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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门后走出几里路,余慈有些意外,这里竟是出奇地热闹。行人如织,多有城中殷实人家举家出游,路旁小商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为前两日所无。
他随便扯了一人来问,那人脾气很好,被扯住也不恼,只是对他上下打量,良久方笑道:“今日是玄阴上仙的成道日,你这道士,去拜三清便好,还要去礼敬玄阴上仙么?”
余慈立刻恍然,原来是玄阴教。西城门外二十里处,就是供奉玄阴上仙金身的“幽求宫”,他也是知道的。
玄阴教是近十年来刚刚在绝壁城站稳脚根的,发展却十分迅猛,很快就成为绝壁城周边不可忽视的力量。之所以如此迅速地铺开局面,说起来倒与白日府收购虾须草的大手笔有关。此教派传说是上古巫门分支,得了一些驱兽袪鬼的法门,若能入得教派,求上一个由教中仙师加持的符咒,便能去危避险,传说还十分灵验。
前往天裂谷采药的本城居民,倒有大半信了玄阴教。此外玄阴教对女信特别优待,教中仙师也七八成是女子,因而更有许多城中女性拜信此教,求得灵验之后,惠及家人,又使得供奉的玄阴上仙香火更盛。
但在余慈这般修士的眼中,看到的又是别的东西。
玄阴教在十年中,成为绝壁城有数的大势力,更在城中肆无忌惮地传教,这与白日府的放任有很大关系。余慈便在府中听得传闻,此教背景深厚,传说是东极某个大教派的分支,便是相隔千万里,白日府也要礼敬三分。此外,玄阴教甘于发展平民信徒,从不纠集高手修士,对白日府不造成威胁,也是重要的原因。
说起来,余慈倒真的很有兴趣到幽求宫里看一看,只可惜这时候,西城门附近有些骚动,想必是白日府的命令终于送达,可惜这已经毫无意义,徒乱人心而已。余慈心中冷笑,顺着上香善信的人流,似缓实疾,转眼便去得远了。
等余慈再次展开照神图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余慈选择的位置,位于城西三十里处,虽不能照见绝壁城全景,却恰好将整个丹崖拢在其中。城中的搜索行动注定无功而返,玄阴上仙的成道祭典也注定惨淡收场,这样的结果,两边恐怕还要就此有些磨擦。这种事情照神图显现不出来,余慈却能猜得到。对此,他很是笑了一回。
与白日府的态度相对应,余慈很自觉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白日府中的诸位修士上仙并不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就是知道了,笑一句“不自量力”之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挂念。他们仍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出行前的准备、收拾城中的残局。当然,这种事情下边的人去做便成,像是陆扬这样的大管家,只要在院子里等着出发便好。
等余慈将心念再投注到陆扬居住的小院,院子里的情形倒让他小吃一惊。
独院仅有的两丈方圆的小空地中,有两人正在交手。说是交手也不确切,双方中间隔了足有一丈远,也只是摆摆袖子、抬抬腿,偶尔转一个方位,中间虽是罡风来去,呼啸有声,却是节奏鲜明,看样子是在试手或修行。
交手的两人中有一人是陆扬,另一人体型与他相近,却是个圆脸,就是动手的时候,也笑眯眯的很是和气,余慈也见过,此人乃是府中另一位管事匡政。也就是陆扬徒弟的亲叔叔。这两位管事便通过这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结成同盟,圈了府中好大一片势力。
陆扬的徒弟名叫匡言启,除了成为两位管事结盟的纽带,其本身也有值得看重之处。半年前,他年龄不过二十岁,便踏入通神境界,进度远超同侪,资质也实在惊人。
陆扬很是着紧这个徒儿,视其为传承衣钵的最大希望,这段时间来趁热打铁,教授其各种与通神境界相关的知识。里面的只言片语,也能让“一旁”的余慈受益匪浅,所以余慈很是喜欢到这里来,他的读唇术水平长进,倒有一大半是这个院子里磨炼出来的。
院边屋檐下,站着的便是匡言启,此时,这年轻人站在罡风余波中,正眯着眼睛,似是在体会着什么。
“有老师指点,就是不一样……”
余慈并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心思,不过当他转眼再去看陆扬和匡政那边时,却觉得“眼中”有些模糊。本以为是自己看得疲累,但将院中的光影颜色与檐下相比对,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一块上面,照神图的映像不比周围那样清晰。
余慈定了定神,蓄气提力之后再看过去。说也奇怪,这次他提着劲儿,目光一触那变幻的图景,眼前虚空忽然一阵恍惚,好像有层轻纱覆下又揭开,也就是这样一个变化之后,眼中世界,又有不同。
照神图中,两人对战依旧。然而在他眼中,陆扬的脑袋变透明了!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透明,而是有一层光芒从他的颅骨内透出来。呈橘红颜色,皮肉头骨都挡不住这光芒的渗透,穿过这光芒,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光源,在他脑内驻留,场景诡异万分。
转眼再看,匡政竟然也是这种情况,只不过颅脑内放出的不是橘红光,而是一圈浅紫毫芒,这光芒的穿透性比不过前者,余慈更看不清他颅脑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余慈这几天整日在白日府闲逛,对两个管事的底细也摸了一些。知道二人都是阴神大成、可出窍神游的水准,这么说,那发着光的东西,便是阴神了?
原来隔着肉身,也是能看到的啊。
余慈忽然发现,他以前的认知似乎有一点儿偏差。
第二十六章 混化
事实证明,阴神并非是不可见的。但是,究竟是肉眼直接可视阴神,还是要靠照神图才能发现,是个需要研究的问题。
余慈还想着看得更清楚,偏在这时候,眼睛开始发涩,提着的那口气自然散掉,更有无可遮掩的疲惫之意扩散全身。小院中的影像又像是铺了一层轻纱,模糊下去。
遭遇这种情况,余慈忽有所悟,直接拉高视角,俯瞰整个绝壁城。
丹崖和中央盆地紧紧相邻,比照紧挨着的上城与下城,余慈果然找出了些许不同。作为白日府的根基所在,上城在照神图上呈现的颜色,略浅了些,像是微微褪色的图画,又好像蒙了一层薄纱;而在下城,作为平民百姓的聚集区,中央盆地的颜色就极其鲜亮。
这种差别是极其细微的,又隐藏在五色斑澜的光影中,若不是余慈心存此念,必然难以分辨出来。而结合着以往的经验还有眼前的实际情况,他是否可以做出一个猜想:
照神图显示的范围以及清晰与否,和它映照的目标周边,生灵个体的强度有直接关系?只不过照神图显示的清晰程度恰恰是反过来的,越是弱小的目标越是清晰,越是强大的目标则越是模糊。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那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当然,单说强度也不准确,因为强弱是相对的概念,这里面必须要有一个参照物。可若是真有这样一个参照物或是标准,又有什么能比他这个照神铜鉴的拥有者更适合的?
事情又回到一项最基本的问题上来:他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强度?
此念生出的瞬间,他心念移转,一下子便从数十里外的丹崖,跳到了这一片山林中,也就是照神图的正中央。那里,在山林中一块大树残根上坐着的人影,正是他本人在照神图上的映像。
余慈还是头一回认真打量照神图中的“自我映像”,感觉非常之奇妙。他曾想过,在他打量映像之时,映像必然也在观察另一个“照神图里的映像”;而“另一个照神图里的映像”,则会去打量“另一个照神图里映像所观察的另一个照神图里的映像”……如此反复嵌套,直至无穷。
可事实上,他猜测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在在他目光投注的同时,照神图中的映像便似是有了灵性,慢慢抬头,将目光投射出来,恰与他打个对眼。
这一刻,在照神图中央,他本人的映像动起来。
里面小小的人影好像是直立眺望,若有所思;又像是站了一个桩,松静自然。但无论如何形容,这肯定不是他本体状态的反映,在此刻,图中的映像似是活了,有了自由的灵性。
余慈盯着图中的人影,觉得那里面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魔力。不自觉的,倾注的心念便与其融为一体,甚至分不清照神图内外的世界,究竟何者是真、何者是假。也在此刻,受一股不明力量的驱动,他身体震了一震,身下树木残根哗地一声崩散。
他自然站定,竟是摆了与图中映像一模一样的式子,气血颠动之际,只觉得全身骨络筋肉猛地拧成了一股绳,而所有的精血气力都凝在一起,猛然上冲。
顶门一震,像被冲开一个口子,全身的精血气力就这么破体而出。
也在此时,他袖中一震,照神铜鉴像是有了自己的灵性,自发地飞出来,打着转,越过他的头顶,随后,转速倏止。当铜镜停下的那一刻,恰是光滑的镜面正对下来,覆住他的顶门,也将那冲击而上的气血之力挡下。
铜镜“嗡”地一声震荡起来,正前方的照神图也受到影响,光芒剧盛,随即化为一团光雾,朝着头顶铜镜所在飞过去,转眼融入其中。这时候,静寂的山林中只剩下余慈和照神铜鉴,二者正发生着无比奇妙的反应。
铜镜似乎是呈受不住精血气力中蕴含的力量,开始颠簸不定,随后开始了再一次的旋转。
没有了照神图,头顶上镜子的变化,余慈应该是看不到的,可就在这一刻,他与照神铜鉴之间却产生了真切无比的联系。虚悬的铜镜好像就被他握在手里,或者根本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分明感觉到,镜面之后一个类似经脉窍穴的回路,气血输送过去,立刻就获得了反应。
注入、循环、积蓄;注入、循环、积蓄……清晰的三个环节,就是这样回环不休,将破顶而入的精血气力全部收拢在镜中,积蓄在“回路”中央的“窍穴”中,凝实如珠,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而铜镜下方,余慈的状态却很不妙。气血冲顶那一下便带走了他所有的力量,无可抵御的空虚感霎时扩散到全身,他现在的状态甚至比不上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许一阵山风刮过,便会要了他的命。
随后,风来了,余慈的身躯在发飘,仿佛是没了重量,要顺着风飞走。
这明显是错觉,飘走的不是他的身体。实际上,他的身体未动分毫,要飞出去的,是他的感知、意识这些纯精神层面的东西,是他已淬炼了十多年,马上就要有所成就的神魂。
他早已达到神气呼应的层次,此时便是照神铜鉴中积蓄的本身精元和他的神魂彼此呼应、吸引产生的现象。
若是一个不小心,以二者之间越来越强的吸引力,神魂真可能随本身精元一起,投入到照神铜鉴中去。精元破顶而出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事了,而若连神魂都脱窍而去,他便真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再没有存在的意义。
在这要命的时候,余慈却是稳住了心神。不管其它,只用《九宫月明还真妙法》中的“守窍”之术,凝聚神意,意守泥丸宫,继而聚拢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舌绽春雷,喝了一声:
“定!”
音波扩散,照神铜鉴的旋转震荡蓦地中止,山林中陡然一静。随即,余慈头皮发沉,似有一颗沉重的铁铊,抵着顶门压下来。对此,他不惊反喜。因为压下来的,正是照神铜鉴中央“窍穴”中已经凝结成团的精元之珠。
神气呼应,彼此吸引,若一方不动,动的自然就是另一方!
精元之珠从照神铜鉴中滑出来,似实还虚,没有任何滞碍就没入顶门,再压入泥丸宫。受这股力量压迫,泥丸宫在跳跃,由此带动四方四隅,再扩散至整个脑宫,直至四肢百骸,带动全身肌肉骨血,齐齐颤动。
余慈隐约感觉着,这颗精元之珠是应该聚合在一起的,可是,珠子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所以,在神魂的带动下,他的身体自发作出了反应,四肢百骸都生出了强大的吸力,通过泥丸宫的总汇,作用于精元之珠上。
受这千丝万缕的引力影响,精元之珠刚沉下泥丸,便失去了原有的形态,由沉沉的铁铊,化为如春风般的暖意,又似体感最为舒适的温水,自脑宫垂流而下,也不分什么经络血脉,而是丝丝缕缕、绵绵密密,浸入肌骨脏腑之中,由顶至踵,又由踵至顶,如沙漏翻转,循环往复。
几次来回,余慈但觉得这暖意充斥全身,渐渐如水满溪谷,气蒸大泽,当真明也是它,暗也是它、强也是它,弱也是它、有也是它、无也是它。无所不至,无所不入,以至心神都混化在其中,难以分别。
这一刻,僵立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余慈摊开手,手心微有汗渍。要承认,他的状态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可在此之前,他遭遇到的,却是最要命的凶险。一着不慎,他的精气神便可能被照神铜鉴吸干,只给他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任其在山间腐化!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感觉如此地熟悉,就像……就像他在天裂谷下挥剑斩杀那个许老二的时候,心神与元气混化相谐,没有一丝缝隙。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屈起大小拇指,三指相骈,笔直如剑。凝滞片刻,忽然划出。空气中传出一声低细的嘶啸,旋又融进穿林的山风内,不留半点儿痕迹。
余慈指尖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连空气的阻力都没有。只觉得三指划空之际,是从未有过的轻灵,仿佛血肉都虚化了。而事实上,他的身边就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杉木,也正好位于手指划过的轨迹之上。
又一阵山风吹过,杉树这半边的边缘,忽地蚀开一个小口,细碎的木屑从中滑落,转眼这小口便延伸开来,深有半寸,内里切面之光滑,好似最巧手的木匠精心刨制的一般。
将视线定在杉树的创痕上,余慈有些发愣。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之前的触感,可那感觉太过微妙了,以至于他很难回忆起确切的细节。
不过那感觉,依稀又和天裂谷顶、悬崖边上,叶缤留存的剑意透体而入时,差相仿佛。
这些天来,余慈一直都在研究那道轻雾般的剑意,也一直在模仿剑意透身而过时,那通玄入微的妙处,效果却一直不佳。可是刚刚随手而发的指剑,竟意外有其三分味道,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而这一切,肯定绕不过头顶那块青光莹莹的铜镜。
他仰起头,脸面恰好在光洁的镜面上映出来。这时的照神铜鉴,真像是一面最平常不过的铜镜…………除了还悬浮在空中。
“老伙计,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感叹声里,照神铜鉴如有灵性,青光如水,潋滟生波。然后余慈看到了一束光,从镜面中央投射下来,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刺入眉心。
第二十七章 祭法
余慈脑中轰然震荡,一层莫名信息伴随着光束透进来,突然活化,成为一串简短、清晰的句子,最终组合成一段法诀。就是教人如何调匀气息、如何调动神意,用什么法子将二者调和,最后作用到照神铜鉴之上。
这是……余慈在心中将其梳理了十多遍,才醒悟过来:这是照神铜鉴的祭炼手法!
这段信息一直以某种形式深藏在铜镜之中,便是落在紫雷、赤阴双仙手中时,也没被发现。大概余慈当真有几分机缘,意外激发机关,接收到了信息。
法诀算得上简洁,只是层次分明地教授人按步骤地去做,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还好,相关的基本概念余慈已经从叶途那里学到了,不至于一头雾水。倒是这简洁的叙述方式更合他的胃口,不用多想什么玄机,照葫芦画瓢便是。
余慈也注意到了,这段祭炼法诀中,唯有一段对他来说是“废话”。那便是最前面,与照神铜鉴气息互通,以至彼此交融的“养镜”步骤,法诀中是通过一段冗长复杂的祭文来实现的,上有多处向所谓“无量虚空神主”的赞颂之辞,言明是以虔诚之心,换取神主回应,开启宝镜神通。
只是,余慈获得这段祭炼法诀实在是晚了些,他没有照法诀所说,全身心礼祭神主,而是用最笨的方法,将照神铜鉴贴身存放,又时时以真气灌注,获取青光灵引,以为画符之用。
如此日夜相处长达十二年,物性人气相和,自然而然气息互通,绕过了礼祭步骤,在他迈入通神境界,满足最基本的祭炼要求后,一切便水到渠成。
这也正是紫雷、赤阴双仙无法开启宝镜神奇功效的根本原因…………以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把一面镜子常年贴身携带?就是真的带了,自有储物指环存放,又怎会像余慈那样,时刻不离肌体,终至气息互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