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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先遥拜父亲身体安康,又拜祭过泉下的母亲,又拜求老天善待朱轼。待站起身,又想了想,复命要收走香烛祭品的红菱和紫苏先不要动,他又跪下,这次没有将心中所求说出来,不知到底求了些什么,才让两女收拾了去。红菱是连翘调/教出来的,一向得林海看重,她看着袅袅轻烟飞散在黑夜之中,耳边听着别人家的里人声鼎沸,鞭炮声响……热热闹闹的墙外之声投射到这黑漆漆的院子里,更觉林海身边的黑暗沉寂,她想说上几句吉祥话儿让院子里的气氛不那么压抑,可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家公子与徒老爷的事情,红菱是知道的,她只道两人两情相悦,却因了各自的身份而不能相守,大夏多有如此的男子,她本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如今明明徒老爷那里必是煌煌大宴,歌舞升平,而自家公子这边却如此形单影只,孤单寂寞,她一时心酸,借着收拾东西的功夫悄悄抹了泪。
待她回转西厢,林海却道这几日读书读得乏了,今日无事就早早歇了吧。红菱服侍林海歇下,自己也在外间小榻上胡乱睡了。
林海听着红菱翻来覆去良久才无声息,知她这个夜晚也是过得十分的不安生。其实今夜他本待好好安抚一众跟随他北上会试的从人,却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头去做这些事情,想要读书,却根本看不下去。如今躺在床上,他很想假装前世,找回自己春节在单位值班时的感觉,却觉得前世的种种记忆最近越发模糊,渐渐竟不能想起很多细节了。他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听得外间声响渐寂,想是宁府的众人也都安息了,他又翻了几个身,却更不能入睡。
而在大年夜的黑暗里,林海内心深处强自压抑的疲惫和虚弱慢慢爬出来,蔓延全身。会试在二月初九,自己多年来的准备只看这几天的发挥了,倘若没有考中还好说,自己回转扬州再备考三年便是。倘若考中……看徒景之的意思,把城里老宅和西山别院弄得那么仔细,若自己考中,他估计是不会让自己外放地方的,那么就得在这天京城里过下去了。可是,两人今后又该如何相处?难道年年他在禁宫我在外宅,越是团圆之日越不能团圆么?
……
如此辗转反侧,直到夜色初明方才睡过去。好在大年夜大家都闹得晚,红菱、紫苏更知道不去打扰公子,待林海一个长觉醒来,昨夜的种种好似忘怀一般,重又是那个万事不介怀的淡雅公子模样。
金立见林海那边红菱、紫苏几个里里外外忙活起来,知是林海醒了,便将一封书信交给林海。却是徒景之言道初二要去西山,求林海也能拨冗一叙。林海看着徒景之的笔迹,伸手在那个“求”字上微微描画了一番,终于展眉笑道:“既然景之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初二日,林海也不去找贾敬,只让贾敬院子里的小厮等贾敬回来告诉一声要出门会友,今夜不用留门了,便出城直奔西山华棠院。贾敬从年节的繁忙中找了由头跑回来躲清静时听说了,他早知林海在京城另有友人,也不以为意,只回自己的院子歇下不提。
待林海到了华棠院,连走了两重院子都没见徒景之的身影,却有个跟随在徒景之左右的自称叫戴权的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是徒老爷命他来告诉林公子,临时有事耽搁一会儿,下午必然来访。
林海一时郁闷,也不回主院,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了,若是到了未时徒老爷还不来,那我也不等他了。不提戴权苦着脸回行宫传信,林海自顾自往第三重院子走去。这第三重院子里也不建正房,只有一股泉水弯曲流过,两旁垒了些石块,只西北角修了个小亭子,还是茅草顶的,为的是仿效魏晋先贤曲水流觞的意思。如今天气寒冷,林海上回只被徒景之献宝似的随意溜了一眼,就被拥回了正院,并没有来得及细观,现在正好无事,便细细品玩起来。
却听得亭子后边有嘤嘤的哭声传来,他走过去,看到一个十余岁的小孩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正埋首哭着。那孩子身上穿着绛纱袍,本是质料甚佳之物,如今下摆却逶迤在地,沾了雪后泥水,更显脏乱。
林海心里暗叹一口气,上前蹲□,与那孩子平视,道:“三公子为何会独自在这里?”
那孩子正是趁着父皇带着他和四弟来西山行宫的乱乎,偷跑出来的三皇子司徒逸。他自幼便知自己母亲并不受宠,自己既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宠爱的妃子的孩子,在景德帝的子息中实在并不出挑。但小孩子即使平日再善于隐忍,也会有不堪忍受的时候。景德二十五年的后宫大宴,秦淑妃因为身子不好,特被景德帝免了入席陪侍。吴贵妃和刘贵妃带着后宫众女给景德帝祝福过之后,太子带着几个弟弟也给父皇祝福。宴后司徒逸本来急着回宫探视母亲,却被太子留住东拉西扯说个不停,好不容易脱身又被四弟拿着母亲的病症冷嘲热讽,本来秦淑妃所居的凤藻宫平日里景德帝就甚少驻足,司徒逸本不待与弟弟计较,但司徒迪越说越离谱,竟直指秦淑妃得的病好不了多久,让司徒逸心中愤恨难以抑制,终究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如此天下大乱,景德帝将司徒逸和司徒迪都叫过去大骂一顿,让刘贵妃把司徒迪领回去教训,却罚司徒逸在乾清宫的寝阁前跪了半夜。
如此司徒逸的景德二十五年便是在罚跪中开了年。
待年初二一早,司徒逸被父皇派人拎起来,和司徒迪放到一辆车上,前往西山行宫。司徒迪被刘贵妃教训之后,不再对三哥口出恶言,却更不愿开口道歉,司徒逸更不愿理会,如此两人一路默默。待到了行宫,司徒迪下车时又抢在司徒逸的前边,让司徒逸再也忍不住了。
大夏最重孝悌之道,虽然司徒迪只比司徒逸小两个月,但毕竟一个行三一个行四,司徒逸身为兄长,本应他先下车,却被最近日渐嚣张的司徒迪抢先,而景德帝明明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对着司徒逸冷哼一声便转身就走。
司徒迪紧紧跟随父皇脚步,司徒逸却落在后边,看着前边父子两个渐行渐远,自己从凤藻宫被人叫醒,如今身边的从人都是父皇带来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人,见景德帝走到前边,也纷纷跟上。司徒逸见身边的一个个减少,前方父皇竟始终不曾回头看上自己一眼,二十三年在围场的逃跑冲动又起,他一咬牙向着行宫的反方向就走。
却是他年小体弱,加上大年夜里跪了半夜,回了宫又要安慰母亲,也没休息好,走不了多远就累了。看到一处宅院女墙低矮,便跳了进去,一个人躲在亭子后边,半晌也没人来找他,心里悲哀更甚,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林海虽不知司徒逸这几日的遭遇,却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心性极为敏感,司徒逸再是皇家子嗣,也毕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自己若是贸然相问,必然引来恶感。他也不再问,拼命回想前世祖父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便将司徒逸小小的身子环抱在怀,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道:“莫哭莫哭……”他在心里想,不管遇到什么,哭都是最没用的事情啊……却也知这样的话说出来纯属废话,于是只是一力安抚。
司徒逸知道来的是那个在扬州见过的林叔,而且也大致猜到了父皇大过年的却穿着便服来西山的原因。
他如今被林海拥在怀里,这样温暖的怀抱,是他从来都想求而求不得的,他一开始哭的并不厉害,却因到了林海的怀里,反而越发哭得大声起来,仿佛要将之前的重重伤心和难过都在这一场哭中发泄出来。林海很有耐心,一直到他哭得打嗝了,才轻声道:“男孩子哭什么?你在家里也这么哭么?”
司徒逸大喘了几口气,方抽泣着道:“在,在家里,我不敢哭的……”
林海不意竟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叹着气,前世虽不怎么知道历史,却也明白身为皇家子孙,必有比常人更多的不得以。司徒逸身为皇子却不敢哭,更不知深宫之中是个怎么样子……
他知道人总要有个发泄的方式,看司徒逸渐渐恢复清明的样子,知道这孩子已然缓过劲儿来,他也不问细节,只道:“既然不哭了,咱们就回去吧。你父亲方才叫人来传信,说有突发之事不能马上过来,我想就是因你走失了吧……”
司徒逸听了,泪痕斑驳的脸上立时显出光辉来,“真的么?我父……父亲,真的会因为找我而耽搁事情么?”
林海笑了笑,把司徒逸拉起来,却是司徒逸因为蹲得久了,加上刚才跳墙的时候扭到脚,当时心情郁闷未曾察觉,现在却疼了起来。林海见状,复有背对着司徒逸蹲下,道:“你扭了脚,不好走路。到我背上来吧。”
司徒逸看着林海略显消瘦的后背,咬了咬嘴唇,爬了上去。林海摆了一下方才站起,笑道:“看着三公子小小的,原来也不轻啊。”
司徒逸也想说笑一句,可他趴在林海的背上,搂着林海的脖子,脸贴在那里,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又想流泪,只是这回他知道,并不是因为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哎呀,我终于写出来更了……虽然过了0点了,不过也还算周五晚上嘛~双更达成~
另:那个梗太虐了,我自己都觉得太虐了,就写个片段放在这里吧,放心,不会出现在正文里的:
林海命人将哭晕过去的贾敏扶进去,他一直抱着那孩子已经冰凉的身子,直到徒景之赶过来。
徒景之站在门外,明明是盛夏阳光普照的时节,林海所在之处,窗棱里投过去的却是冷冷的,屋子里黯然寂静,只有细小粉尘飞舞,林海抱着孩子的身影越发清冷疏远。
“如海……”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如今这般情景,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良久,林海才抬起头来,看着门外的徒景之,眼神却空洞之极,仿佛根本没有见到这个大活人站在那里似的。
徒景之心里越发惶恐,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如此四目相对,林海终于缓缓道:
“景之……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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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探花郎
司徒逸这两日情绪大起大落;如今陡然放松下来;虽则林海背着他从后园走到主院也没多远,却已经趴在林海背上睡着了。林海感觉背上的孩子那越来越沉的分量;也知他可能睡了;怕司徒逸刚哭过又在冷地方呆了好久,着凉了可不好,略一思索;便将他背到了自己的寝间。
实在是这处华棠院刚刚建好,自来也只有林海和徒景之两个人住过几天;且他们也只共用一间卧房足以;如今天寒地冻的;旁的地方也只有下仆所居还有人气,林海想着总不能将司徒逸放到下仆居所,便将他带回了自己与徒景之休息的寝间。
他今日因是出门访友,便只带了金堂和金立两个,这两个人脑子也活络,到了华棠院就自觉跑开。内寝里,前些日子是红菱、紫苏和高有道三个服侍,今天红菱和紫苏留在在宁国府,高有道自然跟在徒景之身侧,留在里边贴身侍奉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高有道曾为了让林海使唤方便,给林海引见过,一个小良子、一个高青青。
这两个和外院的下仆,都是徒景之命高有道从乾清宫和锦衣府里扒拉出来的,既要忠心,又要能干,还要嘴严,顶顶重要的是不能有上进心。既然被放到西山的这处宅院了,就一辈子再别想回宫升职,不能在锦衣府转成明路了。
那小良子本来是吴贵妃和太子千方百计放到乾清宫的眼线,却哪里又逃得出高有道的眼神?这回要往林公子这里放人,高有道把小良子找来谈了半夜的心,转天儿就报了暴病而亡,把吴贵妃和太子气得不行,却又无法可施,只好重新培养。高青青是高有道的养子之一,高有道如今深知林海在司徒偃心里的分量,他只苦于自己不能化成两半,一半跟着圣上,一半跟着林公子,便把自己最得意的养子送到了林公子这里。
小良子和高青青知道今日徒老爷和林公子都会来华棠院,早早便将寝间收拾好了候着。却不料林公子背回来个满身脏兮兮的三皇子,连带着林公子前胸后背也脏了不少地方。林海一面命高青青去回报徒老爷,说三公子在华棠院,一面让小良子帮自己一起将司徒逸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却是司徒逸睡得踏实,被人脱了衣服盖了被子也没醒过来。
司徒偃本来是想带着三儿子四儿子来见见林海的,却不料一转眼司徒逸又跑了。他再是个冷酷无情的,跑的那个也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只能按捺住想见林海的心,先命人去寻。正在景德帝在行宫大发脾气,把不知兄弟之道的司徒迪大骂一顿的时候,高有道接了消息,对着景德帝附耳密报。
司徒偃一下子转圜不过来,竟脱口而出道:“如海派人来说的?”又赶紧收了嘴,只一个眼神,高有道便带人清场,心知在场的除了四皇子,都得尽快处理了。
司徒迪正在那里跪听圣训,这一句也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虽时常闹些小性,却也知道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见父皇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他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司徒偃又想起还有个儿子跪在这里呢,回身对他说道:“今日这里无事了,你回去跟你母亲说,”司徒迪赶紧又跪好,司徒偃顿了顿,方想到个法子,又道:“就说朕说的,你不知孝悌之道,她身为人母难辞其咎。从今日开始,到五月端午,每天你们抄一遍《孝经》,你母亲那里再加一百遍《心经》。没事就别出来晃了!”
司徒迪傻了眼,他犹豫了一下,惴惴道:“那三月十四太子的大婚……”
司徒偃冷哼一声,道:“那是个什么大事么?”再不理会四儿子,带着高有道匆匆离去。
司徒迪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想了想,这份抄经的惩罚虽重,却让他终于知道皇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原来果真不过如此!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到是不知道那个司徒逸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竟让父皇如此关心,司徒迪打死也不相信他父皇这么着急走人是为了去见三儿子,那一声脱口而出的话里,到底有些什么玄机呢?可惜自己和母妃被父皇变相禁足了……
徒景之赶到华棠院时,林海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那里闲坐赏景,他见了徒景之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悠悠然笑道:“景之才来。”
徒景之看着林海万事不介怀的一派安然的样子,心里那些火气陡然消散,终于放慢脚步,也笑道:“如海已经知道了缘由,自不会怪我来得晚了吧?”
林海自不会去问那些细节,只望了望天,道:“还好,时辰未过,景之也不算来得太晚。”
两人谁也不去提还在屋子里睡觉的司徒逸,只是说些闲话。
司徒逸被高有道从床上叫起时,还有些懵懂,见了高大总管那张脸,立时想起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慌得几乎从床上滚下来。高青青在一旁忙扶好了三皇子,高有道直等到司徒逸重新换好那身虽烘干但还很脏的衣服,才躬身道:“徒老爷让三公子立时回家。”
司徒逸鼓起勇气,惴惴道:“我,我想去谢谢林叔。”
高有道看了司徒逸一眼,神色复杂,却仍躬身道:“还请三公子立时回家。”
司徒逸知道无望,也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从人走了。上一次围场之时,他半是自己乱跑,半是被司徒迪所欺,结果事后景德帝根本就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大骂一顿赶走了之,他这次又偷偷跑掉,还不知道父皇会怎样处置呢……
却是待他回宫后,心里不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景德帝的训斥,反而秦淑妃这里还得了些珍贵药材的赏赐。司徒逸再是天真未泯,也不会以为景德帝突然就对母妃又宠上了,更不会以为景德帝突然开始喜欢他这个三儿子了,他想了又想,还偷偷去和乾清宫里他唯一能说上话的小太监戴权聊了聊,虽说戴权嘴巴严,却也让司徒逸猜到了几分,从此林海在他心里更是不同。
景德二十五年的会试,二月初九直到二月十七,林海、贾敬、叶澄观、苏锦华皆按时下场。待到四月杏榜之上,林海、贾敬、苏锦华皆榜上有名,叶澄观却落了榜。林海自从随父亲搬到扬州定居,姑苏的旧友如叶澄观竟渐渐失了联系,只有苏锦华因着朱轼的关系,还算时常来往。此次天京城里,众人观榜之时,林海与叶澄观乍见之下,差点都没认出来。
本来叶澄观也算薄有家资,是个平日里风流倜傥的人物,如今虽衣衫还算齐整,却能看出已经许久未曾浆洗过了。观榜之人众多,林海本是徒景之亲自陪着坐车送过来的,却因先是见到了师弟苏锦华,又在他指点下远远瞧见了落魄样的叶澄观,也不管徒景之还在那里苦苦等着,一力要苏锦华说个明白。
苏锦华对林海一向敬服,便没守住秘密。原来叶家铺子经营上出了些问题,叶澄观作为家主,一向并不亲自料理,却是管事的临时不在,他又于此道并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