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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
其实此人的年龄,相貌,乃至于身上的服饰都已经充分的将他的身份烘托得呼之欲出。可是宝玉见了这人偏生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以至于这样随意的顶将回去。
问话的人一窒,心中随之升腾而起的,除了愤,还有怒。
——勃然大怒的怒!
——以他的身份,几时受过这般的冷遇!
而他身后的海氏兄弟眼睛里都不自觉的转换了一种神色。
喜悦的神色。
问话那人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忽然自旁边的盘中拿过一卷黄绸包裹的物事:
“贾宝玉接旨!”
第五十三章 入学
圣旨莅临,在场的人自然都一起跪拜了下来。为首那人却并没有急着宣读旨意,却以一种持剑的方式拿着圣旨,以一双寒意的眼扫视全场,直到空气中浮现出一种鸦雀无声的凝肃,这才缓缓将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
“查元贵妃之幼弟贾宝玉闲散无事,终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更兼浮滑无行,德行实亏,本该予以重惩,念其年少无知,资质上可,尚有潜质,故交由宗人府德仁严加管束,督促其进入宗学研习,望汝知晓玉不琢不成器,木不修不成材之理,专意求学,以成大器。”
此道圣旨乃是典型的雍正风格,一看便绝非翰林院中人代拟的。雍正的一贯作风便是无论臣下功劳再大,先将人压抑贬低一番,令你惶恐自省羞愧,再来步入正题。而圣旨后面的那几句…“木不修不成材之理,专意求学,以成大器”的话,已是雍正难得表示出来的对臣下罕有的赏识,勉励之意。
今日天气阴郁,实在堪与这名宗人府副总官德仁的脸色配合得天衣无缝。宝玉探手自他手中将这黄绸书就的圣旨接过,嘴角立时浮出一抹笑容,又恢复到了那副叛逆洒脱的模样。
“原来是德副总管大驾光临,失敬失敬。皇上既然有旨要我去宗人府的宗学中学习,那么小子自当从命,只是不知道入学时间乃是几时?”
德仁心中虽然对贾宝玉印象极差,更是海氏兄弟的亲戚,但是他却也绝对不笨,知道面前这看来懒懒散散的青年入京以来的悍然格杀鲍雄,大破元人,诛杀赤老温,昂然出入天牢的种种传奇。更了解他那不容忽视的身为国戚的尊贵身份!
——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的身份!
对于雍正抛给宗人府的这个烫手山芋,宗人府中主事之人也实在颇为为难。这如彗星一般崛起的贾宝玉虽然只是宫中一名新晋贵妃的嫡亲弟弟,其数月以来所做之事却无不锋芒毕露,据他们的推测,分量几能与深受皇帝宠爱的,父亲乃是大学士的纳兰容若平起平坐!
对于这样一个前途难以限定的人,若是宗人府对他管束过严,难保他将来得势之后,不会携怨相报,看他以区区不入流的团练使之身,便敢悍然斩杀正五品的鲍雄。若是被他所记恨报复起来的后果,确是难以想象——但是若是对宝玉放之任之,且不说宗人府的权威会遭受挑战,单是违背了雍正的意愿所引起的后果,也难以承当。在这种微妙的权衡下,德仁按耐下扬长而去的念头,在踏上马车那一刻前定住了脚步,也不回头,缓缓道:
“明天上午,自然会有人来接你去宗学之中,记住,在宗学中,没有身份高低的的分别,我们俱是一视同仁,你也不能带从人前去,衣食起居一切自然有人打理。”
原本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宝玉面色立时有些庄重起来,已经融入了这世界的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严肃中年人话中那句“没有身份高低的的分别”的涵义,姑且不论他能否做到这一点,单是要在大庭广众中说出这番话来,其勇气便已值得赞赏。宝玉不禁很是恭敬的躬下身去深深一礼,连本来身上的那点浮滑之色也尽数褪去。
“长者有命,宝玉自当依从。”
——任谁也听得出来宝玉话中的真挚意味。德仁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马车前顿了一顿,微微颔首。其实他的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德仁能以一个普通的旗人身份,在宦海风浪中摸爬滚打三十年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自然也绝非等闲之辈,他眼下的身份固然位高权重,可哪怕抛开宝玉自身的价值来说,他也不愿意贸然招惹上陈阁老与徐达这种强敌!宝玉肯在自己面前服软,那是最好不过。
德仁离去之后,宝钗知道宝玉前日里受了伤,身子不适,见外面喧闹,担心非常,早便在秀阁中悬望,今日的宝钗着一身鹅黄色淡黑纹宫装,将修长的美好身段展露无遗,她依然将长发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个髻,看起来于高贵中流露出一种幽雅的风姿。
回来听宝玉笑说起原委,宝钗望着自己丈夫略显苍白的面颊,担心道:
“你前日里回来还吐了几口颜色好奇怪的血…你又是自小都被人伺候惯了的,眼下皇上却忽然要你去宗学里,还不许带下人,我好担心你。”
一面说话,宝钗一面放下了矜持,拿纤纤素手在他的面上心疼的抚摩着,那秋水也似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伤楚,怜惜的神色,仿佛把宝玉当成孩子一般。
——然而正是这种母爱也似的关爱令得宝玉砰然心动,以至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似的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也不愿自拔。
…
第二天一早,便有一辆装饰得普普通通的两辆马车停在了宝玉如今居住的这所府邸门前,只有驾车人的服色与马车前方的淡黄轿帘在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宝玉依然是一身雪白而华贵的衣衫,飘然而出,径直登车,在典韦贾诩等人的目送下行去。
宗人府中一共设有三所宗学,规模均大,乃是由开国的太祖所创,前朝更分设女学,这三所宗学其实均开在一处,只是内中学生所受到的教育,待遇均有相异之处:
第一所便是接纳的正灼手可热的王公贵族的子弟,甚至包括了雍正的数个儿子,宝玉所去的便是此间。第二所中接收的乃是朝中较有权势的官宦子弟,似日前处处与宝玉作对的九门提督之子也在其中。第三所里的人色便复杂得多,凡是八旗子弟,略有才华的,统统收罗其中,里面鱼龙混杂,其中不乏想要以此为进身之阶,结识未来的当权贵人——据说雍正与如今深受倚重的大学士明珠便是在此处相识的。
宝玉一面微笑,一面看着眼前对坐的男子。这男子眉毛很浓,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一看便显得倨傲非常。此人严格说来也算得上是宝玉的故交了,不仅有数面之缘,更曾一度交过手。
此人正是海易的表弟——海沁。
宝玉在心中一面盘算着宗人府中派遣此人来迎接自己的用意,一面拿言语试探着面前男子。奈何后者无论他怎么说话,始终也是冷冰冰的不说话,就算被逼到极处,也最多不过说一个“是”,或者“哦”字。除此之外,再不多言,饶是宝玉遇到此等对手,也不禁生出老鼠拉龟,无从着手的强烈感受。
车行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停将了下来。海沁面无表情的当先踏下车去,宝玉微微笑了一笑,也提着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的包袱随行下车。只见眼前好大一片宽阔广场铺将开去,四下里高大的房舍林立,既不显得奢侈,也不简朴,各色人等在里面进进出出,绝大多数都为与他同龄之人。
宝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已有欢悦之色,他自小便颠沛流离,来到这世界上更是深居简出,哪有这等机会与年纪相当的人在一起生活戏耍。从昨日起,他的心中隐隐便有一种对这完全陌生的环境的期盼已久的兴奋激动。
四下里的朗朗声此起彼伏,汇集在一起传入了宝玉的耳中,令他诧异的是,居然还有女子的嗓音,宝玉循声望去,只见树木掩映中,有一处颇高的小坡,而坡上修筑了十余进甚是宽大的精致楼阁,一道高墙把两地间间隔开来,高墙周边还有表情严肃侍卫不时巡游。
旁边行过的数人见了宝玉那张望的模样,其中一人淡淡出声道:
“那处乃是女子学监,严禁此处男子靠近,你这新来的若不想吃上一顿痛打被赶将出去,便最好离那处远点。”
宝玉微一错愕——已有很久没有人同他这样说话了,顿时忆起德仁的话来:
“…在宗学中,没有身份高低的的分别…”
然而他也是我行我素之人,大喜道:
“哦?有这等好事!某还正在发愁如何逃出这地方,不意明路便在我眼前,改日若在这里呆腻了想出去,岂不是到那墙边逛逛就成了?”
说话那人皱起眉头,以一种看怪物的方式看着他,方欲答话,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这声音里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与热情:
“不愧为贾兄,一来便开始绸缪退路了,贾兄他日探访禁地,脱离苦海之日,万望叫上小弟带挈一把!”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全场寂静。
——在这本应该是最喧哗最热闹的饭堂之中。
只有那当差厨师的痛楚呻吟声清晰入耳,一声声锉着人的耳膜,又仿佛耳光一般掴在海氏兄弟的心上。宝玉依然微笑着,温和纯良得似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年。此时留在食堂中的人身份不一,可是无论是雍正的十六子弘和,还是海沁,或者是那名引起此事的大汉都颇为震惊。脑海里均不约而同的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小子竟然敢违背太祖太宗创学时候尊师重道的严厉遗训,在这里悍然动手!”
有的人例如海氏兄弟,见出了这档子事以后,便在心中一惊后一喜。有的人如二皇子一党想招纳宝玉的,便在心中一惊后一凉,而似安胖子这等心机深沉之人,心中却是一惊后一悟,仿佛在宝玉的大胆行为中捕捉到了什么一时间难以分说的东西。
宗学中担任警戒维持治安秩序的那些侍卫俱是训练有素,片刻间便封锁了现场,将宝玉围在了中央。领头的那小队长却识得宝玉,听说过面前这男子哄传京师的种种行迹,知道他极其难惹,也不敢对他作任何处置,只是一面派人将宝玉围在现场,一面唤人马上去请副总管德仁前来。
宝玉干脆微微一笑,寻了根凳子坐下,竟和旁边看守他的侍卫攀谈起来——宝玉此时在军中威名与日俱增,而他宁可干冒杀头之罪也要将战利品分发出去的壮举更是深得中下层军人的军心,遭广为传颂——旁边那些侍卫大多也是行伍出身,知道他便是贾二公子心中便先生敬意,加上宝玉本身就拥有那种名将才具备的能轻易令人心折的罕见特质,不过交谈数刻,这些侍卫便在言谈举止里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尊崇。
德仁很快也匆匆赶来——一听说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悍然在宗学中伤人,他便在又惊又怒之余,已然觉得有些棘手,后来听得那人竟是新来的,心中更若山雨欲来也似的多了些不祥的预感。在路上一面急急的走,一面便很有些焦躁在思虑中窜动。待得远远的看到饭堂中那个被侍卫包围——或者说是簇拥着的修长身影,顿时觉得脑袋突然大了起来。
这种想法却始终没有在德仁的表面上流露而出,他一如既往的阴沉着脸,行入饭堂,也不说话,冷冷的扫视全场片刻,这才黑着锅底一般的一张面孔,沉着嗓子也沉着脸的道:
“胡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彪便是今日轮值的侍卫统领,德仁表面上是在秉公断事,其实却是要这统领帮自己代担一部分责任,日后若有任何风波,他只要推说:当日我也未在现场,是胡统领如此这般对我道来,自然可将大部分过错推委到这替罪羔羊身上。
听得德仁先自这样问话,宝玉的嘴角立时露出一丝大有深意却若有若无的微笑。那胡彪能在这地方担任侍卫统领,心机城府又岂是善予之辈?加上还看了宝玉那实在令人有些心寒的微笑,顿时咳嗽一声,面色凝肃的道:
“回总管!此事发生之时,卑职正率队在北墙巡查,也不过是早于大人一步赶到罢了,此中情由,实在是一无所知。”
这厮答得也端的妙绝,一句“一无所知”便封死了德仁进攻的所有去路。这位宗人府副总管恨得牙痒痒的,偏生眼下拿他无可奈何,而旁边正有数百双眼睛盯着自己如何处理此事,只得暗吸一口气,转向对面桌上一名以手托腮,饶有兴致看着这方的少年沉声道:
“弘和,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弘和乃是雍正的十六子,平时颇为勤学苦读,自知与帝位无望,也就死了那心不加入帝位之争,因此颇得雍正喜爱,上面的哥哥也不来难为于他。而在宗学中按照太祖太宗遗训,只以学问能力叙高低,无论身份的尊卑,因此德仁能够直接唤他名字。
这少年虽贵为皇子,处事却甚是公正,当下便将目睹的情由一一如实说了,德仁一听,便知道那大汉乃是九门提督的侄子载磊,素日里惟海氏兄弟马首是瞻的,便在心中暗骂自己的两个后辈不懂事,表面上却还是寒意逼人的望着宝玉道:
“贾宝玉,你可知道创设这子弟宗学的是谁?”
宝玉立起身来,肃容道:
“乃是本朝太祖太宗所创。”
德仁一步不放的紧逼道:
“那你可知道太祖太宗对本宗学颁下的三大严令?”
宝玉不慌不忙的答道?
“不得对师长无礼,不得持强凌弱,不得仗势欺人!”
德仁一字一句的道:
“那么,你可知错?”
宝玉忽然睁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一般,哑然失笑道:
“我错在何处?”
德仁劈头厉声道:
“你三令齐犯!竟然还明知故问!”
宝玉满是笑意的眼睛逐渐扫过那惶恐非常的厨子,得意洋洋的九门提督的侄子载磊,笑得四平八稳的安明辉,最后落到德仁的脸上,微笑道:
“这只不过是个厨子,他教过我什么?师长一说似乎不妥把?再说,宗学中明文规定,学生每日八两肉,一斤饭。(说到此处,他很随意的用脚拨了拨地上的饭屑碎瓷)这家伙拿这些剩饭剩菜来打发我,似乎是他仗势欺人才是。”
那厨子此时已回过神来,忙颤声辩驳道:
“是这位…是他自个儿来晚了,没了饭菜能怪谁?”
宝玉温和的笑笑,笑意里却流露出一种冷彻心肺的自信从容。
“轮到我来吃饭的时候,距离规定就餐时间还有半刻。因为直到这些侍卫兄弟赶来的时候,象征就餐时间结束的钟声这才鸣起。你身为厨子,却玩忽职守,不能供应充足的饭食!若在我的麾下,早已将你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说到后来几句,宝玉已是声色俱厉——他年纪虽轻,却是统率过近万人马,杀戮无数的一名悍将,那厨子顿时被他的气势威压得面色煞白,在地上不住缩着腿翻滚后退着。
事实上,在宝玉陡然变脸喝叱的那一瞬间,这大厅中的人上至德仁安明辉,下到普通侍卫,都在心中对这看来温文尔雅的少年陡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人天生便是一名战将!”
然而德仁毕竟是闯荡宦海数十年的老手,立即便回过神来喝道:
“放肆!贾宝玉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嚣张!”
宝玉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语声放和:
“哪里哪里,德总管未免言重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的为自己分辨而已。月余前哪怕在金脔殿上皇上也给了我分说的机会,莫非德总管的规矩比皇上还要大?”
贾宝玉此话端的是棉里藏针,德仁自然不敢接下这顶“比皇上还要大”的大帽子,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偏生还不敢发作出来——他自知面对贾宝玉这等人物必须得保持冷静,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了言语中的漏洞便会被打得溃不成军——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喝道:
“我岂有不让你说话!不管怎么说,你首先出手伤人就是无礼在前!”
宝玉一晒道:
“不错,就按总管说的,我出手伤人的确不对,不过这厨子玩忽职守,克扣我的饭食又当如何?”
德仁听得宝玉口风软下来,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忙想也不想的道:
“若你所说属实话,此人自当被剔除,永不叙用!”
此话一出口,德仁旋即又望着宝玉冷冷道:
“不过此事你也难逃干系,罚你出去围着坝子急奔二十圈后,随侍卫操演半个时辰!”
外间坝子极是宽阔,围绕跑上一拳少说也得里许路程(六百米左右)宝玉忽然转身,看着之前插队那大汉载磊,似笑非笑的道:
“总管处事果然公正严明,不过这位仁兄方才不守规矩,强行插队,总管也请一并处罚了吧。”
本来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