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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那个声音带出的热气停在耳边,提醒我这一切真实的存在,不需要去咬手背验证。他的语调柔软象是哄劝着孩子,这是唱的哪出?
我用尽力气挣开他胳膊,打开了灯,光亮让我觉得安全。
他还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瞬间的光亮让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收起了胳膊。
我微微有点气喘,“你别碰我。”
“你还是怕我?”
我没否认,否认也没用,万一勾起他的斗志,把威胁升级倒霉的还是我。
他轻轻的,语调更加轻柔“怎么让你不怕我?”
说这废话有什么用,咱俩是两条道上的人,互不相干,你认真管好店里的生意别来招我,我躲远远的不打扰你,“别看我别跟我说话也别碰我。”
我们互相对视僵持了很久,他的目光终于不再审视,平静得象是没有热度的冬日阳光,我觉得这对视挺无聊的,这会宁肯出去对视遭全国人民挖苦的春节联欢晚会,“吃饭去吧,今天是除夕呢。”
他低下头,整了整衣衫,“一起出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我跟在他后面走出屋子,客厅里我妈一人坐着,背影有点孤单。电视里朱军声情并茂的读着边防哨卡发来的贺电,我想起孙玥说过,要是把我家的菜谱给他,他也能读出炽热感情来。
江佑去桌边摆放碗筷,我妈说:“摆三双吧,他不吃了。”
江佑的手停了一下,没说话,接着在我爸固定的位置放下筷子。
我转身推开了他们的房门,里面没有开灯,黑洞洞的,要说我们父女俩真象,不高兴时都愿意在黑地方呆着。一个暗影在床边坐着,那簇香烟的火星一明一暗。我过去,搂住那团影子,“爸,我错了,我知道闺女让你们失望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吧,千万别不吃饭。”
我爸更使劲的搂住我,“瞎说,我闺女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闺女学习好又听话,你看看周围人谁有我这么好的闺女,生多少他们也盖不过我去。”
我扑哧笑了,“讨厌死了,人家来安慰你的,严肃点。”
估计我爸不会严肃,只会煽情,“爸这辈子可知足了,娶了燕都有名的林家闺女,漂亮得跟西施似的,又生了一个更好看的闺女,会念书会打扮,那眼睫毛涂的,跟黑蝴蝶似的,看谁一眼让人半个身子都酥了。放眼燕都市你瞧瞧去,除了我乔大新谁能生出这样的闺女来。
我立刻请他打住,“爸,那不是你闺女,那是范冰冰。”
“范冰冰是谁的闺女?市政府那个范犁的?”
我双手双脚投降了,“吃饭去,八卦的基本知识都没有,不跟你说了。”
我妈看我们俩手挽手笑嘻嘻出来,佯装生气赏了每人一巴掌,“老的不象老的,小的不象小的。”
饭桌上恢复了热闹,两个老的互相夹菜当着我秀恩爱,我大口的吃着饭,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江佑却始终很沉默,吃的也少。
大年初一,我被乔大新同志支使糊涂了。从上午开始来拜年的人一拨又一拨,我泡茶倒水作揖拜年,送走最后几个客人将近午夜,腰快累折了。我妈想必早看出这阵势,躲清闲让江佑陪着出门了。
夜里,我揉着胳膊腿给孙玥打电话诉苦。
她这次没嘲笑,“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很理解啊。”
孙秘书比我爸这个虚职更有实权,去他家拜年的人怕要拍着队进门了。我说明天咱俩出门吧,要不在家接着当使唤丫头。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同学聚会,要不你还是跟我去吧。”
我想起孙玥说过,年初二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这人同学关系一般,除了孙玥没有要好的,以前回燕都过年,除了孙玥谁也不见,同学聚会这事也不参加。不过,能躲开明天的劳动,聚会就聚会吧。
分开六七年的同学都变了样,我凭着脑海里的记忆辨认每个似曾熟悉的面孔,林晓蕾这孩子没啥好人缘,高中处了三年的同学好多叫不出名字来,幸亏有孙玥替我解围,她不时低声启发我:这人是咱们的数学课代表,那人是体育委员,他那时老跟咱们借钱买东西,她老说她爸跟校长关系好。饶是她如此点醒,能痛快叫出名字的也不多。孙玥这些年没离开燕都,与同学都有联系,很多还是常常联系的,交谈起来极其随便。我与他们分开的时间最长,引来的惊呼也最多。他们说我彻底变了一个人,其实哪这么邪乎,我对孙玥说他们瞎咋呼。孙玥说,胖子和瘦子就是两个人,不信把那时的照片翻出来对比对比。
聚会上我见到了江海洋,那个跟我较劲了整个高中时代的男生。他现在是个麻醉科大夫了,开着自己的比亚迪,西装革履,整个一城市精英。
他看到我,愣了又愣。我没有多厚道,还记着那时他的诘难,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你是林晓蕾?”他放下身段,主动过来打招呼。
我点点头。
“天啊,现在成大美女啦,”他笑起来,“你总是让人意外。”
我笑笑没说话,不知道自己干了啥让他意外的事。
他坐在我身边,轻松的讲起高中时把我当成敌人的事,当时让我们俩统统恨得牙根痒的事再提起来,竟那么好笑。记得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悲剧经过时间的沉淀也成了喜剧。更何况我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儿科游戏。
“你不知道,高中三年我被你压得差点崩溃。”他笑起来很喜气,尖尖细细的两排牙齿象小耗子,上学时怎么没看出这喜兴劲。
“不至于吧?我什么都没干啊。”
“没干?你没少干,”他愤愤的,“我为了跟你拼单词,三天没睡觉,背了半本字典,你倒好,随随便便就把我灭了。最可气的是考完试,竟然说每天十点就睡,你还是人吗?”
我想想,纠正他,“不准确,是九点半准备,十点准时进入梦乡。”
他听了嗷嗷叫着要伸手掐我,我赶紧说实话,“就那么几天,被我夸大了。”
不跟我较劲的江海洋很有绅士风度,他为我端来饮料,殷勤的问起工作生活家里的情况,我一一作答,
“你妈妈的身体还好吧?我有一年没见她了。”
我答道:“挺好的,每天跳舞打牌过得很腐败。”
“让她坚持锻炼身体,但也要注意适可而至。”
我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我妈的身体一直很好啊,有什么要注意的?”
江海洋笑起来,“有什么注意的?你说有什么注意的?”他很快看出我的迷惑,“你真不知道?我当时就奇怪怎么你没陪着来,可没好意思问。一年前你妈去我们医院做静脉曲张手术,孙玥托我联系床位,你知道我们医院床位特别紧。”
我想起一年前正在跟家里冷战,可我妈电话里没说啊,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放下饮料,直接拉着孙玥去了门外。
孙玥对我的质疑没有隐瞒,“是,做了手术。我想告诉你,可阿姨说小手术不用通知,怕你担心。”
我有点急了,“她说不通知就不通知啊?你明知道我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靠着你通风报信呢,还跟他们串起来瞒着。这还好是小手术,要是有大事你也瞒着?亏我平时那么信任你。”
孙玥猛喘了几下粗气,“林晓蕾,说话要讲良心,你在外面追求爱情我和江佑在家替你尽忠尽孝,我们欠你的?我对我爸妈也没这么好,你们家我每周去报到,他们病了是我请假陪着去医院,凭的什么?我姓林吗?你赌气不回来,搞得他们俩整天唉声叹气,我和江佑得想尽办法哄着他们开心,我们欠你的?你去问问,我哄过我爸妈吗?你今天回来又成好人了,来指责我,我告诉你,你没权力。”
孙玥指着我的鼻子恨不得吃人般愤怒,我被她弄得慌了手脚,“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指责你,就是有点着急说话没注意方式。咱好好说,好好说行吗?”
孙玥推开我的手,气势汹汹的,“说,说啊,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好好说说。你这回来拽的好像给了我们多大的恩典,就差让我们叩首作揖了。是,我们稀罕你,没你活不下去,行了吧?你回来是赏我们脸,给我们面子了,我们得好好哄着你,让你开心让你高兴,别哪天惹烦了你老人家接着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林晓蕾,你爸妈待见你,江佑待见你,我不待见,别给我来这套。”
这番话太狠了,把我的自尊都砸光了,顾不上来往行人的侧目,我号啕大哭。
泪眼朦胧中江海洋跑出来劝我,孙玥狠狠的推开他,叫道:“别管,让她哭,我看她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是啊,除了哭我没别的本事,就是哭也哭不好,江海洋说:“林晓蕾,别哭了,杀猪似的。”
他刚夸了我是林美女,我就改猪了。
我擦擦眼泪,看看身后玻璃窗里,我的同学们满脸惊愕。多年不露面,露一回还这么丢脸,以后这同学聚会不能来了。
我给孙玥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说她的好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孙玥翻脸快原谅人更快,“报答不必了,你以后好好的别折腾就行。我堂堂大学老师,被你逼得在马路边大吼大叫,幸亏小毕没在眼前。”
江海洋看我们恢复了友谊,很绅士的表示请大家去酒吧坐坐,孙玥马上打电话招来小毕,我们四人杀到了浅海酒吧街。
江海洋推荐了这家西部风格的酒吧,我们四个人打扑克,我和江大夫一头,小毕领着他老婆。我这笨人很少接触这类消遣,拖了江海洋的后腿,被孙玥夫妇组合逼得喝光了桌上的饮料。
江海洋开始很有风度替我代劳,时间长了有点顶不住,“林美女,怎么你好像专门喝饮料来的?上学时挺机灵的,现在这点事鼓捣不明白?”
我有点惭愧,“给我点时间,人家第一次玩吗。”
孙玥很得意,“江海洋,你没看出来吗?林晓蕾就是那种只会学习考试的孩子。”
我白了她一眼,“我还会数钱,数的可快了,你们六只手加起来超不过我。”
饮料喝多了还得跑厕所,孙玥陪我一道。绕过吧台时,江佑这笑面虎竟端坐在那,一个人喝酒呢。
我甩下孙玥低头侧身小跑着钻进卫生间。
“跑什么啊?”孙玥慢腾腾跟进来。
其实我没想跑,可不知怎么腿不由自主就紧着走,本能,我想大概是对笑面虎的畏惧已经化进了骨子里。
出来时我选择了另一侧,他看不见的角度,腿还是紧张,不小心撞上一处桌角疼得我咧着嘴不敢出声。
孙玥拽住我,“怎么回事?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嘘,”我作势小点声,“江佑,他在吧台那呢。”
孙玥眼神怪怪的看我半天,“他在怎么了?你这什么意思?”
我拉着孙玥去了僻静的角落,说了他在北京威胁我后来又要掐死我的事。孙玥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可能,你说的是真的?”
“我蒙你干吗?”
“不应该啊。”她自言自语。
我也同意,“是啊,我没招过他,上次从北京回来还带了礼物给他。”
“我问问他去。”
“别去,”我拉住她,“别刺激他,我想好了,你说的对,这些年你们俩为我尽忠尽孝,我欠你的也欠他的。只要他不来惹我,我绝不去威胁他的位置,店里我不去,生意都归他管,我老老实实去上班,大家管好自己的事就完了。”
孙玥也没想到事情成了这个状态,“我一直以为是你不想见他,哪知道是这样的。”
我看着江海洋在远处笑得象个耗子,心里想着当初那么讨厌的孩子现在变得如此彬彬有礼,怎么江佑那孩子就不往好了变变呢?
江大夫送我回家,下车时邀请我初五去滑雪场。我老实的告诉他,到了那不许打击或者挖苦,因为我没滑过。
他又露出了两排尖尖的牙齿,“我教你 ,我滑得比滑雪教练还好呢。”
进家门时屋里黑着灯,他们俩已经休息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他们的门。
“爸妈,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我站在床前,慢慢斟酌着字句。
我妈披上衣服,看看我又看看我爸,神色紧张。我爸抓住她的手,冲我笑笑,“闺女,太晚了,明天说不行吗?”
“不行,明天才晚了呢。我……”
“等会,”乔大新同志打断我,“那个药盒里有降压药,你先递我一片。你也吃一片?老婆。”
我真的气死了,怎么他老干破坏情绪的事呢。
“爸!”我大声叫道:“严肃点,我是说正事。”
乔大新同志低声嘀咕,“我就怕正事。”
“爸妈,从前是我错了,由着性子折腾没考虑你们,这些年让你们为我操心,都是闺女不孝。以后,我老老实实在家陪你们,哪也不去。我林晓蕾说话算数。”
屋里诡异的平静了几秒钟,那俩人长吁一口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嘿嘿笑起来,“今晚一定睡的踏实吧?”
我爸很讨厌,“还得吃片降压药,太激动了。”
折腾篇(5)
初五滑雪时,我背到家了,属于出门没看黄历的背: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江海洋把我教的会曲腿滑行会刹车后去了中级滑道,我自己在初级滑道慢慢练习。后来,我累了,打算回休息区歇会,正在低头摘滑板时,一个二百余斤的胖哥哥从雪道缓坡上冲下来,他比我还初级,会滑不会刹车。他嘴里嚷着快闪开快闪开,可我低头忙着哪听见了,结果被撞得像块抹布似的飞了出去。
我没琢磨清怎么天忽然跑脚下来就挂到防护网上了。江海洋回来时,我正仰面朝天被大家抬上担架。疼痛是到了医院才发生的,可能是户外运动留下的好底子,当时一点事没有,路上还跟江海洋开玩笑呢:你没看见我挂网上那个造型,跟攀岩似的。
江海洋说,恶心吗,头晕吗,看的见我吗。
我说,你下巴长了一个白头粉刺。
可进了医院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两肋窜着疼,说话疼喘气疼笑也疼。片子出来,肋骨骨折。
二百余斤的胖哥哥擦着汗跟我道歉,我说不出话来,用眼睛骂他,骂他祖宗十八代。
亲友团很快来了,我妈和我爸围着我,吓得不敢摸不敢碰好像他们女儿高位截瘫了。
楼道里乱哄哄的,吵得我使劲皱眉。一会孙玥进来通报:江佑把江海洋的鼻梁骨打折了,瞧这乱,这俩姓江的不能消停会吗。
我让林徽同志去地产公司请假,说千万给我留着那职位,林晓蕾还指着发了工资还账呢。
二百余斤的胖哥哥是城管大队的,每天来看我,知道我担心工作黄了,安慰说别怕,那公司要是敢不要你,他就贴罚单说他们有违规户外广告栏,罚死他们。我欣慰的眨眨眼。
每天平躺在床上,真成了木乃伊,会喘气的。大夫说没别的招,静养吧。
孙玥受我之托去看江海洋,带回消息说江大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多亏了乔大新同志登门道歉,孙玥求她爸也给医院领导做工作说好话,出面劝解他团结为重,最终江佑支付了一笔赔偿费,这事算做了了结。
孙玥站在床前,小巧的身躯变得很高大让我发晕,“江海洋这人就是心眼小,这么些年长进也不大,他还记得高中时的旧恨,这次可找着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我挑挑眉毛代替问题。
“你不知道,高三逼得你差点离家出走那次,我跟叔叔阿姨说是江海洋刺激你了,小伙计跟我打听他们家,我带他去了,他把江海洋揪小树林里面单谈去了,要不第二天他能跟你道歉,那是单谈的结果。”
我想起那个阴郁的江边还有空荡荡的电影院,消失了一晚上的江佑,原来是这样,他怎么没说呢。
十天后,勉强能坐起身了,母亲大人把我接回了家。江佑始终没露面。
可我到家两天了,江佑还是没露面,我问我妈江佑呢。
“去上海了,你爸让他去上海办些事。”
我猜想是借机让他出去避避风头吧,这个人真不省心,人家江海洋也不是故意要害我,他怎么不去揍那个二百余斤的胖哥哥,还是看着江耗子好欺负。
“你找江佑有事?”
“等回来让他看看我来吧,有事跟他说。”
我妈很唠叨,“小时候你们俩老守在一起,现在倒疏远了,问他也问不出痛快话,你刚回来时高兴的天天过来,这又不知怎么了,一天天的不露面,孩子大了就是麻烦。”
这天早晨我刚睁开眼,江佑坐在我床前,吓得我差点尖叫。
“你,你干吗?大清早的吓人玩?”
“你不是说找我吗?”他还有理了,理直气壮的。
我看看自己,好在衣衫整齐没有裸睡的习惯,缓缓坐起身,他马上过来把枕头垫好,这会态度还不错。
“那个,赔了人家多少钱?”
他看看我没说话。
“等我发了工资还给你,这事由我引起的不能让你掏钱,还有,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他也不是故意的,这算飞来横祸。”
“知道了。”他竟然很乖的应了一句,我很意外。
“你走吧,我要起床了。”
他又很乖的起身出门,我看看外面的天,莫不是要变颜色?
走出房门时,我妈正在塞给江佑一盒八宝粥,“不在这吃就拿回去吃,刚下火车肯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