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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道袍此时一尘不染,手中拂尘垂落,随意坐在这石头上也显得仙风道骨十足。
“啧啧,仙尊若是觉得有诈便去她闭关之处看看啊。”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戏谑。
宋离忧也从自己庐舍里走出来,一袭青衫映着扇面上的桃花,雅致中见风流。张小武一见他脸都快绿了,那位仙尊还是挺好说话的,也从不以身份压人,可眼前这位鬼道嫡传简直恶劣得不像话。
山腰上的破坏基本上都是他干的,也不见他帮着仙尊修复,这两天他折腾的菜式简直比龙女半月来折腾的都多。
事儿特多,口气差劲,从来不正眼看人,张小武一综合这几点立刻就选择了站在仙尊这边。
“不知小道友可否代为通报?”谢遥没理他,想了一下问张小武,“若是可以,还请唤魔尊出关。”
谢遥把张小武当成云青的道童了,一般来说道童也担着整理拜帖,迎接访客,通知主人出关等等职责,所以他才叫张小武去喊人。可张小武哪里敢啊,他其实是被黄泉魔尊留下打杂的,连道童也算不上,既不知道怎么叫她出关,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谢遥。
宋离忧挥着扇子嘲讽道:“看看你自己那缩头缩脑的样子,去把她喊出关而已,你们魔尊又不吃人!”
张小武唯唯诺诺:“这、这……黄泉魔尊不喜打扰,我站着进去恐怕得横着出来啊……”
宋离忧“啪”地一扇子敲他脑门上,大大咧咧地说:“那我去叫她好了。”
张小武这张脸由绿变白,最后转黑,他满头大汗地道:“前辈,还是我去好了,等等!等等啊!”
宋离忧话一落音就大步朝山顶走去,根本不管身后的张小武说些什么。张小武哭丧着脸看向留在原地的仙尊:“这可如何是好?”
谢遥看着宋离忧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笑着道:“无妨,他与黄泉有事相商,断然不会造次。”
张小武将信将疑,站在半山腰紧盯着山顶上,唯恐闹出什么大动静。
*
宋离忧朝着山顶上走的时候,云青正缓缓将六道无生轮真气收入气海。
这三天她心思极静,就像是处于无所凭依的虚空中一般,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算,所有思绪都沉淀下来。这种极静中她能感受到真气在缓慢地修补肉身,这个行为不含刻意,就像是水往低处流那样自然而然,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入道时真气的不同之处。
在入道后云青几乎没有静下心来体味过这个境界,她一直都在奔波厮杀,戾气影响下更是不曾淬炼过心境。
短短三日中她所反省的东西太多。
急功近利这个错误她一直在犯,她总是明确一个目的,然后缜密地设计其过程,却很少在践行中思考过事情的后果。在击杀灵飞子之事上她所为欠妥,孤身跑去十万大山更是不计后果了。狂妄自大这个问题也从不曾改变,她缺少一种对危机的预判,总是要等事情爆发出来才临时筹划解决方法,比如戾气这件事,她本来早该察觉,也不至于酿成大错。
十二年前她的心思就黑得不像话,十二年后她也只不过是把这种种恶德藏得更深了而已,这对于境界的淬炼并无好处。埋得更深就更难发现,还不如展示出来,让自己看见,让自己对缺陷之处心生警醒。
这场由杀气牵连出的一连串事件也算给了云青一个很好的教训,她在三天内也许不能将身上的伤恢复完全,但总能将这些暴。露出来的缺点一一纠正。
炼心正是一个去除杂质的过程,这个过程带有伤害性,甚至会威胁性命,可是每一次磕磕碰碰都会让她的性格更加完善,无数劫难后她的心性将趋近完美。
这次问责也是一样。
当一个人有能力把一切阻拦都变成垫脚石时,她心中就再也没有什么对灾厄的怨恨不满了,云青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不会对六道阎魔宗的抉择有什么芥蒂。
她深呼吸,起身,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宋离忧还没走出竹林就与云青碰上了,他怔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谢遥看你闭关不出怕你跑了,我替他来看看。”
云青站在竹影间,身上穿着件黑色道袍,领口略紧,下摆不长,广袖及膝掩住双手,这道袍边缘绘着魔道标志,样子与遣渊魔尊那身相似。这回她去神隐门接受问责是以六道阎魔宗嫡传的身份去的,事关重大,自然不好随便扯件衣服就跑出来。
“没想到三日不见你和他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云青不冷不热地说道。
她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压抑的黑衣也挡不住她身上温和而轻柔的气息,微光疏泄间她看起来与一般的仙道传人也是无异。
宋离忧顿时感觉她也变了很多,以前的云青最多算得上是“看起来很温和”,可她骨子里那种漆黑的东西却始终萦绕周身,让人心生畏惧。现在她已经完全脱离了这种印象,她身上的亲和力简直高得可怕,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都不含半分阴暗之气,若不是与她相识甚早,宋离忧多半也会觉得她性情谦逊温和。
宋离忧摇了摇头,突然不太想和她绕弯子了:“我能帮你做件事儿。”
云青立刻明白了他在讲什么:“你还是不愿让出蓬莱域?”
“真不行,这地方我师尊看得紧。”宋离忧这时候才神情微肃,“不过我答应为你做件事,这也是你把我塞进酆都城的目的吧?”
云青沉默了,她在谢遥身上布局最为深远,其次便是宋离忧。
当初鬼道圣者给了她天地壶,想要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借器物之利拖她入局。可是云青却想要执子,不想为子,于是将天地壶这段因果转赠谢遥,在鬼道圣者帮助谢遥从九鸣城逃出生天后这段因果才算是了结。这是她在遇上鬼道圣者之后就已经想好的事情,后来弄明白鬼道圣者的身份她便立刻怂恿宋离忧入鬼道。
谢遥天资纵横,不仅承了鬼道圣者之助,自身还有大气运、大毅力加持,他入神隐门几乎没什么悬念,可是鬼道圣者那边就不好说了。当初宋离忧肉身被毁,还被饿鬼道诅咒囚禁百年,这些多半对将来的道途有影响,若是鬼道圣者介意,那他基本上就是废子,可云青在其中推了一把。
云青有天书加身,而且那时候鬼道圣者与云青因果未了,所以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要在九鸣城做什么,这么一来就算捏了个把柄在手里。她将宋离忧引去九鸣城,试图瞒住人道三十日之久的鬼道圣者承了她的意,给宋离忧一个机会,而宋离忧自己也是干脆果决之辈,果真成了酆都城嫡传。
“无需拘泥于此,我的目的与你的所作所为并无关联。”云青淡淡地道。
宋离忧歪着头看她,似乎有点琢磨不透这人的意思:“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你助我是因为我借人手给你,而非酆都城之事。”云青皱眉,与他擦肩而过,“重生再造之恩不必还。宋离忧,我只需要鬼道与我之间维系一段牢不可破的因果。”
她第一句话出来,宋离忧便确认了,这山底下修罗道里的十万冤魂总算到了他手上。
“据我所知,算是谢遥和你自己,仙魔鬼道你均有染指,不知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黄泉魔尊算的究竟是何事物?”
宋离忧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颇为随意地问了一句,周围竹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云青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这片竹林。
宋离忧没等到回答,可是脸上却突然浮出一抹笑意,这笑容森冷而阴厉:“哈哈哈,黄泉,黄泉……黄泉还能谋算什么!无非就是这青云之上的碧落吧!”
竹林翻碧浪,半夏东风寒。
云青走出竹林,沿着溪涧往谢遥所在的地方走去。
她需要变强,不仅仅是强大到能够掌控住这个不断恶化的局势,还要强大到能够将这个局势推向无法挽回的恶劣境地。
第一百三十三回
第一百三十三回、稍作歇息;暗中传书
这世道一乱起来;柳裁春的生意便越发不好做了。
乘风岛是西海与南海之间的要道,原本就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如今战乱一起更是热火朝天;掌管此处的魔门已经填了好几次海;将这方岛屿布置得如同要塞一般。往来之客鱼龙混杂;不但有以往那些散修,就连圣地正统门人也见得多了;所以柳裁春感觉压力愈发庞大。
散修原本就没什么规矩,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若不是柳裁春自己有入道修为;别说这间小小的客店保不下;就连小喜儿也得被掳去当人炉鼎。都说乱世出英雄,可是柳裁春觉得乱世出的英雄那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会被逼入绝境,然后走上一条丧心病狂的不归路。
那些高高在上的圣地们拼了命地挑起战争,瓜分地盘,何曾管过他们底层修行者的生死离乱?柳裁春觉得自己和大部分散修一样,对这些圣地都是怀着畏惧与厌恶之心的。
在圣地眼里,他们为了各自的道统几乎是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可是在散修眼里,他们侵占灵丹妙药等种种资源,垄断世间一切能够得道的功法,现在还要掀起战乱,让他们无以为生,简直罪无可恕。整个修道界上层与下层之间是完全隔绝的,散修不能理解圣地的所作所为,而圣地也不屑于向这些浊垢们解释。
“哈哈哈,小妞,你还是个硬脾气啊!”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在小喜儿屁股上拍了一记,他愤怒地看着眼前清丽可人的少女,眼中流露出几分垂涎之色。
柳裁春的思绪被这声音打断,他看向了靠门边的一桌,那桌上坐着几个披金戴银的散修,他们看上去光鲜无比,可神情却猥琐油滑,就如同凡人商户一般。其中一个糟老头子正纠缠着前去结账的小喜儿,小喜儿脸涨得通红可是挣不开那人的挟制。其实散修与凡人也差得不多,有些散修甚至还会因为自身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而表现得更为卑劣。
柳裁春面色一沉,这三人都是入道修为,看他们身上佩的法器应该来头不小,他虽不敢招惹这种无赖,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喜儿受欺负。他离了座,端着一副和善可亲地笑容走到这几名散修面前,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呼喝:“几位客官对不住了!”
“笨手笨脚的东西!”他到了桌前,揪着小喜儿的头发,狠狠骂道,“若是冲撞了几位贵客可怎么办!快给我滚下去!”
小喜儿尖叫了一声,被他用力甩开,然后眼里含着泪跑去了后院里。
柳裁春慌忙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几位动怒了,不如这顿饭就当我请各位了,如何?”
那个老头儿的眼神一直黏在小喜儿身上,等她消失在了帘子后面才对柳裁春道:“你以为我们西海三鲛是好惹的啊!赶紧给我们备上一个上好的客房,然后把那妞儿送来!”
散修间总是喜欢起些这样的诨名,可偏偏还没什么新意,在这乘风岛随便哪条街上喊一句“西海三鲛”,至少都有六人回头。
柳裁春心中不屑,可脸色却有些犹豫:“这个……实不相瞒,刚刚那小蹄子并非修行之人,当做炉鼎肯定是没什么用途的。”
“哈哈哈,什么炉鼎,给我们爷几个尝尝味就是!若是不答应,老子就拆了你的店!”老头狡诈地笑起来,另外两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可是他们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原本嘈杂的店内好像突然陷入了寂静,只余他们几人的笑声。
老头尴尬地止住了笑声,用余光看了眼其他桌上散修们的视线,然后也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朝门边望过去。
门边站着个丰神俊貌的青年,他身着太极阴阳道袍,手中拂尘垂落,额上烙着繁复而充满神性的青色印记。这青年道人看上去温文而平和,气息澎湃,眼中神光炯炯,他简简单单往店门口一站就让人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这让老头一下就将他与陷于尘世污浊的散修给区分开来。
柳裁春心下也是讶然,这人气息着实浑厚纯正,不像是散修所有。他正想迎上前去,那青年道人就自己走了进来,他这么一走动,柳裁春也看见了他身后跟的那人。
那是个年约十三的女孩儿,广袖博带,黑袍赤纹,垂眉闭目,赤足而行。她手脚上都系着粗粝的锁链,锁链材质似金似石,上面绘着狰狞肃杀的魔纹,一看就有种头晕目眩之感。这女孩儿看着颇为瘦弱,被这么大几根锁链缚住手脚,让人不由心生同情。几乎所有客人都顺着锁链的末端看去,发现是被那青年道人攥在手里的。
这人柳裁春不久前才见过,正是自称黄泉的无妄魔境弟子。
“没空座了么?”那青年道人坦然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他环顾四周,最后把眼神落在了西海三鲛身上。
老头被他看得心头一颤,立刻道:“马上有了!我们几个这就离开!”
柳裁春一咬牙,笑眯眯地道:“几位先把账给结了吧。”
老头子一愣,他的同伴想要出手揍柳裁春,被他一把拦下,他能感觉到那名青年道人温和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于是只得向柳裁春抛出一枚上好的美玉。
柳裁春眼尖,识出来是个好货,于是飞快地接了玉,手脚麻利地将桌子清理干净了,请这青年道人坐下。
“吃点什么?”
谢遥让云青先坐了,这地方绊脚的东西多,而她眼睛也好,锁链也好都不怎么方便。
云青一边坐下一边摇头:“我已辟谷。”
谢遥想了想,和善地对柳裁春道:“那便来壶茶吧。”
他手里还死死拽着云青的锁链,一刻也不敢放松,要是云青在半途中逃跑,那他八成得在影壁前跪断腿。
柳裁春连声答应,心下却微微有些不解,原以为这青年道人是扣押着这位魔尊的,现在看来两人关系似乎不错,那这锁链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圣地门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谢遥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打入了“奇怪”的行列,他正满心苦恼着要怎么把云青安全带上通天神脉。他觉得把云青打晕了最保险,但若是这次云青从仙道圣者手下逃得一命,他的后果可能比跪断腿更惨烈。可是让她清醒着就更提心吊胆了,谢遥现在连眨眼睛都不敢,就怕她使出什么伎俩逃脱。
“这地方我来过。”云青突然道。
谢遥“啊”了一声,突然记起来自己和云青就是在这附近相遇的:“是了,那次你和一条金龙在一起。”
谢遥记得当时他和云青畅谈半日之久,可是云青转头就把他给坑了,这让他多少有点郁闷。虽然他知道云青站在魔道嫡传的立场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两人之间并非只有仙魔二道嫡传的关系,还有着一段重要的缘法,就算不是挚友也是知交吧?
“我是说这家店。”云青摇了摇头,露出几分怀念,“总觉得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恍如隔世啊……”
谢遥心下惊讶,他觉得云青完全不像是那种感春伤秋的人,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了。这次云青前往觐见仙道圣者之后,不一定就能活着回去,人到了死前总是容易怀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想来云青也难以免俗。
柳裁春将茶递了上了,恭敬地道:“两位慢用。”
他正要退下,却被那位年少的魔尊拦住了。
“店家也一起坐会儿吧,陪我说说话也好。”云青仰头看他,神情真挚恳切。
柳裁春心里无比疑惑,他和这位魔尊说不上多熟,怎么就找上他了?而且从对方上次的表现来看,根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嘛!
这时候谢遥已经替他斟好茶:“店家还请不要推辞。”
保证云青在押送途中有一个好心情,这样她逃跑的概率一定会小一些,谢遥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忍耐云青提出的各种看上去很可疑的要求。
柳裁春坐下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如坐针毡”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被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家伙死死盯着,还不好说什么话题。他尴尬地瞟了一眼桌上,看见冒着热气的茶壶道:“……喝、喝茶,大家喝茶!”
谢遥给自己斟了杯茶,然后想帮云青也倒上一杯,可是被她止住了:“多谢,我已不食不饮多年了。”
“不饮?”谢遥皱眉,他记得上次与云青相见的时候还同她喝过茶。
“不饮人间之物。”云青笑了笑,她也记起了上次与谢遥畅谈,“我记得那次同你一起泡的茶是金鳞岛来的,以龙涎浇灌而成。”
柳裁春心里“咯噔”一下,这魔尊说的茶叶不会是他让小喜儿送去的那罐吧!
“本店确实曾有这样的茶叶……”他慢慢地说道,“只是现在已经不卖了。”
谢遥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他年少时也是深宅大院里的贵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对了!”云青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柳裁春。
柳裁春看了看那青年道人,又看了看魔尊,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所赠的茶叶我已经用完了,这罐子是龙鳞所造吧?”云青笑吟吟地看着柳裁春。
不知为何,柳裁春突然感觉手脚发冷,他勉强点头道:“不错,正是龙鳞所造。”
谢遥也看着那罐子:“金龙龙鳞么?”
罐子虽然小巧,但还是能从纹理上看出不凡之处,它边角锋锐,呈现出灿烂的金色,上面缭绕着若有若无的真龙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