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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的古寺佛香、梵音传唱,无花到底不可能真的只是一头小秃驴。
有一瞬间,他是真的几乎要非常守礼的垂眸转头的。
但很快的,他就记起来了。
他不只是无花。
妙僧可以守礼戒色,石观音之子却早已经是个色戒杀戒无一戒不破的修罗。
他此来,为的本就是杀人,
杀人灭口。
即使忽然出现一个情报中不曾提及的女子又如何?
事已至此,无论是因为母亲的威势,或者是为了杀父的血仇,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自己明明色色比无相强、师傅却偏偏忌惮自己的出身不肯将少林寺交托的怨念……
开弓没有回头箭。
小灵已经当上了丐帮帮主,他,也必须不退不避、奋力前行。
黑衣蒙面的无花大师悍然出手,谢梓澜对此倒是毫不意外——这才像是她印象中的小秃驴嘛,翻脸无情什么的。不过在两轮攻击无效之后,明明有着一把虽还不够那海上美男子沙哑性感、但同样磁性十足声线,却非得扭曲出夜枭般刺耳笑声的做法,还是让谢家阿姐十分不满。
自以为蒙上黑巾就算易容的悲催土著,谢梓澜在发现好像土著们都没有剑三必备地图和名号识别功能之后,也懒得歧视他们的智商眼力了。但即使自以为易容完美、当面装傻不算事,这扭曲了声线出来污染别人耳朵可就不能忍了。绝对不忍的谢家阿姐毫不留情地一语戳破:
“大湿,我给你的天一神水还好用吗?还是你自己舔着好玩结果伤了声带啦?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声音说话啊!”
无花一呆,手上杀招丝毫不减凌厉,眼睛却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忽然冒出来的女人好几遍,十分不敢确认地开口:“司……”
谢家阿姐越发不爽,才多久不见?这小秃驴就连人都不认识了?到底之前诱拐了多少女孩儿啊混蛋!而且天一神水什么的……能弄到那玩意还肯给他的只有本阿姐吧?就这样都不记得人了?
面瘫脸再次裂开,谢家阿姐极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你真的觉得必须用昵称的话,请叫我阿谢或者蝎子都可以,嘶嘶蛇蛇的就算了吧!”阿青阿白虽然也很可爱,不过谢家阿姐的真爱是蝎子不是蛇啊!你个才提上裤子就不记得人的没良心小秃驴!
——其实无花大师的记性真没那么差。
还没发现自己灵魂和肉身在逐渐同调的时候,将肉身影响得和之前的样子越来越像的谢家阿姐,面瘫脸鄙视惊疑不定的某大湿。
这熟悉的面瘫脸总算让惊疑不定的无花肯定下来,眼前这个麦色高挑美人,居然真的就是一个多月前神水宫中的那个司徒静……
虽然不知道那么白皙的肌肤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么均匀的麦色——大湿刚才第一反应虽然差点转开头去,但到底没真的转开,再加上对战时你来我往的,谢梓澜身上的苗疆传统服饰不经意间敞得更开,大湿很肯定她连大腿内侧和臀弯上的肌肤都成了麦色……
相比之下,才一个多月不见,之前才到无花肩膀的娇小身材一下子就窜到他耳上的高挑,反而不算如何稀奇了。
除开这两者,仔细看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谢梓澜现在的五官和司徒静的相似之处:像是眼角依然微挑,却不像单纯谢梓澜时的狭长凤眼,虽也不似司徒静的杏眼,但像是两者综合起来的一双介于杏眼和凤眼之间的眼睛,眼角微带桃花,顾盼之间便是无情也显出几分妩媚风流;眉毛倒是和单纯谢梓澜时一般修俊浓密的翠羽眉,可天生细眉要画成翠羽眉不见得自然,但翠羽眉要修成细细的弯月眉有甚难处?鼻子唇形脸形等皆如此类。
司徒静遇上无花时,其实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无花如今也不过十七岁……
女大十八变,一个多不到两个月就变得这么大是有点儿稀罕,却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何况知道他手里有天一神水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甚至连石观音处都因着路途遥远、恐信息泄露不曾细说呢!
这个女人,当然只会是司徒静。
好像男人对自身于女人的控制力,总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哪怕睿智如无花都无法完全例外。
确定来人是“司徒静”之后,无花的攻击就立刻止住了,如夜枭般的声音也恢复成本来的磁性温润:“阿谢以前可没和我说过,你还有这么可爱的名字。”说着自自然然又回到床边,仿佛轻飘飘的一掌,就要往床上人的胸口拍去!
也许本来的司徒静还真不会阻拦于他——就算有心阻拦,司徒静也未必反应得过来。
可惜现在在这里的,却是谢梓澜。
大五圣教的千丝笼海、地网天罗用来远程伤敌的效果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很显然,从无花手中救个把人也没多难。
无花仿佛轻飘飘的一掌拍下,床板无声无息地粉碎出一个比他手掌略大些儿的洞,上头的被褥却还完好无缺。
可他这一章之威,也就是这样而已。杨松早在他掌心劲力吐出之前,已经被几根无色丝线牵扯到谢梓澜身边。
无花的反应也算不慢了,他虽是一掌击实之后才发现杨松不见,但左手立刻化为爪状、向杨松抓去,但谢梓澜这一招号称“千丝”,哪怕她的天蛛尚不曾为她吐出千丝、就已经被她留在了另一个世界之中,谢家阿姐手上的蛛丝,也不只缠住杨松的那几条。
防备小秃驴的蛛丝早备下了,连枯残迷心也备着呢!
因此无花这一爪下去,只觉得掌心有什么滑溜溜凉飕飕的细线划过,那线仿佛很软,就算细一些,也划不伤人的那种,无花的手也确实没被有划伤。
第18章 勤俭持家
但就只是那么软绵绵的一下接触,无花立刻觉得内劲一滞,身子一重的同时,内劲也忽然流失了许多。
#大意了!虽然江湖从未传说神水宫门下擅毒,可单只一味天一神水便已是天下奇毒……#
自从幼年时那一场风寒之后,无花已经许久许久不曾体会过头重脚轻、眼前发晕的滋味。
但他现在又尝到了,而且这一次不只头重脚轻,甚至晕到肚中肠翻胃反、直欲作呕。
当然就算是这样的状态,内在远比外表来得坚忍的无花,真想强撑着逃离应该不算极难,毕竟“司徒静”还要顾忌晕迷中的杨松。但想到那虽然在重量上头名不副实、却果然是一滴就足以让人毙命、且真的无色无味到无论是任慈或是札木合都不曾察觉的天一神水……
无花伸手,仿佛想要扯住帐幔来稳住身形、却因为头晕眼花无力抓稳甚至无能看清一般,修长完美的手指在离床幔极近的地方徒劳滑过,而后更是整个人无力地往后跌倒。他跌落在地的姿态是那么狼狈,从微微滑落的面罩下透出的那双星眸又是那么可怜可爱。
这样的无花,别说是与他曾共渡春风的女子,就是毫无关系的人看了,也多是要不忍心的。
谢梓澜仿佛也真的不忍心了。
大概每个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哪怕是风流绝色如石观音,据无花偶然所知,心中都起码还有个男人是不同的。
虽然石观音的不同表现得与一般女子很不一样,但如石观音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
看到谢梓澜伸出来的手,无花微微垂下眼睑,复又抬起,微微弯起一抹虚弱的笑,嘴唇嗡动两下,却只吐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仿佛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而谢梓澜也仿佛真的心软如棉,终是放弃照看她脚边护着的杨松,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要去扶他。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无花毫不犹豫一掌拍出,直取谢家阿姐仿佛全无防备的胸口要害,竟是之前招呼杨松的伊贺大拍手!
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挑起,束紧的袖口忽然崩开,缀在袖口的一颗珠子斜斜飞起。也不知道这无花大师用了什么秘法,这珠子飞过杨松嘴唇上空时,正好裂开,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纯洁可爱的水珠,眼看着就要落进杨松唇缝之中。
一个能靠着装虚弱对曾经数度春风的女子下杀手的“大湿”,自然不可能是看杨松嘴唇微干、好心喂他喝水。
那自然是天一神水。
好个辣手心细的大湿!
可惜遇上的是个或许心思没他细腻慎密,却显然更为辣手的谢家阿姐。
只见谢梓澜原待伸出去扶起无花的手腕一翻,大湿的大拍手就直接给折断成天残手。无花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滑下冷汗,但他的眼睛,居然还是那么温柔的,仿佛看着谢梓澜的眉眼,其实却是看着她身后那滴已然滴落的水珠。
那水珠只差分毫便能接触到杨松的唇瓣,而谢梓澜折断他手的那只手,依然握在他的手腕上。
无花露出一抹有些苍白虚弱的笑,他的另一只手也虚虚搭在谢梓澜那只手上。
他没想着将谢梓澜的手也给折断一只,虽然只要他想,他还是能撑起那么点儿力道的,可是又何必呢?他只要确保谢梓澜来不及在杨松咽下那滴天一神水之前转身补救就可以了。
只要杀死了杨松,单凭谢梓澜直到此时也不过折断他一只手腕的心软,无花有十足把握能说服她,不将他便是杀害杨松之人的事情泄露出去。
起码不会在他恢复过来之前泄露出去。
至于等他恢复之后……
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从来只有一种人。
那滴天一神水距离杨松的嘴唇只有不足以插入一片蝉翼的距离,无花面上的微笑越发悲悯,也越发温柔,仿佛看到了树籽自枝头落下,残叶婆娑,菩提子满地。
他甚至已经有闲心可惜这世间竟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法子。
否则……
念念不忘那数度春风的,其实也不只谢梓澜。
即使是无花,即使是有着石观音生母的无花……毕竟观音座下的玉女也不是尽数随他享用的,无花除非必要,也并不愿意去挑弄那位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男人的观音娘娘之座下弟子。
而能使无花大湿使出□□*的女檀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无花经历过的女人,甚至不及石观音经历过的男人的一个零头。
而其中,谢梓澜是与他最契合的。
契合到即使灵台清明如无花大湿,一时间也有点儿舍不得的地步。
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他错了。
那滴天一神水距离杨松嘴唇之近,确实已经近到插不进一片蝉翼的地步,但因为角度的问题,在杨松那微微分开的唇瓣中间,却早已插入一条玲珑剔透、精致小巧得简直就像是最好的工匠用最极品的蓝紫色玉石微雕出来的蝎尾。
就在无花满怀期待的时候,那蝎尾微微勾起,那水滴就顺着那漂亮的弧度改道,滑入蝎子的嘴中。
蝎子半透明的身躯其实很可爱,但无花大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暴殄天物!#
虽然谢家大姐很大气很土豪地将手头的所有天一神水都给了无花,但无花大湿在还不知道这“神水”其实何等廉价的时候,用起来那是一滴滴数着的俭省啊!如今这一滴若非实在不得已,甚至能毒死半石窟人的天一神水,居然就这么浪费在一只只要走路的时候略微不留心、就会被轻易踩死的小蝎子口中了!
意外勤俭持家的无花大湿胸口闷痛,如遭割肉。
好在他还有一点点希望。
那蝎子就停在杨松嘴巴里,如果因为毒发炸开、将自身毒液混合着应该还没失去效果的天一神水一起滑入杨松口中的话……
第19章 倒打一耙
无花大师紧张得心跳都有些失措了,呼吸却还是那么虚弱地平稳着,看着谢梓澜侧脸的眼神仿佛也依然那么悲悯而温柔。
谢梓澜数着情丝子蛊传回来的宿主情绪,看着小秃驴面上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儿,微微眯起眼。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也确实,在收服了玉蟾风蜈天蛛灵蛇圣蝎之后,谢梓澜确实很难得再遇上这么一个美丽又可爱的毒物。
这个毒物就像还没收服的圣蝎一般不驯,随便一个轻吻都可能是致命的温柔;但这个毒物也确实非常美丽,不同于圣蝎,但同样能打动谢家阿姐的一种美丽。
在发现圣蝎居然没有因为天一神水而身体迸裂,而杨松自然也更不可能因此死去时,那双微微瞪大的星眸,更是漂亮得不可方物。
谢梓澜轻轻俯下身,她的脸上依然因为多年惯性的面瘫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但那双介于桃花眼和凤眼之间的眼睛,打从心里溢出的温柔,冲淡了其中妩媚诱惑之意,却更是让小秃驴心中一跳。
心跳紊乱了一拍的小秃驴眼神依然清亮,但这样清亮的模样,可不比故意做出的迷乱更动人?
谢梓澜在那样清亮得连惯常笼罩的悲悯之意都消褪了的眉心印下一吻,很满意于唇下人再次漏一拍的心跳。
小秃驴却有一种被调戏的诡异错位感,这种说不出为何就是让他有些尴尬无措的感觉,和从杨松脸上一直往谢梓澜身上爬、直爬到她眉心方才停下、乖乖装起额饰的圣蝎,让这位即使才杀人抛尸之后、也能对着缉凶而来的楚留香笑得佛性脱俗的大湿,终于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地将头往后仰了仰:
“司……阿谢怎么在这里?你认识地上那个人吗?他对你很重要吗?重要到即使折断我的手、即使让我这么狼狈,也要护着他?”
大湿到底是大湿,就算一开始真的有些尴尬失措,但在将询问谢梓澜和杨松关系的话说出口之后才惊觉不妥的无花,居然能撑得住那越发尴尬复杂的情绪,索性示弱到底。
虽然大湿还没弄明白曾经那个连看他都要羞怯怯、避着人才敢偷偷瞄过来一眼的女孩儿,是如何在这样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头,变成一个居然反过来调戏他的……
一种让大湿找不到词儿形容的女性。
不是石观音之流,也不会是秋灵素那种,但怎么说呢,就算依然是一朵清纯得只有自己的指尖曾经抚过的鲜花,羞涩的凌霄花和张扬的食人花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不管多大的落差,大湿在警觉之后,总能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面对需要枝桠缠绕的凌霄花时,大湿就是秀立挺拔的菩提;面对挥舞着艳丽花瓣华美张扬的食人花时,大湿也能弱得恰到好处。
简简单单几句话,一下子就把无花深夜摸进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最起码是谢梓澜借住之所里头,去谋杀此间主人的焦点,模糊成“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老树皮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针对我”!
#倒打一耙!#
#□□裸的倒打一耙了有木有!#
#果然中原渣男都有几招通用的绝招,例如在吃干抹净之后脚底抹油,例如在理不直气不壮的时候歪曲事实倒打一耙什么的!#
谢梓澜本该最讨厌这种倒打一耙的无耻行径,事实上她至今想起渣爹一脸无奈地说起“我自然知道不应该那么做,只怪那晚上的桃花太艳,小谢(谢梓澜她娘)又太热情”时,都会忍不住牙疼手痒,但非常神奇的,也许是对于美丽毒物天然的热爱,谢家阿姐在此时此刻,面对同样展示了自己强悍倒打能力无耻面皮的大湿,最想做的却是在那有点儿苍白、有点儿干涩,却依然那么可爱的粉茶色嘴唇上,轻轻咬一口。
然后她也果然顺应心意那么做了,还顺带伸出手,在那两片同样不够血色的脸颊上,揉搓了两把。
看着慢慢弥漫在苍白之上的血色,谢家阿姐表示很满意,而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想要一举攻陷谢梓澜的无花大湿则是:
“……”
虽然已经醒悟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一株食人花,但太过忽然的袭击还是会让人反应不及甚至忘词儿的啊!
大湿囧了个囧。
囧囧有神的无花大湿不得不故意动了一下自己被谢梓澜扭断的那只手腕,才能得以继续温柔理智地向这朵越来越凶残的食人花展示他的哀怨与不得已。
看着那依然嫣红未褪的小脸颊儿小唇瓣儿,谢梓澜心情很好地听着无花的一连串言辞,哪怕明知道这家伙的话并不会比传说中生于西南之荒、其状若菟、人面能言的讹兽可信多少,但哪怕是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呢,这小模样儿如此赏心悦目,这小嗓音儿如此磁性温柔,便是听上一听又何妨?
何况无花虽好作态、善诡言,说起故事来却真是严丝合缝的,不过寥寥不足五百字,便为谢梓澜讲述了一场东瀛浪人跨海追妻、与人比武却被逼得切腹自杀、留下两个稚儿还被仇人各自收养饱受利用的苦难史,而作为受难的苦儿之一,无花为父报仇责无旁贷,而会来杀杨松……
虽杨松此人没有资格当他的杀父仇人,但无花会对他动手也委实不得已:[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他杀父仇人之一、将他弟弟从他这个做哥哥的身边狠心夺走的某人,在他忍辱负重的辛苦谋划之下,于日前终于伏法,但其妻年少时风流浪荡,与这朱砂门之西门千有染,竟然在察觉到其夫死因有异时,联系了旧情人想要对他那可怜的、在仇人手下熬了许久才算熬出头的弟弟不利,无花不得已将那纠结起来的几个人杀了,却不想抛尸之时被楚留香撞上,如今为了隐匿线索,不得不将那些人手中的线索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