杨肃卿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嘴角处两个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带着十二分的自得。
将手掌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健硕的身体和一双骨节分明的长手,小麦色的肌肤光滑又富有弹性。
如今这具肉体已经完全的易主,同一具皮囊下硬挤进了一个新的灵魂,而原来的主人的灵魂则在心口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静静沉睡。
“杨肃卿,嗯,我喜欢这个新名字!”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进入这具身体后,原本属于原主人的记忆也随之如潮涌般向他袭来,闭了好一会儿眼睛,他才将那些略显凌乱的记忆一点点消化。
在这具身体千奇百怪的记忆里,最近一个月所发生的,所经历的无疑最清晰和深刻。男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浓眉微挑,琥珀色的猫儿大眼中满是玩味:“女人,你是开始和这个男人玩兄妹游戏了吗?几千年了,这乱认亲人的毛病还是没改呀!”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到密室的一隅,那里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下自己新的身体,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后按下墙面上的一个按钮,不一会儿,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瘦小又面容寡淡的女人从半掩的门后走进了房间。
女人最先看到的自然是宁原本倒在地上的躯体,只是她眼中并无特别意外,抬头看了看仍旧站在穿衣镜前的杨肃卿,女人眸光一闪:“宗主?”
“是我!”男人点了点头,缓缓朝她张开了双臂。瘦弱女子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眼中瞬间浮上一层欣喜的潮意,随后便乳燕投林般扑向了男人的怀抱。
女人苍白的双臂紧紧箍住了杨肃卿的腰身:“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宗主你再也不用受那具快要腐坏的身体拖累了!”
“是的,我们成功了!”男人扬起小麦色的大手,顺着女人的头顶缓缓抚摸:“我走之后,盟里的一切事情都要辛苦你了!”
“宗主,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女人缓缓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满布泪痕:“会不会要很久?你既然拥有了新的身份,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回?”
“你多心了!”
“可你就是给我这种感觉,你会一去不回,你会抛下我抛下所有的兄弟,然后去过你自己新的人生!”
“伍月,你这是在质问我的决定吗?”男人的声音霎时变得冷硬。
“不,伍月不敢!”女人垂下眼眸,怔怔的将头枕上了男人的胸膛,女人的泪水烫的更加汹涌,透过男人的衬衫将那潮湿的气息遍染他的胸口:“宗主,您要记得,不论多久,月儿都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一直到你重新归来!”
“好!”
男人答应的很快,然而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原本的猫儿大眼中光芒不再纯良,点点灿灿,全是阴狠幽暗以及扑朔迷离!
我的女人,我回来了!
用这具新的身体,用这个名叫杨肃卿的名字,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如果这一次你能认出我,我将会原谅你所有的罪,然后选择一个人安静的死去……
但如果你不能认出我,那我会在死之前,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论,嘤嘤嘤~~!
第三十四章 假扮情侣
黎明时分,月亮还未完全从天空褪下影子,一向为行动派的徐画和姬玉已登上飞往武汉的航班。
据徐画所言,那位知识储备渊博的纳兰教授目前便在武大考古系任职,而这次出发前,徐画特地从自己书房里挑了几张名人字画,作为拜访用的礼物。
“那个什么纳兰澈,年纪多大?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他也查不出那符文的来历,你又要怎么办?”飞机上,姬玉的精神极佳,一路喋喋不休全是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女儿叫什么名字?你跟他家之前又是怎么认识的?你和他女儿,以后有没有可能?我这次会不会帮了倒忙?若是你以后你跟他女儿结婚,那我岂不是枉作小人?还有……”
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终于没法再忍了,上了飞机后身边的女人就化身为一只唠叨的母鸡,唧唧歪歪吵的人心烦,啪的一下拿开原本盖在脸上的杂志,徐画闭着眼不爽道:“能安静一下吗?”
“哦!”女人应了一声,随后果然没了声音。
他重新在脸上盖上了杂志,继续闭目养神中。然而这样宁静的小憩只持续了片刻,肩旁突然一沉,女人又是一个脑袋靠了过来,更过分的事……她以一种十分亲蜜的姿势搂住了自己的胳膊。
咬着牙抽出了自己被抱的死紧的手臂,徐画如同胳膊上沾了垃圾一般甩了甩手臂,他盯着姬玉,咬牙低声道:“我说,你能消停会儿吗?”
“我又怎么了,我不是没说话吗?”姬玉十分委屈的瘪嘴看向他,眼中水光盈盈。
“离我远点,你自己又不是没有位置,不要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见她装模作样,徐画就心中有气,索性明明白白举起手掌在空中一劈,划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位置,不要过界,明白了?”
噘了噘嘴,姬玉躺回了自己的椅背:“明白了!”
以为这下总该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