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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这地方并非沙漠,而是有水有树有河流的富饶绿洲。西夏鼎盛时期,黑水城不仅仅是单纯的军事城堡,而是一座经济文化发达的繁荣城市。考古学家发现,当时的城内,官署、民居、店铺、驿站、佛教寺院以及印制佛经、制作工具的大小作坊布满城区。
早在李元昊于兴庆府建立大夏国几百年前,有位哈拉巴特尔将军,在黑水城立下一番基业。哈拉将军,翻译成汉语就是黑将军。黑将军英武盖世所向披靡,并不满足当这一城之主,打算进军中原与汉人争霸天下。朝廷听到消息后,派一位将军率领了强大的军队前来讨伐。
黑将军损兵折将屡战屡败,不得不退回黑水城。中原的将军一路追杀,最后追到了黑水城外屯兵围城。根据守城判卒的口供,中原将军在上游截断了通往黑城的弱水,绝其水源。没多久,城中储水耗尽,士兵饥渴难耐只好打井求水,可一直挖到八十多丈还是滴水不见。黑将军心知已成败局,决定拼上一场。一个月黑风高夜,他把城内所存的八十余车金银连同珍宝全部倒入一口枯井,未免妻儿受辱,又亲手杀死了妻妾和孩子。一切处理停当之后,黑将军便破墙打洞,率领士兵倾城出战,一番殊死拼杀,终因众寡悬殊全军覆没,黑将军自刎而死。黑水城沦陷后,中原将军带人大肆搜寻,未能找到宝藏。
这故事只是传说,黑将军是否真有其人不得而知,但黑水城的确存在。1226年,成吉思汗率领蒙古大军征伐西夏,首先攻破了黑水城,并由此南下,直取西夏国都中兴府。次年,西夏灭亡。元朝建立后,黑水城依然沿用,而且受到元朝统治者的重视,当时这一地区划归甘肃行省。1286年,元世祖在此设亦集乃路总管府。黑水城北走岭北、西抵新疆、南通河西、东往银川,是中原到漠北的必经之路。若干年后,马可波罗沿着这条古道,走进了东方天堂杭州。
故事到这里当然没有结束,更吸引人的还在后头。
1909年,沙俄上校、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科兹洛夫,率领一支全副武装的探险队打着考察野生动物的旗号前往黑水城。在与当地人的交谈中,科兹洛夫听到一个故事:一位额济纳老妇人和儿子们寻找几匹丢失的马,遭遇风暴,意外地撞上了黑水城的城墙。因躲避风暴,他们在城墙下过了一夜。第二天风暴平息,他们在空无人烟的城中走了一圈,老妇人捡到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回额济纳后,一支汉人驼队来到他们的住地,汉人看到那串项链后,用整个驼队的货物换走了那串项链。
科兹洛夫找到了当地的蒙古王爷巴登札萨克,用武器贿赂,得到了前往黑水城的地图和向导。 翻过蒙古高原,科兹洛夫的远征队靠着骆驼行进在茫茫沙海中行进了半个多月,最终找到了那座传说之城。传说中的宝物在疯狂发掘下最终现身:佛塑、麻布和绢质佛画、钱币、金属碗、妇女饰物、日用器具、佛事用品以及波斯文残卷、伊斯兰教写经和西夏文手抄本等大量文物,用了足足40头骆驼偷运到圣彼得堡。这批珍贵文物在俄国公开展出后,轰动了全世界。这一发现被公认为是继殷墟甲骨、敦煌遗书之后的中国第三大考古发现。
第二年,科兹洛夫重返黑城,不惜一切代价,集中人力、物力和时间再次探寻发掘。他们扎起营帐,雇用当地人运水、运粮挖掘土方。科兹洛夫把他的手下人分成两组,从城内到城外的远近荒漠、残垣断垒中搜索探察。经过9天的掠夺式挖掘后,科兹洛夫带着从数量到质量都比第一次挖掘更为丰厚的文物悄悄离开了黑水城。
据说科兹洛夫当年除把能运走的运走外,一些例如等身的大佛像等大件不便运走的就近埋在了古城的周围一个秘密地点。1926年,他对黑城进行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考察,但他竟未能找到15年前所藏匿的文物。这部分文物至今下落不明,究竟埋在什么位置,埋了多少至今还是个谜。
在科兹洛夫之后,还有英国的奥莱罗·斯坦因,美国的兰登·华尔纳,瑞典的斯文·赫定先后来过这里,没有人空手而回。
C
谜,那真是个诱人的谜。
宝藏,传说,还有俄国人真实的巨大收获,成了一路上大家议论的焦点。如果宝藏是真的该有多好,只要大家找到,就可以直接退休了。
进入内蒙境内之前,陆钟决定把商务车和小面包车换成了两辆越野吉普,因为接下来的路况谁也说不准。另外为了有个像样的身份,大家还购置了几台专业单反相机和专业的户外装备,防水防滑的徒步鞋,防水速干的冲锋衣,就连孩子们也全都穿上了新衣服。单纯的孩子们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他们不像内地的孩子那么娇气,饿了冻了都不说,乖乖地等着大人们的安排,碰上要帮忙拿点什么东西,全都很积极。
根据孩子们说的,他们的家都在牧区,这一路不知还有多远,万一路上遇不上旅馆,住宿也是问题,所以帐篷和保暖睡袋,还有罐头压缩饼干之类的,也都添置了不少,把后备箱给塞得满当当的。
千门有句话说财去人安乐,一路上钱花了不少,大家都很开心,甚至把这趟内蒙之行当成了真正的自驾游。不久前的可怕经历,内心的创伤,还有新成员的融入,这支队伍需要这样一段缓冲期。越往北走,气温越低,但车内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多,看着大家不再绷紧神经,陆钟放了心。唯一没有表达出兴奋的就是老韩,他总是长时间地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偶尔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叹息。
进入内蒙之后,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都盼着早些见到父母,大人们讨论的却离不开宝藏和传说。
中国地大物博,五千年悠久历史,神州大地上究竟还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藏谁也说不清。念中学时,陆钟的老爸天天泡在牌桌上,输得家底都快没了,陆钟做梦都想发一笔横财,可发横财的机会在哪呢?他翻遍了图书馆里的书,知道的确有那么几个地方还存在着宝藏的传说。
四川成都曾流传过一首民谣: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民谣说的是张献忠的藏宝线索,据说张献忠建立的大西国,所有财富都埋在锦江江底。抗日战争时期,成都还有人开了家锦江淘银公司,在九眼桥下大张旗鼓地挖掘,真的在河底淘出一只石牛、一只石鼓。民谣不假,但继续淘下去,却终未找到宝藏。解放后,许多人明里暗里地找过宝,但直到现在,宝藏始终未被发现,
除此之外,据说当年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倒掉后,他隐姓埋名,在湖南张家界天门山的夹山寺出家当和尚。李自成的手下大将李过,率领一百多残部把从崇祯皇帝那儿弄到的宝物带上了山,这些宝贝全都埋在天门山上。李过为掩身份也当起了和尚,法号野佛,那些宝贝本来是打算日后复辟派上用场,后来李自成死了,那笔宝藏也没能等到复辟的那一天。千百年来,天门山一代野佛藏宝的传说经久不衰。
不仅是大陆,台湾也有藏宝传说,比起几百年前的张献忠和李自成,台湾的宝藏可就在解放前。1945年二战结束,日本战败,台湾才结束了半个世纪的日据历史。台湾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金灿灿的传说:日军在50年间,把从各地搜刮来的价值近8亿新台币(约合人民币2亿元)的黄金珍宝,分藏在台湾、基隆等45处地方。台中县的山区是台湾第一淘宝胜地,民众闻风挖宝,最热闹的时候,每天有不下300人扎营住在山上。
放眼全球,不仅仅是中国有类似宝藏的传说,国外也有许多类似的传说,各种海盗宝藏,沉船宝藏,各国王室密藏,数不胜数。在国外,寻宝猎人是一项正当职业,有人干了一辈子连一块金子都没见到,也有人一出手就捞到整箱的古金币,一夜之间变身亿万富翁。
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寻宝更有意思的更刺激的游戏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为什么不把这个传说变成现实呢?
四川成都人口千万,张家界天门山如今也是人气旺盛的旅游区,要想去这些地方寻宝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反而这远在大漠的黑水城,只存在传说中的古城,最好下手。
陆钟忽然心头一亮,连日来寻寻觅觅而不得的大买卖跃然脑海。制造一个奇迹,是他的拿手好戏,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雪原,是最好的传说背景。
第五章 为这个穷地方做点什么(1)
A
额济纳旗,当地人又称额旗,在内蒙古的最西边,地方不大,却有着五百多公里的国境线,与蒙古国交界。孩子们的家乡,距离黑水城还有几十公里,忙着赶路,大家并没有去欣赏风景,而是朝着孩子们指出的方向开去。一眼望不到边的白雪,胡杨树上挂着一米来长的冰凌,还有被结冻后变成水晶般漂亮的小湖泊。
额济纳年降雨量只有三十毫米,尽管冷,雪却是很薄的,下去踩一脚就会发现貌似浩荡的雪原只能盖住脚面,只因无人涉足沙漠,才显得格外壮观。从未领略过如此北国风光,来自内地的年轻人们全都乐坏了,要不是急着把孩子们送回去,大家准会下车打一场雪仗。大年三十这天,两辆车已经开进了额旗,路上的雪不多却还是很滑,尽管车胎上绑上了铁链还是只能慢慢走。单子凯和梁融端着相机一路狂拍,可车窗不能打开太久,被风吹一会儿,鼻息里呼出的热气都会变成冰棱,眉毛睫毛上都会冻出白霜,外面的温度是零下二十多度。
前面的路被雪挡住,气温实在太低,车熄火后发动不起来了。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吵着该往哪里走,虽然意见不太统一,但可以肯定这里距离他们的家不远了。
“要不咱们就在这里过年吧,孩子们,咱们还有不少好吃的。”雪景虽美,却也让人犯愁,曾洁看着好端端的路消失在雪原中,再看看天边就要落下的日头。
“姨姨,咱们下车走吧,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再拐一个弯就进屯子了。”一个女孩子嚷嚷着。
“可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啊。”司徒颖看着车外的大雪,为难地看着孩子们。
“我们不怕冷。”一个男孩子在嚷嚷。
“对,我们不怕冷。”另一个男孩子立刻回应道。
“要不我们自己回去吧。”个头最高的男孩子急得恨不能马上跳下车。
“那怎么行。不急,你们先坐好,我去问问前面的叔叔,看他们怎么说。”曾洁怕自己安不住孩子们,找陆钟他们想办法。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声“驾……”。曾洁回头一看,一辆马车正过来,马车上坐了两个穿成棉球般的大人,车上还载着不少东西。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还没走到跟前,马车上的大爷就喊了一嗓子。
听到这声音,车上的孩子们再也忍不住了,自己打开车门,像几颗小豆子般蹦了出来,朝着那位大爷使劲挥手。
大爷正是孩子们一个屯子里的,看到孩子可高兴坏了:“可把你们盼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没事,没事。”
大爷带上两个孩子先回屯子,半个小时后,几辆马车又回到这里,车只能留在原地,所有人带上行李坐马车回去。
关内人哪受过这种严寒,虽然穿着全套户外的装备,可坐在露天的马车上又吹着冷风,还是冷得够呛。陆钟他们还好,毕竟年轻,血气旺,老韩给冻得直哆嗦。大爷笑呵呵地,拿了件羊皮大袄给老韩披上,又拿出一个盛着奶酒的皮口袋,让大家都喝几口暖暖身子。
奶酒是凉的,看起来就像豆浆,喝到嘴里微酸,却有一股浓郁的酒香。说来也怪,冰凉的液体竟然能够让身体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热量,好像喝下去的是几口汽油。老韩虽然脑子太中用了,可一闻到酒香却像是勾上了馋虫,抱着酒瓶不肯松手,喝了一口又一口。
“老哥哥,别着急,一会儿让你喝个够。这酒好啊,自家马奶酿的,不伤身子还不上头,咱们蒙医还用来做药引子,什么老风湿腰腿疼肺结核,喝了都有好处啊。”大爷笑呵呵地,黑红黑红的脸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就像油画里的人一样。
一听说对肺也有好处,徒弟们便都不喝那奶酒了,留着让师父喝。老韩倒也不客气,抱着个酒壶不撒手,像个贪心的孩子。大爷跟大家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纳而图。
回屯子的路上,纳而图大爷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屯子穷,大伙儿把孩子拉拔到这么大很不容易,多亏了这几位好心人,把孩子们送回来。
陆钟说自己和伙伴们是摄影爱好者,专赶着雪天来黑水城拍雪胡杨的,路上遇上这几个孩子,当时那个光头不知碰上了什么冤家,被人打得躺在了地上,浑身是血,几个孩子一看就像是蒙族的。一问才知孩子们是被拐了,反正顺路,就把孩子捎上了。这些话是早就想好的,用来应付淳朴的牧民没问题。
纳而图大爷说,屯子穷,附近的姑娘谁都不愿意嫁过来。前不久一个光头来这里卖媳妇儿,带来了三个挺不错的内地姑娘,几个老光棍们卖了所有的羊,为自己买了个媳妇。光头临走的那天,屯子里的几个老光棍一起办喜事,屯子里所有人都去凑热闹。大家本来要请光头喝酒,可他说赶着回去过年,饭也没吃就走了。当时事多没在意,结果光头一走,村子里的孩子们也不见了。大人们急坏了,已经报了案,可这冰天雪地的,又赶上过年,真不知上哪儿找。大喜事才办了没几天,几个新媳妇说要去额旗买身新衣服过年穿,刚做了新郎的老光棍们跟着一起去,没想到几个新媳妇在市场了转了转,一会儿的工夫就都不见了。纳而图大爷去额旗找人,顺便捎些年货,没想到路上这么巧,竟碰上了孩子们。
陆钟他们一听就知道,那几个跑掉的新媳妇就是光头林松放的鹰,只是没想到,这几只鹰非得那么快。话说得差不多,马车就要进屯子了,得了消息的十多个大人拢着袖子在冰天雪地里等着孩子们。一群黑色和黄色的狗们抢在主人前面冲了过来,不过他们并不叫,很亲人的样子,拿头蹭着陌生人的膝盖,鼻子在大家的徒步靴上使劲地嗅。
虽然离开父母身边才十来天的功夫,孩子们全都扑进爹妈怀里哭了,滚烫的眼泪挂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冰珠。
“恩人们,谢谢了,谢谢你们啊!”蒙族大哥大姐一边说着,激动得就要往雪地里跪下。
“别别别,这么大的礼可要折煞我们了,这是应该做的。”
陆钟他们也被这群朴实的牧民们感动了,赶紧把他们搀起来,心里有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就算账户里多出一千万,也比不上这开心。
“大冷的天儿,还在外面啰嗦什么,赶快把恩人带回家去啊。”纳而图大爷发话了,大手一挥,大家纷纷帮恩人们拿行李,把他们往自己家里带。
B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告诉父母,一路上吃了连名都说不出的好东西,他们的父母连见都没有见过。蒙族人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缝缝里又淌出两道清凌凌的泪水:孩子啊,你们遇上了好人。
纳而图大爷是屯子里最年长的人了,他跟大伙儿商量着,年夜饭在屯子里屋子最大的人家吃,大伙儿都带上菜来。纳而图大爷发过话,所有人都忙活开了,把火烧旺把水煮开,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咱请恩人吃烤全羊!
从元朝起,蒙古族就接受了汉朝的历算法,也过新年。汉族人的正月就是蒙族人的白月,白色是蒙族吉祥如意的象征,这个月内蒙族人和汉族人一样,讲究全家团聚欢乐,吃团圆饭,喝团圆酒。孩子们的到来让这个小小的屯子充满了欢乐,
陆钟走出小屋,欣赏着别样的景色,白茫茫的雪原里,这个小小的屯子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原来蒙族人也不全是住蒙古包的,还有这样用土和石头垒的房子。宽宽的院子是用胡杨木或者梭梭柴围出来的,牲畜圈里挤了些牛羊,有些人家还养了骆驼,低矮的平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空气里却飘着一股浓浓的肉香。
跟城市里那些添加了过多调味料的肉香不同,这肉香香得纯粹,甚至还带着些青草的味道。真好,这地方就像永远也不会沾染世俗的污染。一回头,司徒颖也出来了,正背对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圈里的牛羊,那些披着厚厚羊毛的绵羊们,满头满身的雪花,看到生人咩咩地叫着,着实新鲜。陆钟注意到她没带手套,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像是未经大脑似的,陆钟忽然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简直不是一双手,是一块冰,陆钟心里一惊,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司徒颖的眼神,比冰还冷,是刻意地回避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她什么也没说,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陆钟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唐突,是他还不习惯放弃对她的关心,她的眼神像一把刀子,在他心头狠狠地来了一下,看不见的疼。
“小伙子,在看羊呐?”身后忽然传出纳而图大爷的声音。
陆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