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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转了回来：“赵全力受伤后，没有钱医治。他身上的钱，在市场管理办的办公室被人搜走。一直流血流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被问讯赶来的公安干警送往医院。刚刚那张照片就是公安同志在当时拍下来的。”
画面切回了《晚间新闻》的播放室，画面上主持人说：“一个农民到县城卖牛肉，居然遭此飞来横祸，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是我们的农民不应该到自己的县城卖牛肉？还是我们的农民，不应该拒绝被人的低价收购？或者是我们的农民，在面对对自己不公平的对待时，没有权利说‘不’？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想我们老百姓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这件事情也引起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现在正在县委书记尹扬同志的主持下针对此事召开会议。本台将关注事情的发展跟踪报道。”
县委会议室一片安静，几个常委都没有料到一直不疼不痒的县电视台，会丢出这样的炸弹。
第一部分 冬雨
第八章 斗法
县委副书记任青山脸上没有什么波动，还是那么平静，刚才听干警汇报的时候，出现的那抹铁青色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他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的左手，却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平静。
他在恨不争气的儿子，从不让他省心，麻烦总是一堆堆给他不断的惹出来。也在生气电视台的目无组织，涉及到县委的新闻居然事先也不请示，还有没有组织观念和上级机关啊？眼里还有他这个主管领导吗？让县委的工作这么现在这么被动。
但现在似乎不是责备和埋怨的时候，而是应该赶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可解决这个事情，县委书记尹扬的态度很关键。自己却还没有来得及与尹扬接触，昨天晚上的欢迎晚宴也被那群要债的给搅了局，当时还在庆幸尹扬没有去。现在看来昨天如果尹扬去了，今天的事情也许要好办些，至少可以用种比较熟悉的口吻，和尹扬沟通一下。现在自己却有点不好开口，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常委。
但不管怎么样，有两点是要坚持的。一就是不能够现在就给事情定性，那样就没有补救的可能了，一旦定性讲的就是事情应该怎么处理了。现在这点看来几个常委和自己的意见还是一致。二就是不可以让刘建设掺合见来。这个老头子的爱将一旦认起真来，只怕更大乱子都给他搞出来，自己捂都捂不住。打定主意，心里也暂时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思路也清晰起来，那么自己除了在常委会要极力争取，另外还是要早做准备．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两个办法应对了，争字诀和拖字诀。
任书记在新闻刚播完，趁尹扬还没有做声马上站了起来，说：“尹书记，我上个厕所。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坚持不了了，身体不如你们年轻人啊！”
尹扬点了点头，说：“那么同志们，我们暂时休息半个小时。何主任，你安排点吃的。”何主任点头出去了。
对面的龙海波看到匆匆离去的任青山，嘴角突然有了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关于这件事情会怎么处理龙全海，他并不关心。估计最多就是个滥用职权，收受回扣，给处分也最多开除公职。
他心里考虑的是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以及尹扬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动机。别人对尹扬可能不了解。但龙海波却是古川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中的一个．他知道尹扬是来自老头子点的将。龙海波本来对这个县委书记是势在必得的，可当他听到老头子对这个位置，已经亲自点了将，他就马上偃旗息鼓。转而用心打听起这个“将”的来历，所以对尹扬的情况了解的比较多。心里也拟下了对策，全力配合尹扬开展工作，把他尽快捧上去，自己也就能够尽快的，把早该属于自己的县委书记的位置，名正言顺的拿下来了。而且利用工作中建立的关系，自己在上面不又多了一个强援吗？所以他不准备抵触尹扬，他是在考虑自己和尹扬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自己该怎么做才可以给尹扬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建立关系呢？
看到任青山背影，他突然意识到机会来了，思路一下开朗，就有了那丝笑。任青山是70阶段干部的代表，在古川上下都有深厚地人脉和威信。加上他分管党群，所以自己和他的角力一直处于下风。这也是他会放弃县委书记那么干脆的一个原因，只要不是任青山那批人上去，他就都可以接受，他还年轻刚刚40出头，他等的起而任青山等不起，今年可是任青山的最后一班车了。
再说就算他今年侥幸做上了一把手，他也是在火上烤，任青山就是最大的一块柴，他不熄灭，火势就不会减。
想来这件事情，自己不但姿态要高，态度要坚决。而且行动要果断，要有气魄。龙海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纪委书记陆之军，看到了对方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桌上的常委只有王海似乎有点高深莫测，事实上熟悉他的知道．这位此前担任市委书记秘书的政法委书记，他是下来锻炼的，镀镀金就要提拔重用。所以在古川他就是一个“四平八稳”，凡事在他那里就是先一个“研究研究”，再来个“调查调查”，然后同志们再“协商协商”，今天也不例外。
而纪委书记却是和龙县长站一条线，无其他原因，就是他想干党群书记。刚刚接到了龙海波的那丝笑容，他心中有点兴奋，终于要动手了，自己手里可捏着不少炮弹啊。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收敛起张狂，平心静气下来做好准备，等待下面会议的继续。
常委们的神态各异，尹扬也看在了眼里。他宣布休息后就回了办公室，如果你们要表演那么就尽情的演吧。
何主任敲了下门走了进来，把两个泡好的碗面放到了办公室里的茶几上说：“尹书记，吃点面条吧。”尹扬答应了一声走了过来，看到何主任打开并没有关门，心里颇为赞许。在对手准备施展小动作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正制邪。一份磊落一份光明，就会让对方很多如意算盘打空的。
果然，就在尹扬吃面的这几分钟。先后有数拨人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走了进来。但看到桌上的两碗面条和两个吃面的人，就都没有停留，随便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等到该来的都来过了，尹扬轻声说：“吃完面条，叫王大队先回去。告诉刘建设先控制相关人员，保护证人和证据。如果对方开始动作，就以调查赵全力被殴打事件为名介入。”
何主任答应了一声，又稍微带着点调侃说：“书记，这似乎不符合衙门大匾上的”正大光明“哦！”
尹扬也笑了一下：“以奇合正也是可取的。另外通知县委在家的所有常委开会”
吃完面条，休息了一下。本来何主任准备给尹扬说一下，这古川的人与人地，但尹扬没有让他说。办事情可以讲以奇合正，但做人不行，党的代表讲的就是一身正气。现在就是以奇合正的人太多了，所以连社会道德和价值观都被扭曲了，整日地蝇营狗苟。
尹扬回到会议室。进去一看，常委们基本上都到了，只有陆之军还没有到。
尹扬坐在主持席，他没有说话眼睛只看着对面墙上的钟。他的这种神态让在座的每一个常委都感到了一种压力，连王海都不自觉的挪挪屁股坐直了些，龙海波更是紧张的背上有了一丝汗意，心里在骂陆之军不知轻重。
刘建设也心中凛然，这是尹扬第一次显露出来的肃杀，那是一种饱含信念，正气直指人心底的感觉。自己除了在老爷子身上感受过以外，还没有在别的人身上察觉过。千军万马只能够给予人杀气，没有办法具备这种肃杀，去年围捕六省通缉犯郑刚的时候，虽然那条野兽浑身散发血腥和凶残，但在国徽照耀下没有人害怕，连女同志都毫不畏惧。
在时针快走到规定会议时间的时候，陆之军赶到了。他坐下来看向尹扬，似乎想解释一下，但被尹扬用眼睛给堵了回去。
尹扬开口说了：“同志们，我们已经听了王志峰同志的汇报。也看了新闻，现在全县百姓，都在等我们给他们答复。这件事情已经关系到我们党的威信，所以请各位常委就这件事情发表意见，今天我们必须形成决议，给百姓一个交待。”
龙海波表情严肃地说：“尹扬书记的讲话非常重要。在县农贸市场发生这样严重的违纪事件，我们县政府，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还出现流氓团伙在市场欺行霸市，在古川自解放以来也是罕见的。我们是革命老区，群众基础和觉悟一向都非常好，非常高。我们县政府对此要进行深刻反省。同时，我代表县政府提请县委同意，由公安，纪检，工商和物价部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对此事进行彻底调查，我请求由我亲自负责此事。”
“可我们想过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在干部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会给百姓什么样的印象吗？”任青山慢悠悠地说：“我们党对干部一向是爱护的，是以教育帮助为主的。古川财政有多么紧张，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很多干部都发不出工资，没有点奉献精神是干不下去的。这里民风强悍，没有基层干部的努力，我们很多工作是没有办法开展和完成的。就象收个管理费，我们讲过多少遍，电视报纸，文件标语全都宣传过了，结果呢？我们的干部一次两次三次的收，谁交啊？
所以我们要体谅他们的难处，要给他们创造好的环境，对他们的一些方式方法欠妥的地方，我们要耐心的帮助教育。而不是大张旗鼓的一棍子打死嘛。”
龙海波舞着手上的铅笔说：“工作难，但我们不能够因为难就违法乱纪。干部要爱惜，但我们不是没有原则的去维护爱惜，那不成了官官相护了吗？我们还是党员？还是党的干部吗？”
任青山说：“我并没有说我们不查处。我现在强调的是对犯错误的干部，我们首先要做的批评教育。个别同志不要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下结论。搞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干扰我们同志的正常工作？会不会在社会上造成不必要的影响？现在中央三令五申的在强调稳定，我们现在这样做是不是合适？”
龙海波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中摁熄，说：“真金不怕火炼，我们的干部应该经的起考验，经的起检查。我们如果不以认真严肃的态度去查，那么在群众中，才会真的造成恶劣的无可挽回的影响。”
。。。。。。争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尹扬最后说：“同志们，我们党对干部和群众之间的关系一贯地宗旨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让我们对着心中的这五个大字，我们进行表决．同意龙海波同志提出的，成立联合调查小组意见的请举手。”说完尹扬把手举了起来。
龙海波，陆之军，刘建设先后举手。王海犹豫了一下，也把手举了起来，后面又有两只手举了起来。
“七票赞成，多数通过！”尹扬看了一下，说“那么我宣布成立由公安，纪检、工商和物价部门成立联合调查小组。由龙海波同志担任调查小组组长，刘建设同志与陆之军同志为副组长。此外，我提出以下几点意见：
一、由县委、县政府联合发出通知文件。针对规范市场经营秩序，打击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哄抬物价等违法乱纪行为，做出工作部署。
二、将屠宰点、屠宰税归入到村委会一级的工作去．乡镇以上相关机关，负责对市场上肉类的检验检疫，税收工作进行稽核，对不规定屠宰纳税，以及进行检验检疫地单位和个人依法进行处理。
三、印发文明执法，微笑服务的画册和宣传册，在各级机关办事处都必须设立所负责业务的工作范围和工作流程，以及相关责任人的信息公布栏或指导栏，明确工作程序和需要的工作时间．以方便人民群众前来办理各项业务．
四、税务部门必须明确公布各项税收的明细、具体金额或税额的计算方式，有收费项目的单位必须列出所收取费用的用途，收取费用的对象或收取范围，收取金额的多少。
以上意见何主任归纳整理一下，以县委名义下发到各单位讨论。广泛征求一下各方面的意见，我们再综合形成文件，在全县实施。我强调一点，调查中如果有弄虚作假，徇私舞弊行为的一经发现坚决查处。
会议室人群神态各异地纷纷离去。。。。。。
第一部分 冬雨
第九章 百相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在这到处都渗透着寒意的冬夜，让人分外想念柔软与温暖的床。
古川县委办公大楼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尹扬刚刚做完录影。他正接过何主任递过来的热茶，同时也示意坐在对面的那位女记者喝茶，那位女记者的同事正在收拾录影的设备和器材。
尹扬现在知道她叫杨姬，是省城某大学新闻系04届的毕业生。以前在市晚报工作；去年调动到古川电视台。
女记者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眼睛看着杯里的茶水。似乎在用茶杯的热度驱走寒意，也似乎比较踌躇；想借茶杯传来的热量，给自己一点信心和勇气。
尹扬则稍稍露出了点疲态，靠在椅背上低头喝着茶不说话。突然，尹扬听到对面的杨姬说：“尹书记，你累了吗？”便下意识的回答：“哦，有点！”抬头一看却正好看到从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面射出的目光；有关心但更多地是种透着担忧和怀疑的神色。
尹扬定了下神，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杨小姐，你似乎话里有话啊？”
杨姬微微抿了一下嘴唇说：“尹书记，您到古川的第三天已经开始了。对这里你的感受如何？累吗？”
尹扬心里暗叫一声，好厉害的丫头。给自己提了个非常不好回答的问题。思索了一下，尹扬慢慢地说：“杨小姐，古川是个革命老区，这里的人民非常朴实和坚强，他们也从不缺乏斗志。所以虽然我们目前有一些实际性困难，受到地理环境；工业资源；经济贸易；基础建设等各种制约，在各个方面都相对比较落后，这需要我们付出百倍的努力，来改变这种状况。所以不管是我个人还是作为古川县委书记，到了古川这里为之努力和付出；都是我理所当然的责任和义务。”
杨姬没有放过尹扬，她马上追问：“尹书记，为什么说作为你个人；这也是你的责任和义务呢？你对这次常委会研究的结果怎么看？你满意吗？或者说你感觉你可以给古川百姓一个满意的的交待吗？”
尹扬说：“杨小姐，你是在做采访吗？”
杨姬的眉毛一扬，说：“那要看尹书记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做采访？还是希望我作为在古川生活的普通一员，和我们的县委书记闲聊！”
尹扬把手里的茶杯送到嘴边喝了口茶水，没有马上咽下而是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嘴唇不自觉的抿了一下，说：“现在做采访不合适，第一，我现在对古川的很多实际情况还不了解，需要点时间让我先熟悉一下。所以如果我现在就做什么发言或者决策；那完全是空谈；是毫无依据的发言和决策。说没有依据的话；做没有根据的决策；这不是一个中共县委书记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第二，要给全县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不是处理几个流氓；或者违纪政府人员就可以的。我们要做的是转变思想，改变我们政府部门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带领全县人民摆脱贫困，这才是真正给全县百姓一份满意的答复。至于为什么说作为我个人；改变古川、发展古川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
杨姬沉默了一下，用一种诚恳地语气说：“尹书记，我一直认为今天农贸市场的事情，是我们古川法制建设不健全造成的结果，但今天和尹书记您的谈话，使我有了新的认识。您站在了我们没有思考过的高度，看待了这件事情。”
尹扬说：“法制建设是靠大家一起来监督，一起来实施地，法制建设也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在不断的发展。所以我们需要灌输给大家法制的观念，让大家学法、知法，懂法，守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性和局限性，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争议和误解法律本身的地方，也因此就更需要全民参与，全民监督，长期坚持普法教育。你们新闻单位也就更要发挥舆论宣传与监督的职能，多开一些普法讲座，专家评法，案例分析类的节目，帮助全县人民提高法制意识，消除愚昧。昨天农贸市场的事件也就可以得到避免。”
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器材的工作人员都悄悄坐到附近的沙发上，认真的听着尹扬的讲话，每个人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有几个人还拿出了笔在飞快的记着。
在告别尹扬离开的时候，杨姬突然回头说：“尹书记，我想把今天晚上的谈话加播到你的谈话后面，可以吗？”
尹扬考虑了一下说：“可以，”
“谢谢。”杨姬说：“尹书记，对您今天能够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表示感谢，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另外顺便说一句，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