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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不肯让我做个善良的女人。我的命运强迫我做个薄命人。
我结婚还不满一个月,就在一张埃塞克斯的报纸上看到消息:某一位托尔博伊斯先生从澳大利亚回来了,他是个幸运的淘金者。我读到这一段时,他坐的船已经启航了。这怎么办呢?
“我刚才说过,我了解乔治性格里那股劲头儿。我知道那人跑到英国的对跖地,为他的妻子挣得了一份财产,他自会排除万难、千方百计找到她的。要想把我自己藏起来、躲开他,是没有指望的。
“除非能使他相信我是死了,他是决不会停止寻找我的。
“一想到我的危险,我的头脑就发昏了。平衡重新抖动了;看不见的界线重新越过了;我重新发疯了。
“我跑到南安普敦,找到了我的父亲,他跟我的孩子住在那儿。
你可记得,我用了文森特夫人的名义作为这次匆促出门的托词,而且只要菲比。马克斯一个人陪我去Ⅰ,我到我父亲家里去时,我把菲比留在了旅馆里。 Ⅰ这里有个疏漏,以前的叙述中,说这次出门是迈克尔爵士陪她去的。
“我把我所面临的危险的整个儿秘密全都推心置腹地告诉了我的父亲。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倒并不十分震惊,说不定贫穷使他的荣誉感和原则性都迟钝了。他并不十分震惊;然而他倒是害怕的;他答允尽他的力量帮助我对付这个可怕的紧急情况。
“他收到了一封寄到怀尔德恩西去的、乔治写给我的信,信是从那儿转到我父亲手里的。这信是‘百眼巨神号’启旋前几天写的,信中说了那条船可能到达利物浦的日期。所以,这信就提供了我们采取行动的依据。
“我们立刻决定了第一个措施。那就是在‘百眼巨神号’可能到达的那一天,或到达数天之后,在《泰晤士报》上登个讣告。
“然而,在决定这第一个措施之后,我们几乎立刻发现,要执行这么简单的一个计划,却有不少可怕的困难。死亡的日期,死亡的地点,就象死亡这件事情的本身一样,都必须在讣告里写明白的。而乔治呢,不论那个地方多么远,不论相比之下又多么难以到达,他会立刻赶到那儿去,于是浅薄的假象就会被拆穿了。
“对于他的乐观的气质,他的勇气和决心,他的明知希望不大也要拚搏的精神,我是充分了解的,所以我知道,除非他亲眼见到埋葬我的坟墓和死亡登记册,他是决不会相信他已丧妻的。
“我的父亲已经吓得发呆,一筹莫展。绝望而又恐惧,他只能孩子似的掉眼泪。在这危急关头,他对我毫无用处。
“我没有希望找到摆脱困难的任何出路。我开始想到我只好听天由命了;我指望世界上所有隐蔽的角落之中,奥德利庄院可能成为我丈夫始终连做梦也不会梦见的地方。
“我跟我的父亲坐在他那凄凉的陋室里喝茶,并且同那孩子一起玩耍,孩子很喜欢我的衣裳和珠宝,但他只知道我是个陌生人,其他一无所知。我把孩子抱到怀里时,有个负责照料他的女人进来带他走,据她说,要把他打扮得更体面,更适宜于同夫人见面。
“我急于要知道他们对待这小男孩好不好,我就跟她谈着话,把这女人留住了,这时候我父亲便对着茶桌打起瞌睡来了。
“她是个大约四十五岁光景的女人,脸色苍白,头发黄中带红;她似乎很高兴有机会同我谈话,我容许她谈多久就谈多久。然而,她很快就不谈这小男孩了,却转而谈她自己的困难。她告诉我,她正陷于大困难之中。她的大女儿不得不因病离职了;事实上,医生说这姑娘已经蔫儿了;一个见过好日子的穷苦寡妇,要供养一个病重的女儿以及一家子的小孩儿,那可是艰难的。
“我让这女人以这种方式长时间的唠叨下去,讲到这姑娘的疾病,这姑娘的年龄,这姑娘的医药,这姑娘的虔诚,病痛以及一大堆其他问题。但我既没有静听她的话,也没关心她的事。我听她在讲话,但只是抱一种漠然无动于中的态度,就象我在听街上车辆往来的声音或是小溪底里流水汩汩声一样。这女人的困难跟我有什么相干?我有我自己的苦恼,比她粗俗的天性不得不忍受的苦恼还要糟糕哩。这些个女人总是有生病的丈夫或生病的子女,指望在他们生病时得到富人的帮忙。一点也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我心里想的是这一点;我正要给她生病的女儿一个金币,把这女人打发掉;可突然之间我心头闪过一个十分痛苦的计策,这计策使血液部往我的头脑里直涌,使我的心怦怦乱跳,我只有在疯病发作时才这样心跳。
“我问起这妇人的姓名。她是一位普劳森夫人,她说她开了一家小小的百货店,只是不时跑过来照料小乔治,督促那小丫头好生看管他。她的女儿叫玛蒂尔达。我问了她几个关于玛蒂尔达的问题,由此知道她二十四岁,一直生着肺病,据医生说,她正迅速地萎下去,快要油干灯草尽了。医生断定她无法维持两个星期以上了。
“乔治。托尔博伊斯所乘的海船大约要在三个星期之内到达默西。
“这事我无需多说。我拜访了这病重的姑娘。她白皙而苗条。她的容貌,粗粗说来,可能同我近乎相仿;尽管除了这两点以外,毫无相象的影子。这姑娘接待我象接待一位愿意帮助她的贵妇人一样。我收买了这位母亲,她又穷又贪婪,她为了获得一笔钱,一大笔她以前从未获得的钱,答允照办我希望办到的任何事情。在我结识这位普劳森夫人后的第二天,我的父亲到文特诺去,为他生病的女儿及其小男孩租了个房子。第二天早晨,他把他垂死的女儿和小乔治送到了那儿,小乔治已经受了收卖哄骗,管她叫‘妈妈’了。她以托尔博伊斯夫人的名义住进这房子,而且作为托尔博伊斯夫人,由文特诺的一位医务人员护理;她死了,她的死亡也以托尔博伊斯夫人的名字登记注册。讣告在《泰晤士报》上登出来了。登报第二天,乔治。托尔博伊斯访问文特诺,他订购了墓碑,这时便在墓碑上记载了他的妻子海伦。
托尔博伊斯的去世。”
迈克尔。奥德利爵士以一个僵硬、强制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来,仿佛他所有的一切生理上的感觉,都被一种痛苦之感弄得麻痹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说道,用的是一种嘶哑的低语。“如果她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也听不下去了。罗伯特,据我所知,这原是你所发现的秘密。我不要再听下去了。可否请你为这位夫人,这位我曾经认为是我的妻子的人,亲自担负起责任来,解决她的人身安全和生活舒适问题?我也无需多说,你在采取一切措施时,请你记住:我曾十分热烈十分真诚地爱过她。我没法儿跟她告别。在我能想起她而毫无埋怨之前,我不愿跟她告别,──在我能可怜她同情她之前,就象现在我祈求上帝今夜会可怜她同情她那样──在此之前,我可不愿跟她告别。”
迈克尔爵土慢慢地走出书斋。他信不过自己,所以没瞧瞧那蹲伏着的形象。他不愿瞧瞧那曾受他宠爱的人。他径自走进化妆室,按铃叫贴身男仆,嘱咐他收拾好一只旅行皮箱,作好一切必要的安排,准备陪同主人坐最后一班火车到伦敦去。
第四章 暴风雨后的沉寂
迈克尔爵士说了这些平静的话,可这些话敲响了他的希望和爱情的丧钟;这之后,罗伯特便跟着他伯父走进门厅。天知道这年轻人是多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这一天到来了;虽然没有什么绝望的大爆发,悲哀的大旋风,痛苦和眼泪的暴风骤雨,可罗伯特从这种不自然的沉静之中感到深深的不安。他心里十分明白,他知道迈克尔。奥德利离开时带着他侄儿亲手射中目标的倒钩箭,这箭正在使他那受折磨的心发炎化脓;他知道这种奇怪而冰冷的平静,乃是一颗心受到出乎意外的悲哀的打击时最初片刻之间的麻木状态,就象给惊骇得茫然发呆,一时几乎不知不觉一样。他知道,当这种迟钝的平静过去以后,当受害者的苦恼的恐怖形象,一点儿一点儿的,一桩桩一件件的,由朦胧可见逐渐演变为熟悉得可怕时,毁灭性的愤怒就会爆发成为风暴,而眼泪的骤雨和痛苦的残酷霹雳,会撕裂那宽宏大量的心。
罗伯特曾听说过:跟他伯父年纪相仿的人,亦曾以一种奇怪的平静态度对待巨大的悲痛,情况就象迈克尔爵士对待这事一样;他避开了那些可能安慰他的人,以这种耐心的平静态度解除了人家的焦虑,却独自倒在地上,死于最初只是使他震惊得不知所措的打击之下。他记起了象他伯父一样强健的人,在可怕的痛苦的第一个钟头之内,就发生中风和瘫痪的情况。他在点着灯的门厅里徘徊,琢磨着他是否有责任陪伴迈克尔爵士──不离左右,以防不测,不论他上哪儿去,部陪伴着地。
然而,在这残酷的时刻里,硬是要死乞白赖地守着这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是否明智呢?此时此刻他已经从一个毫无瑕疵的生活幻想里醒悟过来,发现他被一张虚情假意的脸欺骗了,被一个邪恶的天性愚弄了。这天性唯利是图得太冷酷了,无情无义得太残暴了,因而就感觉不到它自己的丑恶了。
“不,”罗伯特。奥德利心中想道,“我不愿闯到这颗受伤的心的痛处上去,在这辛酸的悲哀里还混和着蒙受耻辱之感。还是由他独自斗争的好。我履行了我所深信不疑的庄严责任;我不应怀疑我是否会使他永远恨我。还是应该由他独自斗争的好。要使这场斗争比较缓和、不太可怕,我可无能为力。还是应该由他独自斗争的好。”
年轻人一只手按在书斋的门上,仍旧迟疑不决:他是否应该跟随伯父而去,还是重新走进书斋,(他把那更加狼狈的女人丢在书斋里,揭露她曾经是他责无旁贷的事情。)这时艾丽西亚。奥德利推开了餐室的门,他这就看到了老式的栎木嵌板的房间,铺着雪白缎子的长桌子,玻璃器皿和银餐具烟烟生光。
“爸爸就来吃晚饭吗?”奥德利小姐问道。“我饿极了;可怜的汤姆林斯已经三次派人来说鱼要煮过头了。我想,这会儿它早煮成鱼胶汤了,”年轻小姐补充道,这时她手中拿着一份《泰晤士报》走进门厅里来了。
她一直坐在火炉边看报,等待她的长辈们到餐桌边来一起吃饭。
“啊,是你呀,罗伯特。奥德利先生,”她冷淡地说道。“你当然和我们一起吃饭啦。请去找我爸爸吧。时间必定快八点钟了,我们原来安排在六点钟吃饭的。”
奥德利先生以相当严厉的神色回报他的堂妹。她轻浮的态度使他感到不快,他在他那非理性的不快之中竟忘掉了奥德利小姐对于那长期以来在她鼻子底下演出的可怕的戏剧原是一无所知的。
“你爸爸刚才经历了一场十分巨大的悲痛,艾丽西亚,”年轻汉子严肃地答道。
姑娘调皮的笑容,片刻之间便变成了一副脆弱而认真的烦恼焦灼的神色。艾丽西亚。奥德利十分深情地热爱她的父亲。
“一场悲痛!”她大声说道:“爸爸悲痛?啊,罗伯特,出了什么事啦?”
“我还不能告诉你,艾丽西亚,”罗伯特低声答道。
他拉住他堂妹的手腕,一边说话,一边把她拉进餐室。他仔细地把身后的门关上以后,这才继续说道:
“艾丽西亚,我能信托你吗?”他认真地问道。
“你托我做什么事呢?”
“在你父亲这一场沉重的痛苦之中,你要安慰他,做他的知心朋友。”
“行啊!”艾丽西亚热情地大声说道,“你怎么能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呢?难道你认为,为了减轻我父亲的烦恼,我还有什么事情不愿干的吗?难道你认为,如果我含辛茹苦能减轻我父亲的痛苦,我还有什么苦不愿吃的吗?”
奥德利小姐说话时,明亮的灰色眼睛里泪如泉涌。
“啊,罗伯特!罗伯特!你竟能把我想得这么坏,竟认为我在我父亲痛苦之时,不会想方设法地去安慰他吗?”她责备地说道。
“不,不,我的亲爱的,”年轻人平静地答道,“我从来不怀疑你对父亲的深情,我仅仅怀疑你是否谨慎小心。我可以信托你吗?”
“你可以信托我,罗伯特,”艾丽西亚坚决地说道。
“那么,很好,我亲爱的姑娘,我就信托你了。你的父亲要离开庄院府附了,至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刚才经历的悲痛──记住,这是个突然的出乎意料之外的苦恼──毫无疑问已使他觉得这个地方可增可恨了。他要出门去;但,他必须不是独自一人出门,艾丽西亚,你说呢?”
“独自一人吗?不!不!但我想,爵士夫人──”
“奥德利夫人绝不会跟他一起去,”罗伯特庄严地说道:“他快要跟她分离了。”
“分离一段时期吗?”
“不,永远分离。”
“他要跟她永远分离!”艾丽西亚嚷道,“那么,这悲痛是──”
“同奥德利夫人有关。奥德利夫人是你父亲的苦恼的根源。”
艾丽西亚的脸,这之前是苍白的,突然涨得血红了。苦恼,爵士夫人是这种苦恼的根源──这是使爵士和他年轻的妻子永远分离的一种苦恼啊!以前他们夫妇之间从来不曾有过争吵──露西。奥德利和她慷慨大方的丈夫之间一向只有鱼水和谐与阳光和煦。这种苦恼必定起因于某种突然发现;毫无疑问,准是一种与家丑有关的苦恼。罗伯特。奥德利懂得这脸红的意义。
“艾丽西亚,不论你父亲要想到哪儿去,你都要主动陪他去,”
他说道,“在现在这种时候,你是他天生的安慰者,但你在这段痛苦的时期里,你要做他最好的朋友,竭力避免碰到他的痛处。你对这场苦恼的细节一无所知,倒可以保证你的谨言慎行。两年以前他尚未续弦时你不会跟他说的话,你现在一句也不要说。那边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拦在你和你父亲的慈爱之间以前,你是怎样对待你父亲的,你现在就要千方百计地象当年那样对待你父亲。”
“我一定做到,”艾丽西亚喃喃说道,“我一定做到。”
“你要自然而然地避免提到奥德利夫人的姓名。如果你父亲时常缄默无言,你要耐心点儿;如果你有时觉得,这巨大苦恼的阴影永远不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你还是要耐心点儿;你要记住:要治愈他的悲痛,不可能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指望他女儿对他的一片忠诚,会引导他在心里牢牢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人将忠实而纯洁地爱他,自始至终地爱他。”
“是,是,罗伯特,亲爱的堂兄,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奥德利先生,自从他上了小学以来,生平第一次把他的堂妹抱在怀里,吻她宽阔的前额。
“我亲爱的艾丽西亚,”他说道。“你这么做了,你就会使我高兴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来,正是由于我的缘故,给你父亲带来了这场苦恼。但愿它不是持久的苦恼。艾丽西亚,设法给我伯父恢复幸福吧,这样,我对你的深情就会超过一个堂兄对一个心地高尚的堂妹的爱了;也许,我的亲爱的,兄妹之情毕竟是值得珍惜的,尽管它跟可怜的哈里爵士的热情求婚是大不相同的。”
他说话时,艾丽西亚低着头,她的堂兄看不见她的脸,但他说完时她抬起了头,微笑着定睛凝望他的脸,她泪水盈盈,眼睛越发明亮了。
“鲍勃,你是个好人,”她说道,“我曾经又蠢又坏,对你生气,因为──”
年轻姑娘突然不说下去了。
“因为什么,亲爱的?”奥德利问道。
“罗伯特堂兄,因为我傻,”艾丽西亚赶快说道:“别担心,鲍勃;我一定按照你所愿望的做去;如果我亲爱的父亲并不是不久就忘掉了他的不幸,那决不会是由于我的过失。可怜的爸爸,我一定陪着他走遍天涯海角,如果我认为我在旅途中可以给他找到什么安慰的话。我要立刻去准备一番。你认为爸爸今夜就走吗?”
“是的,我的亲爱的:我认为迈克尔爵士决不会在这个屋顶下再过一夜了,他不过稍稍待一会儿罢了。”
“邮车九点二十分开,”艾丽西亚说:“如果我们坐邮车走,我们在一个钟头之内就必须离开府邸了。罗伯特,我走之前会再见到你的吧。”
“是的,亲爱的。”
奥德利小姐跑到她的房间里,把她的侍女叫来,为这突如其来的旅行作好一切必要的准备,而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她至今还一无所知哩。
她全心全意投入罗伯特当面要求她执行的任务。她帮助收拾行李,把丝衣裳塞在帽匣里,把缎鞋放在化妆匣里,搞得侍女绝望地手足失措。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她的绘画材料、音乐书籍、刺绣活儿、头发刷子、珠宝首饰、香水瓶子等等,都搜集拢来,倒极象是她要为航海到毫无文化用品的蛮荒之地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