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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婴!”
他在那边大声喊着,我回头看着他,说道:“我去找她,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看见他的身后,袁明德他们几个人似乎趁乱走了过来,他被那些人喊住,也回过头去,而我正好转身走出了这片最拥挤的甲板。
一走出人群,先透了口气。
然后,当我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韩若诗站在那里。
她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似乎也没有这个力气挤过去看风景,所以只是远远的站在这里,一看见我,立刻做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青婴姐姐。”
“……”
经过那天之后,我跟她们姐妹的关系已几乎恶化,尤其今天她这样的出现,坐在我的位子上,更是把双方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便四下看去,想看看妙言到底还在不在甲板上,又或者在大殿上的什么地方。
她却对我的冷脸一点都不在乎似得,微笑着说道:“青婴姐姐怎么没去看风景?”
我顿了一下,淡淡道:“风景再好,也不如人心变得精彩。”
她的脸色一僵。
我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开,正要去另一边找找妙言,就听见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__
“青婴姐姐对我,似乎有些误会。”
“……”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回头看着她。
她仍旧微笑着看着我,只是笑容有些过分的苍白,甚至透着一丝孱弱的,说道:“我对公子之心,天地可鉴,但我对姐姐,并没有什么敌意啊。”
“……”
“姐姐又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呢?”
“……”
我看着她苍白的笑容,不由的也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我笑道:“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那天在我沐浴的时候,派那两个侍女来‘照顾‘我了?”
“照顾”两个字,我格外的加重了一些语气,立刻,就看到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笑着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了一声,笑声和笑容都分明带上了一丝恍惚不定:“什么?”
两个人这样相对着,身边还不停的有一些侍从侍女经过,虽然他们都尽力的掩饰脸上的表情,但还是有些人按捺不住的偷偷看着我们。刚刚在大殿上,她坐到我的位子上,就已经有一些人注意到了,这个时候倒也犯不着再让人来看一场戏,我淡淡的笑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韩若诗却又道:“青婴姐姐。”
这一回,我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着她,她倒是很快便重振了脸色,微笑着说道:“姐姐是在找妙言吗?”
我一愣:“你知道她在哪儿?”
她笑道:“刚刚看到,妙言好像从侧门出去了。”
侧门?
我抬头往前一看,看着那珠帘不停晃动的侧门,顿时眉头皱紧了。
难道,妙言真的去找裴元珍了?
一想到这里,就再也不能耽搁了,我也没有再跟韩若诗纠缠下去,便急忙走进大殿,匆匆的走过了侧门。
前方的船头上一片热闹非凡,但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安静,只有屋檐下的灯笼随着清风拂过而微微的摇晃着,让周围的光影也变得魅惑不定起来,仿佛有数不清的人影在周围起舞着,我一路走过长廊,踩着这样的光影而来,不知为什么,心情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妙言真的去找裴元珍?她的礼物,是要送给裴元珍的?
想来,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对姑侄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裴元珍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妙言,以她的脾性,对我那样的不满,见到我的女儿会如何?
越这样想,我的心情越不安,匆匆的走过长廊,但一走到刚刚的那个花园里,就有些茫然了。
裴元珍的房间在哪里?
刚刚我和她在这里见面,但也只看到她从那边的宫门走出来……我小心的走过去,借着不远处灯笼发出的晦暗殷红的光看了看里面,拱门的正前方是一座假山,按照所有宅邸修筑的套路,将里面的风景都遮挡住了,也完全不知道裴元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妙言是不是真的来了这里?还是,她来了这里,找不到我的话,也会折回去?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的大殿方向,鼓乐之声又一次响起。
听着那鼓点声,我立刻明白,是喜宴要开了。
不由的有些犹豫了,妙言到底是来了这里,找到了裴元珍,还是根本不是来找裴元珍,现在仍然在大殿那边?
如果是这样的话,宴席齐备,而我作为裴元修的妻子却不在场,那恐怕会让他的面子格外的不好看。
正在犹豫的时候,正好前方走过了两个捧着铜盆的侍女,一看见是我,急忙走了过来:“夫人?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正好遇见了她们,我急忙问道:“你们看见妙言了吗?”
“妙__”
她俩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忙说道:“我的女儿,之前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哦!”她们两恍然大悟,一个嘴快立刻说道:“妙言公主啊!”
“……”
我的脸色不由的一僵,而旁边的那个急忙伸手撞了她一下,那侍女也立刻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看着我,笑道:“夫人莫怪。”
我也没空跟她们说太多,只一挥手:“你们看见她了吗?”
她两人摇了摇头:“我们只管给公主和驸马送热水过去,没有注意到啊。”
“驸马?”
“是的,喜宴要开了,驸马也要准备回来更衣了。”
说话间,大殿那边传来的乐声更加的响了,在这样的夜色当中,有些震耳欲聋,我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没有人看见妙言,难道她真的没有来这里,还是来了这里,又折回去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
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沿着来路,我很快便走了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大殿里一片人声鼎沸,鼓乐齐鸣的声音和嘈杂喧闹的人声相交,让这个夜晚也变得有些沸腾了起来。我走到门边轻轻的撩开珠帘,才发现这大殿之上,刚刚还是一片随意的摆设,此刻已经宴开数十桌,远远的看过去,只见那些桌上珍馐百味皆呈于前,透过珠帘,已有浓郁的酒菜香味随风飘来,诱得人食指大动。
而我一眼就看到,在殿上百宴中,大殿正前方那张最大的主桌上,裴元灏端坐于前,而裴元修、裴元丰,还有韩家姐妹和另外几位在朝廷颇有威望的王公命妇陪坐在了周围。
可是,新郎和新娘,这一对新人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看来,刚刚侍女说的,他们两都回去更衣,还未出来。
我撩开帘子走了过去,裴元修坐在那里,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当他一抬头看见我走过去,立刻像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忙说道:“你去哪儿了。”
“我找__”
话没说完,我的心又是一沉。
妙言不在这里。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裴元灏一眼,这一次他宴席座位的安排自然也是有一番考量的,毕竟是裴元珍大婚,所以他将兄弟几人都安排在了这张桌上,包括西川的薛慕华和萧玉声,那么妙言作为她的女儿,长公主的侄女儿,自然也应该在这张桌上。
但是,我和裴元修旁边的空位上,没有人。
妙言还是不在大殿里?
她去哪里了?
就在我的心里一阵慌乱,坐在主座上的裴元灏也隐隐的皱起了眉头,看了我们一眼,也看向了妙言的空位。
她人呢?
就在我和他都皱紧了眉头,甚至我的心里已经涌起了一丝不安的时候,突然,坐在裴元丰身边的萧玉声猛的气息一沉,暗暗道:“不对劲。”
顿时,大家都看向了他。
而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女惶恐不已的从侧门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皇__皇上__”
裴元灏眉头一皱:“什么事?!”
第1061章 洞房中的血色一幕
那侍女失声道:“公主,安国公主她——她被杀了!”
什么?!
这话一出,顿时整个大殿都僵住了,几百号人一瞬间全都失去了反应,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所有的人全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要瘫倒在地的侍女。
仿佛一道惊雷,从头顶炸响。
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蒙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看着那个侍女,仿佛就是刚刚捧着铜盆,说要去给公主和驸马送热水的两个侍女其中的一个。
可是她说的话,已经让我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她说什么?!
公主——安国公主——
裴元珍,被杀了?!
被杀了?!
被杀了……
雷声仿佛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震耳欲聋,我甚至已经被震得失去了神智,甚至无法去思考“安国公主被杀了”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瞬间,手足冰凉。
而这时,安静的大殿里响起了“啪”的一声脆响。
仿佛这一声,将我在混沌中的思绪打断,我猛的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裴元灏,他一下子站起身来,衣袖拂过桌面,将桌上的酒杯直接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铁青,开口的声音,声音仿佛淬了冰:“公主人呢?”
那侍女连滚带爬的起来,跪在地上:“就在洞房里!”
话音一落,他转身走了过去。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珠帘后,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裴元丰铁青着脸也起身跟了上去,他身边的萧玉声走得最快;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转头一看,是旁边的裴元修,他皱紧眉头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嗯。”
我被他牵着站起身来,也被他拉着走了过去。
在穿过珠帘的时候,那些珠子撞击的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直到我被裴元修拉着走上后花园的长廊,感觉到夜风卷着寒意从身边吹过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回响着,前面的路变得奇怪而扭曲了起来,屋檐下的灯笼更是随风不停的摇摆,让一切光影都变得晦暗难明,甚至有些诡异莫测。
但很快,当我们走过拱门之后,前方出现了大片的光亮。
是那些侍从侍女们都点燃了灯笼和烛火,聚在一个房门外,虽然人很多,却连一点咳嗽喘息的声音都没有,人人都屏住呼吸,摇曳的灯火照在一张张苍白而满是惊恐表情的脸上,越发让这一刻显得压抑而沉重。
走在我们前面的裴元丰在进门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而当我被裴元修带着走过去的时候,我的脚也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跌倒。
因为在进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那种血腥的味道太过熟悉,不仅在我过去的回忆里,生活中,甚至也曾经在我的梦里盘桓不去,当我一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眼前就像是腾起了一阵黑雾,要将我一下子卷回那些不堪的岁月中。
幸好,一只手横过来,扶住了我。
我仓惶的抬起头,对上了裴元修沉静的目光,他看着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我手腕和护着我腰肢的双手微微用了点力,让我重新振作站稳了。
然后,我和他一起走进了这间屋子。
一进房门,就看到了一片红。
这是他们的洞房,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房门是红的,墙上贴着大红囍字,厅堂里的香案上铺着红色的桌布,摆着两支鲜红的喜烛,地上的地毯是红色的,在厅堂的一边垂着一道明晃晃的珠帘,珠帘的里面便是卧房,那里也是一片鲜红,鲜红的窗纸,鲜红的床帏,连床上的锦被床褥也是红的……
屋子里唯一的苍白,是坐在地上的,刘轻寒的脸。
他的脸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流尽了全身的鲜血,几乎和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一样,而他怀里抱着的,却是一个满身鲜红的人。
裴元珍!
她和之前我们看到的一样,还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是绯红的胭脂,她白玉一般的左手捂在胸口,那里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胸口,将那里变成了一个血洞。虽然她穿着大红的喜服,但鲜血流淌下来,将她的喜服染得更红,甚至连她身下的地板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要流多少血,才会是这样?
看到这一幕,我已经完全呆住了,尤其当我看见刘轻寒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向我们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
我颤抖着,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裴元珍被杀了!在自己的洞房里,被人杀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在她大喜的日子,大婚之夜,在她的洞房里杀了她?!
这一刻,我的整个思绪都混乱了,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站在刘轻寒面前的裴元灏,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我甚至能听到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挣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而跟在他后面冲进洞房的裴元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了似得,甚至在这一刻冲到裴元珍的身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当他的手刚一伸到裴元珍的鼻子下面,只短短的一刻,我就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往下垮了一下。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薛慕华也蹲下身,伸手在裴元珍的脖子上探了一下。
然后,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哽咽,轻轻的说道:“元丰,不用探了。”
裴元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一片血红。
“她,她已经——”
话没说完,她也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只伸出手去挽着裴元丰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但裴元丰却还是不肯相信一般,只死死的盯着躺在血泊当中,一动不动的裴元珍,那张在胭脂的掩映下,已经透出苍白之色的脸上,还沾着一点血迹。
他伸出手,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颤抖着,慢慢的触碰到了裴元珍的脸上。
鲜血,还未干涸,很快便将他的手指也染红了。
他喊道:“元珍?”
“……”
没有人回答他。
“元珍?”
他想要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鲜血,可当他的手再次触碰到裴元珍的脸上,不知是感觉到了鲜血的刺激,还是那已经冰凉的肌肤,他怎么也动不了了,只看着裴元珍苍白的脸,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出来。
薛慕华急忙反手抱住了他,低声道:“元丰。”
裴元丰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听见他用力的压抑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像是想要哭,但怎么也没有办法哭出声来,只是在薛慕华抱住他的时候,眼泪落在了她漆黑的头发里,倏地便消失了。
这是他们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他们兄弟几个,死的死,散的散,走到现在已经各自为政,都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唯有这个妹妹的婚事能让他们重聚,但唯一的妹妹竟然在新婚之夜惨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任谁都无法承受。
裴元丰的眼睛都挣红了,但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死死的盯着裴元珍的尸体。
看着那具美丽的,却苍白的尸体,我感到一阵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急忙闭上了眼睛,这时,就感到身边的裴元修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将我轻轻的抱进了怀里。
我们的身后,一些王侯公卿,达官贵人也已经赶到了这里,原本宽大的新房此刻也完全挤不下,屋子的厅堂里站满了人,连门口也挤满了,但这么多人在这里,却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所有的人全都屏住呼吸,带着几分惊慌和恐惧的,看着内室里那一片血红的场景。
长公主裴元珍,在新婚之夜,自己的洞房中,被杀害了!
就在所有人都安静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戾气响起——
“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并不大声,但此刻却像是一阵惊雷,震得所有的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见裴元灏站在那里,沉沉的开口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连光都没有,仿佛笼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而一直跪在一边的,那两个侍女中剩下的一个,此刻全身都跪伏在地上,单薄的肩膀不停的抽搐着,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
“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驸马爷,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