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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出山吧,到外边再不济,也能吃上个馒头加咸鱼呀!”
有次吃饭时,陈四用筷子往碗里搅一下,半发牢骚的说:“这山里的小米也比别处硬,尽是砂子,咽下去拉得喉咙生疼!”
这话被彭亮听到了,他涨红着脸站起来说:
“嫌小米粗么?张司令的保健饭也是小米和粗煎饼呀!我们要自觉点呀!同志,你去看看部队上的战士吃的是什么?都是糠窝窝和野菜呀……”
彭亮说得陈四闭口无言。为了这事,晚上专门开了个分队会,座谈生活问题。大家都一致认为彭亮说得对,陈四作了检讨。
为了加强对铁道游击队军民关系的教育,李政委特地请政治部的民运科长来作了一次群众工作的报告,使队员们都深刻的认识到军民关系应该像鱼和水一样密切。我们是人民的部队,处处要尊重和爱护人民的利益,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只要人民拥护我们,我们的部队就会成为不可战胜的力量。他在报告中举出许多八路军爱护老百姓,老百姓帮助八路军的生动故事。听了这个报告,队员们都联系到抗日根据地所见到的实际情况,展开热烈的讨论,都在思想上认识到群众工作的重要性,都纷纷表示决心,用实际行动加强群众观念。
驻村的民运工作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彭亮又被选为全队的民运委员,经常和民运科联系,领导全队的驻村群众工作。每天晚饭后,是作民运工作的时间,在饭前,当小坡指挥着队员唱歌以后,彭亮照例到队前布置晚饭后各分队给房东和抗属作事情,譬如冬天农活闲,可以给老百姓劈柴,挑水,抬土垫栏。
“同志们!作活的中间,要注意不要老百姓的任何东西,要好好的给群众作宣传!……”
每当给老百姓干活,彭亮都非常认真,汗水顺着脸流,不肯歇一会,被帮助的老大娘或老大爷,都被他的劳动热情所感动,偷偷的给他煮鸡蛋,炒花生,他都拒绝了。
“不!大娘!咱是一家人呀!用不着这么客气。……”接着他就讲解军民合作的道理了。临走时,照例老大娘、老大爷把他送到门边,不住的称赞着:
“看多么好的同志呀!”
虽然是在根据地,可是司令部还是要经常转移的。因为县城的据点和铁道线上的鬼子,常派特务来侦察。一侦察出鲁南军区的驻地,就会马上奔袭扫荡。所以部队驻在一个地方,多则三天,少则一两天,就转移地方,使敌人摸不清司令部固定的驻地。转移大都是在晚上。晚饭后队伍集合了,民运科组织各部队的民运委员,在检查群众纪律。彭亮到每个分队住的房东家里,去检查一遍,看看地扫了没有,缺什么东西没有,借的东西都还了没有?如有打碎或损坏的东西,他照例一边出钱赔偿损失;一边把住在这里的分队记下来,回到队上,在队前对破坏群众纪律的现象进行批评。
可是破坏纪律的事情是极少极少的,整个部队和村民的相处亲密团结得像一家人一样。队伍一离庄,男女村民都拥到庄头上,依恋的望着自己的队伍离去:
“多么好的同志呀!你们不能多住几天么?”
“你们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好多老大娘都拉着曾住在她家的战士的手,热情挽留着,挽留不住,就期望他们早日再来。庄里的年青人都自动的到供给处给队伍上送东西,一边挑着挑子,一边说说笑笑。这一切都使彭亮感动。
每到一个庄子都是这样,管理员把房子号好,各分队一进屋子,铺草都搭好了,这是村里儿童团拥军的表现。军队以实际行动感动了人民,人民以实际的行动来回答自己的部队,真是军民一条心。军民的关系越密切,彭亮检查纪律就越严格,可是以后队伍出发,他已检查不出什么违犯群众纪律的现象了。显然铁道游击队员们,都被这村民拥军的热情所感动,自觉的遵守群众纪律,而且主动的在作民运工作了。过年的时候,村民们敲着锣鼓,扭着秧歌,抬着杀好的肥猪,大挑的白菜,来慰问部队。部队的文工团给村民们演戏,司令部请村干部和抗日军人家属吃饭。经过减租减息的村民们,过年都包饺子吃,每家都拉战士们到家里过年。正在守年的时候,鬼子来了一次扫荡。军民一齐动员起来投入反扫荡,军队四下打敌人,民兵游击小组和敌人转山头,在庄里埋地雷,迷惑和疲劳敌人,使自己军队更有利的歼灭敌人。村民们按青年、妇女、儿童各个组织,进行空室清野,到山里隐蔽;青年带路送信,妇女慰劳照顾伤兵。不久就把敌人的扫荡粉碎了。军队回到庄里,帮助修补被鬼子烧毁的房屋,收拾农具,帮助春耕。
山上的树丛有点发青了,街边的粪堆,在散发着烂草的气息。铁道游击队员们,每天上课以后,都在帮着房东、抗属捣粪,把粪推到田野里去,撒到雪化后的松松的土地上。小鸟在天空叫着,春耕的时候到了。他们特别停了两天课,帮助农民们耕地。彭亮扶着犁,小坡和小山在前边拉着,因为房东的牛、驴被鬼子扫荡捉去了,现在只得用人拉。彭亮从来没犁过地,两手扶着犁,感到很吃力。一会犁头扎到地下去,犁不动了,一会犁头又飘到上边,犁了一层薄土皮,向前滑过去了。犁沟弯弯曲曲,犁不成直线,可是已经累得汗水哗哗的向下流了。
房东老大爷看到彭亮犁得很吃力,就走上来说:“同志,你歇歇,让我来犁吧!”
“不!还是我来犁!彭亮是个倔脾气的人,他越不会,就越想学好。他问老大爷说:“你说扶犁最要紧的是什么?”老大爷告诉他一阵,最后说:
“上身要直,眼向前看,手要稳,力要使匀。……”彭亮按着老大爷的说法,继续犁下去,渐渐的顺手了,犁得也深了,沟也直了。可是他的腰已累得酸疼。当他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房东老大爷望着彭亮涨红的脸,笑着说:“同志,累坏了呀!”说着,老大爷把长烟管指着放在地头的犁耙,“别看这两根木棍加块铁滑,你使惯了,叫它怎样它就怎样,使不惯可也很不顺手呀!”
“是呀,大爷!我头一次用这个玩意儿。……”
小坡笑着对彭亮说:“亮哥,在铁道上你能开得火车呜呜跑,现在却被这个简单的农具难住了!”
“火车?”老头听到小坡说到火车,马上问一句。
“是呀!老大爷见过火车么?”
“见过,鬼子还没来的时节,我到枣庄去拉过一次煤,见过火车。”一提到火车,老头的劲头来了。他瞪着眼睛,捻着胡子,像讲故事讲到神怪那样,用一种惊奇的神情说:
“提起这火车,那东西可厉害呀!咱庄稼人都说牛劲大,那十条百条千条牛也没它的来头大啊,一个车盒子有四五间屋那么大,火车能带几十个车盒子,有一二百间屋那样长,半壁山样的煤,都叫它一下装完了。只听呜的一声,呼呼隆隆,一眨眼就不见了,多快呀!一天能跑一千多里。你看大地方的人多能呀!听人说,那么大的家伙只用一个人开。……”小坡看着老头在抖着胡子,形容火车的神情,笑起来了。显然他老人家住在山里能见到火车,和人谈起来也高兴,并且一谈起来,就为火车的威力所震惊。他就指着彭亮对老头说:
“咱这位同志,他不会犁地,可是他就会开火车呀!刚才正谈的这件事。”
“啊呀!”老大爷惊望着彭亮,走到他的跟前说:
“同志,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呀!”
小坡说:“他不但会开火车,还会打鬼子。我们在枣庄的时候,看到鬼子的火车,他一纵身子,就跳到上边去了。把开车的鬼子打死,他就把鬼子的火车呼呼的开跑了。”
小坡的一席话,说得老头不住的摇头,嘴里在叫着:“咱们八路军真是些了不起的人呀!”
彭亮坐在旁边听着小坡和老大爷谈火车,也忍不住笑了。可是他看着眼前的不齐整的犁沟,心里感到很对不住老头,怪自己群众工作做的不好。他也对着老头说:
“大爷!我犁得不好呀!我能使好机器,却使不好这张土犁。好吧,老大爷,将来打走鬼子,毛主席领导咱们建立新社会的时候,我开拖拉机来替你耕地。大爷,知道拖拉机么?”“听咱工作同志讲过,现在苏联都是用的拖拉机!”
“提起拖拉机,那太好啦!”彭亮说,“也是一个人开着,不用人和牲口,自己嘟嘟的在田里直跑,耕、耙、耩,都在一个机器上,一天能耕种好几顷地。收割的时候,也用机器,一边割、一边麦粒子都装在口袋里了,汽车开到地头上装麦子往家拉就是。……”
“是呀!到那时候就好了,我的年纪还能熬到那个光景么?”
“能!一定能熬到,咱们共产党打仗、搞革命,就是为的那个好日子呀!”
彭亮永远不能忘记的是,那一天晚上,行军到一个山庄,雷在隆隆的响着,雨点打着刚耕过的地面,麦苗在潮湿的土壤里蓬勃的生长。在一个山坡上的茅屋子里,豆油灯下,他和林忠、鲁汉、小坡四个人,静静的站在红旗前面,心激动的跳着,望着红旗上边的镰刀斧头,望着旗上边挂着的毛主席的画像。屋里静得只听到外边的丝丝的雨声。李正和王强站在红旗的两边,彭亮随着政委举起了右手,在低声而严肃的宣誓:
“我愿为党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一切!……”
从那时起,彭亮和林忠、鲁汉、小坡,就成为共产党员了。
老洪从休养所回来,伤完全好了。本来他老早就想回到队上,可是医生认为他的伤口没有长好,不允许他出院。休养所设在山窝里的一个小山庄里,除了医生和药品是部队上的,护士大部分都是村里的妇女识字班自告奋勇来照顾伤员的。呆在这小山沟,老洪很受不了,他愿意马上回到队上来。李正也常来看他,向他谈队员们在整训期间的情况,听说队员们的政治思想水平都提高了,他更急着要出院。队员们也常到这里来看他,从外边带到山里的纸烟早吸完了,可是队员们都想到他们的队长,偷偷的留几盒给他送来。
老洪在医院里,除了想到他的队员们,有时也想到过去铁道线上的斗争,想到微山湖边。每逢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不由得就想到芳林嫂。她是怎样冒着生命的危险掩护着他,在那枪声凌乱的夜里,她是那么亲切的把手臂搂着他的脖颈,为他洗伤口,包扎;当洗着伤口,老洪痛得浑身抖动的时候,这年青的女人,像痛在自己身上一样,眼里泛着泪水。她又是那样耐心的把鸡蛋汤一口口的喂到他的嘴里。
他自幼是孤独的,从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暖。在矿坑里、铁道旁,向痛苦的生活战斗,苦难使他养成无坚不摧的倔强的性格。在旧社会里,他不为任何事情轻易感动。参加革命后,他为首长的亲切照顾和同志中间的友爱所感动了,他感到军队就是自己的家,应把一切交给党,为革命而战斗。可是他没有爱过一个女人或接受过女人的爱情。在他负伤后被芳林嫂掩护的那些日子里,他感到自己的心发生不寻常的跳动。他浑身像被火燃烧着。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爱情。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革命战士,不该在残酷的斗争思想到这些,但是在战斗间隙或休息下来的时候,那对大大的黑眼睛就常常浮上他的脑子里。在这静静的休养所里,他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总是不息的转着,想到队员们,想到今后的战斗,也想到湖边的芳林嫂。有时他压抑着自己,不要常往这里想,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不能把她的形象从自己的脑子里抹去。
现在老洪回到队上了。队员们是那么热烈欢迎着他,他又感到回到家里的温暖了。当他对着队员们作别后的第一次谈话时,他从大家对他注视的眼睛里看出他的队员们是和过去不同了,当他喊出第一句“同志们”时,队员们都叭的立正,他马上叫大家“稍息”,才把话讲下去。他知道在他休养期间,这些过去和他在煤矿上、铁道线上奔波的穷兄弟们,在党的教育下,都已经成为有觉悟的战士了。
当他讲过话后,小坡兴致勃勃的把老洪拉到一个僻静地方,激动的说:
“你知道了么?队长?”
“什么?”老洪的眼睛盯着小坡兴奋的脸孔。
“我参加党了!”
“好!我祝贺你!同志!”老洪紧紧的握着小坡的手,然后严肃的对小坡说,“成为党员了!那么,今后在一切场合,都要注意自己的行动,战斗要比过去更勇敢,在一切困难情况下起模范作用。……”
“对!”小坡有力的回答。
李正为了欢迎老洪,特意到供给处搞了点白面,亲自动手和小坡包了一顿水饺给老洪吃,晚上住在一个屋里,一直谈到深夜。自从枣庄拉起铁道游击队,队长和政委一起在铁道线上展开对敌斗争,两人很对脾气。老洪到休养所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乍一见面,像有好多话要说,又说不完。李正告诉老洪队伍整训的情况,教学计划已大部完成,队员们的政治觉悟都大大提高,无论在军事训练上,政治教育上,都收到良好的效果。特别是司令部和根据地的人民给他们的影响,加强了游击队的群众观念。他还告诉他已经发展了党员,这给今后出山,坚持铁道线上的斗争,打下了基础。在谈到外边的情况时,李正告诉老洪说:冯老头又到山里来联系过一次,谈到微山湖边敌伪兵力已撤走了;顽军一个营驻在夏镇,据说敌伪最近一个时期在加强湖边的伪化工作,到处扬言“飞虎队”已被消灭了。说到这里,李正忙往枕边去摸,笑着对老洪说:
“啊呀!我把要紧事都忘了,这里还有捎给你的东西呢。……”
“什么?”老洪望着李正手里的一个小布包,“还有什么人捎东西给我么?”
李正从小布包里拿出一双鞋子和一包点心,笑着对老洪说:
“这是芳林嫂给你捎的慰劳品呀!听冯老头说,她常挂念着咱们,特别担心着你的伤是否好了,要冯老头一定把这个口信捎到。本来冯老头要到休养所去看你呢,因为司令部有紧急任务,又派他回去了。我替你捎了个信去,说你的伤马上就好了,要她放心。……”
说到这里,李正哈哈的笑起来,又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竟独自作主,你说应该吧!”
“应该!应该!老洪不住的点头说。他是一向不和旁人说笑话的,这时很正经的向李正说:
“说实话,她是个很好的女同志呀!”只说了这一句话,脸就马上红起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他忙打开点心的纸包对李正说:
“吃吧!”
刘洪向嘴里塞了一块,就去试鞋子了。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穿在脚上正合适。李正笑着说:
“看!比着脚做,也没这么合适呀!”
这时小坡突然从铺上抬起身来说:“早量过了,队长在她家养伤的时候,她有心做鞋,还不看看脚多大么?”这一说可把李正又说笑了。
“你的耳朵可尖啊!快吃点心吧!”老洪不好意思的对小坡说,把两块点心掷向小坡睡的床头上了。
小坡一边吃着,一边嚷着:“真甜呀!”
第二天,李正、老洪和王强被张司令找去,要他们接受任务,准备最近随老六团出山,重新打开微山湖的局面,控制那一段交通线。
“那边已经伪化了。正好六团有任务到西边去,从那里路过,顺便助你们一臂之力,把反共的顽军教训一下,你们在湖边就可以站住脚了。”张司令说到这里,笑着对他们望了望:“这是个好机会呀!过去你们刚到湖边,没有站住脚,被敌伪顽夹击,吃了点苦头。这次老六团要给你们撑撑腰。这老六团是一一五师的部队,老红军的底子。里边有一个连队,是从井冈山上下来的。你们想想,那些敌伪军碰到他们,还吃得消么?湖边的群众看到你们带着这样一个团过来,也会另眼看待你们了。”
一听说老六团随他们出山,老洪的眼睛发亮了。王强的小眼喜得直眨,李正也压不住心里的高兴。王强拉着老洪的衣角,兴奋的说:“这回可行了!”
张司令看出了他们欢欣的情绪,又把话说下去:
“不过,湖边铁道线上的斗争,主要还是靠你们呀!老六团只不过把你们带出去,到那里帮你们打一下就要走的。因为咱们鲁南只有这个老六团呀,它是山东军区的机动部队,各处也都需要他们。因此,你们不要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六团身上,那里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你们,需要你们自己去克服。……”
张司令谈过任务后,王政委又给他们谈了谈目前抗战的形势,从整个形势上说明了铁道游击队这次出山完成津浦铁路干线斗争的重要意义。李正从王政委的谈话里听出一件惊人的事件:就是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他仔细的听着王政委对这一情况的分析,并掏出笔记本,记下要点。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对整个抗战形势是有利的,因为日寇应付另一个战争,必然要从中国抽出兵力,使敌占区兵力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