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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的地方离的有点远,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裴元修暂住的那个院子。我这才发现所谓的安静不过是我那边的“独享”,这里是热闹得很,院子外面就站了好几班岗,走进大门之后,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守得非常严密。
当然,相比起他带来的人,这里的人也不算多了。
天津城既然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十室九空,想来能安置他们的军队的地方就不少,况且这个地方是卫城,原本就有很大的兵营在不远处,人应该都是在那边的。
我慢慢的走过去,果然看到守在这里的都是平时跟着裴元修的一些常随,当然也有谢烽,只是几个武将,包括他从沧州带来的宋宣和崔坚成不在这里。
谢烽站在门口,一看见我来了,立刻神情复杂的上前来:“颜小姐。”
我只点了一下头。
他倒是很敏锐,比韩子桐都更快发现,目光落在我的手上:“颜小姐的手怎么了?”
不等我回答,韩子桐先说到:“受伤了。”
谢烽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会受伤的?”
韩子桐冷哼了一声。
这一冷哼,就像把答案都公诸于众了似得。
我只做听不懂,而谢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情,抬头看着我:“颜小姐,我——”
韩子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件事,现在先不急着追究,毕竟元修的病情要紧。等他醒来了之后,再跟他说不迟。”
她转身对着一脸茫然无措的我道:“你进来吧。”
说完,便领着我推门走了进去。
第1810章 裴元修的梦呓
这个房间不算大,各种设施齐备,但没有家常的滋味,简单到冷冰冰的感觉显然是个客房,我想主人家的房间除了宇文亢那个宽大到几乎怪异的房子之外,其他的屋子,宇文英肯定是不愿意让他们这些人染指的,而且他们可能也会把宇文英囚禁、或者说软禁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所以住客房,应该是最方便的。13579246810▲≥▲≥▲≥读▲≥书,√≧o
天蓝色的帷幔垂下来,即使我们开门,冷风跟着人灌进来,也吹不走上氤氲的热气。
我一眼,就看到裴元修躺在那里。
屋子里还有些淡淡的药味,但风再一卷就消失了,韩子桐领着我走进来之后就没有再理我,门在外面关上了,她自顾自的慢慢走到边,低头看着上那个脸色有些苍白,昏睡不醒的人。
我虽然没有走近,但也能看到他的脸色在苍白中透着一点灰暗,唇瓣毫无血色。
的确是病得不轻。
可是看着这样的他,我反倒听见韩子桐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个样子比起之前的病情应该是好了一些,或者说至少稳定住了,不然她也不会放心的。
这时,韩子桐才转过头来看向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来吗?”
“不知道。”
“你不想见他?”
“算不上想见。”
“那,你连他是为什么病的,也不知道了?”
“……”
我怔忪了一下,看了看上那张苍白的面孔,又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难不成,你也觉得他生病是我的原因,是我害得他生病了?”
“……”
“那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不是要当着他面前来收拾我啊?”
“……”
韩子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但很明显,刚刚我说“你也觉得”的那个“也”字的时候,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当我说到“收拾”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向了我的手。
我立刻冷笑了一声。
这一刻,我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把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韩子桐看着我的样子,目光微微闪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说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病的,现在大夫还不好说,但他胸口的旧患,的确是让他病情加重的原因。”
“……”
我微微一怔——他胸口的旧患?
我有一时的失神,再转头看向上的那个人,才恍然想起来。
在甘棠村,颜家祠堂内,我的那把刺进了他的胸口,想要杀掉他,一了百了。
我的手上虽然有着好几条人命,但其实还真的没有亲手杀过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用刀去杀一个人,也才明白,原来做坏人,当凶手——也是一种本事,就像我,赌上了自己可能痴傻一辈子的代价,下了那样的决心,竟然都没有刺中他的要害。
可还是让他吃了些苦头。
想到这里,我冷冷的说道:“所以,你是真的要在这里收拾我?为他报仇?”
“……”
韩子桐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道:“他,元修他在昏迷的时候,叫了你的名字。”
“……”
我微微一怔,回头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的人病重不起,让她忧心忡忡,还是现在的局面就已经让她放不下心来,这个时候她的神色比之前更加黯然了一些,说道:“我听见了,他叫你的名字。”
我回头看了一眼上的那个人。
“所以,你把我带过来。”
“……”
“你觉得,你病了,我会是他的良药吗?”
韩子桐看着我,郑重的说道:“颜轻盈,我也并不希望你靠近他,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说道:“那你又为何让我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胸口什么地方痛得厉害,让她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嗓音才带着一点沙哑的说道:“我希望你就在这里守着他。他——他如果能够感觉到,你在这里,也许他会快一点醒过来。”
“……”
这一刻,我的心情也微微的有些沉重,却是看着她微蹙的眉心,那重重的愁云而感到沉重。
我当然知道,她爱着裴元修。
我也明白,一个女人陷入爱情当中,会理所当然的排外,有独占欲。
应该说,任何一个人的爱情,都容不下第三个人。
可现在,她却为了让这个男人可以快一点醒过来,让我来守着他——哪怕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哪怕自己的内心煎熬痛苦,被那名为妒忌的毒蛇缠磨,也要让他好起来。
若没有爱到十分,这种事,只怕一分都做不到。
我一时间有些失神的看着她:“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偏过头去避开了我的目光,似乎也想就这样避开我带来的气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苦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他,未必不会觉得。”
“……?”
韩子桐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淡淡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刚刚也说,他的病情是因为胸口的旧患才加重的,那你当然也知道,那一刀是谁刺的。”
“……”
她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怎么,你还想来一次吗?”
我冷冷的说道:“我——倒是不太想。之前在甘棠村的时候,哪怕杀了他,周围都是我的人,我还可以活得下去;可在这里,我若真的一刀割了他的喉咙,你们——尤其是你,一定会把我剁成肉泥。”
“……”
“不,不仅是剁成肉泥,可能还有更多,更残酷的刑罚等着我。”
“……”
“我是个惜命的人,谁的性命,都不及我自己活下去更重要。”
她听着我的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说道:“因为,我是个经不起的人。”
“……”
“连你姐姐都知道,现在是兵临城下,形势非常的紧急。别的不说,若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
“况且他现在又是昏迷不醒,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要杀他,倒是比他清醒的时候容易得多。”
“……”
“我怕我真的经不起这个——杀了他!”
最后那三个字就像真的化成了刀扎进她的胸口似得,韩子桐的脸色一沉,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在这里,我也会在这里,看着你!”
“……”
“如果你真的敢伤他一分一毫,我保证,你会遭遇比你想象中那些刑罚惨烈一百倍的酷刑!”
我笑了笑:“那就好。”
“……”
“你这样算是救他,也是救我。”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真的被安排待在了裴元修的房间里,而韩子桐,也正如她说的,一步都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虽然她说的是让我过来守着裴元修,但其实她还真的不愿意让我太靠近那个男人,倒是她自己,坐在边一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庞,有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盹儿起来,她还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衣裳的褶皱都没有改变。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疲倦,反倒在长久的凝视之后,倦怠的脸上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一点近似于幸福的笑影来。
仿佛只要让她这样看着他,看一生,也是幸福。
而每过一会儿,那个大夫就会带着人送药来,也是韩子桐亲手喂他喝进去,完了之后还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嘴角。
她这个样子,有的时候会让我恍惚的觉得,她才是韩若诗。
不是她是那个人,而是,她才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妻。
一个下午,就喂了三次药。
到傍晚的时候,又喝了一次药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她:“这样,有用吗?”
韩子桐低着头帮他擦拭嘴角,也不看我,沉声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起身走过去了几步,裴元修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休息,灌了那么多黑漆漆的汤药下去而有好转,虽说他现在烧得已经没那么厉害了,可眉宇间那股阴霾还是没有散去。
我没说话,又转头看向外面。
门窗都是关着,只有窗户掀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能看到外面的天光尚好,时不时有人影在外面走过。
裴元修没醒,当然没办法下达命令,也自然不会让太多的人过来这里增添病人的压力,但他的手下,那些武将们几乎一个都不在这里,连崔坚成和宋宣这两个临时带走的,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的心就像是那层窗户纸,越发的透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很低很低,几乎细若蚊喃的声音——
“轻……盈……”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啪嗒一声。
回头一看,是韩子桐一下子扑到边,膝盖都撞到了沿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上的人,那张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在微微的开阖着,从里面轻吐出了两个字——
“轻……盈……”
我一时僵住。
韩子桐的脸上一阵欣喜,又闪过了一抹伤心,但她还是立刻回头对着我:“你快过来!”
我上前一步,却有迟疑的停了下来,而就在这时间,上毫无知觉的人又轻轻道:“子桐……”
第1811章 军营那边,有人在闹事!
“子桐……”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喊出来,明明可能已经听过千百次,但这一次韩子桐却完全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苍白的,俊美的脸庞。13579246810+∧+∧+∧读+∧书,※→o
上的人毫无知觉,又喃喃道:“子桐……出兵……”
她微微一怔。
一听到这两个字,我立刻疾走两步走到了边,上的人好像全无知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有那双眼睛上覆下来的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一下,仿佛能看到里面的目光,但只是一瞬间,那光就消失了。
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中。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又转头看向韩子桐。
这一刻,她的脸上说不清是喜是悲,是哭是笑,好像有太多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甚至让她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她趴在边,好像一个孩子似得茫然无措的望着他的脸——
“元修……”
我站在她身后,这个时候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自己一个动作,都会惊扰到她。
就这样,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不敢走,不敢坐,甚至不敢动,站得脚踝都有些发疼了,终于听见韩子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来,似乎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上,还有眼角。
然后,她说:“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她的声音,似乎还沾染着一点眼泪未干的潮湿,鼻音有点重,我也模模糊糊的说道:“什么?”
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眼睛果然是红的,睫毛湿漉漉的,也并没有完全的擦干净。
她说:“你听见了吧?他刚刚说,让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跟他们两,跟她,完全不相干的态度来,说道:“我刚刚也没注意,只听到他叫了我的名字,也叫了你的名字。”
韩子桐抬眼看着我。
她的眼中有一点光在微微的闪烁着:“我不信你没听见。”
我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背,然后说道:“你们的事,我觉得,我听得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少越好。”
“……”
听到我这样的话,她自己也有些怔忪,但很快就收拾起了情绪,一边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抹了一下眼睛,一边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外走。
而我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裴元修这个时候的气息比刚刚还弱,显然,他并非全无知觉,只是刚刚那两句话,已经耗费了他所能积攒的,所有的神智和精力了。
韩子桐走到门口,一把打开门。
寒风从外面卷了进来,也吹得她一个寒颤,她对着外面道:“谢先生。”
立刻,外面也传来了谢烽的声音:“子桐小姐。”
我又看了裴元修一眼,这才慢慢的走出去,谢烽大概是一直站在外面,等候这边的消息,这个时候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韩子桐道:“刚刚,元修对我——”
不过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外面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直跑到门口才停下:“谢先生,子桐小姐。”
谢烽回头看着他:“什么事?”
“军营那边,有人在闹事!”
“什么?”
韩子桐大吃一惊,愕然的睁大眼睛,而我的眉头一蹙,立刻看向谢烽。
这一刻,他反倒显得非常的沉重冷静,虽然也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但眼中的精光一闪,就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下去了。
我站着不动了。
韩子桐急忙说道:“怎么回事?谁在闹事?”
这个时候,谢烽像是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似得,沉沉的说道:“怕,不是崔家的人,就是宋家的人。”
韩子桐一听,转头看着他,脸上猛地闪过了一丝惊惶的神情。
她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不懂兵事,裴元修好着的时候,自然能将所有的人,所有的军队和士兵都压得服服帖帖的,可他一病倒,中心轴就没了,下面那些有异心的人难免就要开始闹事。
不过,这里毕竟也还不是她一个人做主。
谢烽,还有其他几个一直跟随裴元修的将领,他们应该都可以做主的,可这一次过来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他的那几个武将,也没有看到宋宣和崔坚成的身影。
一般来说,哪怕在皇城里,如果皇帝病了,要么是消息封锁不外传,若消息一旦外传,就要立刻将在京城的几个武将的行动控制起来,可这一次,他们却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几个武将,包括宋宣和崔坚成都不在这里,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反而都在兵营。
那边,可还有他们带来的兵!
尤其是宋宣和崔坚成这两个人,在经历了沧州的事情之后,他们应该很清楚,奸细很有可能出在宋家和崔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元修才会把两家的这两个儿子带在身边,一是控制,二是做为人质。
现在,他们两也被放在兵营里。
裴元修病倒的事,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封锁,如果那个有异心的人在这个时候作乱,不但会把现在的局势搅乱,更有可能会把裴元修之前的所有的成果都毁灭掉!
韩子桐不懂,谢烽不应该不懂。
那他现在的这个做法——
我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虽然他还是非常的沉稳,但眼中已经隐隐的透出了一点火花,那透着猛兽将要捕食时,利爪探出的一瞬间时的杀气。 △≧△≧
那个前来报信的侍卫抬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