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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项羽时代,九江王英布大搞骑墙术,被刘邦曝光而最终背叛了项羽。又是龙且提师而入,于淮南大败英布,再次打出了响亮的名头。
此番接到命令,龙且立即行动,动作迅速,很快进入战区,与齐王田广等军会师于高密。韩信则率汉军也急忙跑来,双方对峙,大决战一触即发。
先来看看双方的作战序列。
正方选手汉军:
统帅:相国大将军韩信。
幕僚:辩士蒯彻。
将领一:左丞相曹参。
将领二:御史大夫灌婴。
将领三:右骑将傅宽。
汉军总兵力:五万至十万人。
反方一号选手楚军:
统帅:大将龙且。
将领一:亚将周蓝。
将领二:末将项冠。
楚军总兵力:约二十万人。
反方二号选手齐军:
统帅:齐王田广。
将军一:田既。
将军二:华无伤。
齐军总兵力:约五万人。
这是一场实力绝对不对等的战争。楚齐联军这边,兵力最高有可能是汉军的五倍,最低也不小于两倍半。单只看这个兵员数量的配比,楚齐联军明显占有优势。显然,楚军大将龙且也是这样想的。
当楚军抵达战区之后,就有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总之有这么一个人——对龙且建议道:“汉军远征,锋锐难挡。而我们的楚军和齐军,却是在本乡本土作战。士兵们谁也不缺心眼,哪个愿意为你君王战死?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们这边的士兵能逃就逃,能跑就跑。反倒是汉军在异乡作战,士兵想跑也没地儿去。所以眼下的情形,虽然我们人多,汉军人少,但真要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因此,最适当的战术,莫过于深沟壁垒,不与汉军作战,同时又可避免士兵逃亡。同时呢,让齐王派出使者,宣谕四方,齐国的城邑若是得知齐王仍然活着,而且还要楚军这个大后援,就会群起而反抗汉军。这样一来,汉军来是来了,但他们肯定是回不去的了。”
龙且听了,失笑道:“你提出这个建议,是不了解韩信这个人呀。我跟你说吧,对韩信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他以前靠着漂洗棉絮的老婆婆养活,闲时忙时就喜欢钻人家的裤裆。对付这么一个人,还需要什么深沟壁垒吗?”
“韩信,他需要的只是一只大裤裆。”龙且充满自信地说。
3、权倾天下
大战开始,韩信升帐。
先叫过来两名无名的将军:“你们俩,喂,听好了,拿着这面红旗,率所部向潍水上游移动,尽可能走远一些。走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然后用沙袋堵塞潍水,再派人监听下游的动静,什么时候听到人喊马嘶之声,就掘开沙袋放水,听清楚了没有?”
此时的汉军将领,对韩信的军事指挥能力佩服得无以复加。接到命令后,问也不问,转身去执行。
然后韩信再掣出令箭:“那个谁,曹参,还有灌婴,你们两个不要摆谱了,在我面前哪轮到你们俩摆谱?立即率所部于潍水西岸,找隐蔽的地方全都躲起来。看我打赢了你们不要出来,打输了更不要出来。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呢?等到楚军渡河,河水突然暴涨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就要一拥而出,给我全歼登陆于西岸的楚军。”
曹参和灌婴却是已经听惯了韩信这没头没脑的命令,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闷声不吭地接过令箭,找地方埋伏去了。
韩信再招呼右骑将傅宽:“老傅,这就咱们俩了,你跟我出战。听好了,打赢的时候,你要冲在我前面,给我狠狠地杀,输了的时候,你要落在我后面,可别让楚军把我给砍了。”
傅宽听得那个郁闷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迷迷糊糊地跟韩信出征了。汉军抵达潍水河边,眼见得那河水渐流渐浅——因为上游被汉军用沙袋堵住了,所以河水越来越浅。当即韩信下令:“冲啊,杀啊,消灭楚军,胜利就在眼前。”
对岸的龙且看着汉军冲过来,心里那个气呀,心说你个小样的韩信,钻裤裆真有这么急吗?你非要钻,那就给你个大裤裆吧。
楚军冲上,与汉军厮杀起来。战事持续了一段时间,汉军明显不支,丢盔弃甲,向对岸逃窜。龙且环顾左右,说:“你看看,我早就说过了,贱人就是矫情,韩信就是欠揍,与我追杀过去,今天我要一举端掉汉军的老窝!”
二十万楚军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之声,向着对岸冲了过来。大将龙且和周蓝冲在前面,所部紧随其后。眼看已经有一半的楚军冲到了对岸,这时候上游突然发出一种奇异的动静,惊抬头,就见一座透明的水壁,自高空凌击而来,楚军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在巨大的水流撞击声中,被冲得支离破碎。
相当数量的楚军被激流卷走,尸骨无觅。一部分渡河的楚军茫然失措,目瞪口呆。尚未渡河的楚军,也完全丧失了机能反应,呆若木鸡。
冲啊,埋伏着的汉军终于发动了,趁楚军惊恐之际,不由分说直闯入楚军之中。曹参驾车,直奔龙且扑了过去,龙且欲待反抗,却已被汉军团团围困,顷刻间被杀,连脑袋也被曹参割走报功去了。
汉军灌婴则奔着楚军亚将周蓝扑了过去,周蓝的价值比龙且低,所以灌婴下令要捉活的,活物多少还值点钱。
等楚军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大将亚将已经被杀被俘,能做的事情,只有撇下武器,四散狂逃了。
对岸的楚军失去主将,也纷纷转身四逃。韩信等到河水的波峰过去,这才不慌不忙率了曹参灌婴渡河,开始津津有味地追杀楚军。一直追杀到城阳——这个地方,是刘邦项羽蜜月合作期,双双联手屠城的所在——当场将齐王田广擒获,齐相田光也做了俘虏。
曹参率师向胶东挺进,轻易击溃齐将田既。灌婴取路赢下,打败齐国最后的英雄田横。
此战让韩信的声名如日中天,也让他成为决定楚汉战争最为关键的力量。而此时,刘邦的伤势已经好转,他返回了函谷关,亲切慰问关中父老,还把已经战死的前塞王司马欣,又砍了一次脑袋,把司马欣的脑壳挂出来示众。刘邦在栎阳逗留了四天,返回广武,继续与楚军对峙。
这时候韩信平定齐地的消息传来,与此同时,韩信派来的使者向刘邦提出了一个请求。
使者说:“齐国伪诈多变,是反复无常的国家,南境又与楚地相邻,请求任命为临时代理的齐王,望批准。”
闻听韩信想要立为齐国的假王,刘邦怒不可遏,大骂了起来:“老子被项羽死死地困在这里,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日夜等你快点过来帮一把,你却想趁这时候立为假王……哎哟哟我的脚。”正在骂着,身边的张良和陈平同时凑过来,一人踩住他的一只脚,低声提醒道:“汉军现在正处于困境,难道你还能阻止他立为假王吗?不如答应了他,免得让他心理不平衡,闹出什么事来。”
刘邦的反应是,一边听着张良陈平的话,一边继续骂下去:“他竟然要称假王,我呸!假王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建功立业,既然平定了齐地,那就是真正的齐王,又何必要自称假王?”
于是刘邦派了张良,持印信前往齐国,封韩信为齐王。目的是要把韩信手中的士兵,通通调过来打楚军。
而与此同时,项羽也派出了说客武涉,前去游说韩信。一场旨在攻心的说客大战,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展开了。
4、不希望有压力
项羽竟然也派出说客,那是他真的没办法了。
回顾与刘邦的历次战役,项羽先是在彭城战役中,以绝对劣势击溃刘邦,占据绝对优势。而后这个绝对的优势,竟然莫名其妙地,仿佛阳光下的冰山,越来越小,渐而无形。临到广武山畔,两军对峙之时,项羽的楚军只能勉强支撑,取胜的希望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
一旦韩信率齐军挤压过来,项羽就会陷入灭顶之灾。无奈之下,他只好派武涉去一趟,希望能够说得韩信回心转意。
武涉的说辞,是很给力的。
他说:“韩信啊,你看这个国际形势,是这个样子的。原本呢,大家都是起义军,齐心合力,推翻了暴秦。然后大家通通都封王,各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幸福小日子。可是刘邦他这个战争狂,先是三秦之战,又出关占领了楚都彭城。楚军几次将他击退,并宽宏大量地一次次饶过他的性命,可是他只要逃脱,就返回来死缠烂打。刘邦这个人的贪婪,连瞎子都看得清楚,他就是想独霸天下呀。”
武涉说:“你韩信为什么能够得到刘邦的重用呢?就是因为你能打呀。可是刘邦这个人,他绝无可能放过比他更强的人。你之所以好端端地活在这里,就是因为项羽还在。一旦项羽出了问题,下一个要打掉的,就是你韩信了。”
武涉说:“现在你韩信,掌握着决定天下的力量,你帮着刘邦,项羽就死翘翘了。你帮着项羽,刘邦就没咒念了。你帮了刘邦,项羽亡败,下一个就是你。而如果你考虑明白了,才能避免日后的危险呀。”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但千不该,万不该,武涉又多了几句臭嘴。
武涉补充说:“韩信,你以前在项羽那边干过,和项羽是有交情的。如果你帮了项羽,大家共取天下,共同封王,岂不美哉?”
听了武涉最后那句话,韩信的脸色变了,回答说:“抱歉,我是在项羽那边干过,我在项羽那边干的是什么呢?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划不用。我在项羽的眼里,就是个最差劲的仪仗队队员,负责替项羽抖面子撑排场的。而人家汉王刘邦待我,封台拜将,拜我以大将军,给我几万的军队,把衣服给我穿,把饭给我吃,对我言听计从。比较一下这两个老板吧,你让我背叛刘邦,反投项羽,换了你,能干出这种没良心的事来吗?”
武涉无功而退,但细究这件事,还真不能怪他。怪就怪项羽在武涉来之前,没有把全部的信息告诉武涉,导致了武涉不知道韩信曾在项羽那边受到极大的羞辱,还以双方有交情作为说辞,结果反而勾起了韩信的伤心事,说什么也不肯依从项羽。
可见项羽这个人,真的有点不着调。游说韩信,生死攸关,务必要把方方面面的细节考虑清楚,才能达到目的。而项羽却藏着掖着,对武涉隐瞒韩信当初的委屈,结果让武涉判断错误,功亏一篑。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是如此不上心,项羽这是典型的不敬业——但这事也真的不能怪他,他信奉的是单兵暴力模式,我最能打,因此老子天下第一。可是夺取天下这种事,玩的不是单兵作战模式,比的是统御部众的能力,是团队的作战能力。这恰恰是项羽坚决反对的,但也正是他这个反对的态度,才会落到一个必然的结局。
武涉虽然游说失败,但韩信身边还有一个谋士蒯彻,他同样是看破时局的人,所以就来给韩信看面相。
看面相,就是根据你的模样长相,判断你一生的命运。
蒯彻说:“看你的正面,最多不过是个封侯,而且危而不安。看你的背面,却是无尚尊荣,贵不可言。”
韩信听得茫然:“啥意思?怎么正面和背面的命运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蒯彻说,“你正面的命运,就是你追随刘邦的命运。你背面的命运,就是你应该选择的命运。”
你应该选择什么命运呢?
蒯彻开始说了,他说的话,又臭又长,听到一半就会让人疯掉。但如果你能够在听得疯掉之前,仔细分析他的话,就会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
蒯彻的巨长说辞,主要是表达三个层次的内容。
第一个层次,当前的形势分析。当前的形势,就是项羽使者武涉所分析的那样,韩信已经掌握了主宰天下的力量,他支持刘邦,项羽就死定了。他支持项羽,死定的就是刘邦。说让谁死,谁就得死。说让谁活,谁就有机会活,这是很爽很爽的人生。
第二个层次,韩信的战略选择及后果分析。韩信的选择只有两种,或是支持刘邦,或是支持项羽。倘支持刘邦,项羽就会输掉。接下来,刘邦必然会除掉韩信,因为韩信已经构成了威胁刘邦的唯一势力。同样地,如果韩信支持项羽,刘邦死掉后,项羽就会杀掉韩信,因为韩信又构成了威胁项羽的唯一力量。总之,韩信支持哪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定了。
第三个层次,韩信的生机及必然性选择。蒯彻严正指出,不管韩信支持哪个,都会被他所支持的人所清除。因此,韩信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谁也不支持!
蒯彻说:“当今两主之命县(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
蒯彻给韩信指出的生路,是既不支持刘邦,也不支持项羽,而是挟军威强迫二者屈服妥协,三分天下,鼎足而居。若是刘邦项羽哪个敢不乖,就联合另一个共击之。无论是刘邦还是项羽,在这种情况之下,都只能吃瘪认命,承认韩信的权威。如此一来,此后韩信拥齐国的地利及资源优势,稍加经营,这个天下,就落入了韩信的手中。
听了蒯彻的分析,韩信却为难地道:“汉王待我,恩泽深重,我怎么可以为了个人的私利,而背弃他呢?”
蒯彻说:“张耳和陈馀的关系好不好?好,好得不得了,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张耳切掉了陈馀的脑壳。你和刘邦的关系好,可能好得过张耳和陈馀吗?张耳能够杀陈馀,刘邦凭什么不杀你?昔年文种助越王勾践,复兴越国,而勾践却杀死了文种,何也?野兽尽,猎狗烹。你韩信对刘邦的忠,比得上文种对勾践的忠吗?勾践都要杀掉文种,刘邦为什么会留下你?”
蒯彻继续分析道:“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史记·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
蒯彻还要继续说下去,可是韩信已经受不了了。他呻吟道:“别说了,快别说了,先生的话让我好有压力,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我不喜欢压力。”
蒯彻叹息一声,暂时闭了嘴。隔几天他又回来了,继续往下说:“……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豪氂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史记·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
可是蒯彻的话,让韩信面临着巨大的痛苦。韩信智商高而情商低,他喜欢的是纯正的技术性工作,而受不了与心眼多的人打交道。蒯彻的建议虽然是解脱困局的办法,却意味着他必须要承担起人生责任来,学习像刘邦那样思考——可这却是低情商的人最害怕的事,所以蒯彻越是催促,韩信越是逃避。
人类的天性弱点,一旦无法胜任责任,就会选择逃避,而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之上。韩信只能寄希望于刘邦的良心发现,体谅自己的功劳,而不会除掉自己。虽然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很惶恐,但相比于承担人生责任所带的巨大压力,这仍然成为了韩信的最优选择。
眼见得说不动韩信,蒯彻长叹一声,就假装疯癫逃走了,有消息说他此后改行做了一名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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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背信弃义
韩信谢绝了楚使武涉和谋士蒯彻的劝说,不忍心背离刘邦,这情况下他心里的危机意识突然增强,于是就更好地表现,希望能够获得刘邦的好感。
此时,齐国的楚军残兵逃到山东南部,重新集结起来。于是韩信挥师南进,命灌婴的骑兵击败楚将公杲,直抵薛郡,再胜楚军。继之推到淮水南北地区,占领了项羽的家乡下相,连克附近各县邑。
连家乡都被占领了,可知项羽是何等窘迫,他派了部分楚军回师,却再度被韩信击败。更气人的是,彭越那个家伙又乘机蹿了出来,烧杀劫掠,什么事让项羽上火,他就干什么事。
到了这一步,再不懂行情的人也看出来了,汉胜楚败的趋势,已经是无可逆转。
公元前203年八月,汉王刘邦派了个侯公来楚营找项羽。侯公带来了个一揽子解决方案。方案建议,楚汉两家握手言好,项羽释放刘邦的父亲妻子,从此两家结为兄弟,以鸿沟为界,平分天下。鸿沟以西,归属汉国。鸿沟以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