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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里一个最大的传说。
而King身为KU里年纪最小的一员,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击败判官。
十年前的哥伦比亚边境,由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姑娘,呆望着四周的弹孔与火焰,以及父母与弟弟血迹斑斑的身体。五岁的她,还不太明白两派黑帮的火并与恩怨,只记得仇家杀来时,为他们带路的,是跟他们家最熟的瓦格叔叔,最后,他死在了父亲的枪口下。而身中数枪的父亲,临终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被婶婶领养了,但在婶婶家过的并不好。婶婶最常让她干的事,就是背着书包去城里一间不起眼的杂货店,书包里,是一包包白色的粉,只要她去了,杂货店的老板就拿走这些粉末,把现金装到她的包里。可那天,刚走到杂货铺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可怕的枪声,她害怕极了,转身就跑。几个拿枪的人追出来,子弹呼啸着从她的耳畔擦过。她不要命地跑,书包带子断了也不知道。
回到婶婶家,几个凶狠的男人正在家里胡乱翻找,婶婶一家早就跑得不知去向。没有人对他的安危有丝毫顾念。
她想悄悄退出门口,却不料弄出了声响,穷凶极恶的男人们抓住她,逼问她货物的下落。
什么货物?她完全不知道婶婶在干什么勾当,哭着说不知道。
盛怒之下,一个卷毛男人将她夹到楼顶,说如果不说出来,就把她扔下去。
男人抓住她的衣领,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斜到了外面,十二层的楼,足够摔死她。
她哭喊着求救,疯狂的男人见问不出答案,竟真的松开了手。
生死攸关之时,一颗子弹击穿了男人的心脏,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自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来人的速度太快,她只看到黑色的口罩上,有一双灰色的眸子闪过,在夜色下闪着水波般的光。还有,这个人,手指上有一枚金光闪烁的指环。
这个人抱着她,一直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才将她放下。
“你是谁?”她见他要走,忙扯住他的衣角。
“杀手。”对方直白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救我?”她很迷惑,“杀手不是只杀人吗?”
“所以你不相信杀手会救人?”那对灰色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我谁都不相信。”她诚实地回答。
对方摸摸她的头:“如果这样,这世界会变得更坏。”
说吧。他一纵身,跳到旁边很高很高的一棵树上,黑色的衣衫飞起来,像一对翅膀,就这么往空中一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杀手……她默默念着这个词。
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回到婶婶家。她朝着那个杀手消失的方向走去,这是她为自己选定的路。这条流浪的路并不好走,要冒着被打的危险从商店里偷面包,要跟街头的乞丐抢睡觉的地方。在这场没有终点的旅途中,她吃了各种苦头,也认识了几个有意思的吉普赛人,他们会占卜,会表演戏法,还能用子弹射中空中乱飞的苍蝇,也会骗人。她跟他们结伴而行,为他们的骗局当演员,当然,也顺便学到了新的本事。当与她同龄的孩子还坐在教室里为数学题苦恼时,她已经能用一颗子弹击落疾速飞过的野鸟。
十三岁那年,年迈的吉普赛老头,将她带到了纽约,走进了那间电玩城。
顺利拿到介绍费的老头,在门外跟她分别时,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你是天生的、做杀手的料子。”
每个杀手都有代号,她的名字被King代替。不到两年时间,她已经是KU中年龄最小、成绩上升最快的成员。可是,她始终无法超过“判官”。
她不信自己无法打败他。可是,要打败一个影子般的对手,谈何容易。她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能逼判官来找自己的方法,就是——模仿。
她选择了三个目标,都是民众眼中的罪人。她知道判官的习惯,在出手之前,一定会放一支不常见的毛笔到目标的身上。而她也这样做了。
三个目标,无一幸免,全部成了她的枪下亡魂。
可是,她并没有等来找自己算账的“判官”,而是等来了一个嬉皮笑脸。一头怪里怪气的湖蓝色头发的中国男人。
当她用枪口指着他额头的时候,他笑着说——
“判官要我来看看你。”
12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坐在一座桥下跟人喝茶。
横过布鲁克林与曼哈顿的东河,就在我们的身下哗哗流动。
当然,肯定不会有人看到,布鲁克林大桥下巨大的桥墩旁,四个古里古怪的家伙,盘着腿,悬空而坐,一壶茶,几个杯子,漂浮在我们中间。
很深的夜,很大的风,很乱的发型!
我奋力地把胡乱飞舞的长发抓到脑后,目光一直在老桥手上的指环上扫来扫去。
“你这杯茶,如果不喝,着实是人生之遗憾。”他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如果释还在就好了,这杯茶太适合她。”
嗯?镜头又走快了?简单说,就是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这个老桥的电话,要我们晚上到布鲁克林大桥来找他,九厥的事,他一清二楚。
我们当然赴约了。
老桥说,九厥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不停,提起不停里头的家伙们,提起那杯先苦后甜的茶。可恨的是,九厥从未告诉过我们,他认识这样一个由桥所化的老妖怪。不过也不稀奇,九厥这老东西,性格跟行踪一样飘忽不定,认识他这么多年,我知他天上地下交游广阔,神仙妖怪处处熟人,冒出来个桥妖老鬼也不意外。只不过,我至今也想不通,就是这样一个万能胶一样的家伙,怎么会好好地把自己搞成通缉犯!
“你找我们来,不光是为了讲那些陈年八卦吧。”我瞪了老桥一眼。
“若不是虫人找到我这里来,说树妖来到纽约,正在找九厥的下落,我也不会有幸找到你来帮忙呢。”老桥满脸庆幸的模样,“King那个孩子,我怕九厥一个人搞不定,所以,希望你们能出手。”
“我不吃小女孩。”敖炽打了个呵欠,“即便她是个杀手。”
“我杀人是要收费的。”甲乙抱着茶杯慢慢地啜着,“你不像付得起的样子。”
这两个家伙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啊?!我揉了揉额头,对着一头黑线的老桥说:“忽略这两个家伙。在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你讲的故事,好像缺了什么?”
“释?!”老桥脱口而出,又沉默了片刻,“我们一起离开了老家,从此,判官变成了两个。她尽她的职责,我尽我的能力。这一走,就是两千年的时光。地球上,大概找不出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十年前,哥伦比亚,那天的黄昏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在我们居住的小屋里,释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跟我说,她要走了。夕阳消失的时候,摇椅上也空了,只留下了她的指环。我那时才明白,从封印中重生的天神,纵然有一些常人没有的异能,却没有不死之身。以前,我不知她在天界做了多少年的刑王,可在人间,她足足做了两千年的判官。或许我们做的一切,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是太少太少,但,起码使我们的一份诚意。”
“她……就这样消失了?”我有些愕然。
“你觉得,一个天神的逝去应该各种的波澜壮阔曲折离奇?”老桥笑笑,“她的离开,跟她的到来一样简单,当年,她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也那样安安安静地消失。”
“她没有跟你说什么?”我又问。
老桥摇头,笑道:“倒是我,未料到她走的那么突然。刚买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她。”
此言一出,我们几个都没接话,莫名的,淡淡的悲伤,从老桥的只言片语里,落进了远去的河水里。
或许生命本该是这样,不论神还是人还是妖,怎么生怎么死,这一头一尾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在这生死之间的路程,有没有走的足够好。如果答案肯定,那么,我想我会理解为什么到了生命的尽头,释只有淡淡的一句“我要走了”。
“在释离开的那晚,我动身离开那个边境小城,无意中遇到被恶徒抓住的King。”老桥继续道,“那时候她还那么小,眼睛里却有着跟年纪不符的悲伤与深沉。那对蓝眼睛,跟释很像很像。”
“为什么不去见她?”我对这个King充满了好奇,“她从不知道,她一直想击败的〃判官〃,就是当年救了她的人?”
“见面是多余的,她需要的人并不是我。”老桥如是道,“至于我,也要继续我的工作,分身无暇。”
“继续当判官?”我打量着一脸平静的他,“继续释未完的事业?”
“是继续修桥啊大姐!”老桥指了指身后的桥墩,“这座桥已经有了“暗隙”,不花时间修复,很快会垮掉的。”
“暗隙?”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
“世上每座桥,都是有魂的,是活的。他们承担着沟通与传送的职责,将不相干的两处两节起来,将无数人从这边送到那边。从桥上走过的人们的悲欢喜怒,会逐渐渗到桥中,若是负面力量居多,天长日久,这桥身便会像被虫蛀了一般,产生人类看不见的裂隙,不管不顾的话,这桥便会垮掉。所以说,若是太平盛世,桥路都会稳固不少;反之,人心不古,乱世灾年,桥毁路陷便是常事了。”老桥看着这座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同类”,“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我虽左右不了人心世事,但以自身之力尽量保它周全,还是能够的。”
“就算你修好了暗隙,如果从桥上走过的人还是负面多于正面呢?”我问他。
“你会不会因为果树长了害虫,就直接把果树给砍掉?”老桥反问,又道,“虽然未必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用,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从桥上走过的人,高兴的会比不高兴的多,只要他们还活着。”他顿了顿,坦然地看着我的眼睛,“虽然我已经不再做判官,但我还是一座桥。平平安安地,把每个人送到另一边,是我永远的职责。”
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这个,给我。”他从指上取下那金光熠熠的指环,“这是释留下来的。我后来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这种天生金丝的石头,又名金乌翎。传说上古时一男子,炎夏之日于荒地,等待与他约好相见的爱人,可惜对方久候不至,男子坚信对方定会赴约,不肯离去,苦等七天七夜之后,殒命烈日之下。身为太阳之精魂的神鸟金乌,敬佩此男忠贞守信,为防野兽噬其身体,遂以自己的一根翎毛将男子化为一枚石指环,永留人间。今日,我喝了你的茶,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这枚金乌翎,就转赠与你吧。”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偷笑出来。
其实,接到老桥的电话,月隐娘上的那座桥就慢慢消失了。不然,我怎会这么爽快,大半夜跑来这座破桥下赴约,还给老桥提供免费的浮生!这回真是谢天谢地谢九厥,要不是他犯事儿,我还不知上哪儿去找这个金乌翎呢!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指环,心花怒放地对老桥说:“你好好修桥!King的事交给我们。不过,你到底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是这样的……”
13
现在是早晨7点40分,我的二手车停在清晨的阳光与空旷的林地上,从这里往前走五百米,就是卡普森中学,一间坐落于青草绿树之间的私立中学。
刚才经过那里时,我已然相信,这是老桥能为King找到的最好的学校。
尽管这小妞到现在也不太领情,板着一张臭脸,冷冷地站在我们四个老家伙之间。
当我们照着老桥给的地址,去到King家里时,九厥正像个复读机一样在这丫头身边反复:“求你了!上学去吧!老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不要枉费他一番心意啦。”
我才,要是我们再晚来一会儿,这家伙就会眼泪鼻涕地在地上打滚了吧?!唉,我就知道,面对天下的萌妹子,九厥永远束手无策,除了用这种肤浅丢人的无节操哀求法之外,他还能干什么!看来,老桥也是深知他这个弱点的……
不过,不停出来的家伙,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这个丫头,被敖炽和甲乙直接押上了车。在那之前,她当然反抗,拿枪,被敖炽没收,动拳头,不是甲乙的对手。短暂的PK过程里,九厥那厮只晓得不断在旁边喊:小心啊,你们两个老爷们儿!别打到她的脸!妹子的脸很重要的!毁容了可不行啊!
我听得胃疼,指着他的鼻子道:“住嘴!你的事儿,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别动怒啊!肚子里那个会感应到的!”九厥很认真地看着我的肚子,又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瞬间爆发了,戳着他的脑袋吼:“你不知道你被通缉了吗?你不知道你红遍全球了吗?你不知道我们担心你的安危千里迢迢来这个破地方吗!”
九厥赶紧给我一个熊抱:“知道了知道了!感谢领导挂念!”
“放开你的爪子!”那边的敖炽的吼声又砸过来,小小一个房间,鸡飞狗跳。
被甲乙制住的King,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这群从天而降的奇葩。
这一段就不多复述了反正鸡飞狗跳之后,King走也的走,不走也得走,我怎么也要把她塞回学校去念书!这不知轻重的毛孩子,才十五岁,学烹饪也好过当杀手呀!“此时,我斜靠在车门上,将书包甩到King脚下:”学校就在前面,自己去。”
King看也不看书包,指着九厥的头:”我们有言在先,除非我的枪法输给了判官,否则,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往前走。“”你真的不肯相信,前面那条路才是你的幸福?“我抱臂看着这个倔强到死的问题少女。
她环视着我们几个,淡淡道:”你们不是说,自己是妖怪吗?妖怪的话,我怎么可能相信。“没救了啊,这孩子!要不是我历来反对以妖术控制人心,我一定要把这个丫头改造成听话的兔子,关进学校去!
场面正陷入僵局时,敖炽那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不屑地斜睨着她:“你枪法是吧?这么说吧,我的枪法呢,不及判官,但我肯定,你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说要输给判官才肯放弃当杀手,那你先跟我比吧。如果你连我都赢不了,拿什么打败判官?”
我在心里给这个家伙鼓掌,难得他有这么机敏的时候。
King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略一思忖:“行。”
“不是咱们可说好了,要是你输了,就乖乖滚去念书,做个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杀手这段历史,你就当是过去的一场梦。”敖炽瞪着她,“怎样?”
“一言为定。”她抬头看看身旁的一棵大树,指着高高的树冠道,“用一颗子弹,打下这树上结的一颗果子,并且要保证果子的完好无损。”
“就这么办!”敖炽将没收的手枪扔给她。
咦?这树上有果子吗?我抬头使劲看,发现树冠上确实有一丛嫩绿的果子,可是,密密地挤在一起,而且一个果子跟黄豆差不多大,这种比试敖炽会赢才有鬼!
如我所料,敖炽一枪打下来的,不止一颗果子,而是一整根树枝,还砸到了九厥。
King吹了吹微微发烫的消音器,一颗完整的小果子,落在她的脚边。
这丢人的场面,我怎么收拾?!敖炽,我恨不得把你埋土里去……
但谁也没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甲乙,只见他利落地夺过King的枪,闭上眼睛,抬手就是一枪,左右一伸,一颗完美的小果子乖乖落到了他手上。
“去上学。”他面无表情地将果子扔到King的头上。
他……他闭着眼睛呢!甲乙的行为,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会想到这个沉默寡言面瘫的倒是,竟有这么一手好枪法。就冲他这么优秀的表现,我要给他加工资!必须的!
King的短暂的诧异里回过神来,看着甲乙:“你叫什么名字?”
“甲乙。”
她吸了口气:“我记住你了。”
说罢,她拿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头的草屑,背到了身上。
一块大石,在我们每个人心里落了地。
她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问头看着我:“你们口口声声说“相信”,你跟我解释一下,究竟什么是相信?”
我想了想,走到她面前,笑了笑:“怎么解释我不会,但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语音未落,我眼睛一闭,朝后一仰,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你神经病啊!”敖炽闪电般扑过来稳稳接住我,吼道:“简直不配当个孕妇!”
我没理他,就躺他怀里,对微愕的King说:“你当完全信任的时候,就不怕倒下去。”
她皱皱眉头:“可要是后面的人,没有接住你呢?”
“那就摔一跤啰,又摔不死。”我站直身子,耸耸肩,“如果你没摔在地上,恭喜,你赢了一个很珍贵的人。如果摔了,也恭喜,你看清了一个混蛋。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因噎废食,如果因为摔了一次或者N次,就否定一切,不再对世界报以任何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