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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知道？”我惊喜地看着他。
“知道不知道的，我也不好说。我就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事。我问你，你那个打算采购的地方是不是有个老板姓文的？”
“这个我没看，不过我知道他们公司叫文明生物制剂有限公司。”
“谁知道，大概就是那个了，我给你说说吧还是。……这事儿也挺有意思的，我记得好像是去年什么时候吧，反正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进H组呢。咱们第三分部里有个采购员去跟哪个文老板采购东西来着。”
“生长抑制剂？”
“嗯，就是生长抑制剂。反正我记得是，不过好像也有别的。然后就谈生意呗，谈了整整一上午……反正是大部分都定下来了，两边也都挺好的，然后中午这两个人去吃饭来着。”
“然后怎么了？”
“这两个人都好喝两口，反正生意也谈得差不多，谈的高兴就喝呗。然后就喝上了。”
“谈生意还能喝酒啊？”
“那还轻！我听说一开始就直接上白的，一人一瓶，喝了还不够，再上，这回直接对瓶吹。”莱普跟说书似的，讲得唾沫星子乱飞。
“白酒对瓶吹？！受得了吗？！”
“我就是这么听说的，说不定跟事实有点儿出入。”
得，这话不能乱传，这道理我倒也懂。再说都传了一年了，估计也剩不下多少真货了。
“你就说你的吧，甭管真假我听着就是。”我催促道。
“反正这两人都喝了不少，热乎的跟亲兄弟一样。然后吃完饭，回公司继续谈生意。”
“你别说他们酒驾出事儿了。”
“哪儿跟哪儿呀，这两人，一个大企业老板，一个是咱们晨风的，哪能喝酒开车？是坐的车还是走着回去的我不记得了，反正是回公司了。”
“白酒对瓶吹还能走？……得得得，你接着说。”
“反正他们得回公司继续谈哪。两人坐老板办公室里，称兄道弟的，一边喝一边谈——”
“还喝啊？！那还不得喝死？！”
“我不就说跟你说他们好这两口吗。喝倒是没喝死，不过喝出事儿来了。”
“交易崩了？”
“崩了。这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的。文老板说：五千，这批货你给我五百就能拿走！咱们那采购员不愿意啊：少说一万二，别跟我来这套，就一万二，低于一万二就吹——”
“等会等会，你没弄错吧？怎么他那边压价咱这边儿抬价？又不是收废品的。”我疑惑地打断了莱普。
莱普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说：“没说错，我不跟你说了吗？他们喝的晕晕乎乎的跟亲兄弟样。文老板那边使劲压价，咱这边使劲抬，反正就这么谈崩了。”
“……那不就一点事儿吗？等两边儿都醒了不就行了？”
“哪那么容易，出的事比这个大！……他们一谈崩不要紧，打起来了！”
“啥？！”
“反正是打得不轻，我听说打到后来，咱们这儿那个采购员一发狠，直接拿上一瓶白酒，照着文老板脑门就是一下子。直接就给砸晕送医院去了。”
“……”我翻了个白眼。都弄到这份上了，这事要说不难办我都不信。
“当时咱们领导层可都给惊了，部长亲自过去给那文老板赔礼道歉，还赔偿了他一笔。不过这个文老板也倔，咱们劝了他多少天他才又同意跟晨风恢复贸易往来。不过人家发话了，别的东西我都卖，就这个生长抑制剂，你们别想从我这儿买着，想起来就生气！他妹的！”
“……还真是够倔的……啧，也难怪，谁想着这种事儿都得一肚子火。话说他一个大企业老板怎么能骂人呢？最后那点是你杜撰的吧？”
“哪有！”莱普一听可不愿意了，“我跟你说吧，别的哪儿你说我编的都行，就这一句‘他妹的’肯定不是我编的，我当初听说的时候就有这么一句，就这句是绝对的原版，一点儿假都不掺！”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啊……怎么说呢，这个故事里，有些微妙的不协调感。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出来。）
第六节 马路上的小插曲
“这事儿不是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了。”采购部的小杜很是无奈地朝我摆摆手，“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要不我早就告诉老华叔和奈莉小姐了。”
“我知道啊，我已经听说了。不用你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你知道了？”
“嗯，我听人说的。你们采购部里有个人跟那个文老板喝白酒去了，还对瓶吹的，然后谈生意的时候就谈崩了，咱们采购员一瓶白酒砸人家头上了……”我把莱普讲给我的故事大致跟小杜说了一下。
谁料我还没说完，就看见小杜一副不屑的样子看着我。
“哎？怎么？”
“哪儿跟哪儿呀你这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不会吧？莱普给我讲的哎！”
“莱普？他是听我讲的！”
我当场无语……
“这家伙怎么乱说话呢……”小杜嘟哝了一句，然后又对我说，“算啦，既然这样我就干脆点告诉你算了……其实也不是全不对，就一部分有点问题。”
“我就知道！”我接口道，“哪有谈生意还喝酒的！还白酒！还对瓶吹！还边谈边喝——”
“这部分没错……他们就是上的白酒，对瓶吹，边谈边喝……”
“……我不说了，你继续讲吧……”
“反正他们上午谈完就去喝酒，喝完回公司继续谈。不过他们肯定不会酒驾的，至于是坐车回去的还是走着回去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现在可以确定莱普绝对就是听你说的了。”
“然后他们就边喝边谈嘛——”
“谈崩了？”
“谈崩？没有啊！都谈妥了！但是嘛——”
“我就知道你得有这么一句！”
“你别急啊，”小杜给我端了一杯水，继续说道，“我跟你说，本来什么都挺好的。但是文老板的女儿突然进来了——”
“哈？！”
我听得简直就是一头雾水，怎么这又蹦出一个女儿来？
“文老板哪，就说：你觉得我闺女怎么样？要不我就让她跟你过算了——”
“这还是兄弟吗？！”
“这不是喝高了吗……但是咱们采购员不行啊，他有家有口的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那倒是。”我点点头，喝高了还能把持得住的人不容易啊。
“所以就打起来了——”
“就这样？”
“那还用说，一边要嫁一边不娶，能不打起来吗？不过我估计他那女儿估计也就是个歪瓜裂枣，要不然就是个半老徐娘，要不然就是喝高了也不至于往外送哪。”
“你讲点有用的！”
“后来也就跟你说的差不多了。咱们采购员一瓶白酒砸人家头上了……后来人家文老板就说了：不再向晨风出售生长抑制剂，想起来就生气，他妹的！”
“……”（好吧，怀疑莱普是我的不对。）
“呐，就是这么回事。”小杜说了半天也口干了，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冒昧问一句，你这个……是听谁讲的？”
“就是当事人！就是我那个采购部的前辈跟我说的！不过他现在调到第四分部去了，要不我就能让他当面给你讲了。”
“……我还是相信莱普的那个版本好了……”
（不管怎么想，这个版本都明显更不靠谱啊。）
（不过还是有问题……不管是莱普还是小杜，讲的故事都有那么一种不协调感。并不是拼酒和谈婚论嫁这种一听就不实在的问题……而是从根本上，有什么东西，明明不合理，但却又能潜藏在故事里让人发现不了的……）
这个样子的话，只好亲自去文明生物制剂有限公司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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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我就以晨风H组第一行动员的身份，前访文明生物制剂有限公司。
上午在采购部的时候就已经和文明公司联系过了，文明公司的董事长文升利先生很爽快地答应我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会面。
现在是下午一点五十分，我乘坐二十一路公交车到达了离文明公司的办公大楼只差两条街的车站。
（切，手头的资料简直少到离谱的程度。）
我有些烦躁地思考着。原本么，像我这样的行动员对于情报就是十分重视的。然而这次却是麻烦的很啊。一边么，H组那边需要尽快拿到生长抑制剂，不然的话，托情报部帮个忙也不是不行。还有，一年前的一笔生意……这种事情想查个彻底恐怕也不容易。一般来说谁会去注意这种事情？恐怕知道具体状况的也只有当事人了，但是那个采购部的家伙现在又在第四分部，而且我也不觉得从他嘴里能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要不是同事的话我有几十种方法能让他把真实情况给我吐出来。但是现在也只能去文升利董事长那里试试看了。
（可恶啊，还不如再让我执行一次暗杀任务呢。真是够麻烦的！）
等到车上的乘客都下车之后，公交车缓缓开走，人行横道就在我面前。几秒钟后，对面的红灯闪动了一下，变成了绿灯。我抬腿便走。
并不是说我很急切什么的，毕竟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毕竟我这边是求人的一方，早点去的话也能显示出对人的尊敬，就当是赚好感度吧。
我不急可有人急。本来有个女孩走在我身旁偏后的位置，我走的就够快了，这位比我还快。这不，你看那步伐，明明每一步都踩在地上，可是她走路看起来就跟飞的似的。等到了马路中间的时候，她都已经超前我一米了。
就在这个当儿，突然出事了。
从右边突然冲出来一辆轿车，完全无视头顶的红灯，拼了命的按着喇叭，明显也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我和身边的人都赶紧停下脚步打算让它先过去。
可那个女孩就跟没听见似的，又走了两步，等到猛一回头看见飞驰过来的轿车，她又愣住了。
那辆车也急啊，一看要撞人，那还能快的起来？赶紧刹车啊！
但你毕竟开得那么快，想刹车哪有那么容易？这个时候就算是转弯都来不及，肯定得擦一下。
你要说是辆自行车就算了，擦一下最多带个跟头出不了大事。可这是什么车！还开得那么快！带阵风都可能伤着人！
我周围有人立刻就叫了起来。那个女孩则是吓得连一步都没敢动，而是下意识的抬起右臂打算护住头。
护？你能护得了吗？
我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胳膊，把她带了回来。
就在我退回来的一刹那，那辆轿车“唰”的一声从我面前冲了过去，差点把我给带了一下，我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出身汗算是轻的了！刚才那活，要不是我谁能干得了？好歹我也是在晨风从小练起来的反应能力，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到了。要不你换个别人试试，他敢不敢上去先不说，就算他上去了，说不定就跟那女孩一块儿栽在那儿了。就算他真把那女孩拉回来了，惯性定律和动量守恒定律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说不定他就把自己撂那儿了。
轿车从我身边经过的刹那，我也是连忙做好了防护准备。还好，只是一阵风扇在我身上而已，要不然可就有乐子了。
整个过程也不过就三秒钟的时间，等我把那姑娘带回来还有人还在那叫着呢。
那辆车一看没撞上人，原本速度都慢下来了，又一踩油门冲了出去，我听见有人从车里高喊了一声“对不起！”。我也懒得管，毕竟人家肯定有什么要紧事，要不然也不会闯红灯了。铃音要生宁宁那会儿我也是完全无视交通法规地在街上乱冲，最后还是部长帮我摆平的。当然啦，刚才那辆车肯定被监控拍下来了，回头处罚也少不了。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毕竟你也是违反了交通规则，还差点撞了人呢。
被我拉回来那女孩踉跄了一下，被后面的人扶住了。人们都咋呼着停了一两秒，然后又各自没事一样朝对面走过去。
我们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停下，那女孩有些腼腆地向我道谢。
“谢谢你哈……”
我打量了她一下，小姑娘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还可以，穿的也挺板正。一看就能联想到隔壁的邻家小妹的那种。
“我倒没事……你以后过马路得小心点啊。”我叮嘱道。
“对、对不起……我有点急，我，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又连忙向我小小地鞠了一躬。
“都说没事了……呐，你没碰着吧？没事就走吧，也别老在这了。”
“嗯、嗯，那、我就先走了。”女孩说完，一溜烟跑进人群里不见了。可能是怕尴尬吧，也是，那么腼腆的小姑娘也不可能一下就跟生人熟络起来了，而且被我帮了忙反倒更不好意思了，随她去吧。
我还有重要得多的事情要考虑，可没心思去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
下午两点二十分左右，我到达了文明公司的办公大楼。在咨询过前台的工作员后，我被人领到了接待室。两点四十分左右，一位工作人员来通知我，文升利董事长在办公室等着我。我便在他的带路下来到了文董的办公室。
“周岚，是吗？请坐吧。”
文董大概有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也挺有精神。我刚一进去，他就招呼我在沙发上坐下。
“您好，文董事长。我是——”
“我知道你。”文董朝我笑笑，“你是晨风的A组组长是吧。我听说过，你挺有名气的。今天上午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是吗？您过奖了。事实上，我已经调去了H组，不再是A组的人了。”
“这样啊，算了。我们不谈那些。你今天来说是要跟我谈生意吧，请说说看吧。”文董向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我来，是想跟您谈一下，关于晨风想要采购——“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紧紧地盯着文升利董事长。
“——生长抑制剂的事情。”
单刀直入！
我并不懂谈判，一点都不懂，谈判什么的，那是宣传部那帮家伙们的事情。像我这样的行动员一贯只需要遵守命令就行了。
但是今天，我必须得亲自上阵玩嘴上功夫了。
如何呢？
第七节 谈判
“不可能！”
直接拒绝！
文董皱着眉头对我说：“我一年前就说过了，不会再向晨风出售生长抑制剂。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理由呢？”
“哦？”文董推了一下眼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你没听说过吗？”
“知道不知道的……我也不能说没听说过，不过如果我认为他们的说法可信的话，也就不会来问您了。”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文董。
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我，也许一生气直接赶我出去也是可能的吧。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连原因都不知道的话，后面就会更困难了。
文董透过他那擦得透亮的黑框眼镜注视着我。
许久，等到我都被内心的紧张和这令人难堪的沉默折磨得不耐烦时，他开口了。
“……行，那我就给你说说。”
文董把头仰起，靠在椅背上，向我讲述起那天的事情。
“……你们晨风来的人嘛，虽然订单不大，不过我们还是挺注意的。销售经理亲自跟他谈的，不过好像没谈妥的样子。”
文董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嘛，生意上的事情，谈妥谈不妥都正常，他们说好下午继续谈的，也没什么事。不过你们那个采购员，吃中午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谈成生意不太高兴，弄了瓶酒下肚了。”
“然后么，他们下午谈的时候，还是没谈好，反倒是越谈越来气。一个不好就吵起来了。”
文董说到这里，突然直起身来，有些不善地盯着我说道：“本来这事倒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们越吵越厉害，我听说之后就连忙赶了过去。毕竟我和你们也来往这么多年了，怎么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咱得去调解一下对不对？”
“是的，是的。”我点点头，“您说得对，那接下来呢？”
文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对嘛！可是我刚刚去，连话都还没说上，他竟然拿着烟灰缸照头给我来了一下子！”
（烟灰缸？不是酒瓶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这跟我原本听的大有出入，既然只是那个采购员喝了酒，那么酒瓶当然不能带到公司里来了。
文董那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而且越说声音越大。
“你说这叫什么事？连保安都没拦住！我当时就给砸蒙了！那个大口子，你知道我在医院缝了多少针吗！更可气的是，我女儿当时在公司里，一看打起来了，她好心去劝架来着，，你们那个采购员竟然推了她一下子，差点摔下楼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妹的！”
（……从头到尾，就这一句跟我听到的相同。）
文董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说完之后，他立刻倒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终于想通了。难怪原来我听莱普和小杜讲的时候，总感觉有哪里不协调，现在终于明白了。
是身份！
文明生物制剂有限公司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