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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那张表情深沉的脸在烛光下边的越发的阴沉了起来。
我说道:“利益当然不是陛下得了。不管陕西那边的官员死伤哪一个,对陛下来说都不是好事;就算——之前的那位布政司大人推行新政不力,并且从中舞弊,但他死了,终究损的是朝廷的颜面。”
裴元灏的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皇上还不知道,那位大人为何推行新政不力吗?”
他寒着脸:“下面的折子还没递上来。”
我不由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朝廷中的很多事都是这样,他作为皇帝,太高高在上了,每天看到的都是国家大事,但一些旁枝末节,甚至,一州一府的作为,都不可能完全的进入他的眼中。哪怕他要看,只能看到下面的官员奉给他看到的。
新政的阻力,其实就来自这些。
于是,我慢慢的将之前査比兴跟我说的,他在陕西的见闻,那位布政司是如何跟豪强士绅勾结,如何挂着新政的羊头,卖欺压百姓的狗肉。
裴元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最后,我几乎看到他的脸色变成了铁青。
那盏茶碗被他捏在手里,不停的发抖,碗中的茶水都漾了出来,泼到了他的手上。
终于说完了,我几乎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裴元灏反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慢慢的将那茶碗放回了桌上,只是看着他的手指,近乎痉挛的僵硬着。
他说道:“陕西那边的新政,目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对,更多的百姓失去土地,失去户籍。”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透出了一点危险的光:“看来,朕还是太手软了。”
我的心里一动:“陛下不会是想——那些豪强士绅?”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接这个话。
我也不敢再说。
这件事,不该由我提,更不该由我说出来,他对我虽然算不上太猜忌,但我自己也该注意自己西川颜家小姐的身份,立刻闭紧了嘴。
两个人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几上,那盏烛火无故的扑腾了起来,照得他的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定,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玉公公开门应了,然后转身走到内室门口:“皇上。”
裴元灏抬起头来看着他。
“玉华宫那边,贵妃娘娘她还……”
“让她先等一会儿。”
“是。”
玉公公急忙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细语了一番,门外那人又匆匆的走了。
裴元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目光透过烛火,仿佛也染上了烛火的温度,有些的灼人:“继续你刚刚的——你说,这件事最后得益的是谁?”
我一时有些犹豫。
南宫离珠还在玉华宫等他,但我现在的话——
看着我的眉心似乎也微微的蹙起,他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口气中增添了几分冷意:“不论如何,你今天是一定要把这些话说清楚的。至于听不听,怎么听,是朕自己的事。”
我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道:“就事论事而言,陕西布政司的死,的确是死于百姓之手,但要说是暴民——只怕陛下要再斟酌一番。毕竟,不是每一个老百姓都能在这样的官员手下找一条生路的。”
他没说话,只有目光沉沉。
“不过,”我接着说道:“御史大人的死,却跟百姓无关。皇上之前也说了,这位御史大人前往陕西的时候,是轻装简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这样还会被刺,只能说,有人提前知道了他的身份,杀他,也不是因为陕西一地的民情。”
裴元灏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我。
这两项,显然都能牵扯到西川身上。
我也迎视着他的目光:“西川的确有过这样的前科,但,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
“陛下,这样做,对西川没有好处,对颜家更没有好处。”
“……”
“杀一个去陕西巡视的御史,除了引起朝廷和西川的矛盾,或起刀兵,其他的,没有任何好处。”
“……”
“我弟弟,眼前,他并不想打仗。”
裴元灏眉头一蹙:“他不想打仗?”
“对,两年前回成都那一次,他跟我说过。”
裴元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甚至说始料未及的结果,如今天下三分,他一定一直在担心江南和西川的联合,会给他造成沉重的压力和打击,但现在我突然告诉他,西川那边并不希望再起争端,这简直就给了他一道护身符!
他说道:“此话当真?”
“不敢欺君。”我轻轻的低着头:“这,也是民女一直的心愿。”
“……”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我,那呼吸越来越沉重,几乎将我们之间那一盏烛火都吹得扑腾摇曳了起来,他轻轻道:“轻盈……”
我平静的说道:“民女说这些,不是为了向陛下领功,只是希望,陛下能看清眼前的形势。”
他灼灼的看着我。
“杀朝廷的官员,对西川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
“这件事的发生,也绝对不会给西川带来什么好处。”
“……”
“民女倒是想要问问陛下,这件事已经传遍朝野,相比明天的朝堂之上,一定会有不少的朝臣都要对此事发表看法……”
他冷冷道:“今晚,折子就已经堆满了。”
“陛下认为,他们最多的意见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那么,遂了谁的愿?”
“……”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映着的烛光,几乎已经要燃烧起来。
“你是想说——”
“民女不想多说,但还是刚刚那句话,凡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既然现在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再要去找这件事是谁做的,就不难了。”
“你是想说,”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发哑,还是接着刚刚的那句话:“这件事,是南宫家……”
说到这里,他自己住了口。
话头像是被人一刀斩下来,硬生生的截断,我的呼吸都随之窒息了一刻。
他的呼吸,也听不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并不退避,只是平静:“若要从这样的结果来推断,民女只能得到这个原因。”
他沉默了下来。
“毕竟,之前一直想要对西川用兵的,正是南宫大人。”
裴元灏还是没说话,但我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像是心里有什么是在不停的纠缠撕扯,让他自己难以决断,停了许久,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你知道今天,瞿学义被刺的消息传来,南宫锦宏正在朕的这个御书房。”
“啊?”
我有些不知所以,只看着他,他说道:“他突然得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当场吐血。”
我的心里一沉:“啊?!”
不由的就回头往外看了一眼,当然这个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只看见玉公公垂着手站在门外,烛光照在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衰老。
裴元灏看着那摇曳的烛光,慢慢说道:“南宫锦宏只有一个胞妹南宫锦伃,早年嫁给了集贤殿的大学士瞿俊良,夫妇两倒是躞蹀情深,举案齐眉,一对神仙眷侣羡煞许多人。偏偏后来,瞿俊良不守朝臣的本分,欺君罔上,被判斩刑,南宫锦伃虽然没被株连,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
我不由的心头一揪:“那她——”
“生下孩子之后,就殉情而死。”
“……”
裴元灏看着我:“瞿学义就是那个孩子,瞿俊良和南宫锦妤唯一的孩子,南宫锦宏唯一的外甥。”
“……”
“今天,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当场昏倒,太医院的人来看了很久,才让她清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她就一直痛哭不止,求朕为她这个弟弟讨还公道。”
“……”
我说不出话来,只用手轻轻的抓着自己的衣角,越揪越紧,绷得指尖都在发疼。
裴元灏说道:“现在,你要告诉朕,你推测出来的结果,瞿学义的死,是因为有人要达到他们的目的而造成的,你觉得,朕应该相信你吗?”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只剩下寒风在拼命的吹着,呜呜作响。
过去,我几乎根本不知道南宫锦宏还有这样一个外甥,一直以为他除了自己门下的学生,再无亲眷,现在听裴元灏的话说起来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个妹妹,还有那样的往事。
这是他唯一的外甥,他的胞妹唯一的骨肉……
沉默了不知多久,我苍白着脸庞抬起头来看着他:“若是,若是民女——民女不会这么做。”
这话一出口,他的眼神黯了下来。
我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
第1247章 这一次,你会有什么报应?
不管怎么样,南宫锦宏都不应该下得去那样的手,那毕竟是他胞妹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据裴元灏所说,那瞿学义更是从小在南宫锦宏身边长大,亲子一般的人,怎么可能下得了那样的手?
可是,今天在刘府的时候,査比兴说了什么?
他说——天下,没有不可杀的人。
朝臣为了利益,可以放弃自己的良知;甚至,宫中的皇子为了那金灿灿的宝座,可以罔顾人之大伦,弑父杀母的事历代亦有发生。只要有利益,天下就没有不可杀的人。
可是,真的这样吗?南宫锦宏真的可能为了对西川用兵,为了这件事,而对自己的亲外甥痛下杀手?
但,如果是真的话,那他今天在御书房里的表现呢?还有南宫离珠,她听到表弟被刺杀的消息当场昏倒,太医还来看了,这些都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
还是说,推断出错了?
不,不会,査比兴所说的那一切都没有问题,所有繁杂的事件,都应该剥开表象用最直观简单的方法去看,这件事到最后获利的……
就在我心里千百种思绪不停缠绕,千万种想法不停在脑海中涌动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了一道光!
并不是只有南宫锦宏在这件事之后获利。
还有人,也会在这件事之后,获得巨大的利益!
那是——
一时间,我的心乱了,呼吸也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来看着裴元灏,他也是眉头深锁,眼中的黑意此刻成了深深的阴霾。
他慢慢的说道:“朕知道了。”
“……”
说话间,他已经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去,空旷而高大的御书房内,我和他的脚步声仿佛踏在空中,脚步声响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
他走到门口,玉公公正上前一步,他说道:“摆驾玉华宫。”
“是。”
玉公公急忙领旨,然后出去招呼了一声,便过来扶着裴元灏走了出去,我也跟在他的身后迈出了御书房的大门,然后低着头:“恭送皇帝陛下。”
他刚刚走下台阶,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中仿佛还纠缠着什么,说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
“这件事,朕会再想办法。”
我低着头:“是。”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而等他一走,我也走了。
这一晚,外面的风吹得格外凛冽。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还是一整晚都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中,想了很多事,见到了很多事,早上被素素他们叫醒的时候,人疲惫的仿佛一夜都没睡似得。
素素将我从床上扶起来,我头重脚轻,倒在她肩膀上直发昏,素素担心的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说完,伸手摸我的额头。
病倒是没病,我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生病,咬咬牙,还是下了床。
昨晚因为我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的关系,妙言也被我搅得没睡好,这个时候也没醒,看素素还要叫醒她,我说道:“算了,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
“是。”
我起床梳洗,刚吃了一点东西,吴嬷嬷就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她神色紧张,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一跤。
她速来稳重,我被她这一下也弄得愣住了:“嬷嬷,怎么了?”
她气息不匀,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我:“姑娘,贵妃娘娘派人请你去她的玉华宫。”
“什么?”
“贵妃派人过来,请你去玉华宫。”
“……”
南宫离珠让我去她的玉华宫?
我的呼吸也是一紧:“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
“看她派来的人,神气怎么样?”
“倒是平常,”吴嬷嬷说着,还抚着自己的胸口:“只是,贵妃她——”
看来,很明显,她是怕南宫离珠要对我下手。
我想了想,说道:“皇帝陛下今天是上早朝了吧?”
“是,一大早从玉华宫出来,直接去上朝了。”
“这样……”我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来,素素一看我这样就变了脸:“大小姐!”
吴嬷嬷的脸色也变了,急忙走过来说道:“姑娘,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啊!这里是景仁宫,皇后娘娘在这里,就算是贵妃,也不敢过来撒野,所以她没有自己前来。但,如果你去她那里——”
“对啊大小姐!”素素急忙接话:“谁知道那个狠毒的女人会做什么!我听她们说了,当初你就被她害的很惨的!”
我看着她们,倒是有些意外的平静:“没事。”
“小姐!”
“姑娘……”
“她派人过来请我,结果就绝不会是在玉华宫里害我。”
“可是——”
“况且,我也有点想见见她。”
吴嬷嬷和素素面面相觑,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昨天在御书房,得到那个结论之后,我的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也有太多的阴云在我的眼前,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南宫家的人做的,我想,见见她,也许会得到答案。
于是,拿茶漱了口,稍事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吴嬷嬷出去了。
在出门的时候,吴嬷嬷还回头跟素素低声交代了一下——如果我们半个时辰之后还没回来,就让她去皇后娘娘那里求助,素素紧张的答应了,趴在门口看着我们离开。
离开景仁宫,跟着南宫离珠派来的那个宫女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玉华宫。
这里还是和过去一样精致秀丽,跟住在这里的人一样,墙头树枝上都有刻意留下来的残雪,看上去整个玉华宫都是一片莹白,倒不负这个名字。
跟着那宫女往里走,到了南宫离珠的居所,推开门,那宫女跪在地上回道:“娘娘,颜轻盈到了。”
我迈步走进去,先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南宫离珠坐在窗边,她的贴身宫女蕊珠正端着一碗药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她的柳眉轻蹙,苍白的嘴唇被药汁染得有些发黑,只喝了两口,听见我到了,便抬起手来轻轻一摆。
蕊珠收起了药碗,扶着她慢慢的走了出来。
我俯身行礼:“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她也没有看我,扶着桌沿坐到凳子上,那只手清瘦得,手背上都能看见明显的骨节。她用一条丝帕擦了擦嘴角,然后说道:“你们都退下,在外面候着。”
“是。”
蕊珠带着那小宫女走了出去,吴嬷嬷跟在我身后,还有些犹豫,我轻轻的对她点点头,她无法,也只能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
我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放在桌上,指尖微微往下,仿佛在无形中用力的抠着桌边,像是在压抑什么似得。
半晌,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是你,对吗?”
“……”
我一时还有点恍神,应该是说,是我没料到。
她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她又说道:“是你们西川的人动手,杀了我的表弟,对不对?”
“……”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这话——
不等我细想,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被上青筋暴起,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看着我,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哀痛,甚至愤恨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没那么容易完,你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再向我报复。”
“……”
“可是,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是颜家大小姐,你有资本,有实力,那你就冲着我这个贵妃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付我的表弟?!”
“……”
“颜轻盈,你如此恶毒,难道就真的不信会有报应吗?!”
我木着脸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我当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