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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瑶出国遇到了麻烦，佩瑶办出国手续需要沈北辽的一份政审材料，航空公司人劳处的同志去市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请市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为沈北辽出一份政审材料。市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书记蔡小亮给航空公司人劳处的同志全面介绍了沈北辽的情况，把沈北辽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不出政审材料，说要请示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办公厅厅党组书记佟广真。航空公司人劳处的同志没办法回到公司向公司党委书记做厂汇报。
这天上午，航空公司党委书记和总经理一起与佩瑶谈话，说市政府办公厅不给沈北辽出政审材料，出国手续就办不成，如果这次去不上，以后还会有机会。佩瑶一听眼泪就流下来。不知道佩瑶哪来的这股勇气，她对两位领导说：“你们放心，我们北辽什么事也没有，政审材料一定会拿来的。”说着就推门出去了。两位领导也为佩瑶的冲动惊住了。因为佩瑶的关系，沈北辽没少帮航空公司的忙，佩瑶心里对两位领导憋着一股火，我出国与我爱人有什么关系，北辽在位时你们点头哈腰，现在变得这么不仗义。
佩瑶中午回了家，她见了北辽就哭起来，沈北辽隐约感到是政审的事，便问佩瑶：“是政审办得不顺利吗？”佩瑶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沈北辽心想，有佟广真在，这事不会顺利。沈北辽操起电话给李福才打手机，李福才说，我与佟秘书长说说，然后你再来电话。北辽放下电话骂了半个小时，再拨李福才的手机，手机关机了，沈北辽心里骂了一句这帮势利小人。他又操起电话给佟广真打手机，佟广真用极慢的声音对沈北辽说：“北辽啊，有什么事吗？”沈北辽几乎用哀求的声音求佟广真为自己出一个政审材料，佟广真说：“不行啊，季光雄的案子还没有结论，万一出什么事谁负责呀？”说着挂了电话。沈北辽再拨就关机了。沈北辽心想，我他妈的要是有问题还能给你打电话吗？组织上让你好好安排我的工作，你他妈的落井下石，让我在家休息，你居心何在？沈北辽心一横，对佩瑶说：“佩瑶，我就是跟你离婚我也得让你把这个国出上，走，跟我去找中纪委的同志。”说着，沈北辽拉着佩瑶的手就往门外走。佩瑶说：“那能行吗？”北辽说：“怎么不行？中纪委的杨处长说过，让我有困难找他们。”两个人锁上门下了楼，在马路上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清源省迎宾馆。来到清源省迎宾馆15号楼，沈北辽敲了敲1519房间，没有人，沈北辽顺手推开门，沈北辽和佩瑶走了进去，1519房间外屋没有人，里屋门关着，沈北辽又敲里屋的门，里屋有人说话：“谁呀，等一等。”不一会儿，有人推开门，沈北辽一看是杨处长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杨处长正在午休，他根本没想到会是沈北辽，沈北辽说：“对不起，杨处长，打扰你休息了，这是我爱人，您说过有困难找组织，今天我们俩有一个十万火急的困难。”沈北辽向杨处长介绍了情况，杨处长说：“我听明白了，我们没处理过这种事情，研究一下再说，你们俩先回去。”沈北辽很坚定地说：“杨处长，我今天一定要等到你们研究的结果，组织上应该对一个年轻的干部负责任。”杨处长一看沈北辽有些急了，佩瑶在一边抹眼泪，心里动了恻隐之心，他说：“好吧，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你们先回去吧。”沈北辽相信杨处长这句话是真的，便领着佩瑶离开了15号楼，两个人走得很慢，沈北辽大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天地？
两个人还未走出清源省迎宾馆大门，沈北辽的手机响了，是杨处长打来的，他对沈北辽说：“刚才我以中纪委季光雄办案组的名义，向东宁市领导通了电话。”沈北辽问：“杨处长，你怎么说的？”杨处长说：“我们表达了一个观点，在季光雄一案中没有发现沈北辽有任何问题，如果仅就季光雄一案不让沈北辽爱人出国，我们认为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已经同意明天早晨让你去办公厅领政审材料。”沈北辽知道杨处长这句话的份量，他在电话上由衷地表达了谢意。佩瑶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两个人觉得办了一件天大的事，中午饭还没吃，找了一家小饭店，两个人大吃了一顿。
第二天早晨，沈北辽很早就到了市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办公室，机关党委书记蔡小亮已经到了，来之前沈北辽与他通了话。沈北辽一进门，蔡小亮很热情，给沈北辽倒了一杯水，然后说，北辽，你得理解大哥，佟秘书长不点头，我实在是没办法，昨天晚上佟秘书长给我打电话，同意了这事，这不今天我起大早就来给你办这事。沈北辽嘴里感谢着，蔡小亮拿起纸和笔开始写政审材料。蔡小亮写得很认真。写完以后，他对北辽说：“北辽，我得给佟秘书长通个话，他同意后我给你盖章。”他拨通了佟广真的手机：“佟秘书长，关于沈北辽的政审材料我写好了，我给你念一遍，你看行不？”说着，他念了起来：
证明材料
清源航空公司组织部：
沈北辽同志系我单位正处级干部，1997年7月开始为季光雄秘书。在办公厅工作期间，本人工作表现积极，曾先后荣立办公厅三等功，被评为办公厅优秀共产党员。季光雄被中纪委“双规”后，从中纪委反馈给市政府的情况看，沈北辽能够配合组织工作，本人未发现有涉嫌违纪行为。
市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
蔡小亮念完后，问佟广真行不行，佟广真在电话里斟酌半天说，就这么着吧。说完挂了电话，蔡小亮也像松了口气。他在“证明材料”上盖上“中共东宁市人民政府办公厅机关委员会”的大章，很郑重地递给了沈北辽。沈北辽说了一些道谢的话，离开了机关党委。他着急把证明材料给佩瑶，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了就办不上出国的手续了。他打车去了佩瑶单位，佩瑶在航空公司办公大楼门前等他，他把材料交给佩瑶后打车回了家。
佩瑶径直走向公司党委书记办公室，敲门进去后，书记正在看报纸，一看佩瑶来了，忙说：“来啦，佩瑶，坐吧。”佩瑶单刀直入说：“书记，这是我爱人的政审材料。”然后把证明材料放到了办公桌上，书记戴上眼镜拿起证明材料仔细地看了一遍，眼睛里闪出了一丝佩服的目光，然后说：“证明材料很好，送组织部吧，别耽误了办手续。”佩瑶说：“谢谢！”接过证明材料转身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佩瑶的出国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明天就出发去美国波音公司总部西雅图。沈北辽情绪低落，但他强打精神，他要让佩瑶高高兴兴地走。第二天，两个人打车去的机场，没有惊动任何人，送行是简单的，别离是痛苦的，佩瑶是流着泪走的，沈北辽是含着泪回来的。
回到家里，沈北辽站在阳台上，阳光依然是温暖地将光辉撒在每一个行走的人身上，但这种温暖也是漠然的，因为在行走的人中也有魔鬼，他们也享受这阳光的粲然照耀，于是连我们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说不清。面对前途的茫然，沈北辽不企盼天明，因为黑夜中总会找到北斗星，在没有找到目标之前，沈北辽不希望太阳高高升起，因为每次太阳的升起都意味着另一次黑暗的来临。人们习惯于当看客，而且戏越热闹越好，而正是这种心态才使人们成为匆匆过客。只有参与到故事当中的人才会体会到戏的真实，沈北辽是这戏中的一个小人物，却有一个无法承受的大情节。不过，沈北辽坚信一点：良知不死，生命永恒。当然，现实中不是我们选择危险，而是危险在时刻选择我们，有时候生的目的就是化险为夷。在沈北辽的内心世界已经不是一只被追捕的野兽，沈北辽也从来没有想过做猎人，他是一只被野兽践踏过的野兽，他正寻找野兽践踏。如果没有人性，没有心灵，没有灵魂，没有良知，光明与黑暗一样毫无意义。站起来挺不直腰杆干脆趴下，爬行的动物虽然原始，但不失凶猛。沈北辽是一个敢于直面灵魂的人，他发现不能直立行走，匍匐是自己前行的最佳方式。沈北辽的思想开始顿悟，他发现生活根本没有什么本质，因此每个人面对生活的答案都是不同的。他开始羡慕普通人顺其自然的活法。平平常常的一天何过之有？轰轰烈烈的一天何功之有？一生犹如一日，一日都活不好，何谈一生？是啊，没有河流始终流过的田野，没有繁星始终似锦的夜空，繁华处遗落的只能是满地凄凉，辉煌之时心灵已经开始孤寂。现实中，人们一开口可能就失去了贞操，以古论今，面对失败的项羽，恨又如何？面对自刎的虞姬，爱又怎样？谁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倾听者？这是心灵的发问。夜越来越深沉，心也越来越深沉，现实在深夜里只能怀旧，怀旧让人沉默，沉默最初是需要挣扎的，怀旧往往是憧憬的替代品，憧憬不得只好怀旧，怀旧使生命的意义与彩虹同时出现，彩虹逝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忧郁，忧郁大多是漫漫渗出的，就像是最遥远的梦里溅起的微弱的回音，沈北辽渴望回归平淡，因为真实的生活是幸福的来源，然而真实有时是一种奢望，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自己的生命怎么会获得真实的精神快感。佛家有言，慈悲为怀，其实慈悲来源于理解，只有理解，才可能同情，只有同情才可能慈悲，慈悲如缕如烟，飘逝在现实之中，犹如淡淡的情怀使人牵挂，而现实中合法的暴力与非法的暴力仍在角逐……放弃，不会放弃就不会生活，放弃是对心灵的最大幽默。沈北辽心想，追求的路上自己丢掉了什么？不知取合的追求，不是追求，那只是欲望。放弃欲望，免得它操纵灵魂。每个人都有背叛的权力，生活就是不断妥协的过程，一种选择不仅是对另一种选择的背叛，同时也是妥协。妥协就是有选择地放弃。放弃会使人从混浊之梦中骤然惊醒而大汗淋漓。这不是危言，而是“傻子”的一句真话。很多人宁愿聆听“聪明人”的花言巧语，也不愿听“傻子”的一句真话。不要企盼无法逃避的好运，也没有无法逃避的厄运，如果热情是毁灭性的，不妨先放弃浪漫。沈北辽从内心深处开始振作。
58。儿子
这一天，钱亚琴给沈北辽打电话，让沈北辽到她家来一趟。沈北辽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便坐公交车去了她家。到了她家，钱亚琴和小保姆小梅两个人在家。沈北辽坐在客厅里，小梅给倒了一杯茶，钱亚琴说，为季光雄找了两个律师，一位男的，一位女的，都是名律师，他们想与沈北辽聊一聊。说完，钱亚琴拿起手机给两个律师打电话，放下电话，她对沈北辽说：“北辽，你到新世纪大酒店1113房间，他们两个人等着你哪。”离开钱亚琴，沈北辽坐小公汽来到新世纪大酒店，自己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来过了，他上了电梯直奔11层楼。
到了1113房间，他敲门进去，见两位律师都在 房间，一位坐在沙发上看材料，另一位坐在公务桌前看材料，两个人的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沈北辽做了自我介绍，两位律师很客气，他们分别把名片递给沈北辽，沈北辽接过名片一看都是北京的大律师。女的律师让沈北辽坐在沙发一，男的律师给沈北辽倒了一杯水。然后男律师说：“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请你随便聊。聊季光雄。”沈北辽喝了一口水，然后把自己怎么当上季光雄的秘书，怎么在一起工作、学习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并从正反两个方面各举一例从人性的角度客观地介绍了季光雄。两个律师听后觉得很有收获。沈北辽怕言多有失，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说清以后，起身告辞。然后深深地给两位律师鞠了一躬，这一躬表达了沈北辽太多的情感，从他内心世界他是不希望季光雄的事是真，他是希望律师能有什么希望救救他，季光雄对自己毕竟有知遇之恩，但同时他又恨铁不成钢，对自己不负责任。
沈北辽离开新世纪大酒店，去了新华书店。现在只有书是自己的精神寄托。刚到书店，沈北辽的手机响了，沈北辽一看号是钱亚琴家的电话，钱亚琴说：“老弟呀，谢谢你，两个律师说你说得太好了，太有水平了。”沈北辽应付地寒暄几句挂了手机。他在新华书店买了一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精华集成（上、下）》，然后回了家。沈北辽不想把光阴荒废掉，他要写东西，他要把自己的思想写成书。
现在沈北辽是黑白颠倒，白天睡觉，晚上精神。因为中国的晚上就是美国的白天。沈北辽要等佩瑶的国际长途电话，也在夜深人静时写点东西。从电话中得知，佩瑶在美国学习顺利，生活很好。沈北辽只是在周末时接儿子，星期一早晨把儿子送走。
这天下午四点，因为是星期五，沈北辽到学校接儿子。佩瑶走了半个月了，儿子没有去送妈妈，只是在周末接回来时在家里娘俩告的别。现在沈北辽就盼着周末快接儿子回家，然后领儿子去吃他最爱吃的肯德基。儿子的学校在东宁市是市教委公办民助的试点，每到周末接孩子的小汽车排得满满的，家长也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学校大门开了，家长们一拥而入奔向教学楼。儿子再有半年就升初中了，在班里两道杠，中队长，儿子是沈北辽的骄傲。沈北辽进了小刚的班级，儿子使劲向爸爸挥着手，沈北辽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说：“这周怎么样？”小刚说：“还行吧。”两个人收拾好书包和换洗的衣服离开了教室，打出租车回了家。
回到家中，沈北辽发现儿子有点不对劲，老是捂着胸口，沈北辽问儿子：“胸口怎么了？”小刚说：“没怎么。”沈北辽还是觉得儿子不对劲，就把儿子的衣服脱了，这一脱衣服，沈北辽吓了一大跳，儿子的胸口处起了一个馅饼那么大的痈。沈北辽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上这么大火，沈北辽赶紧问儿子：“儿子，在学校有不顺心的事吗？起这么大个疮怎么不给爸爸打电话。”儿子哇的一声哭了，儿子说：“爸爸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好受，我不想让你上火。这周班主任把我的中队长给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犯什么错呀。”沈北辽为儿子的孝顺而感动，他一把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含在眼眶里，他知道这是班主任势利眼，发现自己没权了，就把儿子当了五年的中队长无缘无故地撤了，儿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世态炎凉，以至于教育战线也没有了净土。班主任老公的工作是沈北辽安排的，自己应该是班主任的恩人，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无情，让无辜的孩子受到牵连。沈北辽把孩子的衣服穿好，带着孩子去了省医院。
医生看了以后，惊讶得嘴里一个劲地啧啧，医生对沈北辽说，怎么才带孩子来，你怎么当爹的。医生取了一种膏药给儿子贴上，说一天换一帖，贴两帖后来放脓。沈北辽带着孩子离开医院。小刚说：“爸爸，陪我吃一顿肯德基行吗？”沈北辽说：“行。今天让你吃个够。”两个人来到东宁市最大的一家肯德基店，儿子点，沈北辽付钱，沈北辽自己也要了一个汉堡、两个炸鸡腿和一杯可乐，找了一个座位，儿子大吃起来。看着儿子吃得这么开心，沈北辽心里稍微有了些安慰。这时儿子端起可乐杯对沈北辽说：“爸爸，咱俩干一杯，祝你阴云早散，心想事成。”儿子这两句话，让沈北辽激动不已，眼睛湿润了，他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入自己心灵的话。自己的坎坷怎么会让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他看着儿子忽闪着稚气的大眼睛，他真怕这个世界会伤害孩子的这份纯真。
孩子的胸口一连贴了三帖药，已经变软。星期一早晨，沈北辽又把儿子带到省医院。医生在馅饼大的痈中间割了一个小口，放出去能有一小碗脓，儿子很坚强一声未吭，沈北辽心想儿子这一点很像自己。医生在儿子的胸口上敷上黄药布，包扎好，又嘱咐沈北辽及时给儿子换药，然后沈北辽送儿子上学。到了学校，沈北辽把儿子送回教室，到教务处找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是沈北辽的朋友，沈北辽拜托教导主任照顾自己的儿子及时到校卫生所换药。教导主任让沈北辽放心，沈北辽这才离开了学校。沈北辽没敢把这事告诉佩瑶，怕她在异国他乡着急，儿子是她的命，沈北辽心想，让所有的苦难都来吧，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晚上，东宁市电视新闻中宣布了开除季光雄党籍、公职和罢免市人大代表资格的决定，同时市纪委的朋友告诉沈北辽，季光雄已经被正式逮捕。沈北辽知道季光雄已经一步一步滑向深渊。
原来沈北辽觉得朋友很多，现在他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同他见面了。沈北辽过去能够做到为朋友两肋插刀，而现在他发现把刀插在谁的肋上谁都不愿意。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