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沿上也能练出扒车的英雄来。开始他能在出站五里路外上下,以后他能在两站之间,火车走到正常的最快的速度上,像燕子一样上下。他是这群孩子中间扒车最出色的一个。
一天,一个脸上有疤的捡焦核的孩子,想在扒车技术上露一手给同伙看,他扒上正跑着的火车,故意把帽子掷下,又跳下来,捡起帽子戴上,再一伸手扒上最后的那节车上去了。别人都想学他的样,可是,帽子掷下,跳下去捡帽子,还没戴上,火车早就轧轧的过去了。
小本很不服气,他扒上一列跑着的火车,跳下,急跑近铁路边的瓜地,摘了一颗西瓜,一只胳膊挟着,一手又抓着车把手上到列车最后的守车①。当守车上的打旗工人,看见从下边的脚蹬上爬上来个孩子,很吃惊的问:
…………………………………………………
①守车,就是货车的办公车,往往挂在列车最后。
“你是干啥呀!”
他笑着把西瓜递上说:“大爷,天很热,我来给你送个西瓜吃!”
那个打旗老工人笑着接过了西瓜:“你这孩子真行,再别这样上车呀!火车跑的这么快,容易出危险,到车站再下去吧。”就把西瓜放回车里,可是回头看时,小孩早不见了。当老工人望着车后像紧往后抽似的两道铁轨,送西瓜的小孩已站在很远的道旁,在向他挥手了。
同伙的小孩们,都为他扒车的神速咋舌。
童年时代在铁路旁度过了,到十六岁那年,为了生活,老洪提着矿石灯到矿坑里去作挖煤工人。他和王强在一个井洞里干活,他们是很好的朋友。王强家有空屋子,他就搬到王强家住。因为他性情直爽,个性倔强,好打抱不平,在矿井里常和领工把头打仗,没干二年就被开除。后来王强父亲托人说情,他才上了班,可是不久,他又用挖煤的镐头打破把头的头,又被开除了。他现在已经是十八九岁的人了,还能再去吃姐姐么?他不去。白吃王强么?也不甘心。在饥困到极点时,他看到一列一列的煤车往外运,心里说:“这里边也有我的血汗。”便爬上火车,扒一麻袋掷下,自己扛到街上卖掉,换烧饼吃。饿急了,他就这样干,去吃这两条线了。
在枣庄煤矿附近,吃两条线的人很多,一些穷困的工人,由于工资很少,不能养家糊口,下窑回来,也经常爬上煤车,向下掷煤炭。他们说:“这是我们用血汗挖出来的,弄两块下来烧烧,算什么呢!”
一次,老洪爬上煤车,正遇到一个押炭警,用木棒把一个叫小坡的扒车少年打倒在炭车上,头上的血流在炭渣上。老洪用炭块砸倒了炭警,把小坡挟着,救下车来。由于他的义气、勇敢、豪爽,这一伙吃两条线的,都很佩服他。
鬼子占领枣庄以后,煤矿一度停工。那些过去为工人撑腰,为工人说话,向资本家斗争的工人头领,号召工人武装起来打鬼子,他们拉出一批工人成立抗日游击队。老洪也去了,在队伍上,他才知道领头的几个工人是共产党。在斗争生活里,他眼睛明亮了,知道了共产党是自己的党,是受苦人民的救星。他更了解到工人阶级的地位,自己的前途和斗争方向。所以他在游击队里作战很勇敢,很得到指挥员张司令的喜爱。上级为了要开辟枣庄的工作,掌握铁路线的情况,便把他和王强派回枣庄来了。
现在,老洪在小煤屋子里,来回绕着圈子,想着怎样搞到武器。由于铁闷子车不好上,他在苦苦的思索着。当他联想到这铁闷子车是挂在票车上时,他的眼睛突然发亮了:“从连着它那节客车的脚踏板上去,再过渡过去不行么?”因为刚才他把思想都集中到铁闷子车上,没有想出好门道,现在竟从另外一节车上把问题解决了。他感到说不出的高兴。直到这时,才发觉屋里完全黑下来了。
已经将近七点了,他忙点上灯,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虎头钳子,插在皮套里,挂在自己的裤带上。用一根宽布带紧紧的扎了腰,因为这样行动更利索些。他又掖了手枪,吹熄了灯,就出去了。
他想了一下,就一直到西头小坡家里。这是一个很破的小院子,几间草房,像经不起风吹雨淋,斜歪着要塌下去的样子。屋门口在冒着火光,显然他家晚饭吃晚了。
“小坡!”老洪喊了一声。
“谁呀!”一个十六七岁的细长个子的青年,从屋里走出。看着他那敏捷的动作,简直是窜出来的,显然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一见老洪,小坡便扑上来,握着老洪的手说:
“洪哥,你找我么?”
“你还没吃饭么?”
“又要断顿了,今晚只能给妈妈煮点稀粥吃,妈妈病刚好,日子真难过!”
“有病没啥吃能行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老洪从腰里掏出两块五毛钱,“去,两块钱给妈妈治病,零钱给你兄弟和妹妹买点煎饼!我腰里只有这些了!”
“这哪能行呢!洪哥!”小坡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老是花你的钱,上次妈有病,亏你付了药钱,没吃的时候,你总买煎饼送来!洪哥,我怎么报答你啊……”
“你快别啰嗦这些了!”老洪把小坡的话截住,“难道我很喜欢听你这些话么?快把钱放下,走!我找你有点事商量。”小坡大大的眼睛里冒着感激的泪花,把钱送回屋里,就出来拉着老洪的手走了。老洪把他拉回炭厂小屋,把灯点上。“今晚有炭车么?也该弄两包炭了!”小坡问老洪。
“一会我去搞车,你跟我去好么?”
“好!太好啦!你一定带我去啊!”小坡平时是个快乐的青年,嘴很巧,小戏他听一遍,就会唱了,只是生活的困难,常使他皱着眉头。现在听到老洪要带他去搞车,他脸上又浮上笑容了。
“你有胆量么?”老洪郑重的问小坡,两眼像两道电光样瞪着小坡。胆小的人都会在他这眼光下耷拉下眼皮。
“有!”小坡没有躲避老洪的眼光,肯定的回答,“我只要和洪哥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
“行!”老洪点头说,“我叫你办点事,你能办到么?”“能!就是上刀山我也能去!”小坡说,“你救过我的命,你对我好!洪哥,这些话你不爱听,一句话,你相信我吧!”“好!我相信你!”老洪从桌上拿过两个馒头,一段咸鱼,“你快吃饱,我再告诉你要作的事!现在已快八点,时间快要到了。”
小坡吃着馒头,老洪慢慢的对他说:
“事情很简单,你拿一把小铁锹,偷偷的穿过车站西边那个桥洞,到铁道南沿,找一个小坑趴下。等九点客车往西开过去以后,你就沿着铁路南沿往西走,看到从车上掷下的东西,你就捡起来,掷什么捡什么。把它捡到稍远的掩蔽的地方。我到王沟站东三空桥就下来,回来找你,击掌为号,记住了么?”
“记着了!”小坡笑着说:“原来就这么点事呀!”“要紧的是任何人都不叫知道!”
“好!任何人都不叫知道!你放心就是!”小坡再度表示决心。
“时间到了,八点了,还有一个钟头,那么,咱们走吧!”他们从庄西头,向野外走去。天很黑,风很凉,远远的车站和煤矿上一片雪白的灯光。
在漆黑的路上,小坡提着铁锹,低低的对老洪说:
“洪哥,听说你要拉队伍打鬼子,我要跟着你干呀!上次敌人来时,你们走了,你嫌我小,没带我,我在家哭了一整天!”
“今后,有你干的就是。”
在桥洞那里,他们分手了,远远的车站上当当的在打点,这说明火车从峄县车站开过来了。老洪向东靠近车站西头;小坡往西走出一里多路,在路基下沿,一块洼地的稀草里趴下了。
在枣庄车站西半里路,扬旗①外边,老洪在路基斜坡上,一丛黑黑的小树棵子里蹲下,耳朵听到远处一阵汽笛响,车站上一片嘈杂声,机车上的探照灯射过来,灰黑的路基上像披上一层薄薄的白霜。他知道是客车进站了,客车在枣庄站停五分钟,然后就开过来了。
…………………………………………………
①是车站外边的号志,上边装有红绿灯,如果扬旗不发绿灯,火车就不能
他不自觉的摸摸怀里揣着的上了膛的手枪,由于紧张,心里一阵跳动,平时他扒车都是以一种轻松的心情跳上去的,那进站。
是搞粮食、煤炭,搞到搞不到跳下就算了。这一次扒车和过去完全不同,要搞敌人的武器。他是以一种完成军事任务的严肃心情,来看待这次扒车的。他像小老虎一样蹲在那树棵子里,好像等待着一声令下,就冲出去和敌人搏斗。
“呜……”一声沉长的汽笛吼叫,车站上开动的机车嘶嘶喳喳的喘着气。接着老洪听到铁轨发出低低的轧轧的声响,那是远处的列车开动,车轮与铁轨摩擦传过来的声音。路基上的白霜,越变越白,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地面也开始抖动。当老洪抬头看时,火车带着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机车喷出的一团白雾,罩住了小树丛,接着是震耳的机器摩擦声。从车底卷出的激风,吹得树丛在旋转,像要被拔起来似的。老洪挺挺的象铁人一样蹲在那里,眼睛直盯着驰过的车皮,一辆,两辆,三辆……当他往后看一下,看到后边只有三四节车的时候,他拨开树丛,窜上路基,迎着激风,靠近铁轨下边的石子。只剩两节车了,他闪过第二节客车的首部,眼盯着过来的尾部的上车把子。当这弓形黄铜把子刚要到他身边,他抢上一把抓住,紧跟着几步,身子像一只瓶子样挂上去。当飞动的车身和激风迫使他的身子向后飘起的时候,他急迈右腿,往前一踏,右脚落在脚踏板上,身子才算恢复了平衡。
老洪蹲在脚蹬上,从怀里掏出手枪,朝客车尾部走廊上望去,看看是否有乘客和鬼子。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夜深风凉吧!车窗都放下布帘,车门都紧紧关着。微黄的电灯光,向车外照着,照着最后一节铁闷子车的平平的铁板。铁闷子车的车门不像客车开在两头,而是开在车身中部两侧的。老洪看到没有人,把枪重新塞进怀里,迈上去,一手握住客车尾部走廊的铁栏杆,一只脚踏着客车的车角,用另一条腿迈往铁闷子车的车角;左脚踏在车角一寸多的横棱上,用左手扒住铁闷子车的三棱车角。当那边站踏实之后,他迅速的把右手和右脚贴过去,像要抱住这宽大冰冷的铁车似的。他右手紧紧的抓住平伸出去的一个铁板衔接处上下立着的角棱,就这样,他四肢像个“大”字形紧紧的贴在车身上,他感到车身的颤抖。
由于脚下的横棱只有寸把宽,说踏上倒不如说脚尖踮在上边,顶多使他滑不下去,可是要支持他全身的重量却不可能了。所以他把全部力气都使在两只手上,可是抓住的棱角又是那么窄,说抓住倒不如说钳住一点点,全身的重量不是集中到手部,而几乎是集中到十个手指头上。十个指头紧紧的钳住窄窄的铁棱,手指所用的力气,要是抓在土墙上,足可抓进去,穿上十个窟窿。但是,这是铁板,铁板坚硬的顶住他的指头,他的指甲像被顶进肉里去,痛得他心跳,但是他不能松手。急风又像铁扫帚一样扫着他像是要用力把他扯下去似的,下边是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刺耳的声音,只要他一松手,风会立刻把他卷进车底,压成肉泥——甩到车外也会甩成肉饼。他拼命扒着,头上的汗在哗哗的流,他咬紧了牙根支持着。
当他的十指痛得发麻的时候,他向后转过头,看到右手再伸一臂远的地方,有着拉车门的把手。他拼全力,再抓紧右手的铁棱,把左手移过一个螺丝钉上,再把身子向右手那边靠拢,猛力把左手移过来,也抓住右手抓住的同一角棱。这个角棱本来是“大”字身形的最右边,现在老洪已经在这条角棱上,把身形变为“1”字了,像挺立着勒一匹劣马的口缰。这时他腾出右手,向右边伸去,猛力一跃,抓住了把手,全身霎时感到一阵轻松,十指上聚集的血,顺着膀臂又周流到全身,他全身的重量,已从十指尖移到一个紧握把手的拳头和膀臂上了。这样,他就很容易的移过左手,也握住这个长长的把手,于是两只手支持身体,才感到轻快些了。他迅速的摸到关车门的铁鼻,用右手从腰里掏出老虎钳,钳住缠在上边的粗铁丝。由于手痛,第一下没有钳断,他一急,拼全力一钳,铁丝卡喳断了。打开了铁鼻,他双手抓紧车门的把手,用右脚蹬住车门梆,往后一拉,嘶拉一声,车门裂开两尺宽的黑缝,他一转身,就钻进去了。只听扑通一声,他跌在车门里边,原来王强把机枪有意的放在门口,把老洪绊倒了。
老洪一摸是机枪,顺手抓起,就从车门掷出去,又摸到一个稻草捆,也丢出去。当他抱起第二捆,突然听到车头上汽笛的呜呜声,他知道快到王沟车站了,急忙掷下第二捆,再掷第三捆。车的速度已显得放慢,他脚又绊着一个子弹箱,一脚踢下去。车快到王沟车站扬旗了,车进站就麻烦了。他携住王强告诉他后边车门的那挺机枪,右手抓住车门,一个旋风似的跳下。在平时,这样跳下他可以很稳的落在地上站住,但这时由于天黑,又挟着一挺机关枪,脚落在路基斜坡上,竟使他翻了个筋斗。当他爬起来抬头看时,火车已离开他很远,车头轰轰的驶过扬旗开进王沟车站了。
老洪扛着机枪离开铁道线二三十步,往回走。走出半里路,从漆黑的远处,传来轻微的击掌声,他“拍拍”还了两声。小坡从一个洼地窜过来,他紧紧的握着老洪的手,兴奋的说:
“洪哥,都是枪!……”
“小声些!”
小坡压住自己的兴奋,低低的说:“一挺机关枪,三捆步枪,一箱子弹,对么?”
“对!”老洪说,“这里离铁路太近,搬得远些。”老洪扛起一挺机枪,又提了一箱子弹;小坡背了三捆步枪足有百十斤,但是他连腰都没弯,跟着老洪,往回走了三四里,在离铁路南边一里多路,一块地瓜地边的小沟里停下。老洪直到坐在沟里的时候,他才感到浑身的疲劳。小坡充满疼爱的眼睛,在夜色里望着老洪一起一伏的胸膛。
“给我点支烟,遮住火光。”
小坡趴在沟底擦着火柴,用两手罩住给老洪点着了烟,老洪弯下腰,一气就吸了半截,小坡才知道老洪真疲乏到极点了。
突然从枣庄方向,顺铁路传来一阵微微的哐哐声,接着一道白光射过来,老洪急忙抹灭了烟,呼的坐起来,他身上的疲劳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拖过一挺去了稻草的机枪,架在沟沿上,低声叫道:
“小坡,快从子弹箱里取出子弹,快!”
小坡从跌裂了口的子弹箱里,掏出一包子弹,递给老洪。老洪把子弹按在弹巢上,拉一下栓,顶上膛,对着铁路瞄准了。一辆鬼子的铁道摩托小电车,飞样过来了。这是鬼子巡路的小卡车,上边有五个鬼子,两挺机枪,一个探照灯,在夜间铁道旁,照到人就开枪打。当摩托卡驶近老洪的枪口的时候,老洪是多么想搂扳机呀!但是,他没有这样作,当鬼子没有发现他们以前,他不能开枪,因为打一下倒痛快,可是惊动大队鬼子出来,枪支可能保不住,那样会前功尽弃。鬼子巡路摩托卡,只向他们这边闪了一下探照灯,没有发现他俩,就哐哐的开过去了。
他俩把枪埋在地瓜沟里,在上边盖上地瓜蔓,隐蔽好,便绕过鬼子的岗哨,回到枣庄。老洪到了炭屋子里,已经是下半夜了。
天一亮,王强依旧到站上去。老洪叫来小坡,交代他天亮以后带点干粮,背个粪箕子,到埋枪的附近守望着,他就直奔向南山边的小屯,去找老周了。
当老周听到他们搞到了枪,一把抓住老洪的手,摇晃着,欢喜的叫着:
“咦!老洪!你真行!”
“这算得了什么?”老洪微笑着回答,“你快送信到山里,叫咱们的队伍来取枪,时候长了怕会丢失。在土里埋得太久了,也容易损坏武器。因为枪都是新的。”
“好!现在马上派交通去……”老周正要出屋门,被老洪一把拖过来。
“老周,你给山里司令部捎个信,能不能给我们捎两棵短枪来,因为我们最近就要组织起来啦。”
老周连声喊着:“行!行!”就匆匆的出去,派交通去了。回屋后,约定天黑以后把武器取出来,山里会派人来接。这天晚上,老洪和王强、小坡,三人到地瓜地里,取出了武器,到小屯去了。快要进庄时,突然一个岗哨向他们叱呼:“谁!干什么的?”老洪知道是自己的队伍过来了,他是多么熟悉这个声音啊!
他答了话,随着他的话音,老周和另两个人影,向他跑来。老洪在黑影里一看,看到老周身后,是他们的张连长,另一个是指导员,一见面他们紧握着手,兴奋得要拥抱起来。回到屋里,他们把武器放下,老洪才在灯光下更仔细的端详他过去的连长和指导员的面孔。那黑瘦的面孔,说明他们为革命多么辛苦,但从他们眼睛里却看出愉快和力量。半年没见面了,老洪和王强,在连长和指导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