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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们赌对了，却傻眼了。
何曾见过，那个在路上对他们信誓旦旦保证，替他们做主，处理一切事务，应对得体的青年，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眼睛红了，鼻头也红了……这也罢了，谁碰到了这种事情，见了亲人不高兴落泪的？
可……唉呀妈呀，居然在撒娇？
还是对一个小少女……不对，他好像喊她……姐？
众修士悚然而惊。
能保有如此年轻的面容……证明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筑基了。
不……宋浩清四十出头，做他的姐姐，起码也有四十好几，炎火门也有年少筑基的修士，可人家在她这个年纪，分明也有成熟女子的风韵了！
她……不会是金丹修士吧？
不会吧？
不会的吧？
开玩笑呢尼玛！
众人呆滞的表情，娱乐了宋雪晴。不过她在人前一贯不怎么有表情，因此尽管心里觉得十分欢乐，面上也是淡淡。拍拍宋浩清的手，向前几步，走到众人面前，施礼道：“多谢诸位道友一路护着我弟弟回来。”
众人脸上一红。
护着？
别说走的还算一帆风顺，就是遇上点事，也多半都是宋浩清拿主意！
“宋……姐姐客气了，浩清……咳，我们没做什么……”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看大家伙都缩头缩脑的，还有人在身后推他，只得迎着头皮上前。
为什么……她明明笑着，也让人有这么大的压力呢？
“道友可不要夸他，这孩子禁不起夸呢！”宋雪晴莞尔一笑。
孩子什么的……
好像吐槽有木有？
修士低头，默不作声，竭力藏下脱口而出的笑声。
宋浩清也破不好意思，上前拉着自家姐姐：“姐”
又来了！
黄元宝看戏看的好玩极了，不过姐弟情深神马的，他不知怎么就觉得碍眼。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宋浩清拉着她的手上，心里有点儿不爽。
凑过去笑道：“雪晴妹妹，客人远道而来，还是让他们进去坐下说话吧？”
宋雪晴闻言扭头白了他一眼。
你也是客人！
“浩清，这是玄天宗的冲和师兄，你应该认得他吧？”
270 怅然
宋浩清抬眼看去。
冲和师兄什么的，他当然不会记得，但是一看到这张脸，他便觉得熟悉。仔细想了想，也就想起他是谁了……当年姐姐出外历练的时候，他似乎来过家里。
不过当时他还小，也只模模糊糊记得他的长相，又是爹娘招待的，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和姐姐一样厉害。
“认识……”他仿佛有些牙疼的咧了咧嘴，不知道该怎么同人家打招呼。宋雪晴毕竟是他亲姐姐，但这位……跟他却没什么关系。跟着姐姐叫师兄吧，有巴结人家的嫌疑，叫师叔吧，把家姐至于何地？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你姐姐喊我师兄，你跟着她叫就好，师门之外，不必讲究这些。”黄元宝看出了他的不知所措，“温和”的笑道。
明明是笑着的，他怎么觉得压力山大呢？
“是，宋浩清见过冲和……师兄。”宋浩清忍不住悄悄退开一步，远离了他和姐姐，方才觉得好些，规规矩矩的施礼……金丹修士他高攀不起啊！
“元宝师兄，你别逗他了。”宋雪晴见黄元宝又摆出了往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知道他是因为见了外人，也并不怪他。故意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揶揄了一句，才对宋浩清道：“浩儿，你不给我们介绍下你的朋友们？”
她方才不过是略扫了一眼，至少也有七八个人呢！
这小子还真敢往家带！
宋浩清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将几人一个个的介绍给宋雪晴。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不想怠慢了客人而已，略说了两句，她便叫宋浩清领着那几个修士到客房安置去了。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他临走时，宋雪晴道。
宋浩清点点头。吃饭什么的，就是个借口，毕竟有外人在，好些话都不好说。这些年他在外头，也很想念家人，从前怕见到的姐姐，也是几次三番的想起。
宋雪晴又带着黄元宝出门，去了修真小铺喊叶珍一家三口。
他们也是他们家的一份子，虽然是外姓。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把人家撇开了不是？
其实先头已经见过一次了，只是来去匆匆没怎么说过话，正好趁着这机会一起聚聚。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黄元宝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跟过去。虽然他十分想参与，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心底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叶珍四年前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叫赵灵珊，这个年纪，正是猫厌狗烦的时候，也不知道像了谁。皮的很。
叶明华很喜欢这孩子，抱着喊宝贝儿别提多亲热了。或许是上了年纪的人，大多喜欢小孩，宋玉成虽然不说，但从眼睛里就看得出来，他也很宠溺赵灵珊。可能是因为自家一双儿女都没有道侣，更别提生孩子了，所以就格外稀罕别人家的。
赵灵珊小朋友一来就在屋子里狂奔，找这个找那个上蹿下跳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屋子里热闹许多。
“姑姑。我们玩躲猫猫吧！”小朋友瞪大圆圆的眼睛望着宋雪晴，直看得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过躲猫猫什么的……她真的多得掉么？
就算不用神识，光用气息辨别。她也藏不了啊！
“灵珊别闹，姑姑才回家，很累的。”叶珍看见女儿扒着宋雪晴的裙子吵闹，连忙将她抱开，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温柔的说道。
“……哦，那姑姑怎么不睡觉觉？”小朋友含着自己的手指，清澈的黑眸里闪着浓浓的困惑：“灵珊累了就睡觉觉，睡醒了就不累了……姑姑快去睡，睡醒了躲猫猫！”
这孩子是对躲猫猫有多大执念啊！
宋雪晴不禁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她其实不是不懂，是觉得孤单了吧？
修真小铺经营的很好，赵明恒接过了他父亲的班，在外头跑，叶珍则留在家里，照顾孩子顺便开铺子。但修真小铺并不小，以前宋玉成他们还在的时候，有时候都忙不过来，如今他们分出来了，只他们夫妻两个，肯定是忙里忙外，哪里顾得上陪小孩子玩儿？
叶珍记者宋家的恩情，可她到底不是姓宋的，哪里肯把赵灵珊交给宋家养着？倒不是怕被抢了孩子，一则孩子常年不再身边不好培养感情，二则，他们也是不想再占宋家便宜了。他们夫妻两如今还受着宋家的照拂，若是贪图太过，这份关系说不定就变了味道……
再者，赵灵珊毕竟不是姓宋的，可不能让她养出自是是世家子弟的错觉。
虽然叶明华一再劝说，但叶珍还是固执的坚持己见。
赵明恒虽然不惧内，但在这方面，倒和妻子是一个想法。
叶明华也只得作罢，只偶尔接赵灵珊过来住两天。
宋家是新兴，族中也没几个孩子，和赵灵珊年纪相仿的几乎没有。修士要个孩子并不容易，所以大部分修士的童年都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小伙伴。
小孩子没个玩伴，爹娘又整日忙碌没空搭理她，可不得孤单了？
“灵珊今年四岁了吧？”宋雪晴看向表姐，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帮她引灵入体？”
叶珍微怔，随即缓缓摇了摇头，略有些苦涩的道：“灵珊没有灵根，是凡人。”
宋雪晴愣了愣，好一会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即便是修士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也未必会有灵根。哪怕父母双方都是天灵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几率，所以就算想当仙二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这些年身边都是修士，竟忘了这一茬，也没问一声，就擅自开了口，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没有灵根的凡人，也就是百年寿命。叶珍夫妻虽然还没筑基，但希望却不小，寿命比凡人多了一倍……就算他们舍得用灵丹给孩子吃，保她一生平安喜乐，可等到百年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何等伤心之事？
“表姐……”她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唤道。
“我没事，生出来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养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天意不可强求。其实这样也好，她不必走上这条路，安安生生过一辈子，有我们看着，没人敢欺负她。”叶珍却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说得也是，做凡人有凡人的简单幸福。她又有一堆修士父母，平安喜乐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到底还是会有几分惆怅的。
或许……叶珍不愿意让孩子来宋家长住，也正是这个原因吧！有灵根的孩童开蒙早，小时候还好，一旦开始修炼，和凡人的区别很快就会显出来。灵珊混迹在一堆修士孩童当中，等她开始明白事理的时候，一定会难受的。
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她接触，做个平凡的孩童。
“我和明恒商量过了，等她七岁了，懂点事了，再送她去这边凡人村落的学堂里上课，到时候她也能有许多小伙伴陪着。就是这两年还是得拘着她……”叶珍笑盈盈的说着自己和丈夫的安排，看着女儿的目光格外温柔。
“娘，什么是学堂？我为什么要去上课？”赵灵珊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开口问道。
“学堂是有很多和灵珊一样的小朋友的地方，上课就是去学功课，认字明理。”叶珍笑眯眯的对女儿解释道。
“真的？那灵珊是不是可以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小丫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瞬时亮了！
这孩子……真是聪慧，这么小就知道是在说她。
有这份聪明劲，却偏偏没有灵根，实在有些可惜。
宋雪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能不能让灵珊学体修？她听翰尘说过，体修就算没有灵根也可以修炼，虽然大道难成，但延长寿命还是能做到的。
她看着彼此互动起来的母女两，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
体修……太过辛苦了，并不是人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这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还是算了。
宋雪晴把话吞了回去，含笑看着他们，眼角余光瞥见爹娘正有些怅然又有些庆幸的望着自己。
他们生的一对儿女都有灵根，不用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问题，自然是该庆幸。
但……修士亲缘淡漠，而她又是早年就入了师门，不能常伴他们身边，所以才会怅然。
有得必有失。
宋玉成如今成日里要忙家族的事情，多半也没什么时间陪伴母亲，想来，她也是寂寞的吧？
所以才想把灵珊借来陪着自己。
一来可以过得热闹些……二来，也想让叶珍夫妻宽松些，少见孩子，日后也不会太过伤心。
而他们……却并不担心。
两人筑基也有些念头了，孩子又生的晚，只怕……没多少年了。
所以父亲才会急着想让宋浩清长大懂事，不要再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父亲的鬓发已斑白，母亲的眼角也布满了苍老。
宋雪晴悠忽心口一痛。
271 悟
原来，想到家人的安危，心是会痛的。
前身，她算是早逝的吧？没有能够为父母送终，却也不需要面对这种伤痛。
不去想，便不会痛。
穿越修真界，前两世，爹娘对她虽好，却没能培养出多少感情来，他们亡故，她虽气愤难平，恨得不得了，但若论伤心，有多难受，却是没有的。
于是，她便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心痛的。
哪怕喜欢上姜贤愚，又知道他是那个姜家的人，她也只是懊恼、遗憾却没有心痛。
宝尊一直是对的，没心没肺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但今生不同了。
她感觉到了宋玉成与叶明华的爱，不管是对是错，他们都是爱她的。父母之于儿女，比之伴侣更甚，羁绊若柳絮涤荡，越洗越多，经不起深想。
哪怕只是一个可能，都让她呼吸困难，面色难看。
就算经历过几世，就算活上几百年，她还是做不到看破生死。其实不仅仅是她，这世上的人，哪个能看破？要真的可以，也就不会有人寻仙求道，追溯长生了。
便是世外高僧，界外真人，也不过一俗人。
天地生万物却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生老病死，才是人生。求仙根，求不老，求祛病，求长生，真的是逆天而为么？
道家所言，讳莫如深。
痛的一瞬间，宋雪晴恍惚明白了什么，有那么一丝天地至理。飘飘荡荡间，在她眉心一点，又翛然离去，捉不住。摸不着，偏偏在心头留了痕迹。
她的道心，又有所获，神识再次突破了。进阶出窍。
一跃千里，不过如是。
转头去看那抱着叶明华撒娇的天真小儿，她挽唇而笑。人人求而不得的天道，原来就在这里，在这小儿稚嫩的眼里，在芳华即逝的青年心中，在垂垂老朽的暮者肩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心突破的同时，金丹初期的桎梏也随之崩塌。这么轻易简单。谁也没有察觉到的进阶。突然而至。如果没有几世为人，她不会一时便有这样的感悟，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态度。修行在她眼里忽然变了个样子，她似乎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恭喜。”没人察觉。自然没人道贺，唯独宝尊与她息息相关，第一时间便有所感知。
这一刻，宋雪晴有了爬上天梯的资格。
宝尊心中所谓的天梯，并不是乐音门那一座。他所想，才是真正的通天之梯，乐音门的登天梯，不过是一件赝品，一件仿制品罢了。
到了这份上，她已不需要再上登天梯。曾经她还需要借助宝尊和十方剑的力量，此时此刻，再不必了，就是没有他们，她也能一路前行，毫无壁障。
宝尊的心思有些复杂。
他希望她依赖自己，又不希望她什么都靠他。希望她成长，又怕她成长的太快。他时时刻刻都想打击她，想告诉她她不过是天道之下最渺小的一个生灵之一。
但现在，除了那一句恭喜，他竟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也许，这个女子，真的是个天才？
天道有万一，但这个万一，古往今来并不少见。她不是第一个重生人，夺舍亦是一种重生，然而能够感悟天地之道，并消化转为自己所用的的，亿万不过其一。
有朝一日，她许是能成为在九天之下，与主人比肩的人物。
他是主人的一缕神魂所化，虽有自己的思想，但终究不是自然形成的器灵，比不得小黑独一无二。寻到主人的那一天，他许是会消散在天地间，回归本源。
不管是消散，还是回归，于宝尊而言，便是死亡。
即使从来不说，即使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主人，可他不敢说，自己一点都不怕消亡。
生，而有执念，那执念，便是活着。
并不仅仅是人类，万物万灵皆有这边执念，抹不去，化不开，渡不得。
天道至公。
宝尊的想法，宋雪晴不知道。她领悟了自己的道，心里着实轻松不少。她不是领悟了就看的开了，而是明白，无法反抗便只能接受……科技时代的地球并非一点优势都没有，有很多话看似无厘头，但每每总与天道契合，交相呼应。
地球，也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界。
要她说，凡人才是天道的宠儿，寿命有限，才会珍惜生命，勤勤勉勉。过得一生幸福也好，潦倒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怨老天无眼的，何苦来哉。
长生不是不好，只是长生太难，太难。
她心境上的改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没有察觉。宋玉成夫妻，也只是觉得女儿笑容多了几分真意，和儿子相处的也好——在他们眼里，这本就理所当然，不算改变。
叶珍忙碌给女儿操心，太皮实的孩子不好带，却让人心暖。倒是赵明恒，很是有几分疑惑的看了她好几眼，总觉得，她与初见时不同了。
初见这个小姑子的时候，她也笑，笑容温柔轻缓，却带着一股子漠然的冷意与悲悯。
不似现在活生生的，真正像个人了。
思罢，他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感到恶寒、可笑，她不是人，难不成还是妖魔鬼魅么？
过得三日，宋雪晴带着黄元宝上山，她态度坦然自在，一路与他说笑，也不避讳弟子的注目。
待他去见了掌门，她便径自离开。元宝师兄为人说不上清正，但他心里有自己对善恶的定义，比起姜贤愚，元宝师兄更真实。
姜贤愚……姜贤愚这样的人，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她不是以为他虚假，只是突破了这一层壁障之后，才隐隐约约觉得，他身上有些违和。
人无完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思想不同，便会形成不一样的人生观。但他却仿佛兼容所有，完美无缺，令人心折。
她前世为什么喜欢他？
不记得了。
而正因为不记得，才觉得茫然。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子，为何不记得为何喜欢？明明他浑身都是优点，仿佛发光的佛陀，叫人崇敬。
她真的喜欢过这个叫做姜贤愚的男人么？
甩甩头，想不明白，便不想。
师尊和小师妹还没有出关，料理天绫峰事务的，仍是长安师姐。这会看她，宋雪晴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可爱的，不过是喜欢把着权柄，也不是什么大错，至少她依然正直。
顺应本心处事，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