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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却笑了。“我说官老爷,这筐盐刚才在那边收的时候,我全看到了,那位官老爷说是三等盐,三铢钱一斤,怎么刚刚挪一个地方,就变成了一等盐,十铢钱一斤了呢!”
卖锹人再看了他一眼,脸上早是怒容堆起。“哎呀!今天怎么冒出了个不知死的?老爷我这是官盐,爱怎么收就怎么收,爱怎么卖就怎么卖!我们的顶头上司是大农令桑弘羊,就是临淄太守‘老不是’来了,他也没辙儿!你挣几个钱,还要来管老爷的事?要买就买,不买就滚!”
东方朔掏出一串钱来,刚想说要买,只听耳边“嗖”地一声,一个石弹子,正中那卖盐人的面门。那人“哎哟”一声,向后倒去,然后大叫起来:“疼死我啦!有人捣乱,有人破坏盐铁专卖!快快抓人!”
东方朔一回头,发现是他的宝贝孙子蒲垫子干的。原来他见到有人竟敢如此对他爷爷说话,早就气不忿了,就拿起手中的弹弓,对准那卖盐的小子,发出了一个泥蛋子。
早有十几个做盐铁专卖的人围了过来,做出了要拿人的架势。
老卜式大吃一惊,拉着东方朔便走。
东方朔将卜式向后一推,对着众人冷笑起来:“哈哈,你们强买强卖,还要打人?”
被打的人爬了起来,抓起柜台上那把破锹头,劈头就往东方朔打了过来。
没想到那锹还没落下,早被东方朔右手接住。他伸出左手,捏住那人的手腕。
那人“哎哟”大叫一声,松了锹头,后退了好几步。
众人见他如此厉害,便吓得纷纷向后缩去。
东方朔将手中的锹头递给辛勤:“孙子,爷爷听你爹说,你的功夫有些长进,来,让爷爷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十三岁的小辛勤拿过那只锹头,两手一用力,便把那锹头折弯了。
东方朔笑了起来:“哈哈!这就是你们临淄的上等官铁,怎么就和小孩子玩的泥块块差不多呢?”
这时突听一声大喝:“泥块块又怎么样?谁敢在本盐铁专卖场所聚众闹事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黑疙瘩的大胖子官员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十名荷枪持刀的士兵。
卖锹人急忙叫道:“胡督察,您可来了!这个人说是买盐,却弄坏了官家用的铁锹,我这面门子,还被他们打了一下!”
那位胡督察大人很是生气,脸上的黑疙瘩一动一动的:“哼!我在临淄监督盐铁十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你不想要命么?”
东方朔笑了起来:“你既是胡督察,多少也懂点道理。刚才这位卖盐铁的官老爷说,你们的事由大农令桑弘羊管。请问:大农令桑弘羊规定你们,每斤盐买进卖出,最多让你们加几成价?”
胡督察动了动脸上的黑疙瘩,脱口而出:“三成啊!”
东方朔冷笑着说:“胡督察,这个你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们每斤盐要给大农令府上交两成的利,对不对?”
督察点点头:“对啊!”
东方朔更是冷笑不止。“哼哼,胡督察,刚才我们看到这位卖盐的,卖了三十斤盐,你们那边按三等的价收下了,每斤只付他三铢钱;可转眼到了这边,却按一等盐卖给我,每斤要收十铢钱。这一转眼,三等盐变成了一等,三铢买进变成十铢卖出,督察大人,您说你们官家赚了多少倍呢?”
胡督察勃然大怒,脸上的黑疙瘩一齐跳了起来:“我多少钱进,多少钱出,那是官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东方朔却说:“这不单是你官家的事,也是我们百姓的事,我今天非管不可!”
黑疙瘩更为剧烈地跳动起来,疙瘩中间的嘴巴大叫吼道:“把这个破坏盐铁专卖的,给我拿下!”
众士兵冲上前来。
卜式怕闹出事来,便将头上的大帽子一下子甩得好远:“放开!胡督察,我是临淄太守卜式!我看你们谁敢拿人?”
胡督察看了他一眼,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是卜式大人。我说这个人吃了豹子胆了呢,原来是有卜大人撑着腰啊。卜太守,临淄别的地方,你说了都算,可这盐铁专卖的地方,你说话也不作数,我们听桑弘羊桑大人的!”
卜式也笑了起来。“胡督察,我知道你只听桑弘羊的。可是,你知道桑弘羊还要听谁的吗?”
胡督察看了他一眼,厉声地说:“桑弘羊大人只听皇上的!”
卜式同样陪着他笑。“那皇上还会听谁的呢?”
胡督察被他问得愣了起来。“皇上还会听谁的?哈哈哈哈!卜大人,您说说看,难道皇上还要听别人的?皇上他会听您的?”
卜式指着东方朔,不愠不火地说:“皇上最爱听他的。你信不?”
胡督察愣了起来,连脸上的黑疙瘩都显得非常困惑:“皇上会听他的?他是谁?”他转过头来,对着东方朔叫道:“你到底是谁?”
蒲垫子在一旁早憋不住了:“他是我爷爷,他叫东方朔!”
满面的黑疙瘩们全都停止了跳动。“东方朔?你爷爷?东方朔还是我爷爷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老兵走向前来,认真地看了看东方朔,然后大叫起来:“是的,他就是东方朔!十六年前,他用皇上的黄腰带绑上义纵时,我就在边上!他一点都没老,他还年轻了许多!东方大人,东方神仙,东方爷爷!当年您救了我们临淄人,我们临淄百姓永远念您的好啊!东方爷爷,我们给您磕头了!”
那些士兵听了这话,齐刷刷地都跪下了,口中叫道:“东方大人,东方爷爷,我们给你磕头啦!”
那位胡督察不能不信,于是也跪了下来:“东方大人,东方爷爷!不是小人开始这么收盐卖铁的,盐铁专卖官为了向皇上多交钱,也就是为了超额完成桑大人下的指标,从来都是这样子干的啊!胡某人来这儿只有十年,不认得东方大人,请大人万万恕罪,不要到桑大人那儿说胡某不好,不要向皇上说胡某人不好啊!”说完磕头如捣蒜。
东方朔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看了卜式一眼:“老卜式,还是你说得对啊!”
老卜式并不满足。他突然对那些排着队卖盐卖铁的人说:“乡亲们,如今东方大人东方朔在此,你们还不脱下你们的鞋子,让东方大人看一看,你们是为了什么,才瘸着腿的吗?”
那些卖盐卖铁的人纷纷甩下鞋子,鞋子飞上了天。
东方朔再定睛看去,只见那些卖盐卖铁的人,每个都少了一些脚趾,有的人还少了两三个脚趾。而在自己身边的刚才那个卖盐买铁的,居然只剩下一个大脚趾!
东方朔只觉得心里冷飕飕的,他拉过身边的那个盐民问道:“老乡,你叫什么?你的脚趾是谁给剁去的?”
“是他们!”卖盐人指着胡督察大声叫道。“东方大人,俺姓储,人家叫俺‘储老盐巴’。俺这些煮盐的,全家老小,起早贪黑,一个月只能煮这一袋盐。您看,卖给了官家,还不够买一把不中用的铁锹!我们被逼于无奈,也曾私下卖给盐贩子。可是官家抓不住盐贩子,就抓我们,每次抓住,就要剁掉我们一个脚趾头啊!”说着就大哭起来。
那边排着队的,掉了脚趾的人,全部痛哭。
东方朔迅速走到胡督察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脖子,把他提拉起来:“你说,你怎么如此狠毒,把他们的脚趾全给剁下了!?”
那胡督察连连喊冤:“东方大人,冤枉啊!您可以问问卜太守,这剁脚趾的刑法,叫做‘剃’刑,是大农令桑弘羊、大农丞东郭咸阳、孔仅三位大人和廷尉张汤、杜周五个人共同定下的,是皇上恩准实行的,我们不这么办,便是抗旨啊!”
东方朔又看了卜式一眼,卜式向他点了点头。
储老盐巴却走了过来,随手从身边拿出一个小布袋袋,递给东方朔。他想,既然东方大人在此,何不将满腹苦水,一下子全倒出来呢?“东方大人,您看看,俺这些煮盐的,整天辛辛苦苦,煮出的好盐,全部要上交国库,可俺吃的,全是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没法咽啊!”
东方朔接过那个布袋袋,松开被绳子勒紧了的袋口儿,伸手从中摸出一块黑黑的东西。“储老盐巴,这是什么?这个也能当盐吃?”
储老盐巴说:“东方大人,这个东西,叫做盐卤,是煮盐剩下来的东西,难吃得很!可是俺这些煮盐的,只能吃这个啊!”
东方朔将那块盐卤放在口中,吃了一口。他的嘴里顿时全是苦涩的、难以忍受的味道。他急忙要将满嘴苦水吐出来,可是他愣了一下,没有这么做。盐民们不是整天都吃这些东西么?自己如果生在海边,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也得煮盐卖盐,不也得吞下这种盐卤么?咽下去,东方朔,再苦你也要咽下去!只有知道盐民的苦处,你才能向皇上说明这些情况,才能革除盐铁专卖的弊端啊!你不仅要咽下去,还要把一袋子盐卤,带回长安,要让皇上也尝一尝!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硬是把这一口苦水,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卜式可是尝过这种苦头的人,他看到东方朔那副满面痛苦的样子,不禁要上前劝阻。
东方朔将老卜式推到一边,自己却愣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种残酷和刑罚,竟是桑弘羊、东郭咸阳、孔仅和张汤、杜周共同定下的,竟是皇上亲自“恩准”的!多年来打击匈奴,征服东越、南越、夜郎、大理、高句丽、郁成国、大宛,还有皇上盖的那么多宫殿苑囿,弄来了那么多的钱粮,原来都是从盐民铁民的脚趾上得来的,都是从盐民们这种痛苦中换取的!这个时候,那股苦水已经进了他的肚子,好像在肚子中横冲直撞,搅得东方朔五脏六腑不得安宁。而东方朔的眼前,出现了一种幻觉:他只觉得眼前飞舞着无数个断了的脚趾头,这些脚趾头像蝗虫一样,云集于天,蔽空遮日,拥向长安,瞬间便装满了国库;马上它们又变成了皇上的宫殿,变成了千门万户的建章宫,甚至一个一个地向天上连接,接成了三四十丈高、高耸入云的通天台、柏梁台。转眼之间,又是这些脚趾,突然走到了一起,走进了建章宫的国库,变成一块块黄金。东方朔自己挑了一块一百两一块回家,到了建章宫门口,正好皇上和杨得意在那儿。东方朔伸出手来,让他们看一看,这是不多不少的一百两,没想到手中的东西一转眼,便不是黄金,却全部是脚趾头!皇上和杨得意全部吓得昏了过去!东方朔又觉得,他此时还在长安,他正从未央宫出来,手中拿着一大块牛肉,走回家中,让齐鲁女快点煮给孩子们吃。突然,齐鲁女大声尖叫起来!东方朔急忙跑过去,掀开锅盖,原来在锅里头翻滚的,全是一个个脚趾头!想到这儿,东方朔突然觉得五脏六腑全被搅翻了,腹腔之中所有的东西,都向喉咙涌了上来。他想压也压不住,顿时觉得嗓子一哽,眼睛一酸,中午刚吃过的好东西,哇地一声,全都吐了出来,由于他没有防备,对面的胡督察也没躲避,正好吐得胡督察一头一脸!
卜式和蒲扇子、蒲垫子、还有辛勤三个孙子,看着东方朔爷爷那副痴痴的样子,先是不知所措,后来以为他中午喝多了酒,于是急忙过来给他捶背。还有一个卖茶的老者,给他送来了一大碗水。
那位胡督察顶着一头一脸的酒味海鲜和大肉,却不敢擅自动上一动。他不知这是东方大人给他的独特的惩治呢?还是东方神仙要修炼他一回,让他也进入仙境?他可是听人家讲过,神仙经常吐出脏东西让凡人吃,凡人吃了以后,如果不能成仙,便也会功力非凡呢!
东方朔喝了一口水,渐渐明白了自己刚才又进入了幻境。为了不在卜式面前露出更多的难堪,他便猛喝一大口水,在嘴中又漱了漱,然后满怀歉意地对准胡督察的脸再喷过去,力求给他冲得干净一些。
冲了一下以后,胡督察脸上的黑疙瘩果然慢慢清晰了。东方朔才慢慢地对他说:“胡督察,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从今天起,临淄的盐铁,你要严格按照桑弘羊的指示,最多只准加价三成,要是再敢多加一点,我告诉皇上,把你们这些害民的东西,统统跟主父偃一样,放到大鼎里面给煮了!”
卜式和蒲扇子、蒲垫子,还有辛勤三个孙子不敢怠慢,急忙扶着东方朔走回家中。
他们走后,那个胡督察并没慌乱,他原地不动地吩咐道:“把盐铁的卖价先降下来!收盐收铁不许压价!另外,快给我拿面镜子来,让我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黑疙瘩全没了?”
第二十四章 两路求仙(之六)
东方朔回到家中,便被齐鲁女按在里屋的硬榻上,硬给灌了许多醋,然后又让蒲柳子弄来一大盆热水,齐鲁女给他浑身擦了几遍,弄得他直喊痒痒,这才罢休,让他出来跟那个穿得脏兮兮的太守见面。
老卜式笑着说:“东方大人,让您受惊了。”
东方朔半天没有说话。他看着依然笑眯眯的卜式,觉得这人道行很深。自己曾怨恨这个老卜式,为什么要上一封奏折,让皇上对桑弘羊和东郭咸阳、孔仅如此动怒,甚至觉得东郭咸阳和孔仅奇怪地死去,也与这封奏折有关。今天见了临淄的情形,东方朔方才明白:东郭咸阳和孔仅纵酒而死,死得非常适宜,非常快乐。
东方朔再看了一眼卜式,见他那个老羊倌的模样,心里头直想乐。他觉得卜式这一生,也是很有意味的一生。他放了羊,当了官,护住了羊,繁殖了许多羊;也护住了百姓,繁殖了百姓。他的唯一遗憾,大概是没能娶妻生子。对了,刚才自己还说,要是盐铁的弊端是真的,他要治好卜式的病,不让他再有腥膻之味。该兑现这个诺言了。
“老羊倌,我想给你改个名字。”东方朔笑着说。
“改我的名字?改叫卜垫子?还是叫卜扇子?”卜式已经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名字,是东方朔给取的。
“不,不,你还姓你的卜,名字好听就行。”东方朔笑着说。
“好听的?我的名字卜式不好听?”
“卜式,卜式,人家一听,便是‘不是’。难怪你身上有味呢,听名字就‘不是’了!”东方朔又笑了。
卜式也笑了:“那你说叫什么,才没味?”他还真想让东方朔给自己去掉有味的毛病。
“你改个名,别叫卜式,叫‘卜劳’才好。”
“卜劳?什么劳?‘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劳?”卜式毕竟是读过几天书的,依然记得住孔夫子的话。
“对。对。你这辈子,既劳心,又劳力,就是没有子嗣。这太不公平了。改了这个名字,肯定有人愿给你传宗接代。”
“那好,东方朔,我就听你的,不叫卜式,暂叫卜劳。你说,能帮我传宗接代的人在哪里?”
“夫人哪!”东方朔叫道。
齐鲁女瞪了他一眼,走了过来。
东方朔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齐鲁女笑着看了卜式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东方朔拿过家中的棋,与卜式下了起来。
不一会儿,齐鲁女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稍施粉黛、妆扮正宜的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正是主父偃的女儿,相貌虽然还丑,但比过去却周正了许多。
那女人直面东方朔,还是有些害羞。当年东方朔“笑掉大牙”的事,她毕竟依然记得。
东方朔早就忘记了那档子事,还把她当小辈人看,于是说道:“王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临淄太守卜式大人。卜大人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许多女人都闻不出来,所以卜大人就不娶她们。本大人知道,你是很有见识的人。你能说出卜大人的身上,是一种什么香味么?”
那王旸佣人般顺从地走了过来,先是悄悄地闻了一下,突然变成了深呼吸,猛地闻上了几口,然后畅快地大声说道:“东方大人,这位卜大人身上是有香味,是俺最喜欢闻的羊身上的香味和鹿身上的香味,俺把这味叫做‘麝香’!”
东方朔大笑起来:“老卜式啊老卜式,我就知道,这位王姑娘是最能赏识你的!好啊!你身上的这种麝香,要是张骞大人还活着,请他带到西域去,还不知迷倒多少西方的贵妇人呢!”
卜式也惊奇地站了起来:“姑娘,请问你尊姓大名?”
那女子与他一见如故,大大方方的答道:“小女姓王名旸。”
卜式惊叫起来:“什么?你叫‘亡羊’?”
东方朔大笑起来:“对啊!正因为她叫‘亡羊’,才要你改作‘补牢’的啊!这样才是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哈!”
建章宫中,帘幕重重。
武帝确实生病了。自从那天分封完几个王子,然后看到自己亲爱的长公主被栾大摧残得不像样子之后,他便病了。他不时地陷入噩梦之中,梦中有个天神,拿着一个带刺的大棒,死死地护着卫长公主,一面追赶着栾大,一边又持棒向作为皇上的他打了过来。武帝和栾大两个都在拼命地逃走,可栾大身轻如燕,跑得很快,而他身体肥大,却跑不动,被那天神打得个正着。他只觉得自己皮开肉绽,疼痛钻心,于是大叫起来,惊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