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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钢本想问一问道爷咏念这句词背后的含义,但也不知怎的,一看到道爷此时的神情,竟然不忍心再问。
“天气阴滋滋的,你先走吧,我还要再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香已燃尽,道爷磕打完烟灰,脸色极度阴郁,一边收起旱烟袋,一边驱赶张金钢。
张金钢很识趣,慢慢站起来,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离开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在前往医务室的路程中,张金钢心里不住念叨着苏东坡这句哀怨千古的佳句。
那种心酸酸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让他不能自己。
看来这世上没有谁能够真的做到了无牵挂,人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将那些曾经让自己心碎的东西,静静地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一丝人生感悟忽然涌现在了张金钢心头。
第二十七章:裤衩用不用脱
“你今天的脸色有些阴郁,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
叶晨像往常一样,警服外面穿着白大褂,钮也不扣地敞着怀。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观察了张金钢几眼,顺嘴问道。
张金钢不住摆弄“浑天鬼模”,耷拉着眼皮,叹道:“没什么不开心,就是感觉人生无常,所以情绪低落了点。”
“哎呦嘿!你才多大点岁数,竟然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假如到了我这把年纪,那还了得啊!”
叶晨露出微笑,摆了摆手,然后从张金钢手里抢过“浑天鬼模”,说道:“咱们今天不弄它了,来点实际的。”
“哦?”
张金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叶晨把“浑天鬼模”放到一边,变得很严肃,盯着张金钢,解释说:“你跟我学了这么久,对于鬼门奇术应该有了些心得。今天我就考考你,看你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行啊!”
张金钢来了精神。
不过,他随即又蔫了下去,耸了耸肩膀,摊开两手叹道:“可惜咱们这里没有病人,您怎么考啊?”
“谁说要用病人来做实验啦!”叶晨笑了。
张金钢想想,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开始不怀好意的朝着叶晨笑。
叶晨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恍然大悟,没好气地直起上半身,连连摆手:“想都不要想,我可不给你当针灸的靶子。”
“那怎么办?”
也不知张金钢是真的,还是假的,满脸的郁闷,眉毛拧成了疙瘩。
“怎么办?好办啊!”
叶晨将针灸盒打开,拿出一根鬼头银针,递给张金钢,然后就势撸起他的一只袖子,笑道:“干我们这行,最初的练习对象都是自己,如果你找对了穴位,一点都不疼,但如果技术不过关,嘿嘿,那可就疼的不得了,也正因为这样,修习着才会长点记性,强迫自己必须技艺精湛,否则吃苦的只能是自己。”
张金钢拿着银针,瞄了瞄自己的胳膊,忽然,他得意地笑道:“其实您根本用不着解释,还记得您借给我的那根鬼头银针吗,我早就用它在自己的身上试验过了,刚才是故意逗您呐!”
叶晨拍了一下他的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张金钢满脸的无辜,一边摸着被打的地方,一边又沮丧地问道:“可是我体魄健康,没病没灾的,就算找对了穴位,顶多也就是验证了手法不错,又如何知道认准的穴位能够治病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创造一个机会不就完了吗?”这时候,轮到叶晨露出坏坏的笑容了。
张金钢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不禁咽了一下吐沫:“您想怎么创造机会?”
“你把裤子先脱下来。”叶晨忽然变得很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张金钢心里忐忑了一下,不过,并不敢违拗,乖乖地站起来解了裤腰带,按着叶晨交代的话做了。
“裤衩用不用脱?”张金钢红着脸问。
叶晨差点笑喷,随即又变得很严肃:“不用!你过来,坐在我旁边。”
张金钢把椅子搬过来,照做了。
这时候,叶晨早就点着了酒精灯,他一手拿着根鬼头银针,在火焰上烧了烧,然后一猫腰,用另一只手捞起了张金钢一条光溜溜的大腿。
“您这是要干嘛?”
还没等张金钢的话音落地,叶晨恶狠狠的将银针扎在了他的大脚丫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顿时席卷了张金钢。
张金钢差点没蹦起来,随口怒道:“您怎么看都不看就随便乱扎啊?”
“废话,我又不是治病,用得着看吗?”叶晨答得理直气壮。
见到张金钢下意识的想拔掉那根颤巍巍鬼头银针,他赶紧制止,说道:“别拔,否则白扎了。”
张金钢一愣。
叶晨拍了拍手,油然道:“你的脚现在一定很疼,所以得赶紧想办法,用针灸术把你的痛苦解除掉。”
张金钢恍然。
“您这机会创造的可够阴损。”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忍受着疼痛,拿起根鬼头银针,在脑袋里琢磨着。
叶晨教给的他“鬼门奇术”,并非仅仅是会扎银针那么简单。
“鬼门奇术”主要包括三大方面,一个是针法,一个是历代医道总结出来的经络穴位之学,再有一个就是如何捕捉到“游离鬼脉”的走向,以及神秘鬼穴的定位。
通过叶晨这一阶段的悉心教导,加上张金钢具备很突出的灵性,以及神奇道具“浑天鬼模”的辅助,张金钢不仅在针灸技法上有了实质上的突破,而且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常用经络穴位的知识,另外,在追捕“游离鬼脉”和定位“鬼穴”上,他也颇有成就。
感受到大脚丫的疼痛,张金钢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单靠针刺普通经脉上的三个穴位,也就是“伏兔”、“膝眼”和“解溪”,已不足以完全止痛,一定要先捕捉到腿上那条变换游移的“游离鬼脉”,再将附着在鬼脉上的两处鬼穴定了位,这样才可。
他想到了就做,先在“伏兔”、“膝眼”、“解溪”,三个穴位上进了针,果如一开始的预想,疼痛虽然缓解一些,但仍然很剧烈。
“做完了吗?”
叶晨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失望,问了一句。
张金钢没有吱声,又捻起两根鬼头银针,紧紧盯着自己的那条腿,用另一只手在大腿内侧由上而下缓缓滑动,口中则轻轻念叨着:“游弋腿内阴阳间,轻抚毛发逆连线,距离上端三、五寸,便是两个鬼门关。”
听到了歌诀,叶晨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张金钢的手刚滑到小腿内侧,神色倏然变得严肃异常,随即另一只手迅疾如飞,两根“鬼头银针”眨眼间已经插进了肉里。
他慢慢地直起上半身,动了动被针刺的大脚丫,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了痛苦。
“嗯,不错,非常不错!”
叶晨说话的功夫,笑容在脸上迅速扩展开,随后,他竟然鼓起了掌。
张金钢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他也笑了,笑得非常自信和灿烂。
他很快将所有的银针都拔了出来,然后收进盒子里,叹道:“原来‘鬼门奇术’是这样的神奇啊。”
“呵呵呵,自己体验了一把它的妙处,相信你一生都会忘不了。”叶晨站起来,拍了拍张金钢的肩膀,语重心长。
张金钢感激万分的捉住叶晨的大手,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多谢您的教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由衷地表白。
叶晨一笑,淡淡地答道:“先别谢这么早,你要学的还很多,不过,只要你肯学,我便不会藏拙,等到有一天你真把我身上的本事全都榨干了,那时候再谢我也不迟!”
张金钢点头,正想表表决心,忽然门外脚步急促,还没等俩人有所反应,医务室的门已被打开。
“老爸!我来接您下班啦。”
一个苗条的身影猛地闪了进来,并且朝着叶晨兴奋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天王对峙
望着瞪大眼睛,满脸惊愕的小叶子,张金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亏他反应够快,顺手捡起囚服裤子,眨眼间穿了上,随后满面尴尬地和小叶子擦肩而过,飞也似的离开了医务室。
“喂,你的秋裤……”
望着张金钢仓促的背影,叶晨苦笑摇头,叹道:“这小子,竟然如此害羞,连秋裤都忘了穿上。”
随即,他又埋怨起小叶子,责怪道:“你也是的,进来的时候怎么连门都不敲,这样多尴尬啊!”
“谁知道他没穿裤子?”
小叶子嘟起小嘴儿,脸蛋鼓鼓,愤愤不平。
她“咣当”一下将雨伞扔到了办公桌上,没好气地接着说:“今天我们放学早,外面天空阴寒得厉害,我担心会下雨,怕您被淋着,所以特意巴巴地拿把雨伞送来,可您倒好,也不问个清楚,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教训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行啊,老爸是狗,这样你满意了吧!”
对于女儿的口无遮拦,叶晨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一想起她的那份孝心,溺爱之情油然升起。
“谁说您是狗啦?那只是打个比方,当不得真的。”
小叶子在原先张金钢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色晕红,少女羞涩的美丽不可方物。
晚上,张金钢侍候完值班的管教从伙房出来,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丝,尽管秋裤早被叶晨送了过来,而他也穿在身上,但站在外面,仍是不胜寒意。
“放心吧,尽管天凉,而且还下雨,打水和‘修理’木人桩的功课,我一样也不会少干的。”
道爷带着勤杂从号子那边送饭回来,张金钢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指了指天空,故意表白了一下自己持之以恒的决心。
谁知,道爷竟然没有搭理他,而是拉耷着眼皮,默默地走开了。
张金钢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寸发的大脑壳,心想道爷多半还没有从对挚友的悼念中走出来,所以才会这么漠然。
他并不介意,自顾自笑了笑,便朝着水房走去。
夜内,寒风呼啸,细雨最终转变成了鹅毛大雪。
不过,对于酣睡中的张金钢来说,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全然不知。
“哇塞,昨晚下了这么大的雪啊?”
翌日清晨,张金钢像往常一样,从被窝里钻出来,想到外面撒尿,结果打开门,只瞅了一眼,便又憋着尿,迅速撤回了被窝中。
道爷正在抽烟,神色已经不同昨日,嘴角边挂着平和的笑容,听了张金钢的话,笑道:“昨晚你睡得跟死狗似的,哪儿会知道下了雪?赶紧起来,今天有的忙呢!”
张金钢倒也听话,穿上衣服,问道:“有什么可忙的,还不是和平时一样,做饭打水,‘修理’木人桩啊?”
“嗯,除了这些之外,还得要扫雪。瞧着外面这阵势,只怕光我们俩人不够,多半还得从号子里找些犯人过来帮忙才行。”道爷说道。
“怎么会就我俩呢,不是还有那些新来的勤杂吗?”张金钢奇怪的问。
道爷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除了犯人们的三餐,你什么时候看见这些人管过其他的事情啊?”
张金钢想了一下,点点头:“嗯,确实如此。”
事情果如道爷的预料,由于昨晚雪下得太大,而且外面的气温变化无常,为了尽快清理积雪,今天值班的管教真就从号子里弄来了一批犯人帮忙,至于那些勤杂依然前往宿舍休息去了。
“今年是怎么的了,雪竟然下的这么早?”
张金钢一边帮助道爷清理猪圈中的积雪,一边发着感慨。
道爷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自古以来便是,只不过你年龄小,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所以才觉得稀奇。”
“孙大圣,你好不仗义。”
“猫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管制刀具的事情,你低调处理一下也就行了,干嘛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回可倒好,原先的那些勤杂一回到各自的号子里,老子的生意大受影响,你说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
“猫大,这可不关我的事,谁让你的人不守规矩,硬是把那些惹祸的家伙弄到了号子里,如果我不交出去,一旦被查出来,那我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不管,反正我的损失你得赔给我!”
忽然,从猪圈后头传过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尽管不大,但还是被耳朵灵光的张金钢听得一清二楚。
“干活,少管闲事!”
道爷连腰都没抬,低声告诫张金钢。
张金钢连忙弯腰铲雪,小声嘀咕:“其中一个是孙大圣,那个‘猫大’是谁啊?”
“猫头鹰!监狱里最凶残的家伙。”道爷始终保持着原先干活的样子,不过,对周围的一切他好像全都了如指掌。
张金钢早就听说过监狱天王“猫头鹰”的名号,知道他是“燕赵监狱”中势力最大的家伙,可从来也没有真正见过,眼下听道爷这么一说,禁不住更加泛起了好奇,一双耳朵也竖得更厉害了。
道爷叹了口气,没在说什么。
“猫大,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心里谁都清楚,你安排在勤杂中的手下是谁,我虽然将刀具的事情透露了出去,但对于你的手下却是只字未提,甚至直到如今,条子们都不知道是谁将刀具带进去的,只凭这一点,我就算够意思了。”
“孙大圣,你在威胁我?”
“威胁谈不上,尽管我和你义兄萧铁锤有恩怨,但在这里,咱们一直是河水不犯井水,你如果想打破这种局面,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嘿嘿,知道你背后有姓邱的撑腰,但我告诉你,他在我面前屁都不是,只要我往苦窑外面放个口风,那个小魔女一定会让一百个男人干,而他多半得在旁边看着。”
“靠,跟我讲这套,有种你就去做,别跟我在这里磨嘴皮子,如果再没什么事,老子可要走人啦!”
孙大圣似乎真的犯了脾气,说走之后,张金钢立刻听到了离去的脚步声。
张金钢很想看看这位天王“猫头鹰”究竟长得什么样,由于担心他也会离开,便下意识回身瞟了一眼,结果正和一个人的目光碰上。
一股有若实质的森寒杀气迅速席卷了张金钢。
第二十九章:在空气中行走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两个词充分说明了集体的力量,当所有的人都对某个事物产生共同意见的时候,虽然不见得都对,但大多情况下还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的,比如某人的绰号。
猫头鹰是一种人所共知的鸟,最明显的特征是长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非常锐利,猫头鹰凭借它们可以洞察秋毫。
当那个人望向张金钢的时候,张金钢明显感觉心事已被掏空,而且有一种冰冷颤栗的感觉在身体里扩展开来。
他深深地佩服人们的想象力,觉得将“猫头鹰”这样的绰号送给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最恰当不过了。
“小子,你是谁?”
猫头鹰看了一眼张金钢身边的道爷,问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若有所悟,接着叹道:“哦,我知道你是谁了。”
孙大圣本已经走出几步,闻言回头,也看到了张金钢,古怪的神色一闪,不过,并没有说话,而是扬长而去。
张金钢定了定神,不知道该不该接住话茬,道爷扯了他一把,淡淡地说道:“还有这么多活,干吧!”
“哦,歇一会儿也没关系!”
猫头鹰从猪圈后面踱了过来,停在了木人桩旁边,抓着上面的一个桩手,朝着张金钢笑了一下,悠然道:“你一定就是那个张金钢,嗯,好奇没什么,但如果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得学会忘记,明白吗?”
张金钢接触到猫头鹰的笑容,浑身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森冷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道爷忽然直起身,露出一贯的那种平和笑容,朝着猫头鹰点了点头,说道:“这孩子刚来这里的时候,被人打得耳朵有点背,你现在说的虽然是金玉良言,但讲给他听只怕是对牛弹琴了。”
“道爷,您摆明是在蒙我,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话我已经说过了,能不能听进去是他的事情,我走,不瞎耽误工夫啦。”
猫头鹰看似要动身的时候,原先抓在桩手上的那只手,忽然诡异的动了两下,随着“喀吧、喀吧”两声过后,木人桩上面的两只桩手通通被扭断。
“这玩意插在这里,没准会刮到人。”
他瞄了一眼道爷和张金钢,拍了拍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张金钢目瞪口呆。
除了道爷之外,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木人桩上那两个桩手的强韧度了,这段时间任凭他如何的击打,桩手依然能够完好无损,可是,在猫头鹰的手中,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太让他吃惊了。
道爷眼睛里闪动一丝玩味,叹道:“桩子挨着猪圈,桩手虽然横着,但根本就不会碍着谁,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未落,道爷忽然“走了起来”。
自打张金钢认识道爷之后,俩人朝夕相处,虽然感觉道爷很不简单,也很神秘,但一直也没有见过道爷真正的显露身手,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