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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调整自身力场，开始拐一个大弯。
这几乎是一次赌博般的行动，安全起见他只能以非常低的速度小心接近环状物，而16个小时会很快过去，完成这次行动，就没有时间去其他地方了。他的所有赌注，都压在自己的直觉上。
第二十一章
托马斯在大屏幕上显得愁眉苦脸，这对他来说不是很常见。
这间屋子里有三个人注视着他，姜颖是其中之一。姜颖看了看旁边的两人，穿军装的叫张炜，46岁，但看起来也就是30多岁的样子，上校军衔，一直是军方和“修复派”的接口人，虽然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官方所派；另一个穿着朴素的是一名天体物理学家，两鬓有些斑白，姜颖以前没有直接接触过，还没时间询问名字，只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有过合作。
托马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今天这个消息听起来很令人沮丧，但我们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张炜用标准的美式英语问道：“说说你们遇到的困难，我们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托马斯摇着头：“我们的研究计划包括三个团队，NASA的秘密组织、欧洲航天局部分成员，还有其他国家的科学家自发组成的国际组织，从三个不同方向研究‘重力子’这东西，你猜怎么样？最后全部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碍！可以说这东西根本就是个怪物。”
张炜耸耸肩：“请说的具体些，我们这边的团队也有同样的问题，今天的会议就是来讨论具体问题的。不过我希望我们的讨论尽量白话，我对某些专业术语的熟悉程度还不够。”
“当然，当然。”托马斯拿起桌面上的平板，开始操作起来，他的图像旁边弹出几个小窗口，分别显示几组数据，他接着说道，“这些问题可以概括为这样几点：第一，引力子束缚问题；第二，质量问题；第三，塌缩控制。”
托马斯把其中一个小窗口放大一些：“我先说说第一个问题，质量问题。这是最基本的问题，也是这个东西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这东西本身就已经接近中子星物质的致密程度，你们明白这种致密程度下，他们会有多重吧，一勺子的物质，我们就拿不动，可是之前的三枚重力子，据资料上说，最大的一枚质量也只有878。74千克。
“张小军在资料里详细描述了束缚力场的制造过程，但还是让欧洲航天局的科学家们一筹莫展，束缚力场到底在什么层面束缚了‘重力子’本身的质量，这是他们遇到的瓶颈。”
会议室里的三人都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天体物理学家用带一些口音的英语问道：“所以这个问题其实最终指向的是‘质量’这种物理现象的本源？”
托马斯点点头：“完全正确。”
姜颖虽然只是研究应用物理，但她明白这个问题，在目前人类知识体系中是无解的。
张炜看两人都没再说话，于是示意托马斯继续：“继续说其他两个问题吧。”
托马斯将小窗口缩回去，没有再放大其他窗口，有些不确定的继续说：“可能接下来的两个问题没有具体的数据和图像来表述，我只能语言描述。
“引力子的问题也是由束缚力场引出的，对于这么大质量的物体，引力也必然非常大，虽然其中两枚重力子在塌缩之前的引力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多危险，不过对于王法的探测来说，这种引力足以立即引起注意，怎样束缚引力子这种问题就又触及到了一个未知领域——引力子到底是什么。”
此时天体物理学家的神色已经很凝重了。
托马斯继续说：“第三个问题，我想，是根本无解吧。塌缩控制。这个我就不用说什么了，我们连中子星物质的制备都很艰难，精确控制他们继续塌缩简直是神话一般的东西。怎样引发？怎样控制进度？怎样通讯？哦天呐……”托马斯有些痛苦的捏着眉头，“别让我考虑这种问题了，我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知识都他妈白学了！”
张炜没有说话，姜颖也已经对张小军和母亲所做的研究燃起了强烈的敬意，她虽然已经接触到了许多自己之前完全不知道的东西，但看到两个天体物理学家的无奈，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天体物理学家耸耸肩，抬头对屏幕里的托马斯说道：“我们碰到的问题可能更基础一些，从前我们对中子星物质的制备都是在分子级别的，所以没有太多问题，毕竟理论上已经比较完善。只是到了需要制备出宏观物体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问题。”
托马斯接上他的话：“这几个研究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没有束缚力场，中子星物质就没法在常规设备中制备，或者说，现有科技无法束缚达到宏观级别的中子星物体，对吧？”
天体物理学家点点头：“是的，我们几个的研究必须同步进行，缺少一项都无法完成这个……像你说的，怪物。”
张炜越过天体物理学家看向姜颖：“姜颖啊，你见过马倩拿着的那枚重力子吗？”
姜颖摇摇头：“没有。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我妈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严谨的人，她最信任的东西就是她的双眼，因此重力子应该不会离她太远，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要知道，15年了，以前我天天和她粘在一起，也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哪怕半点踪迹。”
张炜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屏幕上的托马斯说：“谢谢你能参加今天的会议，托马斯先生，我们讨论一下，有具体的决定之后再联系你。”
托马斯点点头：“好的，我等着你们进一步的消息，我们这边的研究已经基本停滞，希望你们有好消息。”然后他关掉了摄像头。
张炜转向会议室的两人，看到天体物理学家和姜颖的眼神，长出了一口气，说：“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宣告重力子研究失败了。”
天体物理学家低下头，也叹了一口气。
姜颖说：“也许把突破口放在继续寻找第三枚重力子上才是比较可行的方案。曹林走的时候也说过，这次去‘摆渡者’星系，说不定可以发现失踪的第二枚重力子的蛛丝马迹。”
张炜向后靠了靠：“我本人倒是希望胡嘉桁能回来帮我们制备重力子，不知道曹林能不能联系到他，这是目前解决重力子研究问题的最后办法。”
姜颖摇摇头：“恐怕胡嘉桁现在的重点，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
“各方面都要着手准备吧，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在后备方案这方面，毕竟我们更有经验，‘修复者’的思维比较单一，从之前他们制订的方案上就看得出来，一旦被王法算死，全盘计划都很难进行下去。”
“好的，我尽量和曹林商量吧。”
这时一直比较沉默的天体物理学家开口了：“研究停滞后，这几天我思考了一下其他问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炜回道：“当然，您尽管说，咱们几个之间没必要保密。”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姜颖说，“姜颖，刚才一直忘了介绍，这位是李教授，我们的技术顾问，他能接触到所有信息，所以尽管讨论，我们需要思维的火花。”
李教授想了想，然后说：“刚才听你们说第三枚重力子，姜颖同志的一句话让我忽然有了个想法，之前也思考过，你们记得曹林说过，他的接驳发生器上有时间线平移功能吧？”
张炜和姜颖点了点头。
李教授继续说：“姜颖同志说，从来没见过马倩同志藏起来的重力子，姑且不说她需要经常检查重力子的稳定状况，一年前她在转移研究设备时也丝毫没有重力子的踪迹，可不可以这么想，大概重力子根本就不在我们的时间里。”
姜颖没说话，她的头脑里在快速联系着所有事情。
张炜则有些疑惑的问：“什么意思，李教授是说，重力子被马倩藏到了其他时间里？”
李教授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马倩同志很可能将重力子做了时间平移，只能在设定好的时间里才出现，当我们的时间行进到那个时刻，重力子才会现身。”
张炜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我倒是没这么想过，确实是一种可能。”
姜颖此时已经思考完毕：“这个时间怎么设定呢？时间长了，用到的时候不能及时投入使用，短的话，这一年多的时间早该出现了。”
张炜提李教授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设定一个时间阀值，比如平移时间为一年，到时间点后重力子出现，如果在1分钟之内不进行人工干预，立即进入下一个为期一年的平移。”
李教授接着说：“是的，这样也省去了稳态检查，因为在我们行进的时间线里，重力子的状态可以说基本停止变化。”
姜颖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曹林今天早上走之前，和我说过他昨晚做的梦，正是我妈给他讲解时间线平移功能的场景，这之间一定有联系。我想，胡嘉桁可以对这个理论进行验证。”
第二十二章
刚才接近环形物的途中曹林就注意到它周围淡淡的蓝色，离近了发现确实是一个空间站一般的人造物，靠近表面的区域都散发着淡淡的白蓝色光芒，越往外围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紧紧贴在空间站表面后他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圈浓密的大气，被空间站表面和周围空间的辐射激发出的白蓝色光芒。
曹林本来在心里摇了摇头，在人造物上制造大气，这种大手笔简直是在浪费钱，根本没有必要。不过当他发现空间站表面经常有人出仓检查，才知道这种浪费可能是无奈之举。
此时他就藏在空间站外围的一个凸起后面，刚接近空间站外表面时他发现这里有0。6个标准重力，当然是对地球重力来说的。他还没站定，不远处的一个舱门即被打开，他急忙钻到一个高大的凸起物后面，并调小了周身的磁场。
只希望自己不会被发现。
他对“摆渡者”的了解并不多，之前来这个星系，从来没见到过任何一个他们的个体，所有交流都是由机器和王法来完成的，他只知道他们需要的大气组分和地球有些类似，只是这些组分中含有的放射性极强，氧分子也是以氧的放射性同位素22O和24O居多。
所以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来感知周围环境，曹林完全没有概念，如果现在这身防护服泄露出来的信息恰巧是他们能感知到的，自己就麻烦了。
曹林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经过之前的观察，他发现出舱工作的“人”在行动上并不是很方便，应该是依靠磁力或者其他手段在空间站表面行走，而且似乎都比较急迫地向圆环空间站的内侧行进，一般经过10分钟到20分钟的时间才返回。
刚开始他不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不过后来他注意到，每个舱门的打开都是和某一个引力子泄露值突然升高的区域相对应。
他全面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规律并非巧合，整个空间站有时会有好几个地方同时发生引力子泄露峰值，这些泄露处的附近，几乎同时进行了出舱活动。
看来这种出舱是在修理外部的某些东西。
曹林觉得好笑，看来“摆渡者”偷走了重力子，却并不知道偷走的这个东西到底有怎样的威力，匆忙之间改造的空间站并不能很好的束缚重力子强烈的引力。
不过现在他笑不出来，他本能的屏住呼吸，身子紧紧贴着凸起物，心里默默念叨着让他们快点去做紧急的事，不要太关注自己。当然他知道自己的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引力子泄露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摆渡者”们不会用出舱修理这种最笨但最快速的解决办法，并且给空间站外围充满了大气。
说到大气，曹林在确认这里的大气成分和第一行星上的大气成分几乎一致后，第一反应是一个问号，在体积这么小的人造物表面，怎样保持始终充盈着大气？
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后，曹林慢慢从凸起物后面伸头观察了一下，此时附近没有什么“人”了。
他低声用语音打开控制面板，开始向身后最后一个定位器导入程序，将十多条已经预设好的程序解锁并重组，然后将束缚力场撤销。定位器从他身后缓缓飘出，在他的注视下加速向圆环中心飞去。
定位器的外表面渐渐变为一个彻底的黑体，不反射任何粒子，因此被发现的几率很小，这么短的距离内，他也不担心定位器会撞上疾驰而来的宇宙尘埃，整个空间站提供的“保护”已经足够。
他担心的是另外两个定位器，它们将与第四行星及第二行星一同围绕α黯星运行，用两个同心圆重叠的圆心数据精确定位α黯星的位置，本来第三个定位器是用做更为精确的补充的，但现在将其投入第二颗引力子的怀抱后，三个定位器都将不可替代。希望一切顺利。
他的任务基本完成，现在最好在出舱的“摆渡者”回来之前溜掉。
他看了一眼计时器，已经过去了10个小时，剩下的6个小时有足够时间回到第四行星的星环里，于是他调整了防护服的力场，到时候离开这儿了。
这时候他似乎感觉肚子有些饿，之前一直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中，没有注意到，现在放松下来，些许疲劳和饥饿都来了，再坚持几个小时就能回家大吃一顿了。找到第二颗重力子大概是这一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一直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让他感觉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无法描述的沉闷里，就像周围的大气压忽然增加了许多，时刻在承受着挤压，有时候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的思绪被一件事打断，他发现，自己还紧紧贴在空间站上，没有移动。他愣了一下，赶紧查看力场参数，没有问题。他赶紧加大周身的磁场，也许是空间站的磁场和自己磁场之间的问题。
当参数达到最初数值的一倍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确实动不了了。
接着，四周忽然飞出几个圆球，光滑的表面在黑暗的背景上反射着空间站大气中荧荧的蓝白色光芒，向自己聚拢过来。
曹林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然后他意识到，这是“摆渡者”的探测器，曾经在多个场合见到过，完美的球形，最大表面积和最大监测覆盖范围的形状，没有任何冗余结构，这大概是他们最为简洁的设计了，和其他东西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清楚，如果自己在几分钟之内还不能逃离这里一定凶多吉少，他脑中迅速运转起来。曹林深知如果不能及时采取行动的可怕后果，怎样逃脱则更是一个难题，他的眼神在探测器和空旷的宇宙空间之间来回流转，一个计策慢慢浮现。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实行某个计划的时候，所有条件都缺一不可，而又正巧合适，比如空间站的人造大气这种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他粗略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回到第四行星的路程所需的能量和时间，然后赶紧调出控制面板，用极快的语速给防护服输入指令。
与此同时，“摆渡者”的探测器越来越接近自己，已经最多有20米的距离了，他盯着眼前至少6个圆球快速收缩过来的圆圈，如果是带有武器的探测器，一旦确认目标，自己瞬间就会没命。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探测器发出来的强烈的探测波，像波浪一样朝着自己涌过来，如果不是防护服还在提供的屏蔽，可能他的身体早就被击碎了。
他几乎是喊着输入完所有程序，然后全身肌肉绷紧，喊出了最后一条指令：“开始执行！”
防护服周围张开许多小孔，接着整体突然扩张开来，形成一个直径3米的圆球，他悬浮在球中央，球中充满了从小孔吸进来的空间站大气，曹林虽然曾经憎恨过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但现在他却无比感谢这副身体，在最要紧的时刻有时候缺点也会变为优点。
他看不到此时防护服外面的变化，但根据眼前虚拟屏幕上急速变化的数字能想象得出来。
防护服变为圆球状后立即开始聚积能量，周围的磁场快速变化、纠结、缠绕，并迅速扩张，只用了不到6秒时间即扩展到周围200米半径的范围内，越过了空间站内侧表面。同时防护服产生的力场也变得凌乱不堪，用最大的能量将纠结在一起的凌乱力场瞬间抛出去。
从远处看，防护服就像是一个狰狞的小太阳，将周围的粒子和物质顺着自己怪异的磁力线扭曲着抛洒出去，同时将周围本来稳定的力场打乱，短短10秒钟时间，就像是爆发了一场看不见到巨大爆炸。
本来正在靠近的探测器一定感受到了这种爆炸，停顿在10米开外。
随后防护服渐渐收回来，并封堵了所有小孔，又变得贴身。屏幕上快速变化的数字渐渐慢下来，曹林注意到，自己的计算基本正确，不过他必须立即动身，否则很可能在回到第四行星前就耗尽能量。
接着他感受到了这次爆炸带来的威力，监测屏幕显示，身后爆发出一串极高的引力子峰值，他的身子紧贴着的空间站外壁也传来震颤，他试着调整力场，发现可以动了，没有犹豫地窜了出去，直直地插入黑暗的空间里。
第二十三章
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闪过，隔着厚厚的玻璃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