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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长期不打仗,也不训练,京城附近实际兵员只有五万多人,而且都是老弱残兵,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而外地勤王的部队还没赶到呢。这会俺答的部队已经在北京城下大肆抢劫了,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攻城呢。
而内阁首辅严嵩的态度居然是投降、献贡,省得城被攻下后,后果会更惨。
张居正一听这话就火了,当时一拍桌子就站起来,说严首辅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卖国嘛!他说了这话,看看徐阶徐老师并不吭声,就试探地问:“尚书大人总不会也向皇上这样建议吧。”
徐阶看看激动的张居正,心想年轻人还是好冲动。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地问:“那你张居正要是在严首辅这位置上,你又会怎么办呢?”
张居正坐下来,想了一下说:“当然是坚壁清野,拼死抵抗,然后等待各地勤王的援军的到来。”
徐阶笑着摇摇头,说:“拼死抵抗固然勇气可嘉,但以现在京城的兵备情况,你看抵抗得了吗?等到各地勤王的部队赶到,北京城大概已经被攻下来了。”
张居正一听这话又站起来了,这一下他真的有点激动了,“这么说,徐大人的意思也是和严首辅一样,也是要降喽?”张居正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就差没把卖国说出来了。
徐阶并不生气,微微一笑说:“做事靠的是动脑子,而不是凭意气,作为身担国家命运的大臣就更应该是这样。”
这话已经是在含蓄地教训张居正了。
徐阶看着又坐下来的张居正说:“你看俺答年年劫掠边境,每次满载而归,这一次虽然一直跑到皇城根儿这儿来了,但他毕竟还是为了抢东西,我看就算是他们打下北京城,也没有在这儿一统山河的志向,俺答肯定也是在北京抢劫一番再回他们老家去。也就是说,这俺答并没有想改朝换代的志向,他只不过是一个要抢东西的强盗和贼而已。”
徐阶这么一分析,张居正立马觉得思路开阔了许多,这会儿他不再激动了,而是完全以一种学生的口吻在请教老师:“经尚书大人一说,俺答确实是这样的情形,但毕竟兵临城下,俺答的逼降书都已经送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徐阶说:“我看了俺答的逼降书,发现他们是用汉字写的,也就是不是用蒙古文写的,我觉得这倒是可以做文章的。我已经建议皇上,先派使臣跟他们说基本上答应他们所开出的各种利益条件,但他们用汉字书写逼降书这不符合外交礼节,是否可以请他们退到长城以外,再用他们的蒙古文写一份这样的外交文书来,我们再按他们的要求去做。这样的话,勤王的部队就有足够的时间赶来了。皇上已经决定按老臣的说法去做了。”
听了这话,张居正不由得疑惑起来:“那俺答会同意吗?”
徐阶又微微一笑说:“换了别人这招可能行不通,但俺答这个人,从他开出的条件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财宝与利益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用细节上的东西去干扰他的,行不行,你也可以瞪大了眼睛看下去嘛。”
从徐阶那儿回到家之后,张居正觉得是深有感慨,原来治国不仅要有治国之志,更关键的还要有治国之术。
看人家徐老师这一招,看似微不足道,但细想还真有玄机。一来想出了具体解决问题的可操作的办法,二又没得罪严嵩,三还让皇上觉得可以依赖,实在是“心机眼力”不同寻常。
过了几天之后,徐阶的缓兵计果然奏效,俺答只在京郊地区大肆劫掠了一番就真的退回到长城以外去了,各地勤王的部队也赶来了,除阶用一招看似绝不可能的“拖刀计”达到了当年于谦“北京保卫战”的效果,而且还兵不血刃,张居正简直对徐阶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此以后,在政治倾向上,张居正算是彻底与严嵩决裂,走向了徐阶的政治阵营。
站队的艺术
我们说张居正选择站队站到了徐阶这边儿,这固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就当时而言,毕竟还冒着一种巨大的风险,那也就是与严嵩集团为敌的风险,因为在朝廷上,能跟严嵩隐然形成较量之势的也就只有徐阶了。
但《明史·张居正传》又说:“严嵩为首辅,忌阶,善阶者皆避匿,居正自如,嵩亦器居正。”
也就是说,随着徐阶地位的提高,严嵩看到嘉靖越来越倚重徐阶,就想着法子要打压和迫害徐阶,不仅徐阶,凡属于他政治集团的人,他都会予以打压与迫害,又因为严嵩权势熏天,所以当时官场上很多人都不敢跟徐阶走得太近乎。可是张居正却是这其中的一个特例,他一方面跟徐阶走得很近,另一方面跟严嵩的关系处得也很好,以至于严嵩虽然看到他跟徐阶的关系很近乎,可同时自己也很器重张居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就要说到张居正的政治智慧了,在严嵩与徐阶之间走钢丝,而且还能走得这么稳,这完全得益于他的一个重要的政治技巧,我称之为“接触艺术”。
人和人总是在接触中产生感情的,即便是恋人之间的一见钟情,那也得从“一见”开始呢。
从心理学上看,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孤独的,因为这种孤独感,所以渴望与他人沟通与交流,因为沟通与交流,所以才产生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感与幸福感。
这就像我们小时候在冬天玩的“挤油”的游戏,北方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小朋友就靠着墙根儿乱挤人,你挤我,我挤你,逮谁挤谁,这叫做“挤油”,挤一会儿,大家就都暖和了。
所以在人群里、在官场上,也有个“挤油”的原则,也就是你总要跟一些不同的人时不时地保持下接触,尤其是要与和你相对立的政治集团的人保持一定的接触,这往往比只和你那个小圈子里的人保持接触还重要。
张居正虽然从“庚戌之变”中认清了严嵩的本质,也从政治立场上与严嵩集团划清了界限,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严嵩保持着良好的接触。逢年过节,甚至严嵩生日的时候,他还是会写祝贺的诗文,甚至在明知严、徐矛盾的情况下,也会有时很自然地提起自己的徐阶的交往,这既让严嵩保持了对自己的好感,也让严嵩错误地认为他与徐阶的关系并没有达到什么了不起的地步。
这就是张居正聪明的地方,有些东西越摆在暗处越让人猜忌,越放在明处越让人放心。一直到严嵩最后被徐阶扳倒,张居正从私人关系上也一直保持着与这位大奸臣的接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比较突出的政治胆识。
那么有人会问了,说张居正既然在政治立场上已经与严嵩决裂了,却又保持着一种接触、顺从的关系,这难道不是一种虚伪吗?
事实上,张居正是个实干家,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实现人生的抱负与理想,他并不会把世俗的行为标准当成他成就事业的行动标准,所以后来他父亲死了,按规矩他要回家守丧三年,但他为了改革大计,坚守岗位,不肯退位,以至于天下舆论一片哗然,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自己理想至上的人生标准,顶着重重压力把改革继续了下去。
这也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内心深处那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这大概就是我们平常在动画片里所说的“小宇宙”的力量吧。
在这种“小宇宙”力量的支持下,为了理想的需要,他在心理上也并不会把与严嵩的接触当作是什么虚伪、苟且的事儿,所以他在当时最为人所称道的政治气度就是不卑不亢,所以连严嵩也会这么欣赏他。
若只是一个溜须拍马的人,不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面前,哪里缺这样的人呢?
正因为这种不凡的气度与行动能力,所以徐阶也特别欣赏张居正,甚至是“深相期许”,所以他着力培养他,尤其是在与严嵩长期的较量过程中,把一些内幕与细节都经常告诉自己这个钟爱的学生,张居正后来在向万历帝汇报一些嘉靖朝重要的大事记的时候,曾经明确说过,徐阶的一些想法与内幕,“惟臣居正一人知之,诸臣皆不闻也。”(《张太岳集·奏疏十一·请乞优礼耆硕以光圣治疏》)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说徐阶可以算是张居正人生第二位精神导师。
事实上,徐阶对张居正的帮助要比当年顾璘对张居正的帮助更大。
一方面他在与严嵩的斗争过程,一直全力保护张居正,不让他到前台来与严嵩集团直接冲突,那样的话,张居正作为革命军中马前卒很快地就会牺牲掉。
另一方面,徐阶又把自己的政治经验尽心地传授给了张居正。尤其是在扳倒严嵩的过程中,张居正因为能够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所以学到很多东西。
到了嘉靖四十一年,也就是大明王朝1562年,这时候严嵩还是首辅,徐阶已经是仅次于严嵩的内阁次辅。而后来不久,张居正就在徐阶的推荐下,成为了实际上的太子裕王朱载垕的讲席官,也就是下一任皇帝的老师,徐阶这个安排明显是为张居正的将来在铺路了,难能可贵的是严嵩对于这一安排也并不反对。
从政治局势上看,这一年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严嵩与他的儿子严世蕃玩弄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尤其是这个严世蕃,比他老子严嵩还奸诈,还无耻,严嵩因为年龄大了,所以把权力都放给了他这个荒淫无耻的儿子,所以当时民间流传着“大丞相”和“小丞相”的说法,“小丞相”指的就是严世蕃。
这一年,徐阶在隐忍了十几年、也积蓄了十几年的力量之后开始对严嵩集团发动了总攻,这一次总攻,徐阶与张居正亲自策划,取得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定性胜利。
那么,这场政治“大决战”又是怎样展开的呢?
张居正在其中又锻炼出了怎样的政治智慧来了呢?
请看下集:《决胜三字真经》
第六讲 决胜三字真经
入局或旁观
张居正在加入徐阶的政治阵营后,细心学习徐阶的政治智慧,同时又以一种接触的艺术保持着跟严嵩的关系。
他在徐阶与严嵩之间走钢丝,居然还就走得特别稳。
一方面徐阶把他视为接班人,另一方面严嵩也很器重他,这使得张居正的身影在嘉靖末期的政坛中迅速突显出来。
嘉靖末年,政坛上最大的一件大事就是徐阶在隐忍了十几年、也积蓄了十几年的力量之后,开始对严嵩发动了政治反攻。在这场政治搏杀中,张居正的作用始终是一个谜。
虽然还是个谜,可我认为张居正至少没理由置身事外。这主要有两点理由:
第一,虽然没有可信的历史材料明确地提到过张居正参与过这场政治大决战,但以张居正当时特殊的身份而言,他没理由对这场大决战不闻不问。其中一个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在这场政治大决战之后,也就是在徐阶集团获胜之后,徐阶立即开展了拨乱反正的工作,给曾经受严氏父子陷害、打击的官员平反昭雪,这个拨乱反正的工作就是由徐阶和张居正两个人一手主持的。
关于这一点,张居正在后来给徐阶的亲笔信里明确提到过,他说:
“丙寅之事,老师手扶日月,照临寰宇,沈几密谋,相与图议于帷幄者,不肖一人而已。”(《张太岳集书牍十四答上师相徐存斋》)
这里的“丙寅之事”就是指这段拨乱反正的工作。这话的意思是推崇徐阶徐老师这事儿做得功德无量,但其中也有一点自得,那就是在这件功德无量的工作中,我是您唯一的一个参与谋划的人。
请注意,张居正这里并没有谦虚地说“我是您当时唯一的助手”,而是说“相与图议于帷幄者”,就是共同的策划人,是团队合作的伙伴,而不是一个简单的从属关系。
要知道,张居正给人写信向来谦虚,尤其是对他的老师徐阶,《张太岳集》中保留了很多他给徐阶的信,不论是当权前还是当权后,语气都是一样的谦恭。如果说这地方说得不是不谦虚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拨乱反正的工作中,张居正起到的作用确实仅次于徐阶,也就是起到了很大的领导作用,而不是只是一个助手的作用。
既然张居正能在后半段工作中担负那么重要的责任,没理由他在前半段工作中一点儿都没参与。
第二,退一万步说,就算徐阶完全“雪藏”了张居正,也就是根本没让他参与任何与严嵩集团的冲突与斗争,但作为既认清了严嵩奸臣的本质、又一心要“兼济天下”的张居正,面对这样一个决定大明王朝发展命运的重大的政治斗争事件,以他的政治热情而言,他会置若罔闻吗?
人,天生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只不过不同的人凑不同的热闹罢了。对于这样的政治“热闹”,你让张居正这样心系天下的人不去凑这热闹都不可能。就算没参与,他也一定会密切地加以关注,从中来总结学习,积累经验。这从他后来的政治生涯就可以看出来,他明显向他的老师徐阶学习过,而这个学习内容就来自于徐阶战胜严嵩的这一场政治斗争。
忍
徐阶战胜严嵩的手段,我称之为“三字经”。怎么说呢?其实就是三种手段,每种手段各一个字,所以叫做“三字经”
第一个手段,就是“忍”。
说到这个忍,我们生活里有个成语叫忍气吞声,事实上我觉着这个成语也还是可以细分为两层境界的,也就是“忍气”虽然是忍,但还不如“吞声”的境界来得高。
一般人碰到个憋屈的事儿,想想我忍了,但嘴巴上总还要唠唠叨叨,发两句牢骚,以求个心理平衡,很少有人会忍了气又把所有的牢骚都闷在肚子里。能不动声色地让所有牢骚都烂在肚子里,到这个水平那就是“吞声”的境界了。据说,徐阶当年就达到了这个水平。
不过,说起来徐阶年青的时候也没到这境界。
据《明史·徐阶传》记载,徐阶刚入官场时也是年轻气盛的。他当年进士及第的时候比张居正还出色,是以全国第三名,也就是“探花”的身份进入官场的。说这位跟“小李探花”李寻欢一样的“小徐探花”刚开始的时候意气风发,最喜欢发发牢骚、议论个是非什么的,结果虽然很有才,但还是一家伙给贬到边远地区做了个小官儿。
后来,内阁首辅夏言重新启用了他,在重回中央权力层之后,徐阶当年的棱角突然都不见了,忍功的修养据说无与伦比。
这在有件事儿上看得特别清楚,这件事就是明代嘉靖朝有名的杨继盛事件。
说起来杨继盛跟张居正还是同学,他们俩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这一年是明代科举史上赫赫有名的一年,因为在这个“二六级”录取的进士里,后来的牛人特别得多。有后来的文坛盟主,有名垂青史的勇士,也有以文职镇守边关的封疆大吏,光后来进入内阁、成为名义上宰相的人就有一长串儿,更不用说张居正这样大明王朝的中流砥柱了。杨继盛就是那个名垂青史的勇士。
杨继盛跟张居正的关系不错。说起“恰同学年少”的时候,这帮“二六级”的同学个性都很鲜明。张居正年龄小点儿,反而老成持重;杨继盛在这帮同学里年龄最大,可也最慷慨激昂。
杨继盛最典型的个性就是嫉恶如仇,而且胆子大,脾气暴,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他曾经刚当官没多久就弹劾严嵩的义子大将军仇鸾卖国通敌,结果被贬官贬职,一直被发配到边远山区,搞得在同班同学里混得最惨。
但世事难料,后来仇鸾坐大,居然敢跟严嵩叫板。于是阴谋家严嵩在搞掉仇鸾之后,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起了年青的杨继盛,想想敌人的敌人当然也就可以拉进自己的队伍里来,再加上杨继盛因为勇于弹劾权臣,弄得名声也很大,名头也很响,所以严嵩就开始刻意拉拢杨继盛。不仅把远在边远地区的杨继盛调回了京城,而且还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给他连升了四次官。
这下严嵩心想,这个愣头青还不感激得要死啊?他大概甚至想象过杨继盛来严府谢恩的时候,他还可以故作姿态,演一出让这个小年青感动的好戏。
可是想象总是太虚幻,计划也不如变化快,这个杨继盛实在太有负于严嵩的想象力,也实在有负严嵩严大人的栽培。
他一到京城就开始琢磨事儿。琢磨什么事儿呢?当然跟快速提拔他的严嵩有关,但并不是要怎么报答严嵩,而是要怎么弹劾这个大奸臣。
虽然他知道是严嵩提拔了自己,虽然家人、同学也劝过他这事太过危险,但杨继盛就是杨继盛,他要“一腔热血洒春秋,壮志不负少年头”!于是他写下了那篇著名的《劾严嵩疏》,历数严嵩的五大奸、十大罪,成为当时一篇有名的讨严檄文。
结果弹劾的奏章一上,朝野立刻炸开了锅,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严嵩在拉拢杨继盛,而杨继盛这一手实在太出人意料,实在太有轰动效应。
尤其是严嵩,这下这张老脸可没地方搁了,这等于不远万里从边远地区搬了块大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啊,所以他恼羞成怒,把杨继盛下入大狱,往死里整。
这期间许多仁人志士都想搭救杨继盛,可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