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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枭亚上了马。
马车的“哒哒声”再次响起，洛歌靠在软椅上，低下头，从袖子里摸出那一方绣着金凤的锦帕，充满忧郁的冰蓝色的眸子里，总算蔓上了一层暖意。
他盯着那帕子，就那么一直看着，冰冷的薄唇不自觉地就上扬起来。
心底已经潜藏了那么多的悲伤，总算多了一样值得微笑的东西了。
“咿呀——”
一个温柔的叫声忽然间在马车里响起。
洛歌何其敏锐，当即一愣，冰眸里划过一丝警戒，冷声道：“谁？”
☆、第724章 独处（4）
冰眸散发着冷锐的视线，在偌大的马车内扫视了一整圈，最后，洛歌的目光停留在右侧一张梨花檀香木的软椅上。
软椅的垫子是黑熊皮毛的，在黑皮软垫之上，有一个皮球大小的黑色的毛茸茸的球儿，正眨巴着赤红色的眸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洛歌好看的眉头微拧，冰眸里闪过疑惑：“你是？”
“咿呀！”黑毛球儿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激动的神色，挥动着两只小细黑爪子，伸向洛歌的方向。
洛歌凝眉沉思，想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我记得你，你是珞儿的宠物！”
混沌赤色的眸子转了转，而后点了点头，又是“咿呀”的叫了一声。
“不对——”洛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冰眸微眯，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黑球儿瞧，道，“我记得你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眼睛是绯红色的。”
混沌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是露出破绽了，赶忙把赤红色的眼睛掩盖起来，变成了绯红色。
洛歌皱了皱眉，疑惑道：“你的眼睛可以变色？”
混沌点了点头，学着纯白那般，眨巴着无辜的绯红色的大眼睛，而后咿呀了一声。
“哦，我知道了，刚才珞儿下车的时候，把你落下了吧。”洛歌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黑毛球儿的身体。
收回手的时候，却发现掌心处，多了一抹刺目的黑红色的鲜血，洛歌的眸子蓦地睁大：“你受伤了？”
不仅仅受伤了，而且连身体都掉到泥坑里了，染成了黑色的。
“我送你回珞儿那里！”洛歌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担忧之色。
“咿呀！咿呀！咿呀！”
黑毛球儿拼命低叫唤着，身上黑色的毛发都炸了起来，那模样，甚是歇斯底里。
“怎么了？”洛歌被黑毛球儿尖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黑毛球儿绯红色的眸子里凝上了一层水雾，直勾勾地盯着洛歌，那模样，甚是可怜，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不要！她不要回凌珞那里去！
她好不容易骗过了那个女人，悄无声息地从她的帽子里滚出来，藏在这个马车里，就是为了等凌珞离开之后，能够有机会跟歌单独相处。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就算他已经知晓了千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就算他嘴巴里说着恨她，就算他连他们两个人的女儿都一并恨上了，但她仍然不肯相信！
没错，一切都是凌珞那个丑女人唆使的，歌一定还是很爱她的，就像她孜孜不倦地爱他一样。
这份思念，就算历经千年，也绝不会停止。
“枭亚，调转车头，回东府邸。”洛歌撩起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秦枭亚一愣，十分诧异，问道：“四皇子殿下，马上就到西府邸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东府邸距离西府邸的距离可不近啊，而且天色已经黑了，来回往返的多折腾啊。
“珞儿的宠物掉下了，我给她送回去。”洛歌解释道。
秦枭亚面露难色，明显是有些不大情愿，道：“四皇子殿下，要不属下帮您送一趟吧，您在外一天了。西府邸那边，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您裁决呢。”
☆、第725章 独处（5）
洛歌想了想，道：“也好。”
最近洛希恩的党羽，颇有异动，他遍布在东宸各地的眼线，甚至传来了太子勾结边境藩王企图作乱的消息。
这种非常时刻，军务是非常繁忙的，一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错。
洛歌走到那张梨花紫檀香木的软椅边，从黑皮软垫上，把那只皮球大小的黑毛球捉了起来，然后递给了秦枭亚，道：“你就带我跑一趟吧，送到东府邸，亲手交给珞儿。这个小家伙似乎是受伤了，你路上务必小心。”
“是，四殿下放心，属下必然不辱使命。”秦枭亚伸出两只大手，从洛歌的手里接过了那只黑色的毛团子。
然而，就在秦枭亚的手刚刚触碰到那只黑毛团子的时候，黑毛球儿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努力扑腾着小翅膀，猛地从秦枭亚的手心飞回了马车的车厢内，然后状若癫狂地到处乱撞。
从马车厢的顶端撞到了地面上，从地面上撞到了硬木桌上，又从桌子上撞到了马车壁上，茶杯、盘子、书籍，都被她撞翻了。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凡是她撞击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大滩血迹。
洛歌大惊失色，赶忙道：“下来，不要撞了！”
可是黑毛球儿没有停止，依然是一边尖叫着，一边自残般的撞击这自己的身体。
马车厢里的鲜血，一块一块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洛歌看着心惊肉跳，也就是皮球大小的一个小家伙，怎么可以留出那么多的血？
“别撞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洛歌的声音里漫过一丝惶恐。
若是这个毛球儿死了，珞儿怕是要伤心死了，他见过好几次了，珞儿很是宝贝这个毛球。
纯白，对了，他想起来了，珞儿叫这个毛球儿叫纯白来着！
混沌听到洛歌的喊声，整个身体一僵，他刚才是在担心她么？害怕她就这么死了？
是真的吗？
刚才不是她一时幻听听错了？
想到这里，混沌的眼睛猛然一亮，她要试一试，她一定要试一试！
她牟足了劲儿，飞的越发的快了，撞得越发的狠了，仿佛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仇人的身体。
马车之内，想起了黑毛球儿疼痛的哀鸣，还有“砰砰砰”的撞击声。
洛歌的冰眸蓦然睁大，厉声道：“停下来，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纯白！”
惶恐的语调，焦躁的声音，可是——最后那一个“纯白”的称呼，让混沌顿时泄了力气。
她僵住了，身子停在半空中，全身都是血迹，绯红色的大眼睛充满悲哀，直勾勾地盯着洛歌。
他的担心，并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凌珞的那只白毛球儿的宠物？
凌珞的一只小宠物，就能让他紧张至此，但他却曾经扬言要亲手杀了自己？
何其的讽刺。
混沌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痴傻和愚蠢。
☆、第726章 独处（6）
她笑了，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是嘤嘤的啜泣一般。
她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失去了反抗和挣扎的意志，染血的黑毛球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地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啪”得一声。
没有预期中的坚硬地板的疼痛，有的，只是极为温热的手心。
混沌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洛歌的一双大手。他接住了自己。
“谢天谢地。”洛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盯着黑毛球儿，道，“这一下若是摔在地上，怕是真的要摔死了。你若是死了，我怎么跟珞儿交代啊。”
混沌的充满泪水的眸子里，又是一片血红的模糊。
珞儿？又是珞儿？
你以前张口闭口的都是阿篱，现在张口闭口的都是珞儿，这让她这个做妻子的，情何以堪？！
“这……四皇子殿下。”秦枭亚看着洛歌手中那血糊糊的一个毛球，眉头深锁，道，“还要属下帮忙送回去吗？”
洛歌一声轻叹，冰眸里划过一丝不忍，道：“伤成这样，若是珞儿瞧见了，怕是又要伤心了。带回西府邸吧，先帮纯白疗伤，明日，我亲自带着它去珞儿那里赔罪。”
“嗯。”秦枭亚点了点头，而后调转马车头，一路向着西府邸而去。
没一会儿，将军府的西府邸就到了，洛歌捧着重伤的黑毛球儿，进了府里，立刻就让下人准备了温热的水和最好的疗伤药。
在洛歌的房间里，秦枭亚站在一边，吩咐着仆人们，把需要的东西全部搬了进来。
“四皇子殿下，要不，让属下来吧。”秦枭亚主动请缨，“属下家里也养过宠物，可以照料它。”
洛歌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亲自来吧，这是珞儿的宠物。”
秦枭亚皱了皱眉头，面露不解，道：“四皇子殿下，您怎么对任何跟大祭司有关的东西，都如此在意呢？”
洛歌也不反驳，薄唇轻扬，声音如初雪一般：“本来就很在意。”
珞儿，是他最大的遗憾。
他跟珞儿，本来才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如果没有混沌，他们会三生三世的幸福下去，余下的一千年，很可能还会在一起。
可因为他的有眼无珠，导致成现在这种惨不忍睹的局面，他也唯有尽力弥补了，保她这一世的幸福。
对于这个回答，秦枭亚一愣，难以置信道：“可是四皇子殿下，大祭司她并不是……”
言尽于此，秦枭亚跟在洛歌身边多年，知道主子的底线，也知道主子有很多不愿提及的心伤。
“我知道珞儿不是。”洛歌抬起头来，冰蓝色的眸子里溢满忧伤的情绪，“正是因为她不是，所以我才稀罕她。”
“可……可……”秦枭亚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急了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道，“若是真正的阿篱夫人回来了呢？”
大祭司都是会转世的，他已经从主子的口吻里听出来了，凌珞并不是阿篱夫人的转世。
“我不允许她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提起混沌，洛歌温润的声音立刻变得极冷，冰蓝色的目光极为锋利。
☆、第727章 混沌与洛歌（1）
秦枭亚禁声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主子跟上一任大祭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定是深仇大恨的恩怨。
他作为一个衷心的下属，是不应该多问的。
洛歌和秦枭亚的谈话，毫无疑问地传入了混沌的耳朵里，她一直静静地躺在洛歌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然而，当她听到洛歌的那句“我不会允许她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疼，好疼。
比她被执法者重伤，又受到了九十九道雷霆劫的时候，还要痛苦十万倍！
在皇宫的宴客厅里的时候，听到他说要杀了她的时候，都没有听到这句话难受。
不允许她再次出现他的生命里——
果然，既然他这么厌恶她，那么她还是不要现出原形了，好好地当一只黑毛球吧。
感觉到手里的黑毛球儿，身子猛地颤了颤。洛歌低下头，发现它又开始流眼泪了。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那眼泪赫然竟是红色的血泪！
洛歌吓了一跳，赶忙道：“枭亚，快，把湿毛巾给我拿来！”
他以为黑毛球儿要死了，浑身出血，连带着眼睛都出血了。
“是！”秦枭亚忙不迭地转身，把干毛巾放在温水盆里湿润之后，递给了洛歌，“主子，给你。”
洛歌结果湿润的温热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混沌把眼睛边上的血泪给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黑色绒毛上沾染着的鲜血。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洗出了两盆血水，黑毛球儿身上的血污，才被洗干净。
洛歌取来最好的金疮药，然后帮她上药。
来来回回，一共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只毛球儿给伺候好了。
混沌蹲在洛歌的身侧，微微眯着空洞而悲伤的大眼睛，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眼泪早已经哭干了，哭出来的都是血。再哭下去，就会像下午一样，濒临眼瞎的危险的边缘。
她不能瞎，她还要看歌，她还要看着凌珞死，所以她不能哭，她要保护起自己的眼睛。
夜深了，秦枭亚离开了洛歌的房间。
洛歌却依然没有休息，燃着琉璃冰灯，伏案批阅军中的文件。
而混沌，就在桌子的案几边上，定定地看着他专注工作的样子。
以前，他也是这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有人类的身体，她还可以为他披上温暖的外衣，她还可以去为他熬一点夜宵，帮他研墨挑灯。
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果……她能有一具身体就好了。
感受到黑毛球儿温暖而关心的视线，洛歌百忙之中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润的浅笑。
“你受了重伤，先去休息吧。”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道，“好好休息，才能快点愈合，明天我就带你去找珞儿。”
混沌摇了摇头。
不，她不要休息，她只想看着他。
她更加不要回到凌珞那里，她受够了那个以折磨她为乐的可恶女人！
“咦？你身上的伤口愈合了？”洛歌抚摸黑毛球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这么快？”
☆、第728章 混沌与洛歌（2）
混沌绯色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异色，目光闪躲。
就算是变成了黑毛球儿的形态，但是她作为上古凶兽的体质，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上古凶兽本身，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撞击造成的皮肉伤害，愈合得很快；凌珞和轩辕煜加持在她身上的伤害，也已经愈合了一半；唯一让她痛苦不堪的，是天界的执法者对她造成的致命伤。
“伤口真的不见了啊。”
洛歌放下笔，把黑毛球儿捧在手心里，反反复复仔细地看，禁不住发出赞叹。
心爱的男人，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自己，混沌的心口处，又禁不住开始“砰砰”加速起来。
“真是神奇啊，不愧是珞儿看重的宠物。”洛歌站起身子，吩咐了下人准备了水盆和温热的水。
“我记得你原来的毛是雪白雪白的，会不会是不小心掉到泥坑里了，我帮你洗洗。”
说着，洛歌走到下人们已经准备好的热水盆旁边，把黑毛球儿放了进去。
混沌站在热水盆里，眨巴了下绯红色的眸子，洗澡？洗干净？
“咿……呀……”
“别动。”洛歌伸出温热的大手，按住了不老实的某个绒球，声音温润如雪，“洗干净了，才能完好无损地把你送到珞儿身边。”
温热的水从身体上面流淌而过，舒服极了。混沌索性也不再挣扎，任由洛歌帮她洗澡。
她眯缝着眼睛，整个毛球儿身体都沐浴在温暖的蒸气中，感受着专属于他的温柔。
她的意识有些迷｜离，恍惚间记忆起了她做阿篱的时候，他们还曾经共浴，他帮略显得羞涩的她清洗背部。
那个时候，日子美好的让人想哭。
“咦？怎么洗不干净？”洛歌瞪大了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一盆清水，以及清水中那个依然黑黢黢的毛球儿。
混沌抬起头，对着洛歌眨巴了下迷蒙的大眼睛，装傻充愣。
“难道是因为水的问题？”洛歌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你的身体上沾染了什么顽固的颜料？”
混沌依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说话。
“你等一下。”
洛歌转身，去了卧室的里间的柜橱里，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瓶子来，然后走了过来，把一整瓶子白色的粉末，都倒入了水盆里。
“这种药粉可以去除一切顽固的染料痕迹，本来是情报秘密传信的时候用的。”
洛歌伸出手来，搅了搅，让药粉充分地融化在温水里，而后继续耐心地给黑球儿洗身体，道：“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混沌微眯着绯红色的眼睛，心里却在暗笑，真是个傻瓜。
跟以前一样，迷迷糊糊的。
从她千年之前，第一次装作他死去妻子的模样，在山下的村子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感觉他是一个老实可爱的男人。
明明是只想送个信儿就走的，却被猎户对妻子的眷恋和思念所感动。
一瞬间，就起了窃取的心思。如果，这个可爱的男子，能一直这么对自己，该有多好。
然后，她就留了下来。
☆、第729章 混沌与洛歌（3）
这一留，就再也不想走了，一留就是三世，再留又是一千年。
“怎么还没有用？”洛歌有些挫败地看着水盆中央那个依然黑黢黢的毛球儿，冰蓝色的眸子瞪得老大，“难道是什么刚刚研制出来的顽固的染料？”
混沌没能忍住，轻笑出声。
歌一直就是一根筋，迷迷糊糊的，认定了的东西，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千多年了，这一点依然没有变过。
但是……
黑毛球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就是这样一个她最欣赏的有点，如今反而成了阻碍他们两个的致命伤。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凌珞，心的天平也完全倒向了凌珞的那一边，对自己千年来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甚至不希望自己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如今若是这么认定了，同样九头牛拉不回来。
想到这里，混沌心生悲凉。
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洛歌见黑毛球儿蔫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赶忙道：“纯白，你别沮丧，也别难过，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毛色恢复过来的。”
混沌心里的悲凉之感，被他这么一句话，搅得想哭又想笑。
这个傻瓜啊……
“今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