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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老套路了。市里给纺织厂搞来的银贷荣飞是知道的,纺织厂从年后靠着这笔钱又运转起来了。劳资科曾通知魏瑞兰上班,但当时弟媳黄晓敏快生产了,而且歇了几年的她也不想去上班了。荣之贵更不去了,有他的古董摊子,哪儿也不去了。
“李姨,我怎么知道你们厂的事?集资入股也是一个办法,大家不是都不愿意卖掉厂子吗?”荣飞笑着说。
“可我们哪有钱啊?可不是都像你妈一样生了个好儿子。”另一个矮胖的阿姨说,“听志梅说你认识市长,能不能不集资?纺织厂给国家做过多大的贡献啊,不能因为这几年困难了就忘了过去吧?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是啊,攒点钱要给儿子娶媳妇,我们这帮人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说这辈子,啊,钱也没挣上,罪也没少受。临到快退休了还要集资,集个屁的资啊?”
“小飞,你们这一辈就数你出息了,能不能跟领导说说,不要集资了?”
女人们在七嘴八舌。
荣飞理解母亲同事们的心理。他们大部分是在五八年大跃进中从农村招入城市的,经历了六二年的压缩城市人口而留下,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吃苦耐劳,凭着这点得到工厂的肯定而成为一名真正的城市人。她们大多有二个以上的孩子,这辈子确实是钱没挣多少,苦可没少吃。她们短视,自私,有时还显得贪婪。她们大多对变革带着怀疑的态度,咒骂工厂却又热爱工厂,不愿意将自己服务几十年的企业卖掉。她们将手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存款攥得紧紧的,总在盘算着家里的大事,儿女的成家,父母的养老以及其他,不愿意拿出来搞什么集资。
母亲在她们中显得自信,从容,“我跟你们说了好几遍了,不要听风就是雨,一是厂里的政策还没有出台,二是集不集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那可不是。瑞兰,你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劳资科已经传出消息,说要搞什么优化组合。按集资额优先,不集资的就可能没岗位了………………”
魏瑞兰刚想说没岗位就没岗位呗,话到嘴边硬是憋住了,这话说不得,如今老姐妹们都晓得自己发达了,不缺钱了,别说下岗,就是辞职也无所谓了,但人家不行。每月少上几十上百元是无法生活的!眼睛不由得向长子的方向瞟,见荣飞正低了头沉思。
荣飞在想纺织厂的现金流问题。如果集资是真实的,那么肯定现金流出了问题,按说年初得到一笔救命的流贷后已经启动了生产,然后就可以逐渐的走向正常,但为什么半年多后又出现现金不足的问题呢?
“过去厂里欠你们的钱,比如工资啊,医药费啊,是不是全补给你们了?”
“哪有!补是补了一点,但差的至少还有一半呢。”
“那这几个月工资发放正常吧?没有再出现拖欠吧?”
“那倒是没有………………小飞你问这些干啥?你还是跟上面说说,公家哪里差纺织厂这几个钱?拨一点足够厂里用了………………”
“阿姨,纺织厂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像你们说的,给了钱或者集资了也难。年初不是贷了一笔款子吗?这才几个月,就又向职工集资了?”
“哎呀,你说的是呀,集了资万一亏了,咋个还嘛?不行,绝对不行。”
荣逸从北院进来,“哥,给我钥匙,你的车动动地方,我把车放进库里。”
“马上走,我准备去接她们呢。”
“那我去吧。”他从荣飞手里接过钥匙,跟母亲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你们不要急,厂里出台政策一定会考虑职工的承受能力。你们肯定还没吃饭,就在这儿吃吧,都是现成的。”荣飞知道跟这帮阿姨们是说不清现金流问题的,有机会跟程市长讲讲,纺织厂亏损的真正原因找不到,合资或内部集资都是权宜之计。
“不,我们回去还有事。小飞你一定要给市里反映反映………………”
荣飞和母亲将客人送出大门,回来见黄晓敏抱着小荣珊和老太太走出垂花门,老太太手里牵着鹏鹏。现在鹏鹏每晚都跟老太太,不跟魏瑞兰了。
初秋的傍晚最为宜人。
“姗姗,让伯伯抱抱?”荣飞向荣珊招手。半岁的荣珊将小脑袋埋进母亲的怀里。
“女孩和男孩就是不一样。鹏鹏这时候根本就不怕人。”黄晓敏跟荣飞笑笑。生育后的她胖了很多,产假超了三个月了,国庆后就要上班了,黄晓敏却提出辞职,不想工作了。
荣逸的收入足以养家,不工作也是可以的。但邢芳和荣飞都不赞同黄晓敏的想法,做个全职太太或许对孩子有好处,对年轻轻的她不好。
荣飞扶着奶奶进餐厅,这是北院东厢靠南的一间屋子,摆了一组沙发和一台电视,当地是一张大圆桌,足可坐20个人,全家齐聚也没问题。“我去喊我爸来,不要等小逸他们了,我们先吃吧。”荣飞对奶奶说。奶奶的作息时间极为规律,今天好像已晚了。
“不,还是等等吧。”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看电视,正是新闻联播中国际新闻的时段。
“奶奶你看的懂吗?”
“看不懂。瞎看。”
黄晓敏很敬畏老太太,认为她比婆婆的脑子更好,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等荣之贵和荣飞过来,大家开始吃饭。
“老李他们不是来借钱吧?”荣之贵问魏瑞兰。
“不是。他们想让小飞找市里反映………………”
“这你可管不了。”荣之贵对荣飞说,“纺织厂的事我清楚着呢,谢蔚山贪污不假,若是当厂长,苗沛林那个书呆子差远了!那帮科长主任们根本管不住,去掉了周鹏举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个厂子算是烂透了。前些日子还听说你们要合资,幸亏没办,合资也救不了,除非将那帮人全开除。那可能吗?”
那自然不可能。不过荣飞不相信纺织厂烂透了。作为纺织厂子弟,他在那片平房区生活了近二十年,不可能不对这个老厂产生各种各样的感情。心里真不愿意看着它垮掉。
关键是现在有力量伸出援助的手。
“也没有那么严重。总有些人想从厂里捞些好处,国企有,联投的企业也有。上半年就开除了二个。关键还是个管理问题。”荣飞将筷子放下,“纺织厂肯定不可能彻底死掉,几千工人的就业怎么办?市里哪能那样定呢?但亏损问题必须解决,否则就像人得了贫血病,只靠输血怎么能行?集资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过,都是老邻居了,千万不要说出伤人的话,”他知道父亲说话爱得罪人,“他们真有困难,妈你就借给他们呗,都是很自理的人,早晚会还。就算不还,就当你做了好事。”
别人不知道,李志梅家的情况荣飞一清二楚,女婿去了动力所后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但集资这样的大钱他们肯定是拿不出的。
“那,如果要我和你爸集资呢?”
“集。为什么不集?你们总不愿辞职吧?将来可就没有退休金了。倒不是惦记那几个钱,毕竟还是纺织厂的职工嘛。”
“嗯,我也这样想。你爸可是想辞职离厂了。你说,如果厂子塌了,那些钱是不是就拿不回来了?”
“塌了就是破产。破产的话就要清算。清算就是清偿债务,按照清偿顺序,首先要归还职工的欠发工资的,集资款和工资的性质差不多。应当可以归还的。不过我觉得市里不会让纺织厂破产,那样后遗症太大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走合资的路。就像小五她姐夫的农机厂,搬到郊外,用留下的土地作商业开发,厂里会拿到一笔好钱,然后搞搞技术升级,更新一些设备,厂子也就活了。刚才电视上讲出口,要知道纺织品是我国的传统出口优势项目。美国和欧洲那些有钱的国家竞争不过我们的。”
邢芳荣逸和甜甜回来时,大家已经吃完了饭。
荣飞对家人说,“国庆马上到了,我们全家到黛山玩上两天吧?黛山宾馆建好后我都没去过呢。”
“好,好,我要跟爸爸去爬山。”已经二岁多的鹏鹏高兴的大叫。
“你不忙了?”邢芳问。
“最近不忙了。事情一旦走上正轨,我就不太忙了。”
“那好的很。你也该出去轻松轻松了。”邢芳说。今年以来,荣飞一直高强度的工作,绝无休息日一说。很多计划书报表之类的回家后还要研读。经常很早就醒来,睁着眼睛在想事情。
邢芳觉得丈夫撑起联投这个越来越大的摊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包括家人似乎都觉得他顺风顺水,大概只有她知道他内心的压力。
第三卷 横空出世 第一百六十九节 不会发生的重逢
魏福常顺利考入北阳工学院电子系。开学后不久在尚未公选班干部前被辅导员指定为代理班长。这让从来没有当过班干部的他既兴奋又恐慌。全班三十六人来自七个省份,但本省的有十七名,占了近一半。盖因北工本是一所省内名校而已。
魏福常不知道自己这个班长该做些什么,是留校的学长辅导员手把手教他的。魏福常不敢说自己干不了,但他确实没有信心。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很浓的北新口音。没有在人前讲过话,站在人前禁不住就要脸红。拒绝肯定会让辅导员失面子,只有硬着头皮干下去。
半个月后,魏福常被推荐进入学生会宣传部,担任宣传干事,成为本届学生的明星人物。这时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来自于荣飞表哥。
魏福常这届学生赶上了新竣工的学生公寓楼。条件比学长们好了很多。六个人一间寝室,十八平米大小,摆了三张上下铺。还有三个分作上下层的绿色铁皮柜,每人正好占一半,存放自己的私人物品。寝室的中间两边墙上做了木质的墙柜,各三层,每人占一层,可以摆放书籍和餐具。
没有学习的地方,如果要自修,可以到图书馆或教室。
魏福常的学费及行囊都是大姨给准备的。身上还有伍佰元的生活费,在91年,这笔款子对于在校的学生就是巨款了。
报到时见到分到机械系的楚月了。不过她有父母陪同,不能过去帮忙甚至搭讪。只是远远的交流了彼此看的懂的眼神。
一切正常后,他和楚月的来往也就随便了。他们的关系很快被同寝们侦知,同寝中年龄最大的左青峰羡慕魏福常道,“行啊老三,把女朋友带到大学也算是强人了。”
楚月在机械系很快就获知那个传说。魏福常曾多次讲过荣飞表哥,她半信半疑。但呆头呆脑的魏福常进校便成为耀眼的明星恰好证明了魏福常的话,他表哥在学院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自己的顺利入学,魏福常的“为官”以及真实存在的助学基金会。开学不久,班里便通知让困难学生填表报名申请联投助学基金表,自己填写后放进学院办公室前的大信箱里。楚月终于相信魏福常的表哥真的领导着一个庞大的企业,非如此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啊。
楚月不需要申报申请,自认经济状况不算困难。很快,魏福常告诉她管理助学基金的是表嫂的外甥女,今年才来校的毕业生。如果你要申请,我可以将申请表直接交给那个叫李小玲的家伙。
其实魏福常不认识李小玲。但恋爱中的男孩谁不向恋人夸耀自己呢?
学生会的工作不算多,魏福常所在的宣传部更是一个“虚”部门,比起文艺部要“虚”的多。国庆前文艺部全力筹划国庆晚会,学生会其他部门的成员也被临时叫过去帮文艺部的忙。文艺部的副部长是个漂亮的同专业师姐,高魏福常一届,也是临河人,家在桑树镇,是他真正的老乡,她叫陈玉婷。
陈玉婷与楚月的外表在魏福常眼里属于两种类型,楚月的美是隐藏的,需要长时间发现,而陈玉婷是一眼就可以从人群中找出来的美女,身材高挑,略显丰满,皮肤白净细腻,大眼睛总带着笑意,直视魏福常时会让他感到心慌慌。
知道魏福常的情况后,陈玉婷总喊魏福常老乡。
各系排练国庆晚会需要占用舞台,协调时间是陈玉婷的职责。她还是舞蹈教练之一,电子系的女生舞蹈她担任指导并领舞一个曾在央视晚会上获奖的三个女生表演的舞蹈《担鲜藕》。
九月中旬后每天下午四点钟后都会到综合楼一楼大厅组织排练,文艺部和借调至文艺部的学生会干部们都会去帮忙。大学生,尤其是低年级的大学生对集体活动有一种执着,热情,追求完美的劲头,为了筹备好国庆晚会不遗余力。
魏福常对歌舞都是十足的外行,但他喜欢听和看。陈玉婷上台跳舞时他会很认真地欣赏。舞蹈是肢体的语言,是形体美的极致。年轻的女孩们在音乐中翩翩起舞给魏福常极美的享受。对于枯燥之极的中学生活,大学简直就是快乐的天堂了。年轻的男女在此释放人生的第一段激情,绽放人生第一次的美丽。
魏福常喜欢近距离看陈玉婷的舞蹈,胳膊和小腿露出的腻白让他心动。活泼调皮的神态让他心醉。
可惜楚月过于内向了,根本不喜欢歌舞。
陈玉婷有不止一个的追求者,魏福常发现有二个男生在“抢”这位美女师姐。总是忠实地守在陈玉婷的排练现场,总是争着保管陈玉婷排练时的衣物及私人物品,总是争着请错过食堂开饭时间的陈玉婷上街吃饭。
陈玉婷却总叫上魏福常。为此他很高兴,扩大了认识的范围,结识了许多高年级的师哥师姐,学着喝白酒,学着实行他们喜欢的“摊份子”付账。听他们肆无忌惮地聊人生爱情以及年轻人关心的一切!魏福常品尝到了另一种快乐。陈玉婷会跟他用家乡的方言聊起临河的风土人情。枣林与桑树只离着二十来里,陈玉婷出生农村却已是完全的城市人了。
和楚月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和陈玉婷一帮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快乐的。不知不觉间,魏福常的性格在发生着变化。
9月30号下午,荣飞和孟启新、陶莉莉、王爱英应邀来北工,荣飞和孟启新落实几项实用技术的研究进展,陶、王听李小玲汇报了助学基金的发放情况。到五点就结束了。刘思斌强烈挽留联投的几个老总留下,说晚上有学院的联欢晚会,正好欣赏一下母校的文娱水平。好热闹的王爱英立即赞成,陶莉莉无所谓,孟启新说有事要加班,最终老孟回去了,陶、王与荣飞留下来。
明天就准备去黛山游玩了,荣飞的心情也比较放松。黛山之行,陶莉莉和孟启新都不去,王爱英则准备举家前往。晚饭前荣飞让人找了魏福常来,问了他入学后的情况。自表弟上学,他还是第一次见他。
魏福常感到极有面子。学院那些高高在上平时根本见不着的领导们都对他表示了热情和关心,他再次坚定了对表哥的信心。只有有这个神通广大的表哥在,自己的什么事都不要发愁了。
晚餐少喝了点酒,荣飞和陶莉莉王爱英在学院领导的陪同下到礼堂看国庆晚会。按照荣飞的要求,学院没有介绍今晚到场的联投贵宾。
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荣飞忽然想起,差不多就是十年前,自己在操场上倒霉地一撞,彻底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大学的晚会不过如此,最多就是青春靓丽的身影让荣飞的思绪回到十年前而已。即使没有后世的记忆,经历上数年社会的打拼,青春的心早已变得苍老了。
陶莉莉和王爱英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王爱英总是拼命地地鼓掌,大声地喝彩。晚会节目中女孩子的表演更多一些,或许让这两个已步入中年的女人感受到她们青春的时光?
忽然,荣飞被报幕员的报幕所吸引,“………………下一个节目是电子系舞蹈表演《担鲜藕》,表演者,陈玉婷………………”
真的是她。荣飞的目光盯住一身翠绿衣衫村姑打扮的陈玉婷。是的,真是她。荣飞迅速计算了时间,没错,此刻的她正在上学,二年后她将进入北重,先在技术处,然后又调入计划处,成为规划室的一员。在那里,她将认识一个叫荣飞的副处长,然后他升为处长,副总经济师兼处长,厂长助理。她不顾他有妻室而疯狂地爱上了他。
可是,荣飞先在就坐在台下看着她的表演。如果她还去北重,她不会再遇到什么叫荣飞的家伙了。
就像游在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中,所有人都在拼命挣扎着,随波逐流。但一个浪头将某个人卷起来抛向上游很远的地方,这个人将重新经历这段历程。而这段历程中的其他人将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前行。
不,不是这样的。问题是卷入上游的那个人本不应遇到他在这段历程中遇到并结识的人的,他本应开始一段崭新的生命旅程。可是那些人还是出现了,他们浑然无觉地进行着他们或者悲哀,或者欢愉的人生。唯有那个遭遇奇迹的人深知他们的未来境遇………………或者根本就是崭新的人生,和他知道的再无一致。
荣飞紧盯着台上忘情演出的陈玉婷。心下一片茫然。
坐在荣飞右首的王爱英发现了荣飞的异常。他手里端着的水杯倾覆洒了一片仍浑然不觉。不了解荣飞的人会认为他是被台上精彩的舞蹈所吸引,但王爱英认为不是。她没有唤醒荣飞,而是顺着他的目光寻找到那个欢快调皮的身影。这是个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