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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背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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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神,恍然间意识到老厂长的真实意图,于是我便试探地问道:“您是想让我运作厂里的产品吧?”

老厂长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我让你协同业务科出差的主要原因。上级让我们改变目前的直销模式,大范围地发展代理商是下一步的计划,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

“所以您让我离开工厂?”

“只有你离开才有机会获得代理权。”老厂长说,“在这之前你要熟悉各省会城市的重点客户,为经营自己的公司做好准备。”

“相关文件我上周已经看过了,代理商保证金和货款恐怕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不相信自己能轻易地取得代理权。

“资金方面的问题由我来解决,你的任务是尽快熟悉业务流程。”老厂长站起来,看样子他要结束这个话题,“你瞧,咱爷俩光顾聊天了,菜早就做好了。”

我转过头,看到保姆正将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辣汤端上餐桌。显然这是一顿盛宴,桌上的菜肴足够五六个人享用。

“我知道你这些天没有胃口吃饭,今天全当是补补身子吧。”老厂长拍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入席。

我吃了很多,但我全然不知装进肚里的东西是何味道。老厂长从柜子里取出他珍藏的好酒,给我倒了一杯,我尝了一小口,感觉不太适应,食道里像着了一把大火般的热辣。

面前的餐碟被各种各样的食物堆得满满的,老厂长一边吃一边为我夹菜,我的胃部已经胀了起来,可碟中的食品却一层层地继续叠加。

“我吃好了。”我放下筷子说。

“当年你师母过世时我足有一个星期没有吃下饭。”老厂长开始自斟自饮,眼眶里滚着混浊的泪光,“不过生活还要继续,生者的消沉是对逝者的不敬。”

“我明白。”

“你要尽快振作起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我点点头,提起酒瓶为老厂长斟满酒。“我协同业务科出差之事,徐强志好像有些疑虑,他对我相当戒备。”

“这很正常。”老厂长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哪天徐强志参与生产部的管理,你同样会产生疑问。”

“可是,我今后该如何向他解释呢?”我惴惴不安地问他,“毕竟我们俩是同时进厂的师兄弟。”

“很简单,你什么都不要说。”老厂长放下酒杯,用保姆刚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干涩的嘴角,“你大可放心,他绝不会问让你为难的问题。”

老厂长掷地有声的话使我放下心来,我想他此前肯定对徐强志做了交待,此刻多说无益,他已经把路帮我铺好,下面的事就靠我自己了。

我吃了几口水果,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向老厂长告辞,我还要去宿舍楼替换曾文书,尽管在那里极有可能是做无用功。

“您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我趁保姆收拾餐桌的当口,对老厂长说。

老厂长没有挽留,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披上外衣执意送我到单元门口。

“我希望明天早晨能看到原来的你。”老厂长握着我的手说。

“好的。”我同他挥手告别。

按常理我应该告诉老厂长关于宿舍楼的事,可是我没说一个字,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或许是因为我的故事过于荒诞吧。当然,也可能是我在内心深处不愿意向人提及这件令人心痛的事,即便是如父亲一般的老厂长。

我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原路返回。

在车上我回味着老厂长对我说的话,老实讲,我万没料到他在退休之际会有如此之大的举动,显然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我想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多年来我从未违背过他的意愿,这件事情也不会例外。

我相信老厂长的判断,人员调动的预案可能已经确定,正如他所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对于上级部门对我的调整,平心而论我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厂里效益不佳,作为副厂长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我不想找任何开脱的借口,惨淡的数字说明了一切。

如果我在几周前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定会平静地等待上面的调令,淡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没办法在厂子里继续工作下去,短短的一个月对我来说也是漫长的折磨。

既然这样,不如来个彻底的告别。离开我过去的生活,未来也许正敞开怀抱等待着我的到来。

关于创业所需的资金,老厂长已经有了预算,并且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我手头上也有一定的积蓄,成立一个小型代理公司应该问题不大。对于即将经销的产品,我有足够的信心,只要营销处理得当,我相信其销量是有保证的。

唯一让我感到担心的是自己的管理经验,虽然我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工作了五年,管理着上百名职工,但我心里清楚,旧体制下的管理模式与现代企业的经营是截然不同的。在工厂,我从未担心过工资发放和医疗保险,也未曾操心过食堂里的伙食,而在自负盈亏的代理公司,这些优越的工作环境将一去不复返,今后我每天都要面对人员开支和场地租金……

“先生,我们到了。”出租车司机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恍然发现出租车已经停了,正前方就是那栋黑洞洞的宿舍楼。我付完车费,步入大院。院子里很安静,偌大的宿舍楼只亮着几盏灯,我抬头找到302房间的位置,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曾文书在不在里面。

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三楼,心里盘算着如何规劝曾文书彻底离开宿舍楼,结束眼下这个毫无意义的任务。

房门虚掩着,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曾文书还在睡觉?此时我不敢掉以轻心,这个家伙很可能会干出超乎寻常的事。

我踮着脚进了屋,慢慢地关上房门,呼吸声还在继续。我从包里取出手电,光柱打在床铺上,我看到一个人形斜躺在双人床上,脑袋和四肢全缩在被子里,松软的被子随着他的身体上下起伏。

“曾文书。”我轻声叫道。

床上那个人没有反应,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如此的环境下熟睡。

我走到床边,捏起被角,缓缓地将其拉开。此刻我的心跳在加快,床上的人也许会让我意外。

我猛然想起了张老太太的话,蒋梅绣曾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风衣出现在小卖部里,如果此话当真,那么,她会不会就在被子里面呢?

曾文书在房间里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他怎么还在睡觉?

均匀的呼吸声忽然中止了,下面的人被我的动作吵醒。我的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不知该继续下去还是索性离开房间。

我在床边站了几秒钟,待心绪稍稍平静后,慢慢地掀开被子。

一堆杂乱的头发首先进入眼帘,接着是油亮惨白的头皮。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被子的一角从手中滑落,盖在那个硕大的头颅上。

一只手伸了出来,慢慢地掀开被子。我踉踉跄跄地退后一步,手电筒险些掉在地上。我看到一张脸以及一双不甚友好的眼睛。

我条件反射似的举起手电筒,准备朝那个人形抛过去。光柱在房梁上晃动,整个房间仿佛动了起来,我胃中尚未消化的硬物顺着食管涌了上来。

我最终没有将手电扔出去,在片刻之间我恢复了理智,我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就是曾文书。

手电的光柱重新回到床上,我看到曾文书靠在床背上,眼睛正盯着我。

“我以为你把我忘了。”他阴郁地说,话语间充满了埋怨。

“厂长跟我聊了很长时间,我实在脱不开身。”我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哦,是吗?”曾文书不太相信我的话,他阴阳怪气地说,“你该不会是忙着和别人约会吧。”

“你现在可以走了。”我冷漠地说,“今后不需要你来了。”

“你先把手电关上。”曾文书把身体挪到床边,语调缓和下来,“我跟你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

“我可没心思开玩笑。”我关掉手电,在黑暗中对他说,“请你立刻穿上衣服离开这里。”

“嘿,你下班去赴宴,我可在这牢房一样的房间里待了十个小时了。”曾文书愤怒地嚷嚷起来,“我稍稍抱怨两句你就受不了。”

我不能否认如果我在这里待上同样的时间可能也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我是应该宽容一些,毕竟他是蒋梅绣的亲人,毕竟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了时间和精力。

我拉过身旁的椅子坐了上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在床上躺了一天?”

“我看了一整天书。”他说,“晚上不能开灯,所以只好躺在床上耗时间。其实你刚进屋我就知道了。”

“好吧。”我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没出什么状况吧?”

“有些不正常的东西。”

“说具体点。”

“三楼的某个邻居不正常。”曾文书一边说一边套上外衣。

“有人看到你了?”我问道。

“拜托。”曾文书的话语间又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我不是机器人,总得上厕所吧。”

“你接着说。”我催促道。

“我今天只去了两次厕所,每次都感觉有人在后面偷偷跟着我,当然,我也不是傻瓜,我故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甩掉尾巴才回到房间。”曾文书在黑暗中得意洋洋地说。

“你没看清是谁跟踪你?”

“我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不是你想象中的情景吧?”我说。

“你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我没说错吧?”曾文书说。我能想象到他此时的眼神。

“还有其他的事吗?”

“在你来之前楼道里有过一阵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曾文书说,“可是听上去怪怪的。”

“我知道了,你可以去酒吧了。”我站起身,准备送他出门。

“我明天几点来?”曾文书的声音换了个方位,他似乎在弯腰摸鞋。

“我说过,你不用来了。”我说,“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再见吧。”曾文书用干巴巴的语调向我告别。我怀疑他还会再来。

目送他离开房间后,我仰面躺在床上,回味着曾文书的话。

他说宿舍楼里有住户看到了他,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但他被人跟踪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是好奇还是别有用心,我不清楚。另外曾文书提及的脚步声也令人存疑,难道在楼里有人故作玄虚,还是真的出现了灵异事件?

小卖部的张老太太信誓旦旦地说她昨天看到了蒋梅绣,联想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这只是时间上的巧合吗?

还有那个老问题:我在墓地里看到的那个穿红色风衣的人到底是谁?是我的幻视吗?

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太多的困惑和不解笼罩在我的头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某个人在暗中操纵着。

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被我忽略了,今天我应该去找那个发现蒋梅绣尸体的女工,问问她当时的情况。也许这些努力都是于事无补,可是我总得干点什么吧,否则时间一长,我必然会丢掉信心。

我脱掉外衣,把被子拉到下颚处,我想尽快进入睡眠状态,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房门,老实讲,我是第一次睡在不锁大门的房间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现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地走到我的身边。

我究竟在怕什么呢,是那串古怪的脚步声,还是神出鬼没的蒋梅绣?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栋静谧的宿舍楼足以让正常人疯掉。

月光不动声色地贴在地板上,白蒙蒙的,像是飘着一层薄雾。楼道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曾文书的话很可能只是一句随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我无法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安然入睡,周围的一切显得极其不真实,我担心一闭上眼就会坠入另外一个空间。

我不断地调整睡姿,床板的响声配合着我的身体。我想到了那瓶药,可惜我已经把它扔掉了。

一个奇怪的问题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为什么房间里的被褥和书籍没有在火化厂烧掉?

逝者生前的用品都要被“送走”,衣柜里空了,可其他物品为何要留下?

这毫无道理。

我想到两种可能。第一,蒋梅绣的家属准备把这些物品送到她的出生地,只有在那里“送走”她才能收到,这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风俗习惯,尤其是在一些较为偏僻的乡镇里。这种可能性合情合理,我比较认同。

第二种可能让我不寒而栗,房间里保持原样的原因是蒋梅绣根本就没死,而真正死去的人是我!

那场隆重的追悼会的主角应该是我,是我躺在鲜花丛中接受众人的瞻仰,我听到周围低低的抽噎声,当时我想抬起头,看看是谁在为我流泪送行,最终我没能如愿,我的身体硬得像一块铁,我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困在其中的现实。

哀乐终止后我被两侧的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换到一辆银色的小推车上,一个穿着乳白色工作服的小伙子沿着一条死亡走廊缓缓地将我推进火化厅,在完成短暂的交接手续后,火化炉的大门被拉开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有种奇怪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过。

我还没来得及最后再看一眼为我送行的亲朋好友们就被推了进去,从此告别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大千世界。

炉道里像产房一样地温暖,四周有机器的轰鸣声,地板在微微震动。

老实讲,我很害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闸门慢慢地合拢在一起,我知道时间到了。炉道里的热度骤然上升,黑暗中燃起几个亮点,像鬼火似的。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周围变亮了,仿佛是七八月的骄阳钻了进来。

我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很奇特的变化,一种超常的热气附着在我的身体上,我忽然意识到那是火,我的肉身正在燃烧。

我想逃出这个炼狱,可惜我做不到,我的四肢已经完全化掉,变成了一堆灰烬。接下来是我的躯干,白色的肋骨从胸腔中探出来,内脏无一例外地燃烧起来。炉道里的温度达到了极点。

我的头颅也渐渐消失了,最开始是头皮,那感觉就像是有人一根根地拔掉我的头发。我的眼球融化了,如水银一般流入嘴里,咸咸的,又有些苦涩。

五官逐渐模糊了,我变成了一个丑陋的肉球。原本坚硬的骨骼在这里简直是不堪一击,它们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无助地落在黑色的活动地板上。

火光终于熄灭了,炉道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机器的轰鸣声再度响起,活动地板将我的骨灰移至一个明亮的场所,一位面无表情的老人家用一个小铲把那些冒着热气的灰烬倒在特制的容器里,然后放到一扇小窗前。

五分钟之后,我的亲属们陆续走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我的骨灰放入红色的袋子中。我听到有人在抽泣,我朝人群里望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蒋梅绣,她穿着风衣,两只手捂在脸颊上,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落在石灰地上。

我的亲人抱着骨灰盒走在最前面,在送葬队伍中我看到了老厂长和徐强志的身影,他们依次上了车,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墓地。

承载我生命的小木盒子被工作人员安置在墓穴内,他跪在我的墓碑前念念有词,亲友们围在他的身后,场面压抑沉闷,空气似乎都变稀薄了。

一块厚重的石板盖在墓穴上方,等候多时的工人将水泥均匀地涂抹在石板四周,墓穴里立刻暗了下来,从此不见天日。

我很满意自己的新家,这里面既没有烦恼,也没有纠纷,更没有遗憾,我将在里面安安静静地睡上几百年。

这大概是人类最后的幸福吧。

冗长的送葬仪式结束了,人群缓慢散去,一位老者站在前面,他捧着一把水果糖,嘱咐大家千万不要回头。

蒋梅绣肃立在我的墓碑前,迟迟不愿离去。

我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回忆往日的时光吧。良久,她掰下一根香蕉,哽咽地吃了起来。

那就是我在墓地里看到的一幕,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我。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她去了我的居所,把钥匙留在了房间里,算是向那段绚丽的生活彻底告别吧。

可是,她为什么看不到我呢?我们至少相遇过两次。

我马上想到了原因:我已经死去,她当然看不到我。

第八章 衣柜里的秘密

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拧开台灯,待心绪完全平静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蒋梅绣的房间里。

屋内的家具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我把手放到台灯下照了又照,没发现有什么异端,手包也没缺少任何物品。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好像一切如常,我还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似乎有些事难以解释清楚。

我关掉台灯,点燃一支烟,坐下来回忆着两天以来所有的细节。没过多会儿,冷汗顺着皮肤渗了出来,我感到头晕目眩,腹内翻江倒海,我发现很多事情不对劲。我仿佛坠落到层层迷雾之中。

第一桩奇异的事发生在墓地,我明明看到蒋梅绣站在墓碑前,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之后的午宴,同桌的人像是没看到我似的,那两个同事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还有载我回家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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