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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花深深,她出现在魔族,被魔尊正名为“大小姐”的时候,已经六岁了。说她是魔尊的亲女有些让人怀疑,养女——倒是极有可能。
她来自什么地方?魔尊又为何会收容她,宠爱她,养成这般娇纵无礼的个性呢?
“哎……那些,不说那些啦。春哥,你快把这魔女赶出去好不好?她讨厌死了!”
遥灵又拿出了撒娇的杀手锏,虽然好像不太管用……不对,刚才好像没说到点上,反而是把自己的私心给说漏了。遥灵改口道:
“啊,我是说,不管这个花深深是不是墨主,她都很明显是魔尊老头子派过来的卧底!我们必须把她清除出去,不然后患无穷!”
“以魔尊现在的实力,他要对付我们,根本用不着如此费周章。”
一句话说得遥灵愣住。确实。若不是花深深把他们四个从砚之试练塔里带出来,遥灵和凤川早早昏迷,夏孤临身受重伤,晏离兮又因阴阳裂体元气大伤,仍然唯有一死。
“花深深一人,未必是我们所有人的对手;她是魔尊的掌上明珠,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花深深来我们这里,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魔尊。”
武陵春的分析不无道理。遥灵犟嘴道:“可是……她为什么救我们,为什么要来武府,又为什么要赖着不走啊啊啊?总该有个理由吧!”
武陵春笑道:“这会儿工夫,花大小姐的大作怕是已经完成了,我们何不出去看看?”
两人走回去,柳树荫下果然是一番热闹。蜚鹿总算是解脱了,身上的冷焰一冒三丈高,满院子蹦跶着好像在庆祝自己没被太阳烤成鹿干。
可是它身上本来就燃烧着火焰啊……还怕太阳晒?
花深深倒是很得意,画纸一挥,一下子凑过去五个脑袋。
……
大家很快面面相觑,表情各异,都不发表评论。
“这……”乌梅这次谨慎了,没敢第一个发话。倒是萧凤川精力充沛,先是叉着腰直着脖子看了半天,又弯下腰侧着头看了半刻,脸憋得通红,比刚才太阳晒的还要滚烫。
“萧凤川,你说,我画得可像?”花深深冲萧凤川眨眨眼睛,耳际两个铃铛坠子晃啊晃的,直晃得萧凤川打了个激灵。
“像,像,太像了!这个……我把蜚鹿拉过来,问问它像不像哈……”
凤川说罢脚底抹油。其余人的心立马提了起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昧着良心说话自然不是正派人物该做的;可是,大家头一次觉得,撒个善意的谎也是种折磨。
“这个……上完色之后,是有点像马了。确实不像兔子。”晏清都弯着腰看了半天方才直起身子。他顿时僵住。
怎么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说错什么了吗?
遥灵简直不敢去看花深深的反应!清都哥啊……你不是一直都呆在旁边看她画画的吗?还没搞清楚状况么?
遥灵急忙给晏清都使眼色。无奈蜚鹿已经跑走了,又没办法暗示他她画的就是那头鹿。
遥灵只好对晏清都拼命眨眼,然后扬高了下巴指着萧凤川和蜚鹿刚才站的地方。
但愿你能明白!再不明白过来,我可帮不了你啦!
“什么?”眼看着花深深脸色晴转多云又转雷阵雨又转沙尘暴,晏清都吓得小脸刷白,不敢怠慢。刚才,刚才午饭的时候,她一个眼神吓得应太平跳到火锅里那一幕还在晏清都眼前浮现着……
伤不起啊……
晏清都咽了口唾沫,刚才说像兔子,像马,肯定都不对。遥灵拼命示意的那是什么?那棵柳树?不可能吧,她分不清蓝色和绿色么?如果不是柳树那是……
彻底晕了,还没猜出来啊!遥灵咬牙切齿得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跑了的……”
她恶狠狠的逼视下晏清都眼前终于一亮。总算——
遥灵刚要松口气。晏清都的眼神豁然开朗,一向低调的他激动得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哈哈,我明白了,她画的原来是凤川啊,真像,真像!”
吐……
遥灵真的要吐血了。她闭目转身道:“我去告诉萧凤川一声,今晚的火锅少放辣。”
“慢着。”
花深深的声音倒是比遥灵的想象淡定许多。她漠然将画纸朝空中一丢,喝道:“我要你们看的,其实并不是画!”
画纸在骄阳中旋转飘下,忽而“噗”得冒了一股蓝烟。烟尘散尽,从中走出一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
鹿。
居然真的是鹿!不是兔子不是马也不是萧凤川!
遥灵忍不住凑到跟前看个究竟。一对鹿角闪烁着月色般的光泽,一身冷焰如披霜雪,又如燃烧着的冰羽。它金色的眼瞳中满是君王之气,眼睛周围毛皮上的闪电花纹震慑人心。萧凤川抓来那头蜚鹿在府里呆久了,沾了人间气,这一头却如从天境下凡的一般,威风八面,气度不凡。
莫非……这是花深深之前提到过的“颜色术法”?
遥灵只顾惊叹。这一幕看在武陵春眼里,他心中已经无法平静,趁着众人议论纷纷,独自回到书房,开始翻阅典籍。
照遥灵所说,花深深在砚之试练塔与她过招,所使用的是“召唤花精灵”的超越术法。从她的召唤法器相思环容量和她的灵力来看,可召唤的花精灵应该不下百种。能召唤如此众多的花精灵非是魔族之能,应当是“仙族”能力;
而她刚才所用的颜色术法,说不上有多高明。颜色术法的使用画艺不是关键,只要能用好颜色,幻术便可以假乱真。她对颜色的选用极其敏感,她的此项擅长,正好便是南歌子的软肋!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滑动,一目十行。就是这里。
“生洲在东海丑寅之间,接蓬莱十七万里,地方二千五百里。去西岸二十三万里。上有仙家数万。天气安和,芝草常生。地无寒暑,安养万物。亦多山川仙草众芝。一洲之水,味如饴酪。至良洲者也。”
生洲。
武陵春合上书。生洲乃百花齐妍之地,召唤百花的能力,只有可能在这里得到。
查资料一查到仙境,就不好落实了。梅花三弄收集情报的本领再强,也不能有事没事就跑到十洲三岛去调查。如此一来,花深深的真实来历,更加难以确定。
“公子,你在里面么?”
敲门声打断了武陵春的思路。是乌梅的声音。他扬手道:“进来。”
“何事?”
“公子,青儿姑娘为了照顾夏公子,已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更是米水不曾沾牙。南歌先生已经劝过多少次,青姑娘却听不进去。还是您去劝劝吧。”
就为了此事?他劝便会有用么?
武陵春笑着摇摇头,现在大家都知道他跟青玉案是兄妹,唯独青玉案自己还不知道……
过去的事……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能维持现在的关系也不错。
武陵春刚站起身,只听外面闹哄哄的。他便问乌梅:“怎么了?”
乌梅望了一眼窗外,掩口笑道:“还不是遥灵和那花大小姐在闹?刚才花大小姐夸赞,说若是凤川骑上蜚鹿,一定很是帅气,遥灵就跟她吵起来了。”
吃醋?
凤川倒是很得女孩子的欢心。从昨晚到现在,花深深先是对凤川的厨艺赞不绝口,又是点名要凤川带着她参观武府,而后又非要凤川牵着蜚鹿她才肯画。这女孩子的心思,倒也是一目了然。
花深深该不会……
真的看上凤川了吧?
112 我在蜀山等你
两个时辰后。
“哇——!疼疼疼!”遥灵在镜子前龇牙咧嘴,左脚“砰”得又踢到了妆台上。旁的乌梅拿着药棉僵着双臂,给她擦药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可恨的花深深……”遥灵脸上鲜红的擦痕被药水浸痛,她咬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抽噎道,“打哪里不好,偏偏打脸……人家以后没有这张可爱的脸还怎么卖萌……呜呜呜……”
乌梅连忙放下药棉,用手绢为遥灵擦起眼泪。这脸上的擦痕明明是遥灵自己追着人家打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擦伤的……
还好只是小伤。乌梅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安安静静听着遥灵大发牢骚:
“我早就说她没安好心!一天到晚凤川这样凤川那样,还说以后都要在武府住下!她当我不存在吗?还有萧凤川!人家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帮我不帮我不帮我!”
这要怎么帮?难道要个大男人帮着你打女人么?
乌梅一个不小心,手里的药棉又碰痛了遥灵。遥灵忽然抓住乌梅的手,眼泪巴巴问道:“乌梅姐姐,这个,以后不会留疤吧……”
“遥遥放心,这么一点小擦痕,过上十天半月,便能恢复得跟从前一样。”
“哈?还要半个月?南歌先生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一个时辰就能好的?”
遥灵冲苦笑的乌梅调皮得吐了吐舌头。说到南歌先生,他好像一直都呆在听香阁没有出来过。不知道夏大哥和晏离兮怎么样了。
“乌梅姐姐。”遥灵从凳子上跳下,轻轻推了乌梅捏着药棉的手,“我去看看南歌先生,顺便问他讨点灵丹妙药,嘻嘻~”
遥灵一溜烟便跑了出去,一面跑不忘抬起袖子挡住脸上的红痕,免得被别人看见。
她也很不想去听香阁打扰,夏大哥今晨才刚脱离了危险,晏离兮只苏醒过来一次,可是南歌先生和青玉姐姐寸步不离得照顾着,也是需要休息的嘛。把南歌先生叫出来说一两句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差池。
遥灵不断安慰着自己,可真正走到听香阁门口的时候还是心中忐忑,不敢敲门。
脸上的伤痕隐隐作痛,反倒提醒着遥灵在砚之试练塔中发生的一幕幕危机。回到武府的过程中她一直处在昏迷,可还依稀记得夏孤临倒在阴阳孔雀印下的样子。
浑身鲜血,辨不出衣饰,更看不出面容。死亡的气息在遥灵浑浑噩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也是这个画面将她从之后的昏迷中猛然惊醒。
夏大哥本已重伤,却依然坚持着回来,努力到最后一刻。大哥还是那个大哥,这世上果然没有他做不到的。
遥灵!你怎么昏头了!夏大哥现在状况还不稳定,你却一心只想着自己那张脸!
遥灵狠狠拍了拍脑门,把头晃得像拨浪鼓似的让自己清醒。现在全府上下关心的只有夏大哥的安危,只有花深深那种没心没肺的坏丫头,才会一心想着画画和火锅!
她才不要跟那种人相提并论!
对,她不是为了脸蛋这种卖萌工具来的,她是探病来的!
遥灵镇定心思,轻轻舒了口气,转过身,在门扉上轻轻叩了三下。
没有回音。门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衣袖摩擦声和人走动的声音。以前经过时,还能听到南歌先生在水盆中洗手,或是低声吩咐玫瑰梅配药的声音,现在也听不见了。
莫非南歌先生竟然不在?
“南歌先生……”
遥灵在嗓子眼里唤了一声,南歌先生耳力那么好,若是听见,早该有所回应了吧。
可真是奇怪。难道除了昏迷的两个伤者,这听香阁里便没别人了么?
遥灵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接着探进头去。不大的房间,接近傍晚不再凶猛的阳光透过窗格斜斜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屋内无风,淡朱色的挂幔静静垂立。数道纱幔将分躺在两张床上的两个人隔开,重重金线勾勒的花纹繁复如迷宫。若是其中一个人醒了,想必也看不到另一个人。
遥灵蹑手蹑脚走进去,反手阖门。若说探视,她也不知道哪张床上是夏孤临,哪张床上是晏离兮。
……闷头瞎闯吧。
遥灵拨开纱幔,要达到她选中的那张病床,却出乎意料得比目测要远。
搞什么啊,真的是个小迷宫?有必要在病房里设置这种东西么?还是,听香阁本来有别的用途,只是不适当得被选作了病房呢?
怎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遥灵掀开纱幔的动作一滞。她用最快的速度绕出迷宫,走到了床前——
果然。那个曾经让她觉得可怕的身影已经穿上了利落的白衣,簇水剑,也已经挂在腰间。
乌梅姐姐真不该把衣服浆洗好叠放在他床头。这简直是为他随时醒来不辞而别准备好的。
“你……好啦?”
遥灵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她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尽管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可当晏离兮慢慢转过身时,她还是狠狠咽了口唾沫。
帅男……
论长相气质,绝对不输给夏孤临。以前跟他面对面时总是喊打喊杀,忘了好好欣赏下这男人的面容。
难怪会有灵秀如辛夷的女子与他生死相许,难怪会有妖娆如落袄的女子为他耗尽一生。
在遥灵的心目中,至情至性的女子其实都是颜控花痴到不可救药而已。
“嗯。”晏离兮淡淡应声,绕过遥灵,走进了那一片浅红的纱幔之中。
他是不是要去看他的师弟?
因为关心师弟所以才来不及跟遥灵道谢的么?虽然整件事遥灵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遥灵完全估计错了。晏离兮几乎没费什么周章,便径直走出了纱幔之阵。
重伤初愈,命运回归,不告而别。
他的衣角飘过最后一片朱色纱幔时,果然看到南歌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医者难以表达他的眼神,停留在唇角的只有恰到好处的微笑。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头还没到遥灵高的玫瑰梅。小丫头清秀白净,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出现在这里的她并不是重点。
她手上托盘里的两碗药,引得晏离兮目光一扫。
“你没打算用朱衣之阵留住我。”晏离兮薄唇轻动,“还是,你已经料到我不会就此离开。”
“都有。”
南歌子笑,阳光照见他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指,仿佛有看不见的丝弦缠绕在他指节上。
“朱衣迷阵自然难不倒你,但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气息流过朱衣阵,我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南歌子端起托盘中其中一碗药,示意过玫瑰梅,她便端着托盘朝夏孤临床前去了。
“不去看看你师弟?”
晏离兮并没很快回答。弥漫在身周的奇异药味,让他不舒服得皱了皱眉头。
“他会没事的。”
这个冰冷的男人似乎有点淡定过头了。从阴阳裂体到师弟闯塔拼死相救,他捡了一条命回来,依靠昔日敌人的照顾得以复原。他难道就没有任何想说的么?
不。或许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敌人。
“若你真要走,我不勉强。”南歌子侧过头,仿佛在察言观色,“把药喝了再走,又有何妨?”
“不必。”
谁能知道晏离兮在想些什么,既然不是敌人,总该说句谢谢。他在这一方面,倒颇沾了些魔族的风范,无亲无友,天地之间来去自由。
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微微侧目:
“若师弟醒来,请告知,我在蜀山等他。”
接着,那缕白衣便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遥灵好不容易从朱衣阵中走出,只有南歌子独对着那片空地,手中的药碗,也淡淡地凉了。
“南歌先生……”
遥灵有些悲戚,这个晏离兮真是的,夏大哥差点丢了命,还不都是为了他?他倒好,自己好了就拍屁股走人,丢下师弟不管。
南歌子仿佛早已预料到。事情进行到这里,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而那些事,只有他们彼此心里才最清楚,说与旁人,不过浑然不解罢了。
他只将药碗往矮柜上一搁,脸转向遥灵时却微微换了神色。
“遥灵,你的……脸……”
遥灵急忙拉着南歌子出了阁门。她脸上羞得火辣辣地烫。南歌先生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得出来。
“先、先不管这个了,我下楼的时候……呃踩到裙子然后摔下来了,总之很丢脸的,南歌先生就不要再问啦……”
这么说是白痴了点,但总比说自己追着人家打要强。遥灵笑嘻嘻岔开话题:“南歌先生辛苦了。大哥有话梅照顾,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了……从来都在休息啊。其余兄弟哪一个不是在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只有他,哪里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南歌子的手指不经意得游移在遥灵脸颊上,找准了她那道伤痕,他冰凉的指腹让遥灵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接着,他的指尖流渗出治愈之光,雪花般将鲜红的伤痕淡化作淡红,继而如白雪融化暗夜中的脚印般,将刺目的痕迹化为乌有。
“这!”遥灵惊喜得摸摸自己的脸,真的跟从前一样光滑!她又一口气奔到池塘边,蹲下身子在水中照了又照,真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哈哈!真是太好了,脸蛋重新变得完美无瑕,幸灾乐祸的花深深一定会气得眉毛眼睛都歪掉!
咦,话说这半天怎么也不见凤川和花深深呢?花深深那个大嗓门,走到哪里都像赶着几千只鸭子似的,现下府里安安静静,难道……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