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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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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七日《语丝》周刊第五十六期。
  〔2〕关于版权和创作动机问题,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二卷第四十八期(一
九二五年十一月七日)的《闲话》里说:“有一种最取巧的窃盗他家的版权。……
鲁迅,郁达夫,叶绍钧,落华生诸先生都各人有自己出版的创作集,现在有人用什
么小说选的名义,把那里的小说部分或全部摽窃了去,自然他们自己书籍的销路大
受影响了。”又说:“一件艺术品的产生,除了纯粹的创造冲动,是不是常常还夹
杂着别的动机?是不是应当夹杂着别种不纯洁的动机?……可是,看一看古今中外
的各种文艺美术品,我们不能不说它们的产生的动机大都是混杂的。”
  〔3〕“创作冲动” 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二卷第四十八期的《闲话》中说:
“他们有时创造的冲动来时,不工作便吃饭睡觉都不成,可是有时也懒懒的让它过
去了。”又说:“一到创作的时候,真正的艺术家又忘却了一切,他只创造他心灵
中最美最真实的东西,断不肯放低自己的标准,去迎合普通读者的心理。”
  〔4〕狸猫充太子 这是从《宋史·李宸妃传》宋仁宗(赵祯)生母李宸妃不敢
认子的故事演变而来的传说。清代石玉崑编述的公案小说《三侠五义》有这样的情
节:宋真宗无子,刘、李二妃皆怀孕,刘妃为争立皇后,与太监密谋,在李妃生子
时,用一只剥皮的狸猫将小孩换下来。
  〔5〕游戏三昧 佛家语。这里是无挂无碍、泰然游戏的意思。
  〔6〕吕纯阳(798—?) 即吕洞宾,名岩,号纯阳子,相传为唐末京兆(今
陕西长安)人,隐居终南山。民间传说他后来得道成仙,为“八仙”之一。他游戏
人间的故事如“三醉岳阳楼”、“三戏白牡丹”等在民间很流行。
  〔7〕当时有些出版商任意编选作品牟利,编校工作往往十分粗疏,又好妄加评
论。如一九二二年由鲁庄云奇编辑、小说研究社发行的《小说年鉴》,其中收有鲁
迅的《兔和猫》、《鸭的喜剧》等,在评论中竟说《兔和猫》是“进化论的缩写”,
对这篇小说在《晨报副刊》发表时的排校错误不仅未予改正,还添了新的错误,如
将“我说不然”排成“说我不然”等。
  〔8〕“烟士披离纯” 英语 Inspiration 的音译,“灵感”的意思。
  〔9〕“干着种种无聊的事”等语,也见于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二卷第四十
八期的《闲话》:“一个靠教书吃饭而时时想政治活动的人不大会是好教员,一个
靠政治活动吃饭而教几点钟书的人也不大会是好教员……我每看见一般有些天才而
自愿著述终身的朋友在干着种种无聊的事情,只好为著作界的损失一叹了。”
  〔10〕“高头讲章” 在经书正文上端留有较宽空白,刊印讲解文字,这些文
字称为“高头讲章”。后来泛指这类格式的经书。
  〔11〕藏之名山 司马迁《报任少卿书》:“藏诸名山,传之其人。”
  〔12〕《资本论》 马克思(1818—1883)的主要著作,伟大的政治经济学文
献,共三卷。第一卷于一八六七年出版,第二、三卷在他逝世后由恩格斯整理,分
别于一八八五年和一八九四年出版。
  〔13〕陀思妥夫斯奇('.X.BEGHESTGOPI,1821—1881) 通译陀思妥耶夫斯
基,俄国作家。《罪与罚》是他的长篇小说,一八八六年出版。
  〔14〕末加(Mokha) 通译穆哈,阿拉伯也门共和国的海口,著名的咖啡产地。

  〔15〕编译馆 指当时的国立编译馆,由章士钊呈请创办,一九二五年十月成
立。
  〔16〕讨得官僚津贴或银行广告费的“大报” 指《现代评论》。
  《猛进》周刊第三十一期(一九二五年十月二日)刊有署名蔚麟的通信:
  “《现代评论》为受了段祺瑞、章士钊的几千块钱,吃着人的嘴软,拿着人的
手软,对于段祺瑞、章士钊的一切胡作非为,绝不敢说半个不字。”又《现代评论》
自第一卷第十六期(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
  起,每期封底都整面刊登当时金城银行的广告。
  〔17〕“打落门牙” 一九二五年十月二十六日,段祺瑞政府邀请英、美、法
等十二国在北京召开所谓“关税特别会议”,企图与各帝国主义国家成立新的关税
协定。北京各学校、各团体五万余人当日在天安门集会反对,主张关税自主;赴会
群众曾遭到大批武装警察阻止和殴打,受伤十余人,被捕数人。次日,《社会日报》
等登载不符事实的消息说:“周树人(北大教员)齿受伤,脱落门牙二”(参看
《坟·从胡须说到牙齿》)。
  〔18〕参看本书《并非闲话》及其注〔8〕。
  〔19〕制艺的选家 明代以八股文(制艺)取士,选家就应运而生;他们的八
股文选本所收的大抵都是陈腔滥调之作。长篇小说《儒林外史》中有对于选家的淋
漓尽致的描写。
  〔20〕DF 指郁达夫(1896—1945),浙江富阳人,作家,创造社重要成员之
一。著有短篇小说集《沉沦》、中篇小说《她是一个弱女子》、游记散文集《屐痕
处处》等。他在一九二七年一月三十日给北京《世界日报副刊》编者的信中说:
“前三四年,我在北京,屡次和鲁迅先生谈起,想邀集几个人起来,联合着来翻阅
那些新出版的小刊物,中间有可取的作品,就马上为他们表扬出来,介绍给大家,
可以使许多未成名的青年作家,得着些安慰,而努力去创作,后来以事去北京,此
议就变成了水泡。”


                             并非闲话〔1〕

  凡事无论大小,只要和自己有些相干,便不免格外警觉。
  即如这一回女子师范大学的风潮,我因为在那里担任一点钟功课,也就感到震
动,而且就发了几句感慨,登在五月十二的《京报副刊》上〔2〕。自然,自己也明
知道违了“和光同尘”〔3〕的古训了,但我就是这样,并不想以骑墙或阴柔来买人
尊敬。
  三四天之后,忽然接到一本《现代评论》〔4〕十五期,很觉得有些稀奇。这一
期是新印的,第一页上目录已经整齐(初版字有参差处),就证明着至少是再版。
我想:为什么这一期特别卖的多,送的多呢,莫非内容改变了么?翻开初版来,校
勘下去,都一样;不过末叶的金城银行的广告已经杳然,所以一篇《女师大的学潮》
〔5〕就赤条条地露出。我不是也发过议论的么?自然要看一看,原来是赞成杨荫榆
校长的,和我的论调正相反。做的人是“一个女读者”。
  中国原是玩意儿最多的地方,近来又刚闹过什么“琴心是否女士”〔6〕问题,
我于是心血来潮,忽而想:又捣什么鬼,装什么佯了?但我即刻不再想下去,因为
接着就起了别一个念头,想到近来有些人,凡是自己善于在暗中播弄鼓动的,一看
见别人明白质直的言动,便往往反噬他是播弄和鼓动,是某党,是某系;正如偷汉
的女人的丈夫,总愿意说世人全是忘八,和他相同,他心里才觉舒畅。这种思想是
卑劣的;我太多心了,人们也何至于一定用裙子来做军旗。我就将我的念头打断了。

  此后,风潮还是拖延着,而且展开来,于是有七个教员的宣言〔7〕发表,也登
在五月二十七日的《京报》上,其中的一个是我。
  这回的反响快透了,三十日发行(其实是二十九日已经发卖)的《现代评论》
上,西滢先生〔8〕就在《闲话》的第一段中特地评论。但是,据说宣言是“《闲话》
正要付印的时候”才在报上见到的,所以前半只论学潮,和宣言无涉。后来又做了
三大段,大约是见了宣言之后,这才文思泉涌的罢,可是《闲话》付印的时间,大
概总该颇有些耽误了。但后做而移在前面,也未可知。那么,足见这是一段要紧的
“闲话”。
  《闲话》中说,“以前我们常常听说女师大的风潮,有在北京教育界占最大势
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动,可是我们总不敢相信。”所以他只在宣言中摘出
“最精彩的几句”,加上圈子,评为“未免偏袒一方”;而且因为“流言更加传布
得厉害”,遂觉“可惜”,但他说“还是不信我们平素所很尊敬的人会暗中挑剔风
潮”。这些话我觉得确有些超妙的识见。例如“流言”本是畜类的武器,鬼蜮的手
段,实在应该不信它。
  又如一查籍贯,则即使装作公平,也容易启人疑窦,总不如“不敢相信”的好,
否则同籍的人固然惮于在一张纸上宣言,而别一某籍的人也不便在暗中给同籍的人
帮忙〔9〕了。这些“流言”和“听说”,当然都只配当作狗屁!
  但是,西滢先生因为“未免偏袒一方”而遂叹为“可惜”,仍是引用“流言”,
我却以为是“可惜”的事。清朝的县官坐堂,往往两造各责小板五百完案,“偏袒”
之嫌是没有了,可是终于不免为胡涂虫。假使一个人还有是非之心,倒不如直说的
好;否则,虽然吞吞吐吐,明眼人也会看出他暗中“偏袒”那一方,所表白的不过
是自己的阴险和卑劣。宣言中所谓“若离若合,殊有混淆黑白之嫌”者,似乎也就
是为此辈的手段写照。而且所谓“挑剔风潮”的“流言”,说不定就是这些伏在暗
中,轻易不大露面的东西所制造的,但我自然也“没有调查详细的事实,不大知道”。
可惜的是西滢先生虽说“还是不信”,却已为我辈“可惜”,足见流言之易于惑人,
无怪常有人用作武器。但在我,却直到看见这《闲话》之后,才知道西滢先生们原
来“常常”听到这样的流言,并且和我偶尔听到的都不对。可见流言也有种种,某
种流言,大抵是奔凑到某种耳朵,写出在某种笔下的。
  但在《闲话》的前半,即西滢先生还未在报上看见七个教员的宣言之前,已经
比学校为“臭毛厕”,主张“人人都有扫除的义务”了。〔10〕为什么呢?一者报
上两个相反的启事已经发现;二者学生把守校门;三者有“校长不能在学校开会,
不得不借邻近的饭店招集教员开会的奇闻”。但这所述的“臭毛厕”的情形还得修
改些,因为层次有点颠倒。据宣言说,则“饭店开会”,乃在“把守校门”之前,
大约西滢先生觉得不“最精彩”,所以没有摘录,或者已经写好,所以不及摘录的
罢。现在我来补摘几句,并且也加些圈子,聊以效颦——





  “……迨五月七日校内讲演时,学生劝校长杨荫榆先生退席后,杨先生乃于饭
馆召集校员若干燕饮,继即以评议会名义,将学生自治会职员六人揭示开除,由是
全校哗然,有坚拒杨先生长校之事变。……”
  《闲话》里的和这事实的颠倒,从神经过敏的看起来,或者也可以认为“偏袒”
的表现;但我在这里并非举证,不过聊作插话而已。其实,“偏袒”两字,因我适
值选得不大堂皇,所以使人厌观,倘用别的字,便会大大的两样。况且,即使是自
以为公平的批评家,“偏袒”也在所不免的,譬如和校长同籍贯,或是好朋友,或
是换帖兄弟,或是叨过酒饭,每不免于不知不觉间有所“偏袒”。这也算人情之常,
不足深怪;
  但当侃侃而谈之际,那自然也许流露出来。然而也没有什么要紧,局外人那里
会知道这许多底细呢,无伤大体的。
  但是学校的变成“臭毛厕”,却究竟在“饭店招集教员”之后,酒醉饭饱,毛
厕当然合用了。西滢先生希望“教育当局”打扫,我以为在打扫之前,还须先封饭
店,否则醉饱之后,总要拉矢,毛厕即永远需用,怎么打扫得干净?而且,还未打
扫之前,不是已经有了“流言”了么?流言之力,是能使粪便增光,蛆虫成圣的,
打扫夫又怎么动手?姑无论现在有无打扫夫。
  至于“万不可再敷衍下去”,那可实在是斩钉截铁的办法。
  正应该这样办。但是,世上虽然有斩钉截铁的办法,却很少见有敢负责任的宣
言。所多的是自在黑幕中,偏说不知道;替暴君奔走,却以局外人自居;满肚子怀
着鬼胎,而装出公允的笑脸;有谁明说出自己所观察的是非来的,他便用了“流言”
来作不负责任的武器:这种蛆虫充满的“臭毛厕”,是难于打扫干净的。丢尽“教
育界的面目”的丑态,现在和将来还多着哩!
  五月三十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六月一日《京报副刊》。
  〔2〕即收入本书的《忽然想到》之七。
  〔3〕“和光同尘” 语出《老子》:“和其光,同其尘。”随和的意思。
  〔4〕《现代评论》 综合性周刊,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创刊于北京,一九二七年
移至上海出版,一九二八年底出至第九卷第二○九期停刊。主要撰稿人有胡适、陈
西滢、王世杰、唐有壬、徐志摩等,当时被称为“现代评论派”。他们依附北洋政
府,在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师大风潮及其后的五卅运动、三一八惨案中都支持北洋军
阀当局,诬蔑革命群众运动。一九二七年四月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他们又转而投靠
国民党政权。
  〔5〕《女师大的学潮》 这是一篇署名为“一个女读者”给《现代评论》记者
的信,载于该刊第一卷第十五期(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一日)。主要意思是说:女
师大学生迭次驱杨的“那些宣言书中所列举杨氏的罪名,既大都不能成立罪名……
而这回风潮的产生和发展,校内校外尚别有人在那里主使。”又说“女师大是中国
唯一的女子大学;杨氏也是充任大学校长的唯一的中国女子……我们应否任她受教
育当局或其他任何方面的排挤攻击?我们女子应否自己还去帮着摧残她?”
  〔6〕“琴心是否女士” 一九二五年一月,北京女师大新年同乐会演出北大学
生欧阳兰所作独幕剧《父亲的归来》,内容几乎完全抄袭日本菊池宽所著的《父归》,
经人在《京报副刊》上指出后,除欧阳兰本人作文答辩外,还出现了署名“琴心”
的女师大学生,也作文为他辩护。不久,又有人揭发欧阳兰抄袭郭沫若译的雪莱诗,
这位“琴心”和另一“雪纹女士”又一连写几篇文字替他分辩。但事实上,所谓
“琴心”女士,是欧阳兰的女友夏雪纹(当时在女师大读书)的别号,而署名“琴
心”和“雪纹女士”的文字,都是欧阳兰自己作的。
  〔7〕七个教员的宣言 即由鲁迅起草的《对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宣言》
(收入《集外集拾遗补编》)。它是针对杨荫榆开除学生自治会职员和她的《对于
暴烈学生之感言》而发的,由马裕藻、沈尹默、周树人、李泰盞、钱玄同、沈兼士、
周作人七人署名。文中说:“六人学业,俱非不良,至于品行一端,平素又绝无惩
戒记过之迹,以此与开除并论,而又若离若合,殊有混淆黑白之嫌。”
  〔8〕西滢 陈源(1896—1970),字通伯,笔名西滢,江苏无锡人,现代评论
派的主要成员。曾留学英国,当时任北京大学教授。他在《现代评论》第一卷第二
十五期(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日)的《闲话》中说:“《闲话》正要付印的时候,
我们在报纸上看见女师大七教员的宣言。以前我们常常听说女师大的风潮,有在北
京教育界占最大势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动,可是我们总不敢相信。这个宣言
语气措辞,我们看来,未免过于偏袒一方,不大公允,看文中最精采的几句就知道
了。(摘句略)这是很可惜的。我们自然还是不信我们平素所很尊敬的人会暗中挑
剔风潮,但是这篇宣言一出,免不了流言更加传布得厉害了。”按某籍,指浙江;
某系指当时北京大学国文系。发表宣言的七人除李泰盞外,都是浙江人和北京大学
国文系教授。
  〔9〕给同籍的人帮忙 指陈西滢给杨荫榆帮忙,他们都是江苏无锡人。
  〔10〕陈西滢比女师大为“臭毛厕”的议论,原话是说:“女师大的风潮,究
竟学生是对的还是错的,反对校长的是少数还是多数,我们没有调查详细的事实,
无从知道。我们只觉得这次闹得太不像样了。
  同系学生同时登两个相反的启事已经发现了。学生把守校门,误认了一个缓缓
驶行的汽车为校长回校而群起包围它的笑话,也到处流传了。校长不能在学校开会,
不得不借临近饭店招集教员会议的奇闻,也见于报章了。学校的丑态既然毕露,教
育界的面目也就丢尽。到了这种时期,实在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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