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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钟头过后,胡子老头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时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想到了自己刚刚一定在做梦。
这哪儿是刚刚还窗明几净的大屋?哪儿有被貌似清空了一半的冰箱?哪儿有边舞蹈边采集露水的小精灵?天幕漫漫,黄沙莽莽,不见一个活物。草木枯槁,一阵疾风扑面而过,卷起一片沙幕,偶尔还会露出一两具苍白的兽骨。居然来到这样的鬼地方?不会是在做梦吧?
而自己现在满身的沙尘,摇一摇哗啦啦沙子直往下掉,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做梦。
胡子老头只能够痛苦地确认自己刚刚在家里舒服地吃喝玩乐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境。
不过他看到,貌似已经醒来了,钻出地洞到寻身旁不厌其烦地问东问西,问得寻不胜其烦。龙王和老鬼正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什么,话里时不时提到“寻”,“老鼠”这些字眼。
“……总之我们必须下去。不管它们是不是寻要找的朋友,我们必须阻止它们继续干这种傻事。”龙王对老鬼说。
“可你连它们在哪儿、有什么能耐都不知道,下去拿谁动手?怎么动手?”老鬼反驳道,“你们先在这儿呆着,我下去。”
“那怎么行?万一你要是栽里头了,我们几个不都成了瞎子?”龙王使劲摇头,“我来下!”
“吵什么呢?”寻好不容易挣脱了貌似的纠缠,加入到讨论群中。
“他说他要单独下去。”老鬼和龙王互相指着对方气鼓鼓地说道。
“为啥不一起下去?”寻有点诧异,“多双手好办事。”
“不太好!”老鬼坚决地说,“地底下的勾当我们不熟悉,人手多了反而不妥当。”
“地底下的勾当?”胡子老头猛地出现在旁边,把争论不休的几张嘴狠狠的吓了一跳,“这不有现成的行家吗?”
寻、老鬼、龙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貌似正跷着二郎腿抱起一块干粮在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对呀!”三双手同时一拍,异口同声说:“太好了!”
“什么什么?”貌似使尽了力气都没把嘴里的干粮全咽下去,含糊不清地问道。
貌似本来不想下来的。它太重,走得多了就很累,可是老鬼笑嘻嘻对它说,正因为太重了,才应该多走走,所以貌似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往老鬼测定的方位挖开了洞,慢慢地朝山的深处钻了下去。
“这就是迷魂术?”寻赞叹道:“太高明了。”
“雕虫小技而已。”老鬼一阵谦逊,“那家伙好像有些呆,很容易就上当了。”
“我们什么时候下去?”胡子老头有些坐不住,它虽然平时跟貌似打打闹闹,但实际上跟貌似相处久了,情谊比谁都深切。看着它傻头傻脑地一头扎进了凶险之地,胡子老头心中充满了焦虑,巴不得这就下去烧杀劫掠一番。
“不用急,再怎么乖戾的生灵,也不至于对一只老鼠有什么顾忌,貌似独自一个下去似危实安,”老鬼仿佛看透了胡子老头的心思,几句话鞭辟入里,透析得入木三分,顿时令胡子老头心下安定不少,“等它回来时,我弄明白下面的状况,就可以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了。”
过了片刻,刚刚貌似挖开的洞里一阵响动,灰头土脸的貌似又从洞里钻了出来,望着大家,一脸的不明所以。
“我刚才怎么会爬下去的?”它的语气,犹如狐狸在打量挂着肉饵的捕兽夹子。
“没什么没什么……辛苦了。”老鬼拍拍它汗流浃背的身体,抚慰一番。貌似咕哝了一声,不说什么了。
“果然是这样。”老鬼嗅了嗅沾在手里的泥土,满意地拍了拍手,捡了个石头在地上横一道竖一道画起了地图。龙王、寻和胡子老头在旁早已等得不耐烦,呼啦一声围了上来,看看老鬼画的什么。
“下面的结构我们已经清楚了,”老鬼很有把握地指着自己所画的地图,说道:“刚才貌似挖一米的土层大概用的是两分钟,它一接触到下面人工结构的时候就会回到上面来……”
满脑子问号的貌似,看到周围的家伙都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它来回走了十分钟,那就是说外壳的厚土厚度至少有五米。寻可以算好距离带我们穿越进去,寻,做得到吗?”
“这很容易,”寻轻松地回答,“你肯定就这个距离吗?”
“误差不会超过一米。”老鬼点点头。
“然后呢?”龙王抢着问道。他老半天没听到关于自己的话题,正满心不耐烦地抖着大腿。
“下面有一群破坏了山腹的异类生物,或许是生灵,……或者两者都有。”老贵眼中光芒猛然一闪,“这决不会是偶然!更不会是结束!它们要做的事情,不论是目的,还是手段,都决不会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龙王与寻对望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龙王作为生灵霸主龙族的前族长,向来着眼于天下苍生,行动之前习惯成自然地算清得失,权衡利弊,从不鲁莽行事。寻同他们相处日久,耳濡目染,立场也就相似。而脚下山腹中那些生物的行径,是绝对的不顾后果任意妄为。害人害己之外,居然促长了邪气,这样子破坏性极强的生物,必须给它们一个教训。
于是在老鬼的安排下,胡子老头和貌似一个扯住寻的前腿,一个拖住寻的后腿。寻带着它们俩穿越,一转眼的功夫就越过了土层。老鬼和龙王早已是幽魂之体,轻轻松松就从土层中透了过去。
寻看着眼前的建筑一阵沉默。
“寻,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胡子老头关切地问道。它虽然也叫做“老头”,但这个头衔主要是来自它那部装饰效果比较明显的大胡子。实际上它的那点岁数对于老鬼与龙王这些年份比较足的老家伙来说,还差得远。
有些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的,旁人偏偏就是看不出来。
老鬼和龙王都不说话。貌似也在寻背上捻着爪子,沉默不语。显然,寻的沉默,他们都明白。面前的这座建筑,显然来自于寻所熟悉的种族。门又矮又窄,分工井然有序,纵横交错的道路整整齐齐,除了硕鼠,还有谁能造出这样的城市?
“算了。既然来了,就不去想那么多。”寻勉强一笑,“我们进去吧。”
半人来高的小门虽然矮小,也挡不住他们沉重的脚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虽然是硕鼠风格的城市,居民却是老鼠居多。满街上的老鼠被寻吓得远远逃窜,仿佛被摩西的神杖分开的海浪。没一会儿,一头硕鼠跑了出来,看见寻一行人等赫然眼前,不由得惊呆了。
“我要见大老鼠。”寻对这只硕鼠说道。它生涩的语气,分明有着浓郁的沉痛。
那头硕鼠闻言一愣。
“什么……什么?”它结结巴巴地问,“你要见……要见大老鼠?”
“是的,”寻微微地点头,“它是你们的首领,对吧?”
“……可以这样说。”那硕鼠脸上疑色渐浓,言辞间充满警惕,“你们见它做什么?”
“叙旧。”寻抬着头望着那头硕鼠,深邃无边的目光,仿佛将它的立足之地变成了深渊。
“学得挺快。”老鬼咕哝了一声。看着那硕鼠在寻的迷魂术操纵之下乖乖带路,不禁有些英雄气短。这迷魂术虽然不难,但也足足试了一个月才成,不想寻只是看了一遍就学了去。老鬼很有些怀疑,自己不慎施展过的辟风阵和五行阵,还有没有专属自己这回事。
寻不知道老鬼肚子里那么多念头。带路的硕鼠,对这个城市的道路并不比逊熟悉多少。寻只觉得这样一弯,那样一拐,这路多少都有些似曾相识。自从梦幻之城呆过以后,寻对硕鼠的城市一点儿也不陌生。
这座城市的格局,板上钉钉是硕鼠的专属。寻心下笃定,越发成竹在胸。它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霎时之间,寻往前与大老鼠的交往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今日的状况,正是寻一直在心中刻意回避的推测,往日藏在心中不愿去触及,没想到被揭开得这样快。
或许在往日,这样子的结果会让寻乱了分寸。但今日的寻,已经跟昔日大不相同。海底之行的历练后,寻早就不再是那只多愁善感的家猫了。它明白,或许面前这个结局,不单单是自己的宿命,更是世上所有的猫面对鼠类时最终的抉择。
“到了。这里是集会厅,大老鼠就在里面。”那头硕鼠已经在前面停了下来,魂不守舍地望着寻说道。它虽然眼睛看着寻,眼神却不在寻身上,浑浑沌沌活像个活着的木偶。说话的语气干巴巴地,虽然是在说话,却不是在交流,并不介意旁人是不是听明白了。
“辛苦了。”寻一抬前爪,一道浅浅的电光闪过,那头硕鼠已经一头栽倒。老鬼抢上一步拽住它的颈毛,轻轻将它放下地来。
“我们进去吧。幸亏有这位先生带路,警卫都闪开了。我们进去,可以直接会见它们的首领。”寻不无唏嘘,“也是我的旧相识。”
这里的集会厅虽然也算宽敞,但是远远不及梦幻之城的集会厅美轮美奂。边角上的毛糙,随时随地散发着一种仓促草率的感觉。密集的房间和来来往往的硕鼠让老鬼几个初来乍到的生手面面相觑,再加上路过的硕鼠对它们五个视而不见,更是加深了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境遇的纵深度。
“跟我来。”寻拍拍掌,引着老鬼、龙王、胡子老头和貌似四个,大步流星穿过几个弄堂天井,走进了一条深巷。这条巷子两旁的道基石,比一路经过所见的要粗。它们来到深巷尽头,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龙王细细回想了集会厅里头的路径,密密麻麻跟蜘蛛网似的,很有点怀疑寻的判断能力。
“这屋子,是这座城市的中轴线上的中点。除了首领之外,旁人没有资格住这里。”寻淡淡地说,一面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只不过稍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背后。寻一脸感动的样子站在原处,剩下的四个,三个倒退一个瘫倒。
瘫倒的是貌似,见了硕鼠手足无措是所有老鼠的正常反应;老鬼、龙王和胡子老头退后的脚步,分明是被吓到的。
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的确是一头硕鼠,却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硕鼠。它体型特别大,假如说跟它一般高矮的硕鼠是长方体的话,那它就是正方体。但这并不是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它最突出的地方,是它的伤。
它身上残存完好的皮肤,只怕凑不齐一件皮夹袄,还是单面的那一种;大大小小的绷带和棉布,一层又一层取代了创口的位置,要是全拆了下来,起码能够做一床棉被。它双手拄着的拐杖,被它沉重的身躯压得叽叽作响,除了说明这副拐杖做工的粗劣和材料的不讲究,也从侧面说明了它的双腿没能起到支撑它身躯的作用。
“好久不见了,大老鼠。”寻诚挚地上前蹭了蹭大老鼠,“怎么搞成这样子?要不要紧?”
“修复这座城市的时候,不小心被压了一下。没关系的。”大老鼠笑容里夹杂着无奈,“好久不见了,小猫。”
大老鼠还是那么和蔼,拄着双拐把寻一行人等让进了屋子。寻注意到了它身后的尾巴,在一个没法愈合的伤口后面,只剩下了短短一截。
等到客人一一入座,大老鼠哆哆嗦嗦在一张大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张椅子加了厚厚的垫子,上面隐约有着血迹。
“您身体欠安,我们本不该肆意打扰,”寻沉默一会儿开了口,“但来都来了,就让我们听听您别来后的经历吧。”
“让我想想,”大老鼠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也记不清过了多久,不过经过我还是很清楚的,让我告诉你吧。你来的那天,我身边的老鼠被你吓得一股脑儿逃了个精光,我没有走,直到你离开,我还在那儿继续过了有一阵子。”
大老鼠停了下来,朝着貌似瞧了瞧,说道:“小家伙,你在那个下水道呆过的,我有没有记错?”
“您说得很对,”貌似面对着硕鼠,老半天还是紧张,说话说得有些发抖,“我是跟着寻走的。”
“寻?”大老鼠眼睛逐一扫过宾客,最后在寻的身上停了下来,“它指的是你吧,小猫?”
“是我。”寻点了点头。
“那么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好了。寻?挺好听的名字。”大老鼠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大老鼠和往常一样开了电灯,聚精会神地连上网络了解它感兴趣的话题和知识。正瞧得起劲,突然两只小老鼠屁滚尿流跑了进来报信,说是来了一伙不速之客。大老鼠于是跟着小老鼠出来看,不料它发现,来访的居然是几只自己从未见过的,跟自己一样高矮的老鼠。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大老鼠当时心里的激动。活了那么久,大老鼠第一次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同类。与之交流之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同类共同的名字叫做硕鼠,而且有着很不少的数量。这成群的硕鼠在知识上、能力上都称得上是出类拔萃,根本不比其他的生灵逊色。硕鼠的齐心协力之下,建造了一座不管科技还是体制都十分出色的城市,叫做梦幻之城。但是这座城里的居民,也就是世上绝大多数的硕鼠,因为意见分歧,令这座城的成员发生了分裂,最终梦幻之城彻底覆灭。而这几个同为硕鼠的同类,就是曾经的梦幻之城居民,是在梦幻之城覆灭之后,自谋出路的旅行者。
大老鼠相信了它们的话。实际上,它们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它们能够描述的事实,只能局限在它们的理解范围之内,超出它们理解范围之外的东西它们本就不明白,更不用说表达出来。
它们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梦幻之城的消散并不在于意见分歧。实际上,再出色的智者,再睿智的哲者,也难免产生分歧,而他们也从未想过要避免分歧。只是当分歧发生了以后,拿什么法子来消弭这种裂缝,恢复城市的完整。假如说分歧的产生,是个性的问题,那如何消弭分歧,就是制度的问题了。
当然,这些大老鼠并不了解。没有谁能够告诉它,它也没有融入过那座城市;实际上它能够见到的,只有笔电的画面和下水道的漆黑。
所以,它同它的同类很快达成了共识。要重现梦幻之城的话,就要建成一座没有分歧的城市,其中要有一群没有分歧的居民。
大老鼠,是它,带着追随它的大群老鼠同来访的硕鼠一起上路;是它,折服了一路所遇上的许多硕鼠,投入到它们的理想大计之中;是它,成功地从龙族治水和抗击外侮的空隙之中,带领大群的硕鼠和老鼠占领了一座座因居民转入了生活圈而废弃的地下硕鼠城市。所有想法与它相同的硕鼠,都以它为楷模,不自觉地学习着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种状况,在过往谁也不服谁,崇尚讨论的硕鼠之中,形成了一种崭新的思想行为方式:跟着大老鼠就是对的。
就在这种一呼百应的政策高效施行中,硕鼠们重现梦幻之城的行动正一步步实行着。脱离传统硕鼠拟定的生活圈,精确判断出不受治水影响的地下城市,并且投入建设这些城市,大老鼠和它的支持者意得志满地钻研着最后的问题:繁殖。
建设城市需要建设者。建设者除了高素质才能的优势,更需要数量上的优势。凭着硕鼠低下的繁殖基数,重现梦幻之城理想的倒计时只怕接下去会呈几何级数无限期延长。
研究的初步结果,就是城市的崩塌。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当时龙族治水完工的消息传出,以大老鼠为首的一群硕鼠为自己计算的准确平白获得了数座城市弹冠相庆,同时也将研究带到了这座山腹中的城市里继续下去。
集会厅里的研究所研究工作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成年的硕鼠能够在研制出来的药物帮助下,打破一年一胎的限制,成倍地提高繁殖的数量。而且,出生的硕鼠中雄雌性别的比例中,雄性比起雌性要偏高一些。这样的成果,对这一批硕鼠的发展来说,已经足以产生极大的优势。大老鼠及其追随者欣喜之余,决定将这座稍微有些破旧的城市略施修葺,再将研究的胜利进行到底。
可是每一头硕鼠都忽略了一件事。同行的硕鼠之中,根本没有专精建筑的成员。无奈之下,它们只好大肆搞起表面功夫,将一幢幢建筑整容一番。隔行如隔山,这一群只对生育繁殖有研究的硕鼠,居然连一个能略微考虑到承重和负荷的问题的都没有。就在它们为集会厅盖上一层新屋顶的时候,集会厅就在它们眼前不合逻辑地崩塌了。
这场灾难在无数惨叫和哀嚎声中尘埃落定。一小半硕鼠饮恨身亡,剩下没死的幸运儿之中又有大半伤残。大老鼠掩护两名手足时没躲开轰然塌下的房梁,结果重重地挨了一记,差点没成了顽童脚下的气球砰一声爆开。饶它命大,也落得个遍体鳞伤。要不是硕鼠之中幸好有几名精通医术的,这一批志存高远的伟大变革先驱者,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集会厅的崩塌引起了连锁反应。其它建筑原本就年久失修,不太牢靠。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