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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认输,不甘心后退,不甘心无功而返。曾经的她是那样争强好胜,在门派中时,便不容许师兄弟有半点强过自己;战场上,更不允许这些可憎的魔物从自己剑下逃生!
不甘心。她却没想到,她只因为这三个字,便断送了一千个灵魂的前世今生。
为了扭转战局封印魔物,她与那些战死的和幸存的灭灵队友纷纷祭献出魂魄,与魔物融合在一起,结成强大的意念守护结界,将妖魔束缚于死灵山周,不得逃脱,为天下苍生带来了百年的和乐太平。
她创造了历史。载于昆仑史册的灭灵队一千义士,她的名字,写在最前面。她也是整个结界的核心力量所在,若没有她,天下生灵早遭涂炭。除了身后美名,她更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赢。
虽然赢的代价始料未及。因为守护意念过于强大,她不像结界中的其他魂魄早已没有意识,她清楚得感觉着自己灵魂的存在,听着昔日同伴的呜咽,闻着空气中弥久不散的血腥味,噩梦颠倒中,总是他们死前最后的表情,或恐惧,或不舍,或空洞……或者也会梦到外面的世界,青山绿水,紫陌红尘,师父,师兄,朋友,敌人。
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不生不死,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痛,却无法发泄。若她情绪爆发,整个结界都会毁灭,百年前的牺牲也将付之东流。
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会因为一个虚空的“赢”字,便葬送了大好的人生,困在这没有任何希望和寄托的结界中,日日夜夜饮恨无边呢?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后悔了。
135 重生路
她花了比完成结界更大的功夫又从结界中抽身逃离了出来。那种痛感,就好像亲手把自己的肉体撕成一片一片,却又不得不把那些和着泥土和鲜血的残片捡回来,重新拼凑成一个不完整的自己,忍受着万蚁噬体的剧痛向那个认定的方向爬行……
犯下的错误已经不可能弥补,她只想重来。错误的抉择已经给了她太多遗憾,她不能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
……
两滴滚烫的泪落在乌梅手心。为什么还会流泪?为什么眼泪的温度在融化着冰冷的手掌?她现在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本以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得从结界中逃出来,就可以换一个新的身份,与世无争得,安逸得活下去……谁料到,七夕竟然早就卜算出了我的所在。她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忘向夏公子泄露这个秘密……”
乌梅的嘴唇机械得翕合着。其实自她逃离结界的第一时间起,离死灵山最近的昆仑师门便已得知此事。乌梅只是抱有一丝侥幸。或许上天垂怜,她真的可以尽抛前尘,平平淡淡走完这半生。
但有些事永远不会过去。即使上天怜她,那些被她抛弃的同伴的亡魂,也不会原谅她。
方才夏孤临找她夜谈,既没有责问她,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静静等着乌梅点头承认了所有的过往,他方才淡然而郑重得说了一句话:“你不需对我说什么,只要好好在心里回答自己一个问题就好——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重生?”
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重生?
十年前,残魂漂泊南疆,偶遇武陵春,在他的帮助下依靠苗疆巫术借尸还魂,摇身一变成为恩人身边温婉可人的大丫鬟乌梅。那时,她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生;
十年间,她将整个身心都给了武陵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出生入死为他探取情报,她的眼里再也没有别人。曾经强大的心虽然已经完全崩塌,但它的碎片至少已经有了温暖的依靠。那时,她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生;
前尘如梦。百年往事,一朝随逝水,今夕上心头。这么长时间以来,恍如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她居然已经完全忘了——因为她百年前那个错误的决定,千个亡魂融于妖魔阵中,不得轮回往生;因为她十年前那次任性的逃脱,那千个亡魂已经完全失去了重生的机会,与死灵山那万窟妖魔同归于尽!
这就是她重生的代价。她重生的路,是用昔日同伴的血与灵铺就。她走向毁灭的门口,也必有他们怨毒和绝望的目光在照射!
缘生缘灭,种因得果。
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选择,每个人也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见不得光的过去已经被无情戳穿,就算夏孤临不逼迫,她又有何脸面凭着“守护”的理由,继续留在所爱之人的身边呢?
她不是最先抛弃别人、践踏别人,犯下滔天大罪的那个人么?她有什么资格去说“爱”和“守护”?
“公子爷。”乌梅轻轻推开了抱着她的武陵春,退后几步,面对着他跪下,“等到银伞舞会结束,乌梅就回昆仑山认罪。望公子宽宏,准许乌梅再服侍公子这最后几日……”
“乌梅,你在胡说些什么?没有任何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武陵春心痛不已,他扶着乌梅双肩拉她起来,乌梅却执意跪着。
“公子不必为乌梅如此……乌梅本是苟且偷生,能与公子相伴至今,已觉幸甚。没有任何人逼我走,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武陵春看到乌梅此刻的眼神,双手如触电击,从她双肩移开。这个眼神,仿佛又回到了还未借尸还魂时那个她,坚毅,倔强,甚至有些冷酷。一旦做出了决定,就再没有人能够驳回。
她已经把自己给了武陵春太久太久。现在也许是时候,做回原本那个她自己了?
这是她真正愿意的么?这样会对她更好么?
“即便你现在回去,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武陵春转过身,折扇紧握在手中,几欲碎裂,“既然赎罪没有意义,为何不好好活着?我真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不管是我,三哥,还是他自己,一样都害过人,一样都做过错事。我们都好好活着,为什么你却不能!我去问他!”
“公子不要去!”
乌梅一把抱住武陵春的腿,紧紧抱着,她感觉到了他的怒不可遏,她只有紧紧抱着他,温柔得唤着他,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公子,我的公子。在乌梅眼中,你比夏公子和南歌公子都要聪明,善解人意。可是你不及他们冷酷,不及他们自我,所以你表面上看上去满面春风笑意,内心却比他们谁都痛苦。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绝不会答应……”武陵春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听不到声音。十年来名为主仆,实为姐弟。她对他来说,就如亲人般难以割舍。他绝不会把自己的亲人拱手让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公子,乌梅……和你们不同啊。”乌梅苦笑道,“你们大家都是真真正正得活着,而我只是……”
乌梅松开手,望着自己异于常人的古铜色掌心。她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只是一直在生与死的边缘游离。她是一具僵尸,依靠长期服药来保持血肉的鲜活和肢体的灵敏,连肌肤都因此变得暗沉黄黑。
并非不痛,只是习惯了而已。并没有重生,只是不甘离世的魂魄占据了别人早该入土为安的无辜躯体而已。
她真的没有重生。一切不过是一场迟到的梦,梦了这么久,迷失了这么远,旨在梦醒之时提醒她,前方那条真实的路虽然依旧残酷,但只有勇敢得走上去,才能获得最终的救赎。
“请公子不要为乌梅难过。”乌梅站起身,捧上武陵春的脸,还像往常那样从袖中摸出手绢,为他擦干只有她才有机会看见的泪痕,“人终有一死,也终会与身边之人分开。只要在一起时好好珍惜过对方,即使分开了也不会觉得遗憾。这是公子教过我的。”
武陵春不说话。他低着头,用灯光的阴影和垂面的长发来掩盖所有悲伤。他像个怕冷的小孩子将乌梅紧抱在胸口,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化为云烟,永远地在他眼前消失。
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也没有什么忘不掉的。谁知到了今天,他依然……
依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泪水不由控制得簌簌落下,打湿将离之人的衣裳。
“乌梅。我陪你上昆仑山。我不会让那帮老家伙为难你。”
乌梅在武陵春怀中轻笑:“公子这般小孩子心性,若是让夏公子知道,又该数落公子的不是了。公子……不必为乌梅担心。”
乌梅只能如此安慰。若不接受惩罚,她怎配得到原谅。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早在百年前已经经历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她重新开始的脚步。
“公子。”乌梅伏在武陵春怀里,柔声道,“记得公子第一次带乌梅到武府的时候,花园里墨红色的‘朱墨双辉’开得正好……真是……很久都没见过了呢……”
记忆的花瓣片片飘零。没有她的世界,武陵春几乎不敢想象。每天侍候他晨起晚寝,穿衣沐浴,为他摆饭沏茶的人即将远行,连同他重复了十年习惯了十年的生活,一并带走。
“乌梅跟公子约定,朱墨双辉重开之日,便是乌梅转世之时。”
转世……如此遥不可及。武陵春心中涌起阵阵酸楚,将他的心整个淹没其中。隔世之后,谁还会记得谁,谁还会遇见谁?然而,转世之事对乌梅来说或是极好。她这一世,前半生被名利所误,后十年又被悔恨和恩情压迫,完全失去了自我。若能忘记一切,从零开始,就算前方艰难险阻,武陵春又有何权利阻止乌梅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这样看来,反而是武陵春太自私,太固执了。
武陵春慢慢放开乌梅。舍不得,但仍然要放手。
“那……我会常去看你。若是那帮贼道士待你有半分不周,我必将昆仑山夷为平地!”
“噗~”乌梅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公子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这个样子,自己若是走了还真是不放心呢。只剩下话梅那个懒丫头,和玫瑰梅这懵懵懂懂的小女孩照顾武陵春……真不知会武府会变成什么样……
漏声将近。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夜,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虽然身在海底,无法看到日出,可乌梅的心仿佛一下子感受到了从海平线上一跃而起的朝阳,无比光明,无比温暖。
“公子,黎明已至,乌梅送公子回房吧。”
两人携手出屋,早起的人声已将阙光阁热闹了起来。乌梅一路走去,就像平日里在武府时一样,她总是第一个起床,端着洗脸水经过走廊。那熟悉的呵欠声,咳嗽声,推窗声,让她想着那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而这个早晨,她竟是无比得激动和欣悦,就像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要重新结识这些她最爱的人一样。
走到武陵春房间门前,乌梅却有些讶异。为何才刚推门,屋内却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武陵春素来独睡,他房里怎会有别人?
乌梅不知何故,武陵春却顿时惊醒:是穆护砂……不,流影汐那丫头。她昨晚被他点了昏睡穴,这时差不多正是该醒了。
136 挑逗
武陵春和乌梅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见床上锦被乱叠,床上之人却已经不见了。
逃走了么?
房间里确实已经没有那个人的气息。乌梅没有多问,走到炕桌前拿掉照夜明珠的灯罩,整理起床铺来。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却是遥灵朝这里跑来了。难得她也起个大早呢。
接着便是轻轻的叩门声。武陵春向乌梅使个眼色,自己便在床边坐了。乌梅前去开门,还未等遥灵张口说一个字,乌梅便将食指放到唇边:“遥灵何事?公子爷现在还未起身呢。”
遥灵小心翼翼捂了嘴,在嗓子眼里说道:“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找春哥一起去看银伞舞会的会场——布置得好漂亮!”
乌梅温柔得一笑。遥灵昨天明明已经那么累,可一见到好看的好玩的,她的精神头马上又足了。乌梅小心翼翼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移步出门,反手轻轻阖了房门,拉着遥灵走远了些,方稍稍放大声音问道:“为何不跟凤川一起去?”
“切喔~~一天到晚都跟他粘在一起,烦都烦死了!”遥灵不耐烦得挥了挥手。其实跟他在一起倒不是——特别的烦。但是他最近太奇怪了,动不动就、动不动就……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虽说银伞舞会要今晚才开始,遥灵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舞会跟她原先想象的“和水母一起跳舞”、“听鲛人弹琴唱歌”完全不同。据花深深打探来的最新消息,会场中会有很多好玩的游戏,比如接词游戏,穿上特制的衣服扮成其他人,还有迷宫大冒险……
真是想想就让人心痒难熬!也不知这野女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管她了,总之有的玩就好,哈哈~~
“遥灵?”看遥灵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傻笑,乌梅忍不住伸了五指在她眼前晃晃。遥灵方回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一个人去先睹为快实在少了很多乐趣,本来还想带上穆护砂那个呆小子,奔到他房间一掀被子,人居然不在。难道他起得比遥灵还早?
遥灵并未意识到若是他在,那问题才叫严重。
“遥遥何必如此心急,晚上去玩也不迟啊。这一大早……却不知大家都在忙什么?”乌梅安慰着,却很奇怪遥灵为何连一个玩伴都寻不见。事情已经顺利解决,难不成众人都没有玩乐的心情么?
经乌梅这么一说,遥灵才蓦然想起其中缘故,嘴角尴尬得扯了扯——
大家都在关怀那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鲛人宣情。只有遥灵没心没肺只顾自己跑着玩了……
这样看来又是自己不懂事了。刚刚显出一点成熟的样子,可一逮到玩的机会脑子就发晕。遥灵将手握成空心拳敲了敲额角:“我……那我先去了,乌梅姐姐还要侍候春哥起身,我就不多打搅了……”
还说不打搅,这都已经打搅大半天了嘛。遥灵不敢看乌梅的表情,心虚得低了头,一路小跑奔着鲛人舍便去了。
与阙光阁依傍沉船之势建造不同,鲛人舍则是依壁而凿的个个洞窟。礁壁上爬满了各色海星,门扉窗棂更是有浅紫冰蓝的水晶石镶嵌装饰,别有一番意趣。只是……
这么高的礁石壁,鲛人们自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得游上去,遥灵可就麻烦了,难不成要御剑飞上去?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遥灵却发现脚边是一只巨藻吊着的鱼骨吊篮,大小可容三人站立。这该不会是类似于——升降梯一类的东西吧?
遥灵走近,细察鱼骨吊篮,其中一根鱼刺上确实有类似把手的东西,伸手一扭,吊篮的篮门居然开了!
这也是海底水族发明的东西啊喂……遥灵决定收回先前所有鄙视海底低等生物的言论。她怀着敬佩之心走进吊篮,顿时傻眼——这里面居然还悬挂着一小块贝壳,上面写着控制吊篮升降的口诀?还有使用升降梯的注意事项和发生意外时的自救措施?
这简直让人佩服到死……
遥灵战战兢兢操纵着升降篮,找了半天才找到宣情的洞窟。若是青玉案前来,则一眼便能看出这间洞窗的鲛绡床帘织得最好,定是宣情的房间无疑了。
遥灵走进外间,刚撩起水晶帘便看到了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打哈欠的萧凤川。居然他也在!他也来探视?一大早就遇见不想见的人,看来今天会倒大霉的。
遥灵假装没看到萧凤川,只是冲旁边侍立的鲛人姑娘淡淡笑笑。她们应该没那么快恢复说话能力,保险起见,还是微笑示意比较好。鲛人侍女自然明白遥灵的来意,引着遥灵便向内间走。
宣情在思凡洞天鲛人中地位最高,她自有使唤侍女,房间也比别的鲛人宽敞富丽。鲛人侍女为遥灵拨开水晶帘,遥灵放轻步子入内,龙涎扑鼻,温华满目。宣情正倚着靠枕半躺榻上,鬓云乱洒,秀目半阖,白若透明的水葱手指轻点在喉间;
再看床边,海葵矮凳上坐着的正是青玉案,手捧药碗,碗内深褐色的汤药热雾升腾。不知这药是医治宣情的伤势,还是嗓子?
“遥灵?”听到遥灵的脚步,青玉案一面回头看她,一面将药碗搁在矮柜上。宣情也是没有睡着,张开双眼,双手软软支撑在榻上就要起身,却被青玉案拦下好好躺着。
“呃,青玉姐姐,我来看看宣情姐姐……”遥灵挠挠头,脸上微红,自己捡了矮凳坐下,却也不知道该跟宣情说什么。只觉得她那双碧波美眸中仍漾着说不尽的哀愁,难道还是因为嗓子没有恢复么?
遥灵左手握右手尴尬得坐着,反正宣情现在不能说话,嘘寒问暖也是白问。看样子青玉案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她们两个美人看美人相看不厌,也不知怎么交流的,就不觉得尴尬?
“那个……”遥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起身道,“宣情姐姐好好养伤,我就……先告辞了。”
青玉案将遥灵送至门外,自己却没有一并离开的意思。还真是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