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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郭亮是规劝还是威胁。上访的农民还是大声地叫喊，并没有因为郭亮说的话是为了帮助他们而安静下来。郭亮想不到这些农民这么不讲道理，心道：你们这么吵，不是镇里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可能拿出来。
他不再说话，而是退后几步，身体靠在水泥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大声叫喊的农民。云志庆拨开插在他和郭亮之间的农民，好不容易跑到郭亮的身边，大口地喘着气。说道：“他们从一开始就这样，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要求，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闹。……，哎，我真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活了几十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闹事的。妈的，你们总得说一下要什么钱，要多少钱吧？”
从上午十点多一直闹到十二点镇政府下班了，这么农民还是依然瞎闹着，没有一个人出面解释他们为什么这么闹，也没有一个人单独跟镇上的任何领导说要什么钱，甚至的都没有理睬郭亮、云志庆和那些在铁门后看热闹的镇上干部。他们唯一的动作就是一个劲的喊。就是将大门死死堵住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镇大院内下班的人越聚越多，除了那些急于回家做饭的妇女，其他人都是看猴子把戏似的看着，并不着急。有的工作人员还从镇食堂打了饭菜用一个饭盘盛了端到大门口边吃边看，欣赏和吃饭两不误。
在此期间，苏东林给郭亮打了两次电话。催了郭亮两次。郭亮只好将现场的情况告诉了他：“苏书记，不是我不跟他们谈，是他们根本不理我。任何人都不理，就是一个劲地喊口号。谁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哪些钱，想干什么。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谁是为头的，谁是组织者，无法找他们谈。”
苏东林气急败坏地命令道：“你怎么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让他们在镇政府大门口闹事好看吗？你给我马上通知派出所，命令派出所的民警快速出动，随便抓几个再说。我不信他们里面的骨干分子不出头。妈的，真是反天了。”
听了苏东林的电话，郭亮总算理解了那些农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当头，敢情他们已经被苏东林以前抓人的行为吓怕了。
郭亮自然不会傻到指挥派出所的民警、联防队员来抓人。但也不能完全拒绝苏东林的命令，他略为思考了一下就给派出所的曹所长——也就是从县局调来当派出所所长的那个人——打了电话，请他派警员来维持秩序。
实际上派出所的人早已整装待发，按他们的估计和其他地方的惯例，出了这种上百人闹事的事件，镇政府会在第一时间里向他们发出请求。谁知道请求迟迟没有来，正当他们准备吃中饭的时候，请求却来了。
新来的曹所长没有发牢骚，答应郭亮的话后就派出了二个民警三个联防队员过来了。其他的人员在派出所待命、吃完饭进行换岗。自从梅山镇成立了派出所，这里的人员大大增加，正式民警到达了八个，联防队员超过了十五个，警用面包车和警用摩托车、吉普车也比过去多了不少，真可谓兵强马壮。
看到民警们过来，郭亮感谢和交待了一番就准备往镇政府里面走——肚子饿了。不想那些农民这时突然抛出了不少传单，一个个大喊：“还我血汗钱！”
“我们要活命！”
……
郭亮装着没看见，还是进了镇政府，笔直朝食堂走去。云志庆开始不知道郭亮走了，还在跟一个农民说着什么。等他发现郭亮进了院子，连忙扔下那个农民追了上来。
农民不知是惧怕还是已经累了，没有阻拦他们离开。一些急于回家的干部一见，趁机从围堵中跑了出去。
云志庆跟在郭亮后面焦急地问道：“郭主任，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僵持下去？”
郭亮反问道：“你有办法劝开他们？”
云志庆愣了一下，担心地说道：“可苏书记会骂我们啊，骂我们无能。郭主任，你看了他们的传单没有。他们说的就是原来的南洪乡乡政府做了工程不给钱。这不是骂苏书记吗？”
郭亮也想骂苏东林一句活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说道：“他们不推举为头的，我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吧？……，云主任，你经验丰富，你说怎么处理好？”
云志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竟然没有一个为头的，也没有人提出具体的要求。只说要钱。我实在是没办法，可全部抓起来确实不妥。”
郭亮胸有成竹地笑道：“那不就是。……，云主任，你信不信，等我们吃完饭之后。他们就会提出具体要求的，而且有人会出头。”
云志庆狐疑地看着郭亮这个小青年，问道：“你肯定？……，我不信。他们如果想提具体要求早就该提了。”
郭亮说道：“我们慢慢吃，如果他们不提具体要求，不推举为头的，我们就一直坐在餐桌上不下来。直到他们为头的出来为止。呵呵，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云志庆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不是撒赖吗？难道他们一天不推举出为头的，我们就一天不出食堂？屁股都会坐痛。”
郭亮问道：“你不愿意坐食堂，愿意跟那些人争吵？”
云志庆生怕郭亮指派他出去而自己缩在食堂休息，连忙说道：“不。不，我可不想听他们的喊声，耳朵都快被他们喊聋了。”
郭亮和云志庆随便要了二个菜，找了一张空桌子吃着。之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如果他旁边有座位，肯定在第一时间内被其他人坐了，大家都巴结着跟他说话，因为镇领导都在小食堂里吃，大食堂里吃饭的干部就数郭亮的官职最大。有的人年纪甚至被郭亮父亲还大，但一口一个郭主任，尊敬得让郭亮都不好意思。
但今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过来，只是笑着或者点点头对他招呼，有些人甚至掩饰不住幸灾乐祸。能够在镇政府上班的人都不傻，都看出了这些闹事的农民难处理：如果不下狠手，这些农民不会退缩，苏东林肯定找郭亮算账，批评是轻的，今后肯定有小鞋穿。但是，如果下重手，郭亮又会被农民骂，即使不会被新闻媒体指责也会留下一个尾巴，将来成为仕途上的污迹。
现在这些干部之所以与郭亮划清界限，不一定是不看好郭亮，而是自思没有资格夹在郭亮和苏东林之间当陪打的，他们只是一群池鱼，一旦城门失火，他们就是被殃及的对象，干脆远离他们最好。同时他们还担心被郭亮抓壮丁，一旦郭亮自己想不出好办法，而苏东林催的紧，郭亮有可能病急乱投医，抓着旁边的人一起去现场处理，那就哭都哭不出来。
现在这个社会是做事的犯错，不做事的不犯错，做的事越多犯的错越多，所以能不做事最好不做事。
别人的担心还真是多余，郭亮从来没有想过从别人那里得到好主意。他很快吃完饭，喝了一碗菜汤后，就走出了食堂，朝传达室走去。
故意吃得慢的云志庆不解地看着离开的郭亮，心道：“这家伙不是说慢慢吃吗？怎么吃这么快？难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不可能啊。……，小子，着急了，知道当主任不是那么好当的了吧？”
郭亮笔直走出镇院子，拨开那些闹哄哄的农民，然后站在一个地势稍微高的地方，故意夸张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说道：“同志们，你们也累了吧？也饿了吧？……，我的建议是大家先回去休息，回去吃饭。只让为头的留下来反映情况就行。我个人请客，请他们吃中饭，其余的散了，听见没有？”
几个值班的民警和铁门后面的镇干部如看傻子似地看着郭亮，心道：“他们要这么听话，早就走了，还等到现在？你以为你请客就了不起，别人愿意为头留下来吃你这餐吉凶未卜的饭？”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时，那些农民真的开始陆续散去，几个上午喊得凶的年轻人还叫道：“走吧，走吧。老子肚子真的饿扁了，他们这些王八蛋吃饱喝足了，我们干饿着。”
一个认同地喊道：“走，走，比工地做工还累。”
远处一个喊道：“走啰。”
看到现场只剩下几个油光满面的汉子，一直站在铁门后的王一发忍不住好奇心从传达室出来，走近郭亮很神秘地小声问道：“郭主任，他们是你召集来的？”
郭亮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反问道：“我傻啊，自己给自己套绞索？”
“那他们怎么听的，你说他们走就走，你说他们为头的留下来就留下来。如果不是你召集的，怎么可能？”王一发头摇得像拨浪鼓。
郭亮不想跟他争这些，也不想把自己看到的心里所想的告诉他，只是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王一发又小声道：“苏东林是王八蛋，是一条吃人的狼，你可要小心点。”
郭亮连忙正色地说道：“王主任，你这话有点无组织无纪律，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说这些话，这次就当我没有听见。”
王一发说道：“好，我不说。”他一边往传达室走，一边故着深沉地笑了笑，“嘿嘿，再见，嘿嘿。”心里道：你小子年纪小，挺记仇的啊，难道当上了镇长助理还不知足，还要拱翻苏东林才罢休？搞出这么一出戏，你也太蠢了吧，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今天的事是你操纵的。好！既然你在前面做了，那我也在后面助你一臂之力，将苏东林这个王八蛋搞下去。
（感谢雨夜看花、泪流地传说打赏，感谢各位的订阅）（未完待续，）
第109章 （坦言）
王一发自以为自己想得正确，转身又看了一眼正朝那五个为首的人走去的郭亮，一丝阴笑浮现在脸上，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见王一发离开，站在远处的五个汉子胆怯地走过来，朝郭亮恭敬地喊道：“郭主任。”
一个汉子有气无力地说道：“郭主任，我们也不想啊。不是逼得没办法，哪里会走这一步。”
郭亮跟他们一一握手，然后说道：“走，先去食堂吃饭，等吃完了饭，再到我办公室去谈。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不理解你们的行为，也反对你们采取这种过激的行动。不过，我保证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吃完饭，大家心平气和地说一说。”
说着，他对带队的民警道：“辛苦你们了，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民警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一百多农民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听话，郭亮说走他们就走。这么听话的农民能闹出什么名堂，又需要什么警察？现场所有人心里都有两个字：“奇怪！”
听了郭亮的话，那个为首带队的民警笑道：“郭主任太客气了，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要站多久的岗呢，下次有事喊我们就是。再见！”
看着民警和联防队员整队离开，几个忐忑不安的汉子偷偷地嘘了一口气，跟着郭亮进了镇食堂。一路上，大家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郭亮：一句话把闹事的人喊走了，还把为头的“坏分子”带到食堂吃饭，真是牛人。
刚吃完饭的云志庆更是惊愕地看着走进来的郭亮：这家伙神了！说吃饭之后带头的会出来，还真的出来了。等下他们也许真的向郭亮提出具体要求。这年轻人还真有一套啊，怪不得他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平步青云。哎，我是赶不上了，还是安安心心地在他手下做事吧。
想到这里，云志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全身无力地朝办公室走去。犹如一条失去了精气神的老狗。
看到办公室的刘伟在食堂吃饭，郭亮走过去拿出一叠饭菜票交给他，吩咐他帮这五个汉子打饭，吃完饭之后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郭亮回到办公室，喝了一点水，然后仰面倒在长沙发上休息：今天身心俱瘁。
没想到他刚眯上眼睛，苏东林就打来电话，开口就问道：“那些闹事的人赶跑了没有？为首的抓到了吗？”
郭亮回答道：“他们自己散去了。几个企业的老板正在食堂吃饭，我准备等下就跟他们谈。”
苏东林大声道：“有什么好谈的？让他们滚回去。否则，捆起来。”但还没有等郭亮说话，他又吩咐道，“按我们镇的财政收入，给他们列一个还款计划。实在不行。也可以将原来乡里的固定资产和地皮作价卖给他们。……，这些事你大胆处理，不要怕他们闹事，后面有我，有组织为你撑腰。听见没有？”
郭亮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然后骂了一句：操，老子又不是你儿子，干么用这种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没有躺多久，刘伟就带着那五个汉子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郭亮自己为他们泡茶，同时对刘伟道：“刘伟，你帮我把近几年三个乡和我们梅山镇的财政收入报表给我拿来。另外。把三个乡余留的固定资产报表也给我拿来。然后，你也参加这次会议，做好记录。对了，通知云主任也参加。”
五个人虽然大小是一个老板，也赚了一些钱，可惜这些钱都是账面上的数字。欠债的人是政府。这个比黄世仁牛得多的杨白劳实在太无赖，他们找政府要账不但不能理直气壮，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现在的他们一个个如下级见上级一般，小心翼翼地挤坐在沙发上，脸上挤出巴结的笑容。
高大的楼房、宽敞的办公室、崭新高档的家具都给他们心里一丝威压。即使有一二个老板家里装修得比这里还豪华。但想到随时可以调来的民警，他们也硬不起腰杆。
郭亮说道：“刚才我们镇党委书记苏书记打来了电话，要我全权作主处理你们的事情。苏书记是你们的老熟人、老领导，想必你们也知道他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因此，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我是真心来和你们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就是你们也知道，要完全解决、迅速地解决这个问题是不可能。如果这么容易解决，你们也不会搞出今天这个名堂。现在我们双方都为难，其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一个字上：钱！你们要钱，名正言顺。我们没钱，实实在在。”
见五个人神色激动，郭亮接着说道：“正因为困难重重，你们都要有这个心里准备，这件事一下子解决只能是幻想，必须慢慢来。在下面我们双方进行的会议中，如果你们认为我提的建议或办法不符合你们的要求，不符合你们的心意，我希望你们先不要激动，更不要骂娘捶桌子，你们最好是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讲道理。当然，我也会和你们讲原因。我们双方争取把这个会议开得平和，开得有结果。而不是大家一拍两散，甚至出现有人进派出所，行不行？
我说的只是一个开场白，也是给大家备一个底。意思就是政府是有诚意的，政府也理解你的，我们政府在为你们想办法，你们也应该体谅政府的难处。”
郭亮的一席话在这些老板心里产生了一丝信任，一些亲近。虽然郭亮的话大部分是官腔，里面也有威胁的成份。但他能说出这些话来，说明这个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小伙子不是一个二百五，也不是一个愣头青，镇政府不是随便拿出一个人来应付他们。只要不是应付，他们就知足了。他们也知道要了几年的账没有要回来，想现在一下子要回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没有多久，刘伟和云志庆一起来了。云志庆问道：“郭主任，我们去会议室吧？”说完，还加了一句，“把这里搞得闹哄哄的。影响你的工作。”
不但郭亮听出了云志庆的话与以前不同，就是刘伟也听出云志庆的话里有了一丝平时不见的尊敬和谦卑。郭亮、刘伟心里几乎同时想：“以前牛皮哄哄的家伙怎么转性了？不是一直有点不服气吗？”
郭亮马上说道：“好，走吧。五位老板，请。”
进了会议室坐好。五个老板争先恐后地拿出了一叠合同复印件。同时按照郭亮的要求报出了南洪乡欠他们钱的数额，分别是：五十三万四千、四十一万八千、二十七万五千、十八万、三十三万六千，百位数以下的数字都没有报。
稍微一算，南洪乡政府竟然拖欠这五个老板一百六十多万元！
郭亮看过撤乡并镇之时各乡的财政报表，他记得南洪乡累计欠款二百九十多万。如果不考虑拖欠的老师工资、乡里干部的工资以及招待费、车辆维修费等费用，那么这五个老板的欠款几乎就是南洪乡极大部分欠款了。也就是说，南洪乡在外面的欠款基本就是欠他们五个人的。
郭亮狐疑地看了这五个人一眼，真不知道他们这五人是因为手能通天，将南洪乡的大部分工程抢到了手，还是因为他们好欺负。镇里把其他人的钱都付了就是不付他们的。
这二个猜测完全是相反的，郭亮从他们身上看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他们就是那种在农村中有点活动能力，但胆子又不足以和乡政府抗衡的人物，估计他们能拿到合同都是花了不少钱、承诺了不少条件才拿到的。
看了他们的合同，郭亮心里更替他们悲哀。大部分合同都是几年前的。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