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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落脚处,大概我会变成鬼。”谭明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小子胆子真大。”
谭明溪说:“确切说是生活所迫。”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班?”孙岷佳问。
“马总让我下周一去。”谭明溪答。
吉普车终于驶入一条较为平坦的石板路,孙岷佳接着说:“马总似乎很看好你。”
“哦,何以见得?”
孙岷佳说:“你还没正式上班,他就给你安排了免费住房。”
“面试时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公司提供宿舍,否则我也不会到你们公司上班。”谭明溪说,“应该讲马总是守信用的。”
孙岷佳说:“马总一向言而有信。”
谭明溪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岷佳说:“我不知道。”
谭明溪问:“你俩合作多长时间了?”
孙岷佳说:“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但在一起工作却是最近的事。”
谭明溪问:“你不了解他吗?”
孙岷佳耸了耸肩,说:“没有人了解他。”
两个人没再说话,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阵,穿过破旧的院门,停在一栋灰色的老式楼房前。
“我们到了。”孙岷佳盯着前方,迟迟不肯下车。
“别发愣了。”谭明溪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得帮我把行李拿上去。”
孙岷佳有些不情愿地拔下车钥匙,打开行李箱,把两个帆布旅行袋费力地搬出来。“你的家当可真不少。”他说。
“这些只是基本的生活用品,我明天还得去市场采购。”
“这附近可没有大超市,只有两家小卖部。”
“没关系,我需要的东西小卖部肯定有。”
孙岷佳说:“马总让我去机场接人,所以……”
“我自己能搞定,”谭明溪打断他说,“我们周一见吧。”
两个人提着行李往楼里走,谭明溪看着破败不堪的外墙,问:“咱们公司的库房也在这里吗?”
孙岷佳低着头往前走,简明扼要地回答:“因为费用低,我们租了好几间,一会儿我告诉你。”
“没人住吗?”
“你是说库房管理员吧。”孙岷佳转过头,说:“货品保证安全,因为宿舍楼里没有几户人家。”
“所以租金才低得可怜。”
孙岷佳嘿嘿笑起来:“没错,公司省了一笔开支,咱们马总可是一个精明人物。”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三楼,孙岷佳打开302房间,把行李放在木柜子上,说:“对面的四间是公司的库房,其实里面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平时不用为它们操心。水房和厕所是公用的,在楼道的另一侧。我还有其他事,就不能帮你打扫房间了。”
谭明溪说:“你忙吧,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这里原本是间套房,中间的那扇门已经锁死了,我也没有钥匙。顶灯坏了,哪天我过来修。”孙岷佳把房门钥匙放在行李上,转身便走,临出门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晚上最好别走太远,有事打电话。”
谭明溪点点头,说:“我记住了,谢谢你。”
孙岷佳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多会儿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轰鸣声,谭明溪走到窗前,看到吉普车飞快地驶入小树林,转眼间就不见了。
他很着急,似乎不愿意在楼里多待上一分钟。
谭明溪把门钥匙放入钱夹中,然后打量这间免费宿舍:
房间方方正正,大概有三十多个平方,地面上铺着蓝色的通体瓷砖,淡雅洁净,墙面上贴着暗红色的壁纸,接缝处出现了卷曲,一张写字台横在窗前,上面压着一层玻璃板,桌上是一盏台灯和一个老式闹表,写字台旁边立着高高的书柜,里面摆放着几十本书,书柜的对面是一张双人床,被褥似乎是新换的,看上去很干净,大门旁边是一组低柜,墙角处是嵌入墙体的大衣柜,墙面中央是那扇被锁死、有些掉漆的绿门。
宿舍的天花板很高,椽子之间的缝隙相当宽。
谭明溪很满意,这间宿舍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想必是马总提前派人清理过了。
他把旅行包里的换洗衣服放进衣柜,宽大的衣柜足有一人高,里面空空荡荡的,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谭明溪索性把柜门敞开一条缝,他并不喜欢这种城市特有的味道。
衣柜的塑料横杆上挂着几个黑色衣架,他没有用,将它们推到一侧,他只从老家带来了几件冬装,所以根本用不上衣架。
马总居然为他准备了一张双人床,谭明溪笑了起来,大概他猜不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双人床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滚下床去。
谭明溪脱下鞋,躺在床上,床垫过于松软,躺上去像是陷入泥潭里。他起身从旅行包里取出一块红色的毛毯,铺在床上,再次躺上去,感觉舒服了许多。
衣柜旁边挂着一面穿衣镜,四周围着一圈红色的木框,镜面有些发乌,上面落着一层尘土,看上去很不真实。
他随手捡起一块布,从上到下仔细地擦了一遍。显然这是一块廉价的穿衣镜,镜中的自己似乎变了一个人,那个人眼神发直,表情僵硬,头发杂乱无章,一身蓝白色的运动服像是挂在身体上,显得松松垮垮。他的身材很高,但镜中人却臃肿低矮,更重要的是他的皮肤似乎苍白了许多,毫无血色的样子。
他朝镜子笑了笑,镜中人也笑了起来,那笑容简直像是在哭。
谭明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他觉得这面穿衣镜异常恐怖,因为他觉得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其实是个死人,尽管它和自己长得很像。
他的腿有些发软,于是他坐到写字台前,这时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他打开台灯,柔和的橘黄色光线洒在写字台上,脸上暖融融的,像是戴着一个透明口罩,感觉好了很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面古怪的镜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仿佛是嘲笑自己的胆量。
枯坐了一会儿,谭明溪开始从包里取出生活用品,分类别放进抽屉,抽屉里垫着报纸,他抽出其中的一张,是去年发行的晨报,纸张已经开始泛黄、发脆了。
为什么有一个抽屉打不开?大概是孙岷佳忘了给我钥匙了。谭明溪心想。
谭明溪站起身打开书柜,里面摆放的书籍可谓门类广泛,从自然科学到通俗小说应有尽有。谭明溪抽出几本书随便地翻了翻,一张黑白照片忽然掉到地上,他赶忙将其捡起,吹去上面的浮尘,拿到灯光下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老照片,影像十分模糊,一对年轻男女站在雪地中,头上挂着零星的雪片,他们的身后是白茫茫一片,朦朦胧胧,好像是一扇栅栏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子。男子穿着及膝的风衣,个头很高,五官端正,略显清瘦,脸颊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旁边的女士长发如瀑,面容姣好,身穿羽绒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
谭明溪把台灯拉近,好奇地看着照片,毫无疑问这是一对恋人,男的好像有些眼熟。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但问题究竟出在哪他也搞不清楚,也许只是出于直觉。
奇怪,为什么书里会夹带着一张合影?很明显,书柜并不是马总特意为他准备的,房间里的一切家具可能都属于出租方。
谭明溪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到书页中,然后合上玻璃门。他扭过头,眼睛停留在绿门上,门的另一侧是什么呢?
他慢慢转动门把手,轻轻的朝里面推了一下,破旧的绿门像块铁板似的,纹丝不动,果然是锁住的,他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尔后,谭明溪再次干笑了几声,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虽然室内很干净,但谭明溪还是想动手打扫一遍,毕竟这里是自己新居,要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谭明溪从包里取出刚在途中买的塑料盆和毛巾,临出门试了一下顶灯开关,没有反应。他反锁上房门,向水房走去。楼道里出奇地静,没有一丝声音,谭明溪心里有些打鼓,不知三楼住着几户人家。
他沿路打开所有的壁灯,还好大部分都可以正常使用。楼道两侧是款式老旧的柜子和落满尘土的炉灶,还有一堆堆过期发霉的报纸杂志。
谭明溪左顾右盼,他在寻找由门缝处渗出的灯光,只可惜,每扇门后都是沉默的黑暗。
会不会有人躲在门后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谭明溪不知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怪念头。
他一边回头一边慢慢向前走,楼道很长,仿佛是一条未知的时空隧道。
墙角挂着几张蜘蛛网,网的编制者却不知去向。
谭明溪干咳了两声,楼道的某处传来了缥缈的回音。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往前走。
“大概邻居们还没有下班。”谭明溪自我安慰道。
水房终于到了,里面黑洞洞的,谭明溪在墙面上摸索着,他摸到一个凸起的硬物,像是个开关,他用力按下去,啪的一声,灯亮了。
水房并不大,呈长方形,两侧是水泥筑起的水槽,外观显得很粗糙,里面没有水迹,像是停用了一段时间。头顶上的灯吱吱作声,可能是一个40瓦的灯泡,没有灯罩,它散发出的光线只能勉强照亮水房。
水槽边是个四方台子,脏兮兮的,旁边放着一个墩布,老式的水龙头没有关严,水滴不断地流下来,有节奏地敲打着池底。
谭明溪走过去试图把水龙头拧紧,但他没有成功,大概是快要报废了,随它去吧。
他将水盆盛满水,洗了一把脸,随后他的余光扫向里间的厕所,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他把毛巾放入水盆,走到厕所门口朝里面张望,他看到一个小便池和四个黄色的便厕门,便厕门关闭着,没有一丝声音。
他很快就退了回来,端起水盆返回房间,他不想在此地逗留,他对水房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回到房间后,他反锁上门开始擦拭家具,房间很干净,打扫一遍后,毛巾竟然还是干净的。
谭明溪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居,明天他还要购置一些装饰品,让家的味道更浓。
最后一缕夕阳逐渐淡去,夜幕悄然登场。
谭明溪在水盆里洗了洗手,然后离开房间,他准备外出就餐,顺便在周边转转。临走前他检查了房门口的煤气灶,今后他必须自己动手做饭了,厨房用具是明天的采购重点。
楼道里依然寂静,没有人回来,坚硬的水泥地面重复着谭明溪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杂乱,像是有人跟在他身后。
二楼同样没有声音,不同之处是这里的照明灯几乎坏掉了一半。谭明溪没有停留,匆匆忙忙走出老楼。
院内刮起了风,黑灰色的沙尘迎面而至,脸上一阵酸痛,谭明溪竖起衣领,弓着腰艰难前行。
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周边一片朦胧,天上的星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大地冻得像一块铁板。
身后的孤楼阴沉沉地耸立在荒地中,仿佛是废弃多年没有生命的神秘古堡。
谭明溪沿着一条土路走出大院,院外是一大片野地,野草大概有一人高,发出一阵阵怪声。
几棵枯树立在中央,尖利的树枝像野兽的爪子,在风的配合下蠢蠢欲动。
谭明溪小跑起来,他要马上离开这个令人胆战的地方。远处出现了灯光,还有闪烁不定的车灯,尽管很远,但他还是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十分钟后,他来到一条柏油马路前,也就是他下午来时的那条路,除了几辆运货的大卡车飞驰驶过外,马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他又向前走了一会儿,看到路对面有一间小商店,营业面积很小,并没有店名,两扇木门向外敞开,里面亮着不甚明亮的白光。
谭明溪跨过木门槛,走进小店。
屋里暖气不足,有些阴冷,店里没有装修,显然是民宅商用,几个简易的铁架子贴墙而立,上面凌乱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各式食品,架子前是一组玻璃柜台,一个老式的古铜色算盘放在泛黄的账本上。一台展示冰柜靠在墙角处,玻璃拉门上贴着碳酸饮料的宣传画,里面立着一排与宣传画相同的饮料,这台冰柜大概是饮料公司赞助的。
谭明溪拉开冰柜门,拿出一瓶饮料,冰柜虽然没有接电,但饮料瓶却很凉,拿在手里像握着一个冰坨。
“有人吗?”他走到柜台前,将一口热气吐在双手间,然后用力揉搓。
没有人回应,小店里死气沉沉,屋外传来卡车路过的轰鸣声。
“奇怪了。”谭明溪自言道。他绕过柜台,走到里间门口,探头往里看,他看到一个小院,尽头是两间简陋的平房,房间内亮着灯,隐约有人影在里面晃动,模糊不清的黑影偶尔映在玻璃上。
谭明溪壮着胆子往里走,围墙很高,上面倒插着尖尖的三角玻璃,在缥缈的月光下闪着幽光。
院子里铺着一条石板路,踩上去啪啪响,听上去有些古怪。
左侧摆着几口深色大水缸,木盖子严严实实罩在上面,几块青色的石头压在上面,不知道里面存放着些什么。水缸旁边是一堆沙土,上面插着一把斧头和一把铁锹,木杆被磨得光滑如镜。
院子的右侧是一个铁笼子,大约有两米长,一米高,也许是个鸡窝,可里面没有一只鸡,甚至连一根鸡毛都没有。
谭明溪站住了,风在院子里形成一个漩涡,将他层层围裹在中间。他有些后悔自己冒失地擅入民宅,就在他准备退回去的时候,对面的门开了。
门开得很慢很慢,合页吱吱嘎嘎怪响,一束光倾泻出来,落在青石台阶上,像一堵无形的墙。
一个人出现在门中央,个子不高,微微发胖,由于逆光的原因,这个人的五官藏在黑暗中,无法分辨对方是男是女。
谭明溪愣住了,两手捏着裤边,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清自己的来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对方率先开口。一个警惕和戒备的声音,语调中透出一股威严果决的态度。
对方应该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
“我是从正门进来的,门没有关。”谭明溪如实回答。
“是吗?”老妇人站在原地,用怀疑的语气说。
“确实如此,也许是您忘了关门了。”
“也许吧。”老妇人冷冰冰地说。
“我想买些食品,如果您愿意的话。”
“我从来没见过你。”老妇人在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异类,“小伙子,你住在哪里?”
“三七四工厂的宿舍楼,离您家不远。”
老妇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苍老:“你是新租户?”
“今天下午刚搬进去的。”
“我建议你赶紧搬出去。”
“为什么?”
“因为那栋楼闹鬼。”老妇人阴沉沉地说。
“我此前听说了一些传闻。”
“那可不是传闻。”老妇人厉声说,“那楼里死过人。”
“谁都会死。”
老妇人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你见过鬼魂吗?”
“没有。”
老妇人似笑非笑地说:“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谭明溪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接着问道:“你住在几号房?”
“302室。”
老妇人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再不想多说一句。“你快走吧,把大门给我关上。”说完,她匆匆转身准备回屋。
“等一等。”谭明溪抬起手,说,“我要买些食品。”
“你自己拿吧,把钱放到柜台里就行了。”她迫不及待地往门里走,头也不回地说。
哐当一声闷响,门关上了,同时屋里的灯也熄灭了,谭明溪尴尬地站在院中央,不知所措。
“我把钱压在算盘下了。”他对着黑漆漆的房子说。
没有回应声,谭明溪只好转身退出,不知为什么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古怪的水缸,总觉得缸壁上挂着些东西,于是他故意走近了几步,眯起眼睛,一瞬间,他感到头皮发麻,因为他看到一摊血粘在水缸外沿,血已经凝结,颜色发黑。
水缸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从黑屋中传出来,谭明溪意识到老妇人正在暗中盯着自己,于是他疾步向外走,穿过小商店时,他从食品架上取下两包饼干,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压在算盘底下。
马路上连货车都不见了,路两侧多了些煤渣一类的废弃物。谭明溪小心翼翼地将店门关上后,然后朝自己的住所跑去。
诡秘的小商店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再过一会儿,它完全不见了。
谭明溪气喘吁吁地站在宿舍楼前,想起老妇人古怪的语调,他心里隐隐感觉到某种不安,尽管他不清楚自己的忧虑出自何处。
夜幕将万物染成迷离的黑色。
整个宿舍楼里没有任何活力,楼道昏暗的灯光从破旧不堪的窗棂渗透出来,在人迹稀少的郊外显得格外凄凉。几只黑鸟扑棱着翅膀在头顶上飞过,时而停在枯树枝上,时而钻进杂草堆中。
三楼有一间屋亮着灯,似乎就在谭明溪的隔壁,窗户上贴着厚厚的报纸,或许是为了隔绝夜色的侵入。
谭明溪走进楼门,并未出现预想中住户准备晚饭的声音。他上了三楼,走得很慢,他在寻找光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没有一间屋亮灯。
他打开302室,拧开台灯,然后返回到走廊,关上房门,灯光从门缝渗出。他有些不解,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刚才明明看到一间房里亮着灯。