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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泰说道：“他是西川最懂铁矿的人，颜老夫人说了，要我趁着这一次机会拉拢他，帮我们竞买矿山，可他不识时务，不管我怎么逼问，他都一个字不吐。”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是谁，给我下的毒？”
第1491章 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那，是谁，给我下的毒。”
翁泰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
“我只是奉命来竞买矿山，并不是要来对付你们，况且颜老夫人是早有交代的。”
“……”
“我做了就不会不承认，我跟他可以动手，是因为我们都在西厢，没有人看守，但你在东厢，你们的事，我一点都插不了手。”
“……”
“再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家主不会让我再活着回到成都的。”
“……”
“真的不是我！”
听着他一句比一句更加笃定的陈述，我看着他明显还有些惊慌无措的表情，没有再说话，而裴元丰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的说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没说话，但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如果真的是凶手站在这里，我大概已经让人动手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转头对着裴元丰说道：“让你的人把他送回成都去吧。他在这里做的事情，全部跟家主，还有颜老夫人交代清楚，一个字都不要漏。”
翁泰一听，一下子急了：“你们要把我送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我还要让你留下来，继续跟我争吗？”
他还想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刘轻寒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刚刚知道这边的消息，匆匆赶来，但我却发现他穿的衣裳还是昨天的那一件，好像没换过；而当他走进屋里，靠近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上是沉沉的倦色，尤其那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好像一夜没睡。
我下意识的想要问他干什么去了，但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然后对我说道：“是他？”
我点了一下头。
“那下毒也是他吗？”
翁泰立刻抢着道：“当然不是我！”
刘轻寒点了点头。
我上前一步，轻轻的说道：“我打算让人把他送回成都，送回颜老夫人那里去，不让他再留下来坏我们的事。”
他说道：“好。”
这一下，就彻底的决定了他的命运，裴元丰跟自己手下那几个守在这里，抓住翁泰的人交代了一下，他们便将翁泰带了下去，接下来的事，自然不用我们烦恼，我们要烦恼的事，就只在这个庭院里了。
等到翁泰被带下去，大家都看着他挣扎不休的背影时，我对刘轻寒说道：“你昨晚去哪儿了？这么这个样子？”
他说道：“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说。”
他没有多理我，而是走到裴元丰的身边，低声跟他说了两句，裴元丰一听，眉毛微微的挑起，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的神情，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疑惑的说道：“你确定要这样？”
刘轻寒点了一下头。
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偏偏他们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只感觉两个人不过两三句话，似乎就商定了什么，虽然裴元丰还有些迟疑，但在短暂的考虑之后，他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了。
我越发疑惑的看着他们两。
然后，刘轻寒转身向着那几个绿衫少女说道：“我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一下。”
那几个绿衫少女看着他，显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们开口一定说不出好话来，所以都有些紧张，刘轻寒却只淡淡的说道：“让你们的主人出来，我们要见他。”
那几个少女一听，立刻松了口气。
我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告诉刘轻寒，在这之前我已经跟他们提过这个要求了，但根本不被理睬，果然，不等我开口，其中一个绿衫少女已经说道：“刘公子，颜小姐之前已经提过这个要求了。”
“哦？那你们是怎么回答她的？”
“主人不会见你们，他根本就没有来。要到竞买当天，他才会来。”
“哦……”刘轻寒点了点头，稍微拖长的声音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作罢，果然，他立刻又接着说道：“那么你们就马上去传消息，告诉你们的主人，竞买提前。”
“……”
屋子里，连同这个院子内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几个绿衫少女有些惊愕的看着他，半晌都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开口道：“刘公子，这个日子不是你们来定的，而是——”
“我知道，竞买的日期是你们的主人提前定下的，但现在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有人被刺伤，有人中毒，我们必须要说，这些都是你们护卫不当，你们的主人安排不妥造成的。”
那几个绿衫少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没有人能开口反驳他。
刘轻寒继续说道：“所以，要么就让他把竞买的日期提前，就是三天之后；要么，我们，还有裴公子，都会退出。”
“……”
那几个绿衫少女一时没说话，而我站在他身后，也皱了一下眉头。
诚然，我们几个，连同代表颜老夫人的翁泰，还有一见到我就放弃了的铁玉山，应该算是这一次竞买里最有实力的买主，我们走了，这一次的竞买显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但绝对没有到不能进行下去的地步。
刘轻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显然，那几个绿衫少女也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她们迟疑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稍微陪了一点笑脸，说道：“刘公子，如果你们要退出的话——”
刘轻寒也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你一定要说，即使我们退出，你们也还有其他的买主，对吗？”
“……”
“不过，你们应该去看看，西厢那边，还剩下几个买主。”
“……”
她们一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急忙转身走了出去，但她似乎只走到了门口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我们也听到另外几个人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她们在外面低声说着什么。
只过半晌，我就听见那个绿衫少女极力压制也压制不了的低呼：“什么？都走了？！”
“是啊。”
“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呢？”
“拦不住。最近发生的事，已经是人心惶惶，今天，西厢那边最后几个……”
她们越说，声音越低，但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三句话，我已经完全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东厢房那边，只安排了我和裴元丰两路的人，因为我们带来的人最多，再加上还有准备出刘轻寒来了之后的房间，所以几乎整个东厢那边都只有我们的自己人。
但西厢房那边除了铁玉山，翁泰，还住着好几路前来竞买的人马。
只是，自从铁玉山受伤、素素中毒之后，就已经有人嗅到了一些不安全的味道，相继离开，虽然也有些新的人势力加入进来，终究还是不足以和我们这边相抗衡。
但我没想到，会一夜之间，全部走光了。
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慢慢的走到刘轻寒身边，转头看着他，他也看向我，带着沉沉倦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放松的微笑来，只是那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让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的疲惫了些。
他彻夜不眠，是去办这件事了？
我压低声音：“是你去劝那些人——”
他伸手放在唇上：“嘘。”
“真的是你？”
“无奸不商嘛。”
……
赶走其他的买主，利用这种办法逼迫卖主压低价格，这的确算是奸商才会做的事了。
不过，这样，正好！
之前我那样要求，她们都没有答应我，而现在，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泡汤了，我不行作为仲裁方的长明宗会一点动作都没有。
也难怪，他昨天会说今天要来“处理”，而不是来“商量”。
果然，当那个绿衫少女再走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分明已经变得有些愤怒，她瞪了刘轻寒一眼，咬着牙，说道：“刘公子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刘轻寒说道：“我只是为了保护来这里参加竞买的每一个人。”
“……”
“大家都是来求财的，不是来卖命的。总不能让你们这么稀里糊涂的，把我们每一个人的命都送在这里，那你们长明宗，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
“如何，我刚刚的提议，你们何时去做？”
他已经不是问同不同意，而是问她们何时去做，因为她们的确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那个绿衫少女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好，我们会立刻传消息回去。”
“有劳了。”
这件事终于得到了我们满意的处理结果。
铁玉山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们将他送回了西厢房，由我们的人继续看守照顾他，而素素，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至于何时才能醒，也只有等裴元丰传去成都的消息。
我们回到东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这一路上走来，我也才看清楚，果然西厢那边的人几乎都走空了，大门外还有些队伍正在整装待发，显然都是昨夜刘轻寒彻夜去怂恿的结果。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忍不住在他身后轻笑道：“亏得你，一夜没睡，把人的生意都搅黄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刚刚走回到房门口，他并没有回头跟我说话，而是伸手扶着房门，一下子跌倒下去。
第1492章 我又被他们赶出来了
我吓坏了，急忙伸手扶着他：“轻寒，你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的抓着门框，但他似乎根本没什么力气，而我也扶不住他，只能拖着他的胳膊，勉强撑着他慢慢的滑在地上。
而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一颗一颗的冒出来，然后沿着额头和鼻梁往下滑落。我被他刚刚那一下也吓得腿脚发软，几乎跟着他一起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低垂的眼睛：“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抬起手来摆了摆，要示意自己没事，但这么短的时间就变得苍白的脸色和嘴唇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我急忙捏着自己的衣袖去擦他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珠，他似乎也没有力气阻拦我，自己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我没事。”
“没事？”
“就是太累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抬眼看着我，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安慰性的笑意，说道：“别担心。”
对了，他昨晚是一夜没睡，去怂恿那些人，而在赶到这里之前，按照他们的说法，他在路上就接到了赵二哥传过去的消息，日夜兼程的赶来，可能也没怎么休息过，这样累下来，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我急忙说道：“那我扶你进去休息。”
他点了点头，但没马上动作，而是又坐在门口歇了一下，让自己有一点力气了，才勉强撑起来，我抱着他的胳膊，用力的扶着他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坐到床边的时候，又出了一头的冷汗。
我帮他脱了鞋，把脚也抬上床：“你快躺下休息吧。”
他靠坐在床头，抬眼看着我：“你——”
“怎么了？”
“你帮我拿点吃的来吧。”
“啊？”
他笑了一下：“我还没吃东西呢。”
“哦，好，好！”
我忙不迭的答应着，这么空着肚子躺下去一定睡不着，也无法完全的恢复体力。于是我立刻跑出去吩咐人给送点吃的过来，那些绿衫少女动作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送了热汤和米饭，还有一些小菜过来，我自己拿着回到那个房间里，摆到桌上，然后撩开帘子走进去：“轻寒，吃的东——”
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我看到他已经靠坐在床头，就这么睡着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有些犹豫到底应该叫醒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还是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再起来吃东西。
这样犹豫着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是一个精力非常充沛的人，大概是因为自幼在吉祥村那样的地方，过的是劳作的生活，尽管我们每一次分开之后，再见面时，他都会比上一次更沉静，更内敛一些，我却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退缩和疲态。
但这一次，他却是当着我的面倒下去了。
其实，他的年纪也不小了。
这样一想就忍不住淡淡的笑了起来，相遇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我连样子都不知道的店小二，却能在他的声音里听出那种与生俱来的温良善意，那个时候的我，绝对不会知道面前那个人就是我后半生喜怒哀乐的仲裁者，只是没想到一晃眼，大家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他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多累才会这样，但看着他这样安安稳稳的在我面前沉睡的样子，我反倒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的感觉。
他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他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想到这里，我有些按捺不住的弯下腰去，看着那半张面具下安静的睡颜，听着他绵长而匀净的呼吸，随着呼吸，他的睫毛也在微微的颤抖着，像是一只战栗的鸟儿的翅膀。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可还没有碰到，他的睫毛颤了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还带着梦境中未退的迷茫，当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睛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受到惊吓，只是眨了眨眼，然后说：“怎么了？”
“……”
我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任何反应的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而他又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茫然褪去，终于清醒过来一般，然后就看向了我的指尖。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可我映在他眼中的表情，都有趣极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身处在这个尴尬的情景里，我大概都要笑起来，事实上我也的确笑了一下，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后，也慢慢的浮起了笑容。
我将手缩了回来，而他却伸手去自己摸了一下那张冰冷的面具，然后笑着说道：“我怎么睡着了？”
“是不是太累了。”
“大概吧。”
“醒了就先过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睡。”
“嗯。”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要起身，但刚刚撑起身子来，手肘一软，自己就狼狈的倒了下去，我回头看见他倒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无力挣扎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算了，你别起来了，我把东西端过来。”
说着，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让他仍旧靠坐在床头，还把他背后的枕头堆得高一点，让他靠着舒服一些，然后走到桌边，说道：“有汤，有饭，还有这几样小菜，你要吃什么？”
“就拿汤泡饭，有咸菜吗？”
“有。”
“就要那个，正想吃那个。”
于是我用清汤给他泡了半碗饭，夹了一点咸菜在碗里，然后端到床边递给他，他倒是真的饿了，西里呼噜几口就吃完了，然后把空碗递给我，我问道：“还要不要一点？”
“算了，吃太多了不容易睡着。”
“也好，你快点躺下去，睡吧。”
“嗯。”
他点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手帕擦了擦嘴，便躺了下去，却看见我将那些东西拿出去让人收走了之后，又走到一旁坐到了椅子上，便问我：“你要留在这里啊？”
“不行啊？”
“……”
“我的房间给了素素，我昨晚也是睡这里的，现在你让我去哪里啊？”
“……”
他一下子愣住了，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我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我逗你的。”
“哎？”
“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刚刚他那个样子让我想了在皇城里，裴元灏也是那样辛苦的熬夜几天之后，就昏迷了过去，我真的很担心他也会那样，所以我想留下来看顾着他，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听见我这么说，他还有些犹豫，但也没多说什么，就慢慢的躺下去。
我说：“闭眼啊。”
“哦……哦。”
他倒是很听话，让闭眼就闭眼，我坐在床边不远的椅子上，很清楚的看到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像刚刚进门的时候，看见他睡着的样子。
但是，他的呼吸，却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绵长而匀净，反而急促，短暂，像是被人迫切的追赶着。
我坐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都没有平静下来。
甚至于，我看着他的眼睫毛，也在不停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