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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队长回到铁甲车上,向小林部队长报告了谈判的情况,说飞虎队态度很强硬,看样子不缴下武器是很难向南走出一步的。他也向部队长谈了下所属部队的情绪很低落,已毫无斗志,都要求早些放下武器回国。同时说明列车上的军粮已经不多,眼看就要饿肚子,派士兵到附近村庄去筹粮,一离铁路边,就被打回来,小林部队长听了中队长的报告,急得瘦长的脸颊上直往下淌汗,又在用干枯的手指扭着脖子。随着事态的严重,好像脖子上有条绳索越勒越紧了。情况确是困难的,四下都是上千里路的解放区,到处都有勇敢的抗日军民,唯一可以挽救他们的这条铁路线也被破坏了,沿途又都驻满了八路军、新四军的主力。这里南距徐州最近,可也了有几百里,铁甲列车是开不动了。只有步行,可是这是多么艰难的一段路程啊!要走就得战斗,可是一想到战斗,他便完全陷入一阵阵的惶恐的情绪里了。士兵都失却斗志,就是勉强战斗,他们这几百人也会很快被一眼望不到边的解放军抗日军民的海洋淹没了的。
他焦急得坐不住,就到列车里去巡视一周,四下的钢板都像在压挤着他似的,看着装置在射击孔那里的重机枪和小炮,仿佛觉得这些武器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使他厌恶的吐着唾沫。他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步行向南突围,冲向徐州,可是这些重武器带不动,只有丢下了。
“丢下?”小林部队长自语着,“可是得有个丢法!”他无光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凶光,狡猾的眨了眨,便对站在身边的中队长说:
“你明天再去找他们谈判,就说重武器我们可以交出,步枪我们得随身带着,理由是我们路上要自卫呀!可是他们得给我们通行证,就是这样。”
当中队长临走时,小林又把他叫转来,又对他说:“如他们不接受,你就再要求把限期延长一天,让我们再商量一下,不要把话说绝,因为我们确实是很困难的呀!”
第二天晚上,在原来的茅屋里,又在进行谈判,当鬼子中队长转述了他部队长的要求后,刘洪瞪起发亮的眼睛肯定的说:
“不行!你们要留着步枪自卫!难道你们屠杀中国人还没屠杀够么!不全部缴出武器,我们就把你们消灭!”
刘洪最后一句话是那么有力,像吼出的一样。在这严厉而愤怒的话音里,鬼子中队长吓得后退了一步,好像马上就要被消灭似的,呆呆的站在那里。李正望了他一下,严正地说:
“你们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全部缴出武器,这就是你们最好的自卫办法!你们缴出全部武器我们才能执行优待俘虏的条例。不全部缴出武器,根本谈不到给通行征。就是我们不消灭你们,你们带着武器走不出多远,也会被我们沿途大军消灭掉!回去告诉你们的部队长,就说这条路行不通。”最后鬼子中队长提出要求,限期再延长一天,以便回去和部队长商量。刘洪显得不耐烦了,可是中队长仍哀求着再允许他们一个时间考虑。李正说:
“好!你们今天愿意缴出重武器,总算有了一点进步,我们再宽你们一天,你转告你们的部队长,要快下决心,我们不能再等了。”
刘洪对着唯唯诺诺退去的鬼了中队长吼道:“要记住!只有这一天时间了!”
鬼子第三次来谈判,除原来那个中队长以外,又多了两个副官。他们带来了整个铁甲列车上的武器装备的表册,上边注明了重武器计有炮四门、重机枪八挺、轻机枪十六挺,步枪五百支,留下二百支。这鬼子中队长一再申述着:
“这两百支步枪我们部队长一定要留下,大部分武器都交下了,我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限度……”
刘洪怒视着鬼子中队长说:“你的头脑要清醒些!我们是命令你们全部缴出武器!这不是在做买卖讨价还价……”说着,刘洪把三个鬼子拉到茅屋外,这时四外稠密的枪炮声响得正急,这是八路军正在歼灭拒降的敌伪。刘洪遥指着远近处闪闪的红光,对鬼子中队长说: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这是我们在聚歼拒降的敌伪,我们不是给你开玩笑!现在再没有时间和你罗嗦了。对你们的围攻,马上就要开始!”
三个鬼子望着刘洪铁青的面孔,在轰轰的炮声里打着寒战。就在这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小股马队向这边疾驰而来。
刘洪和李正仔细一看,为首的那匹高大的白马上,正是鲁南军区张司令,后边的十多个骑者,都是他的警卫队。他俩马上迎上去,打了个敬礼。张司令下了马,就晃着魁梧的身躯走过来,和刘洪、李正握了手,用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三个鬼子,就问:
“谈判进行得怎么样?”说着他便用马鞭指着旁边三个鬼子军官,又严厉地说:“他们还不愿全部交出武器投降么?”当马鞭指向鬼子的时候,三个鬼子都畏缩地打着敬礼,他们知道这一定是大大的官长。当刘洪站到张司令身边,向首长汇报谈判的情况时,三个鬼子便问李正:
“这是什么的太君?”
李正把手向四下一挥,说:“这是全鲁南军区的张司令!”听说是鲁南军区的张司令,三个鬼子便围上来,恳求着张司令发给他们通行证,让他们回国。张司令说:
“把你们的武器全部缴出,就放你们通过解放区!”他又回头和李正低低的交谈了几句,就跃身上马,回司令部去了。临走前,他以响亮的声音对三个鬼子说:
“记住!没有铁道游击队发给你们的通行证,你们就休想走出去!”
一个雨后的傍晚,铁道游击队全体指战员,集合在铁甲列车和沙沟站之间的铁路旁边的一个空地上。他们都是服装整齐,雄赳赳的列成二路横队站在那里,长枪中队的步枪上都安上雪亮的刺刀,短枪队都把子弹上了膛的二十响快慢机提在手中,红绿的枪穗在迎风飘展。
空地四周都严密的布满了警戒,张司令特地从司令部调一个警卫连给他们,以使在受降的庄重场面上显得更威风,现在他们也以铁道游击队的名义,散布在四击警卫。一个岗哨接一个岗哨,每个岗哨都端着步枪,作预备刺的姿势站着,刺刀在发着寒光。机枪围着空地摆了一个圆圈,都支在地上,张着黑黑的枪口,趴在机枪身后的射手,在向空地上瞄准着,紧张的扳着扳机,准备随时把子弹从枪口里喷射出去。再往远处,还是岗哨,附近所有的有利地形都被占领。在傍晚的暮色里,看着远处林立的警戒,使鬼子摸不透这周围到底埋伏了多少部队。
西天泛着殷红色的晚霞,映在碧绿清澈的湖水上,漾着一片玫瑰色的紫光,远远的霞光掩映的微山,像披着一件彩色的盛装,屹立在湖心里。深秋的微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越过含着水珠的淡黄色的豆田吹过来了,带来湖里一阵阵荷花的清香。
空场上是铁样的严肃和寂静……
刘洪、李正和王强在队前默默的踱步。大家的眼睛不时的向着铁甲列车通往这空地的路上眺望,那里有沉重的钉子靴的音响,随着靴声的渐近,广场上更显得肃静,肃静里却充满着紧张。
四路纵队的鬼子,踏着沉重而又显得疲乏的步伐,走进广场,在空地上排成黑黑的行列。静静的面向着铁道游击队立正站着。队形是整齐的,每个鬼子都笔直的站着,但是他们的脖颈仿佛支持不住头的重量,头都低低的垂挂着,步枪还在他们的胁下,一列列的轻重机关枪,炮车,都僵冷的躺在它们低头的主人队前。
一队鬼子军官向广场中央走来。李政委和刘洪大队长、王强副大队长,都昂首站着。鬼子军官在他们面前卡卡的打着敬礼,他们只略微点了下头。
一个瘦长身形的军官,慢慢的向刘、李、王面前走来,数次前来谈判的中队长也紧跑上来,对着刘洪和李正介绍着这就是他们的铁甲列车司令小林部队长。他再向小林叽咕了几句,大概是介绍刘洪、李正和王强的身份。这时广场上又恢复了肃静,四下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小坡在队中举起的那面红旗在扑扑的迎风飘扬。
小林部队长走上来,向刘洪打了个敬礼,枯涩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刘洪的脸,像要从这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似的。几年来,在铁路上反复搏斗的两个敌对指挥员,现在第一次会面了,可是当刘洪发亮的眼睛怒视着他的时候,他胆怯的把目光躲开了,向刘洪伸出手来,想握一下,可是刘洪只愤怒的把手一挥,命令着:
“受降马上开始!”
小林对这斩钉截铁的命令,知趣的打了个立正,表示马上就去执行。可是这个过去在中国土地上猖狂一时的法西斯军官,在这决定他命运的一瞬,站在他的胜利者的面前,像有所感慨似的,想说一两句话,但是看样子对方并不打算听他说什么,可是他还是站在那里低低地说:
“你的铁路干活的!我的也是铁路干活的!几年来,你的拆拆,我的补补……”他停了一下,把两手摊开说,“现在你的成功啦!我的失败啦!……”说罢转身而去。
接着他在鬼子的大队前,叽哩咕噜的讲了一阵话,随着他话的尾音,鬼子大队里,响起了一片噼哩啪啦步枪落地的音响。
一个鬼子军官发出了一个口令,大队的鬼子来了个向后转,随着一阵阵杂乱而沉重的钉子靴声,他们放下过去用以屠杀中国人的武器,向远处走去。
“一挺、两挺、三挺、……十挺……十五挺……”
彭亮带着他的分队在拖炮车,铁路两侧和湖边村庄的人民,都像潮水一样涌来,帮助铁道游击队搬运武器、弹药和军用品。成捆的大盖枪堆向马车上,空地上热闹得像集场一样,人群里充满着欢笑。
队员们押解着满装武器、弹药的马车,有的人除身上的步枪外,还背着机枪,在路上往回走。部队比来时庞大多了,他们迎着夜风还在擦着汗水,被肩上的成捆的武器压得喘息着,但是大家还是咧着嘴欢笑着。胜利使人们兴奋得忘记疲劳。
铁道游击大队在行进着,辚辚的炮车声,载重的马车被压得吱吱的响,毛驴喷着粗气在跃着泥蹄,人群在欢笑,连绵数里的行列在向湖边前进。
随着部队的嗡嗡声浪,小坡的歌声起了:
…………
巍峨长白山,
滔滔鸭绿江,
誓复处失地逐强梁。
争民族独立,
求人类解放,
这神圣的重大责任,
都担在我们双肩。
歌声飞过人群,向遥远的湖面飘去。
三天以后,铁道游击队又重新装备起来了,将近二百人的部队,全部是缴获来的新武器,十多挺机枪,七门手炮,用不完的弹药。他们被调往临城外围,配合主力,监视盘踞在那里的蒋匪军。
李正不分昼夜的整理着临城的秘密关系,不断和临城出来的工人谈话,并把新的关系派进去。他周密的掌握着临城内部的情况,从来往的关系里,查听芳林嫂的下落。
芳林嫂还囚在临城的漆黑潮湿的监狱里。
自从她识破敌人的圈套,揭穿了敌人的阴谋,愤怒地打了松尾老婆以后,她又被投进苦狱里了,日复一日受着折磨,但是他始终没有屈服。
芳林嫂经常在四周布满着惊恐和凄楚的夜里,耳听着远处受刑的“犯人”的惨叫声,和身边受刑后的“犯人”的呻吟。她不住的用自己的手抚摸着身上的伤疤,把披散在脸上的乱发甩开。她的黑黑的蕴藏无限深情的美丽的大眼睛,窥望着铁窗外的星星,在想着刘洪他们,想着凤儿。当想到这一世也许不能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她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用能够见到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为诱饵,鬼子要她出卖铁道游击队,这是万万办不到的,她宁肯牺牲个人的一切。
在她受苦的日子里,胜利来到了。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虽然被临城的鬼子封锁着,可是这消息很快就在临城人民中间传开了,到处是一片兴奋和欢欣的浪潮。这消息也飞速的越过敌伪的岗哨,传到了监狱里。这些被苦难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囚犯”们,都从自己坐的或躺的地方爬起来,被苦刑摧残得站不起来的人也爬起来。他们都向铁门那里冲去,他们大力的摇晃着铁门上的铁柱,把它们摇得哗啦啦的响,愤怒的向着院里的敌伪哨兵叱呼着:
“快把我们放出来!奶奶!快开门!”
“快开门!现在你们投降了!”
芳林嫂是他们中间叱呼得最厉害的一个,她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用力攀着铁柱在摇着,像要把铁柱折断似的。她在向鬼子的岗哨叫骂着。
鬼子的岗哨没有往日的威风了,要是昨天他看到“犯人”这么起哄,他会端着刺刀来穿人,或者要向铁门里开枪的,可是今天他没有敢这样作。但是他也没有答复他们的要求,岗哨依然站在他警戒的岗位上。
特务队里,有一个会说中国话的鬼子,走到铁门前解释,他脸上的凶恶神情减退了,现在换上一副狡猾的笑脸,隔着铁门,对愤怒的“犯人”说:
“虽然已经宣布投降,可还没有签字,这还不能算事实。同时我们已奉到蒋政权的命令,就地维持治安,等候国军前来接收。所以我们还得维持秩序!”
“滚你妈的蛋!快把我们放出来!”
“八路军进来,都打死你们这些龟孙!”
“蒋介石要你们维持治安,难道也叫你们把我们关在监狱里么?奶奶!”
“也许!”鬼子狡黠地笑着说,“这是贵国内部的事情,详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芳林嫂从铁门边回到自己那个墙角里,坐在一堆烂湿的枯草上,用手指梳拢着蓬乱的头发。虽然鬼子没有答应放她出去,可是出去总是不久的事了,所以胜利所带来的兴奋,还在鼓舞着她,她断然的说:
“国军来接收,万万办不到,他们不知都跑到什么老鼠窟窿里去了,现在不会回来了!”
她想到铁道游击队就住在附近,他们马上就要进到临城了,刘洪、凤儿马上就要见面了,好像刘洪现在就在她的身边,用发亮而又充满爱抚的眼睛盯着她,她怀里像搂着凤儿,用干涩的嘴唇在热吻着孩子的脸颊。她完全沉浸在会见的欢乐情景里,她没有感觉到两行泪水已经漫漫的流上她瘦削的脸颊。
芳林嫂急切的盼着铁道游击队的到来,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这对她说来,是多么难熬的时间啊!怎么还不来呢?
远处有枪炮声响了。
“打起来了么?是鬼子要等国民党中央军来,不让铁道游击队进来,又展开战斗了么?”
打起来也好。芳林嫂对铁道游击队的战斗力是知道的,因为她和他们一块战斗过。临城鬼子不投降,铁道游击队是会用武力把他们解决的。鬼子不叫进临城,当然要打的。她知道刘洪的脾气,投降了不缴枪哪还行么?而且刘洪也会想到自己,他会很着急的呀!
这天,监牢的大铁门响了,芳林嫂是那么兴奋的从枯草堆里爬起来,她以为是铁道游击队进来了。可是当她向门边一瞅,她眼睛里的欢喜马上退去,瞪大了的眼睛怔在那里,一群美式服装的国民党匪军出现在她的眼前。国民党匪军进临城了。现在从鬼子手里来“接收”监狱的“犯人”了。
原来鬼子的特务队长,陪着一个手拿“犯人”名册的国民党军官,在对照着名单点验着“犯人”。在“犯人”面前,鬼子特务队长和国民党军官的脸上都是一样的狰狞,每当后者的狼样的眼光扫向一个“犯人”时,鬼子特务队长就在旁边低低的作着说明。当望着芳林嫂时,他低低的说:
“女八路!”
国民党军官厌恶的在芳林嫂的名字上边,狠狠地划了一个红圈。
国民党匪军到临城的第二天,监狱的“犯人”都作处理了。因犯罪而被鬼子下狱的,一律释放:凡是八路军、共产党嫌疑犯,坚决抗日的,都一律继续临禁。监狱门口的岗哨,换成美式服装的“国军”了。随着“国军”的到来,监狱里又捕来一批新的“犯人”,这些都是在鬼子统治时期漏捕的八路军和共产党嫌疑犯。
“糟了!又落到这些龟孙的手里了!”
芳林嫂低语着。她是深深知道国民党匪军反共杀八路的恶毒罪行的。刘洪是那么英勇的抗日英雄,打得鬼子都怕他,可是他身上就有国民党中央军子弹打的伤痕。在国民党、鬼子互相配合着交错的在湖边扫荡铁道游击队的时候,国民党逮住了八路军,不是活埋就是杀头。现在她又落在这些恶魔的手里,她不再希望能活着出去了。她也不流泪。她只有切齿的痛恨。
在一天夜里,芳林嫂被提去受审,她昂然的站在那里。生着一双狼眼睛的国民党特务军官。狠狠地盯着她问:
“你为什么干八路?供出来你们在临城的地下党,免得受苦!”
“八路军是坚决抗日的,犯了什么罪?”芳林嫂愤愤地说。“八路军是匪军,共产党是奸党!”国民党军官吼叫着,“我们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匪军?奸党?”芳林嫂在反问着。一阵阵怒火在她胸中燃烧,她走上一步,张大了喉咙向对方吼着:
“你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