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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事后回顾,才能真正看明白道理。当年的绝壁城,金焕就是耀眼的太阳,日正中天,将旁人全都遮蔽在阴影中,威势无双。可如今,太阳被射落,他史嵩想要代之而起,却发现还是有所欠缺,不得不和无回剑门、玄阴教、净水坛同分一杯羹。对此,他出奇地没有懊恼失落,而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今绝壁城难再有一家独大的局面,万灵门迁回绝壁城已成定局,在城中的利益争取也非常顺利,但要想坐稳位子,还要努力经营。在现阶段下,和那位余仙长处好关系,无疑是最重要也最有效的法子。
早点儿派人去南方,把小九接回来吧,那丫头不是和余慈很是相得么……
想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史嵩微笑起来,取过案上沏好的茶水,轻呷一口,这时熟悉的气息从外院走进来,那是胡丹,万灵门真正的擎天柱。
“唔,趁个时间,把门主的位置交付出去吧。胡师弟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史嵩这么想着。
他与胡丹虽出自同门,也是同一个师傅,但年龄差距颇大。史嵩还曾在师尊逝世后,代师授艺,与胡丹的关系亦父亦兄,比对自家的几个儿子还要放心。只是,胡丹的心思太野了,一直想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闯荡,寻求更进一步,这本无可厚非,可万灵门却是离不开他,如今金焕这大敌已去,还要早早用宗门责任把他拴住才成。
心中计较之际,胡丹跨门而入,叫了声“师兄”。
史嵩见其面色凝重,有些奇怪:“怎么?”
“止心观来人了。”
“止心观?”
史嵩一时没转换过思路,犹在迷惑之际,胡丹已压低声音补充:“止心观派宝德道长前来,协助谢仙长打理绝壁城防务。至于余仙长……即刻便要回返了。”
“滋”地一声响,史嵩手上茶杯里,茶水瞬间蒸发,随即茶杯粉碎。
*********
绝壁城中流动着浓重的不安气氛。
不安的源头来自于离尘宗的某个决定:一手主导了白日府灭门之事的余慈余仙长,不再负责协助谢严仙长维持绝壁城防务的任务,被宗门召回,继任的宝德道长已经在宣读了宗门谕令后,正式走马上任。
这是怎么了?又要变天么?
敏感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缺乏。尤其是经过一场大变故之后,这类人的比例更是大幅攀升。
“据说是玄阴教告了状,前几天不是剑拔弩张的,眼看要打起来么。”
“大约还是控制不力,天裂谷动乱以来,都没那夜死的人多。”
“嘿,必然是因为戳了马蜂窝,别的不说,那落日谷的虎须也是他能捋的?”
流言满城,但不管怎样,事实就摆在眼前…………余慈,这位绝壁城近日来的风云人物,忽然被拿开了,且有了一个身份相当的代替人选。更重要的是,城中真正的、唯一的大人物谢严仙长,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许多人变得紧张,他们大都是参加了当夜覆灭白日府行动的,原本以为,这余慈就是代表了离尘宗的意志,才横下心来做一票狠的,可如今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如果本门弟子都被拉回去受罚,他们这些真正下手的,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余慈啊余慈,你可把人给害苦了!
绝壁城众人或惊或怒、或怨或恨的意念,作为当事人,余慈并无所觉。他在车厢锦榻上闭目养神,鱼龙浮游在他身边,二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驾车的车夫若不是已经了解了这位仙长老爷的脾气,说不定要以为车里面的人死过去了。
这是离开绝壁城的第五天。
车声隆隆,在荒野上飞驰。四匹神骏的步云兽放力狂奔,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这是追日车,本是金焕的座驾,当初金焕携金川、匡言启等前往止心观,乘坐的就是此车。白日府覆灭后,此车归了万灵门,而这回史嵩特意拿它出来,以之送余慈回观,除了礼数周到,还有一份希冀在其中。
这里面的心思,便连驾车的车夫都看出来了。
“是想着仙长老爷不要出事吧。”
车夫脑子里也在胡思乱想。仙长路上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看起来是个心情不佳的样子,想来城中流言并非无端。到了止心观,和那边的宗门内线牵了头,还要尽快把确切消息传回去才是。
正想着,乌光一闪,仙长老爷的那条鱼龙在车外玩够了,从帘幕的缝隙里钻进去。
车夫瞥去一眼,觉得这小家伙好像又大了些,而且速度也有加快。也不知仙长老爷是拿什么喂的?
鱼龙在车厢内游动,与之同时,有一条更为神异的“鱼龙”游在余慈的“心内虚空”之中。
余慈的心神一直驻留在“心内虚空”中,此刻里面空旷了很多。中央小湖依然存在,可是周围的山林图景已经不见了,只有小湖上“鱼龙”狂舞,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由于“鱼龙”的强势影响,虚空的动荡一直在持续,从二十天前开始,便从未停止过,不过慢慢地也有了急缓强弱的变化,便如此时。
虚空震荡正缓缓平息。中央小湖上,“鱼龙”虽还在狂舞不休,但此刻,它更多还是在吞云吐雾,且已经成了规模,正面四面八方散开。由于动荡余波未止,“心内虚空”中已起了风,吹动云雾,慢慢升举,随着规模越来越大,便像是千里乌云,笼盖四野。穹顶明月也半遮半掩,最终完全隐没在乌云之后,心内虚空的天已经阴了下去。
随后,淅沥小雨便洒落下来。
雨露滋养,润泽大地的感觉极是清新舒畅。飞雨落湖,水雾接天,那条鱼龙活动范围顺势转移到了天上去,在雨幕云层中时隐时现,乍看去,颇有行云布雨的神通模样。
余慈的心神其实是和“鱼龙”联系在一起的,视角分离只是因为习惯问题。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在云层中翻腾的“鱼龙”,正将身上一层层浓郁精纯的元气挥发出来,化为云雾雨水,丝丝缕缕降下。
“心内虚空”呈现的景象,都是他血肉神魂的真实反映。这证明此刻在余慈体内,也有津液分泌,滋润身体筋络脏器等。余慈估计着,这应是“鱼龙脊柱”抢入心内虚空时,带进来的原身的精气,此时却都便宜了余慈。
近段时间以来,“心内虚空”一直都是这个局面。开始时是受鱼龙影响,虚空诸景在动荡中绕其旋转;而在旋转一段时间后,鱼龙又会行云布雨,滋润周边。就是在这样的不断循环下,这股由从外部天地抢进来的精气,和余慈的血肉神魂慢慢浑融交织,不分彼此,正是一个彼此适应的过程。
受此精气津液滋养,余慈明显感觉着身体恢复速度加快,尤其是受损严重的神魂,原本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的重创,至此不过二十天,就恢复了七七八八,其进度让所有人都觉得惊讶。
体察着“心内虚空”的情况,余慈估计着,大概再有半个多月,这个适应过程便差不多功行圆满了,他倒要看看,那时候会有什么变化。
“雨势”渐止,眼看“心内虚空”又要开始下一轮的震荡旋转。黑暗天幕却突生变化,一圈圈一片片山峦林木影像,突兀呈现,围绕中央小湖,层层铺开,像是国手的泼墨山水,神妙无方,而又真切动人。
余慈心神一震,这景象,自从远离绝壁城五十里之后,便再没见过了吧?
真想念啊!
心神从“心内虚空”弹了出来。锦榻上,余慈蓦地睁眼,看着缕刻花纹的车厢顶板,思索片刻,敲响了车壁。
天色已经入夜了,驾着追日车的车夫其实已很是困盹。还好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车里的仙长老爷虽说不太爱说话,心肠还是不错的,便准备向车内的仙长老爷请示,今夜便在附近扎营……
便在此时,他听到里面敲车壁的声响。他本能地应了声:
“仙长有何吩咐?”
“你下车往回跑吧,越快越好。”
“啊?”
车夫正莫名其妙的时候,车厢里忽有劲气涌出,猝不及防之下,将他打落在尘埃。要知此时追日车是以高速行进的,虽然夜间速度稍慢,但这么一落下去,车夫还是摔了个头破血流。
他惨声呻吟,又惊又恼,抬头看时,追日车已经奔出半里开外。而此刻,一道弧光自车前虚空中来,抹过狂奔的追云兽的颈部,再穿透车身。黑夜大幕下,看不到血液喷溅,只见四匹追云兽齐齐栽倒,带着那部名贵的车驾轰然侧翻。
破碎的车厢里,余慈身形飞射而出,却有一个冷冷声音,如影随形:
“卑琐逃奴,今日我便行家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动众
锐利如刀的气劲横斩,四头正在急速狂奔的步云兽身首分离,沸腾的血液当即喷溅如雾,血腥气扑鼻而来,冰珠子似的话音在其中滚动,其实更像是沾血的刀刃铿锵撞击。
“卑琐逃奴,今日我便行家法!”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余慈弹射半空,抽出纯阳符剑,向后飞退。鱼龙的反应比他还快,早早就飞得不见踪影。
身体在虚空中滑行的空当,他往前看,正与一对凤眸冷光相触,毫无疑问,那是赤阴。
赤阴长身立于约两丈高的虚空,身体大都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下,只有玉颜乌发,照映月光,熠熠生辉。此时天幕如黑绸般铺展,半轮明月嵌在其中,光若轻纱,远处群山便是墨染纹路。只是她杀气灼然,与喷溅未止的血雾交织,使得垂映月光里也沁入一抹朱红,像是燃起了火。
这个高傲的女人,终究是咽不下那般耻辱,追杀过来。
“你很好!”
余慈刚刚触地,耳边忽听到赤阴的赞语。与之同时,他脚下微热,有一圈绿火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约五尺方圆的惨绿火环,将他圈在其中。绿火并没有直接攻击他,却挥发出强大的咒力,在周边缭绕不散。
“我有生以来,还从未让人堵门半月,寸步难行!而你却做到了,便是狗仗人势,也很了不起。所以,我将这个‘鬼火阴狱’送你!”
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中,距离余慈数尺外的地面上,又接连亮起数处火点,这回却换成了紫红色。岩浆般的火流在地面上蔓延,形成一道接一道的深刻印痕。
余慈目光扫过这些扭曲变化的火痕,周边咒力便在这些印痕的归拢下,散布分流。他和赤阴的修为差距太大,便是明知这里面有狠辣手段,也无法阻止。不久,内圈惨绿火光大涨,腾起一人多高,形成一圈火幕,将他视线隔断,女修低沉磁性的嗓音却始终缭绕耳畔:
“我以‘鬼火阴狱’将你神魂锁禁,再花上三天时间,逐分逐寸地煅烧你的皮肉骨头,当然,这里的感觉,一分一毫都不会少你的。然后,我们不妨细细聊天,聊一聊你叛教而出后十多年的经历;也聊一聊,你是怎样引发照神铜鉴的异力,与它建立联系……”
在赤阴冷澈透骨的话音里,余慈轻缓呼吸,眼睛眯起来。他的视线被惨绿火幕遮挡,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用通过眼睛视物。因为照神铜鉴就在赤阴身上,与他相距不过十丈远,气机连接早已经重新建立起来,神意星芒从镜中生成,被赤阴还丹修士的气场弹飞,侵入周围生灵脑宫,点染颜色,使方圆数里范围景物,都如在眼前。
相隔五日,重新体验,感觉倒是没有生疏。而荒原上冬春之交,生灵已是不少,通过转换视角,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前面赤阴斗篷下翻卷的裙袂及因吐露杀意而微微启合的红唇;还有后方那个摔下车的车夫,被这边场面吓到,正向回路上撒腿狂奔;便是周围地表的细微变化,他也尽收眼底,在火流蔓延的同时,刚刚抽出新绿的草甸上,分明扑了一层……
寒霜?
赤阴的声音忽然断去。女修终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从余慈的呼吸和气机变化上察觉到异常:
“真有些胆色的样子。在这荒郊野外见面,你不意外?”
余慈暂放下疑惑,思路转移,同时也笑起来:“我当然意外,我意外……那镜子你贴身放着,不觉得烫吗?”
笑声未绝,寰宇剑鸣。
赤阴的反应已经是一等一的迅速,在余慈突然将话题转到镜子上的时候,她已经发觉不对劲,要发动“鬼火阴狱”,先将这逃奴控制住。然而那一刻,森寒剑意自顶门直贯而下,瞬间将其锁定。
另一边,在赤阴发动咒术的瞬间,余慈也已经催运雾化剑气,向外疾冲。他盯着挥发咒力的火墙,也看到了外围正急速扩散的白霜。便在此时,神魂感应的片断和目见的情形一个交汇,有个影像一闪而逝,位置,就在他脚下。
余慈头皮一麻,刹那间,他脑中所有杂念清空,只有最纯粹的本能驱动,剑气如雾,身形则化入其中,像是被荒野的风吹散了。
“轰!”
土石飞溅中,地面轰然炸开。一道灰白影子破地而出,一爪探出,取的正是余慈方向。
余慈毛发倒竖。这破地而出的家伙,一身修为当真恐怖。他因为神魂感应的缘故,全身气机统合已经领先一线,全力飞遁,可在对方一抓之下,方圆半里的空气竟在瞬间冻结,以半山蜃楼的犀利,竟也举步维艰!
赤阴全身发冷。森寒剑意锁定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她咒术将发未发之时,她发动咒术的气机变化,也就成了引爆剑气狂潮的契机!高空之上,澎湃剑气如飞瀑垂流,撕裂千尺虚空,要顺势将她斩成两截!
而天空地下,两个修为超绝的高手,也是齐齐受惊。天空中的震惊于地下竟然还有高手伺机而动,威胁远较赤阴为高;地面下的则是没想到云层中还有人随行暗保,他抢出的时机未免太糟糕了些!
此时此刻,三方四人竟然同时被复杂的局面晃花了眼,但紧接着,他们就各自做出反应。
千尺高空垂流的剑潮竟在气势最盛时轰然翻卷,形成一波斜切过去剑气波浪,切入灰白影子和余慈之间,嗡然激荡,硬生生将对手挡在剑气之后。只是挡住来人身形,却终究挡不住对方迅疾如电的杀招,锵锵连响,数把锋锐尖利的冰刀竟在余慈颈侧凭空凝就,分四个方向直插进去。
面对致命危机,余慈半山蜃楼剑意全力施为,与之同时,他领口一道光芒射出,便似有着磁力,引得四把冰刀稍稍错开位置,多了一次全无必要的移动。余慈便抓着这空隙,破开如坚冰般的空气,化雾逸出。稍迟一线,冰刀聚拢,锵声震鸣,却只斩到了空气。
一击不中,那灰白影子便往地下遁走,转眼不见踪影。
“闪开!”
沉喝声中,高空人影剑光急坠,转眼便身化虹光,直插进霜冻的地面。数里方圆的地表,蓦地震荡波涌,余慈才一落地,便觉得脚下土石地面便如稀汤一般,根本承不住力,更有强绝力量,在地表下轰然对撞。
这一下,土石地面真成了稀汤,像是在锅里沸腾了,尘烟土沫四起,旋又被爆发的强风吹卷上天。
余慈刚刚死里逃生,冷汗横流之余,也从领口扯出一根细细的银链。链上缀着一个铁制辟邪,铸形简约,原本是银白颜色,此时已蒙了一层锈迹。
这是离开绝壁城时,谢严给他的一件护身法器,以防万一。此法器名叫“辟邪元磁”,可在瞬间放出积蓄的先天元磁之力,引偏包括咒法在内的许多攻击。他刚才任赤阴咒法包围,倒也有部分是依仗着这件法器的功用。阴差阳错,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他不明白,那灰白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对他骤下杀手?
此时地面下的战斗方兴未艾,被劲流余波撞击,余慈疑惑未解,却觉得胸口发闷,忙再退得远些。
两大强者交战,另一边,赤阴却被暂时忘记了。不过女修却不会忘记自己的目标。她盯着翻涌不定的地面,又瞥了眼已在一里外的余慈,唇线下抿,漆黑斗篷在劲风狂飙中微微波动,身形竟是变稀淡透明,转眼已要隐入夜幕之中。便在此刻,她身形一僵。
“罗刹幻法,天下独步,此事吾等尽知,赤阴上师便不必再演示了吧。”
苍老暗哑的声音似乎风吹便散,随话音送来的剑气亦是细若微尘,可是在这看似散杂纷乱的剑气中,却蕴着一道令人心悸的杀意…………她知道身后有人来,可却完全没查觉到这致命的杀意是如何瞒过她的灵觉,抵在她心脉上的。
听此人讲罗刹幻法天下独步,可这家伙入微入化的剑意,恐怕才真是无双无对!
心中瞬间闪过十多个脱身的法子,可无论是什么手法,在后面那人老辣的剑意之下,成功的机会都不过超过两成。
这就是给……俘虏了么?
赤阴身形微微颤抖,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